伊莉討論區

標題: 明星 -【那口子的不良祕辛之一】佞臣無良 [打印本頁]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5 08:34 PM     標題: 明星 -【那口子的不良祕辛之一】佞臣無良

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2-9-17 11:5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attach]81525981[/attach]

【內容簡介】

真的是人不要臉鬼都怕!
想她白菲菲在二十一世紀可是個剽悍而獨立的女強人,
怎料死後竟還魂變成為那個陰險佞臣割腕的軟弱公主!
最可恨是那男人還派人向她嗆聲,要她別再癡纏苦戀,
去他的自戀狂,她才沒興趣追在男人屁股後面跑,
如何在爾虞我詐的宮中爭得一席之地就忙死她了好不好,
不過不是她要說,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也實在不爭氣,
不但皇帝老爹不疼不愛,連後宮嬪妃都不把她放在眼裡,
還好有個可愛又貼心的太子弟弟滋潤她的心靈,
可惜奸臣當道,別說登基,小傢伙能活到長大就該偷笑,
從此,她看到奸臣先生不只沒好氣,更是悲憤莫名,
不損個兩句就牙癢難受,沒想到他壓根就有病,
她越罵,他越樂,還說她的欲擒故縱玩得很不錯……

【出版日期】2012-03-28
【出版社名稱】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春天 270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06:47 PM

楔子

  白菲菲死了!

  從主觀角度來看,她死得很英勇,從客觀角度來看,她死得很冤枉。

  事情的起因其實很簡單,她陪頂頭上司去英國談生意,一切都很順利,原計劃七天後登機回國。

  結果臨走的前一天,上司和英籍海咪咪情人去賓館開房間,她這個被扔下的小跟班無所事事,便去酒店附近的海灘曬太陽。

  當親眼看到一個小朋友落水失足,她想也不想便跳進海裡。

  小朋友很幸運的被她救了上來,可她自己卻因為腿抽筋而不幸壯烈犧牲。

  白菲菲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變成一隻水鬼。

  小時候奶奶經常在她耳邊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要做個好人,上天一定會多加眷顧。

  所以在成長的過程中,她努力奉行祖訓不停的做好事。

  比如周休時幫鄰居帶小孩;比如每次發薪水都會去安養院送老人們禮物;比如在網路上發文幫路邊的流浪貓狗找飼主。

  可即便她做了這麼多好事,上天仍在她二十六歲這年,無情的奪走她的性命。

  白菲菲非常鬱悶看著至親因為她的突然辭世,而個個露出悲絕的表情。

  老爸呆呆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神情沮喪的看著靈堂中,她二十歲時照的那張放大的遺照。

  老媽哭成淚人兒,一夕之間彷彿老了十幾歲。

  從今以後,能夠在父母身前盡孝的,就只剩下她那個只有十八歲的弟弟。

  「原本你命不該絕,可你還記不記得十二歲那年,你和你祖母去廟裡上香,當時你向佛祖許願,希望父母家人可以健康長壽,如果可以實現這個願,你願意折自己的壽。」

  就在白菲菲無比哀坳的參加自己葬禮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她回頭,在一片金光之中,緩緩走來一個看不清樣貌、穿著古裝的男子,那一身金光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那人繼續道:「七年前,你父母出了一場意外,全是因為你當年向佛祖許下的那個願望才能倖免於難,你之所以會在二十六歲便死,是因為你己將自己的壽命分給家人。」

  白菲菲頓時恍然大悟。她記得,自己的確在佛祖面前許下這個願望。

  而七年前,她所住的社區大樓由於某一戶瓦斯爆炸,死了好多人,神奇的是,她父母只受了些輕傷。

  當時她還說父母福大命大,沒想到…

  「白菲菲,雖然你今世陽壽己盡,不過念在你生前結下不少善緣,佛祖便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話落,金光消失,仍搞不清狀況的白菲菲則陷入昏迷。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06:51 PM

第一章

  她是被一陣哭泣聲吵醒的。

  昏迷前的最後記憶,那個全身籠罩金光的人對她說,由於她多年行善積德,佛祖決定給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重新來過,就等於她不用死。

  可以繼續留在父母身邊盡孝,繼續陪著風流上司滿世界的談生意。

  用自己辛苦賺來的薪水供一間房子,如果幸運的話,在她三十歲之前還可以找到一個老實可靠的丈夫共度下半生。

  可是,眼前的情況是怎樣?

  這個跪在自己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丫頭到底是誰?

  還有,為何眼前的情景如此古香古色,就連那個小丫頭身上都穿著古裝?

  見她睜眼,小丫頭連滾帶爬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啞著嗓子喊道:「謝天謝地,七公主,您總算是活過來了。」

  白菲菲被對方那句「七公主」嚇了一跳。

  撫著昏沉沉的額頭起身,她四下張望一圈,確定小丫頭口中的七公主就是她,才急忙回神,「你…」

  話一出口,她倏地一怔。

  不,這個聲音不屬於她白菲菲!

  白菲菲是現代女強人,大老闆眼中最得力的左右手,客戶心目中最難搞定的頭痛人物。

  像這種嬌嫩柔弱嗓音,是絕對不可能從她白菲菲的嘴裡發出來的。

  可是,怪事又豈只這一樁,眼前的情況根本完全脫離她的掌控。

  她住了二十多年的臥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間古香古色的少女閨房。

  關心疼愛她的老爸老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個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的瘦弱丫頭。

  更讓她不解的是,對方口口聲聲叫她七公主。

  見她皺著眉,表情不解的看著自己,小丫頭原就悲戚的臉色,變得更加難過。

  「七公主啊,人生在世,苦樂相伴,縱使您有災難臨頭,也該堅強面對,您想想,您今年才一十八歲,如花年華,就這麼為個男人結束自己的一生豈不是愚傻至極。」

  小丫頭每說一句便哽咽一陣,「更何況,當年麗妃娘娘臨終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奴才好好照顧公主。若您真有個三長兩短,讓奴才將來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麗妃娘娘。」

  別看這小丫頭年歲不大,說話卻是頭頭是道,句句在理。

  白菲菲費了好大一番工夫,總算搞清楚自己目前的遭遇。

  前世的白菲菲已經回天乏術,而現在的白菲菲,是帶著前世的記憶,以靈魂的形式,穿越到別人的身上。

  雖然她無數次的懷疑很有可能是在作夢,也許一覺醒來,她會發現自己仍躺在那張睡了將近二十年的大床上。

  可事實卻是,她的手腕正隱隱作痛,定睛一瞧,腕上竟包著一層紗布,隱隱滲出幾絲殷紅。

  如果是作夢,她應該不會有痛覺吧。

  見自己苦口婆心說了一長串卻始終沒得到主子的回應,小丫頭不由得擰起了細眉,抽泣道:「公主,您倒是說說話,您可別嚇我呀!」

  她很害怕自己伺候了多年的主子變成傻子,原本自家公主在這皇宮之中活得就夠委屈的,若再變成傻子,那今後的日子可怎麼得了?

  總算回過神的白菲菲輕輕咳了兩聲,亮出自己仍舊流血的手腕,問出心底的疑問:「這是怎麼搞的?」

  小丫頭呆怔了好久,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公主,您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

  「您…您自殺了啊。」

  白菲菲憶起對方剛剛的哭訴。嗯,剛才似乎有聽到關於自殺的字眼,但…

  「我為什麼要自殺?」

  這下子,小丫頭更加驚恐,忍不住倒退幾步,身體微微發抖,「公主,您可別嚇我!」

  白菲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來歷。如果告訴對方她家七公主已經被別人的靈魂給附體,不知道這個哭得兩眼紅腫的小丫頭會不會立刻嚇昏過去

  她舉著包縈著紗布的左手,試探的問:「我割腕自殺了?」

  小丫頭呆呆的點頭。

  「為何要割腕?」

  「為了傅大人。」

  她擰眉,「傅大人?那是誰?」

  小丫頭不講話了,眼中的驚恐之意越來越盛。

  白菲菲知道對方肯定被這情況嚇得不輕,便解釋道:「我想,我割腕自殺的時候,很有可能暈倒而不小心撞到頭,所以…」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說:「我暫時失去記憶,也許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的情況,不過沒關係,我想我們彼此重新適應一下對方就好,現在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頭吞了吞口水,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消化接收的訊息才小聲回道:「奴婢是從小在公主身邊伺候的侍女,名叫寧兒。」

  「今年多大?」

  「十六。」

  這麼一問一答,白菲菲總算從這個名叫寧兒的丫頭嘴裡得知一些情況。

  原來,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是一個她沒有在歷史上讀過的朝代南凌皇朝的七公主蘇墨柔,今年芳齡一十八。

  話說,這蘇墨柔雖然貴為公主之尊,可她在皇宮之中的處境,似乎並沒有那麼尊貴。

  據聞當今聖上哲康帝膝下共有七女二子,其中皇長子剛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

  按年齡來算,蘇墨柔排行第七,上面還有幾位姊姊,不過在幾年前都己嫁人,下面還有一個年幼的太子弟弟。

  唯一還待宇閨中的蘇墨柔,生母麗妃因與其他妃子爭寵而被哲康帝處死,此事間接導致蘇墨柔失寵,在後宮中處境堪憂。

  就在白菲菲問及蘇墨柔為何會自殺時,門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七公主,洛梅姑娘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

  白菲菲還未回話,就見寧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似乎那位洛梅小姐是什麼可怕的人物。

  片刻工夫,一個穿著一襲碧綠紗衣的貌美姑娘登堂入室。

  神情倨傲,氣勢懾人,雖然衣著打扮並不華貴,可她一出場,就給人一種盛氣凌人的姿態。

  推門而入之後,她並沒有按宮規行跪拜大禮,精明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坐在床畔的蘇墨柔身上,唇邊扯出一抹淺淺的嘲笑。

  「聽說殿下自殺了,怎麼?閻王爺也不接見你嗎?」

  白菲菲因為對方不客氣的口吻而擰起眉頭。這個叫洛梅的女人是什麼意思?為何膽敢對堂堂一個公主之身如此無禮?

  寧兒瑟縮的上前,小聲解釋,「洛姑娘,公主身子目前十分虛弱,有什麼事能不能…」

  寧兒的話還沒說完,一記清脆的耳光便甩到她的臉上。

  挨了打,小丫頭嚇得臉色更加慘白。

  可憐兮兮的捂著臉,卻是大氣也不敢出。

  「你這奴才算個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分嗎?」

  白菲菲微瞇起眼,心裡對這個名叫洛梅的女人產生了反彈。

  她是不知道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是什麼脾氣,但她白菲菲,絕對是個精明而強悍的女人。

  她老爸白大海是有名的武術教練,自幼在老爸的悉心教導下,她跆拳道、散打等功夫皆練得只差沒出國比賽拿金牌。

  讀書時,她是學校裡的大姊大。

  上班後,她是客戶眼中的女煞星。

  就連頂頭上司都會因為她強悍的工作能力而對她禮遇三分。

  在社會上打滾那麼久,商場上的老狐狸她見得多了,上流社會那些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她也沒少接觸。

  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

  這個洛梅當著她的面責打寧兒,根本就是在給她下馬威。

  白菲菲哼笑一聲,問:「寧兒,告訴本公主,這位一出場就賞了你一巴掌的女人究竟是哪位?」

  看了看洛梅,寧兒小聲在她耳邊道:「她就是傅大人的貼身侍女。」

  「噢?那倒是奇怪了,區區一個奴才,見了本公主竟敢站著不跪?」她冷眼睨向對方,「洛姑娘,難道還要本公主特意提醒你的奴才身分,重新教你這宮中的規矩,警告你何謂尊卑上下,見了主子就該磕頭請安嗎?」

  似乎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洛梅一時之間竟有些愣住。

  見她仍舊站著不跪,白菲菲表情一狠,重重拍了床畔一記,「你聾了嗎?聽不到本公主在和你講話?」

  這下,別說是洛梅,就連寧兒也嚇得不知所措。

  這是七公主嗎?

  這是那個連宮裡一個奴才都不敢得罪的七公主嗎?

  被她散發出來的氣勢嚇到,洛梅雙膝一軟,就這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同時,她仔細打量著對方。

  沒錯,的確是那個膽小怕事的七公主,容貌絲毫未變,可為何從前只要她一瞪眼,就躲到貼身侍女背後的七公主,會突然變得如此厲害?

  那眉宇之間的威嚴是偽裝不出來的,眼底的冷光也讓她心生畏懼。

  雖然頂著大病初癒的虛弱面孔,可整個人的氣質彷彿脫胎換骨一般。

  白菲菲則像是故意刁難對方似的,接過貼身侍女倒來的溫茶,慢吞吞的喝著,直到洛梅因為跪得膝蓋發痛而擰眉時,她才故作漫不經心的說: 「你求見,有何要事?」

  見她終於肯開口說話,洛梅便想起身答話。

  沒想到對方卻是冷哼一聲,「本公主讓你起了嗎?」

  洛梅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怨恨,欲直起的膝蓋不得不又彎了下去。

  「傅大人讓奴才給七公主帶個話…」

  白菲菲眉頭一挑。醒來後,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聽人提起「傅大人」這三個字。

  這傅大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他身邊一個小小侍女,也敢在宮廷之中如此囂張?

  她暗自思量一番,道:「說!」

  洛梅表情微微掙扎一陣,才答覆,「傅大人說,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奉勸公主別再生事惹人心煩。假使公主一意孤行,那麼,就算公主死了,他也不會憐惜半分。」

  聽到這裡,如果她再聽不出那姓傅的,和蘇墨柔之間有姦情,那她白菲菲就真的白活了。

  可是,那姓傅的為何敢那麼囂張?連堂堂一國公主的死活,他也如此不放在眼中?

  心底暗暗尋思這其中原由,白菲菲臉上卻不動聲色。 「回去告訴你家大人,本公主很珍惜自己的生命,至於他冷惜與否,本公主毫不在意,也請大人別再自作多情,誤解本公主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

  這話說完,洛梅的臉色幾變。

  她想要開口說什麼,偏偏平日裡的伶牙俐齒,在這個七公主面前完全發揮不出來。

  最後,白菲菲揮揮手臂,說「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洛梅就只能忍氣吞聲的,被趕出七公主的寢宮。

  在洛梅離開好長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回神的寧兒苦著臉道:「公主,這回咱們死定了。」

  白菲菲挑眉,「怎麼說?」

  「整個南凌的人都知道,得罪了傅大人,下場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的。」

  「那麼這姓傅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

  傅東離,南凌皇朝他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的傳奇人物。

  十四歲入朝為官,十六歲便因出眾的治國之術,被哲康帝提拔為宰相。

  對於少年拜相的俊美男子,整個南凌皇朝上至皇帝下至大臣幾乎沒人不買他的帳。

  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官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少年得志,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是南凌皇朝百姓對他的評價。

  可在與他同朝為官多年的大臣眼中,他卻是個陰險狡猾、手段狠絕、處事果斷的一代梟雄。

  之所以用梟雄來形容他,那是因為眾大臣無法否認他這麼多年來的眾多功績。

  可以說,沒有傅東離,就沒有今天的南凌皇朝。

  當今天下三國鼎立,北有北嶽,西有西良,南有南凌。

  南凌能成為強國之一,與傅東離的努力和付出有著莫大的關係。

  南凌因為有他坐鎮著,周邊小國才不敢將勢力擴張過來,就算偶爾邊關有些戰火,也都是些成不了氣候的。

  隨著傅東離不斷推出的政策,南凌的實力也在逐漸的壯大中。

  也許有人會說,傅東離是南凌的大功臣。

  可眾大臣都知道,傅東離根本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奸臣。

  他貪污受賄,手段狠毒,對於那些膽敢阻攔他行事的政敵,絕對是除之後快。

  久而久之,文武百官都把這位相爺當神一樣看待,沒人敢不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不然就等著死無葬身之地。

  就連哲康帝,也不敢在這位傅大人面前擺架子。

  在老百姓的眼中,哲康帝體弱多病,經常身體抱恙,棄朝不理。

  但眾大臣卻心知肚明,那是因為,哲康帝不過是個被傅大人一手控制的傀儡,真正當家做主的,其實是這個年輕而俊美的一代權臣。

  早朝時分,皇帝身邊的太監過來傳話,「陛下身體不適,朝政由傅大人代為主持。」

  議政殿上,傅東離像以往一樣,身穿一襲紫紅官服,姿態慵懶的坐在紫檀大椅上,一邊聽眾臣報告各省各縣發生的大事,一邊慢條斯理的喝著剛剛泡好的香茗神態舉止難掩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那副好皮相更是得天獨厚,完美得幾乎無懈可擊。

  面對大臣的奏報,傅東離雖然顯得漫不經心,但也都一一應了。

  這時,一個年輕男子笑容滿面的拱手向前,無比謙卑道:「大人,如今永安縣堤壩被洪水沖塌,導致當地百姓苦不堪言,下官內心十分憂慮,還求人恩准下官帶糧食和賑銀趕往災區,以解其燃眉之急。」

  傅東離眼角一掃,似笑非笑看了那男子一眼。 「那麼依柳侍郎之見,戶部該撥多少銀?」

  這柳侍郎,乃哲康帝最寵愛的柳貴妃之兄,名叫柳青城。

  因為自家妹子向皇上吹了不少枕邊風,他便平步青雲,從一個小小的縣官,被提拔為戶部侍郎。

  要說真才實學是沒有,不過倒很會拍馬屁,自從他被任命為戶部侍郎之後,便三天兩頭的到處送禮,以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蹉跎了好一陣子,的確在眾臣面前混了個臉熟,可家裡的金銀財寶也同樣送出去不少。

  正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眼見自己的金庫越來越空,他便將主意打到了災民身上。

  見丞相大人笑話自己,柳青城滿臉陪笑道:「永安縣遭逢大災,依下官之見,如果想重建房舍,販災款項,最少要提撥五十萬兩。」

  傅東離不冷不熱的說:「本官在想,這五十萬兩一旦撥給你,到了災民手中,會不會縮減到五萬兩?」

  聽了這話,眾臣都強忍笑意,面露幾分對柳青城的不屑。

  柳青城則被堵得一張臉青白交錯。

  早聽說傅東離為人張狂傲慢,說話不留情面,偏偏他位高權重,沒人敢得罪。

  如今他總算領教了這人的直接,真是一語戳中他的要害,讓他在百官面前丟了個大丑。

  他有心辯駁,可對方眼中流露出來的輕蔑之意,卻又說明他根本不把自己看在眼裡。

  最終,柳青城只能忍氣吞聲的退回自己的位置。

  他那身為貴妃的妹妹說,在朝中萬事可以倚仗傅丞相,看來這話還有待商榷。

  在譏諷與被譏諷,欺負與被欺負,責難與被責難中,傅東離宣佈退朝。

  每天都有不同的臣子來供自己消遣,每天都有不同的小丑來供自己欺負,這樣的日子縱然有趣,可過得久了也會無聊。

  這也導致俊美的傅丞相在踏出議政殿時,臉色並不是那麼美妙。

  最近的日子真是太無趣了。

  傅東離搖頭輕歎,打發了一群前來討好送禮的文臣,又推拒了一票請自己喝酒的武官,坐上自己的豪華軟轎,回到距離皇宮不遠的丞相府。

  剛進府門沒多久,就見貼身侍女洛梅繃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見他下轎,她急忙迎了上去,滿臉恭敬的福了福身。 「大人,您回來了。」

  傅東離淡淡眺了她一眼,「誰得罪你了?」

  不問還好,這一問,洛梅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強忍著心底的不快,她輕聲細語道:「回大人,奴才剛從七公主那裡回來。」

  傅東離漫不經心的住前走,聽她提起七公主,滿不在乎的應了聲,「那女人沒死嗎?」

  「不但沒死,還把奴婢狠狠欺負了一頓。」

  「噢?」

  他挑了挑眉,「說來聽聽。」

  洛梅忙不迭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講出來。

  傅東離一邊聽,一邊在腦海中回想七公主的樣貌。

  長得倒是貌美如花,可惜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想當初,他是在宮宴遇上七公主,一時心血來潮,興起捉弄之意。

  反正在南凌皇朝,他看上的女人,勾勾手指,哪個敢不乖乖拜倒在他的腳邊?

  不出他所料,一個笑容,便讓那女人神魂顛倒,主動爬上了他的床。

  本以為不過是一場露水姻緣,天亮一拍兩散,沒想到那個傻公主居然以為他會娶她為妻。

  開玩笑,他傅東離怎麼可能娶那種女人,就算她貴為公主又如何,在他眼裡,女人只分他有興趣和沒興趣兩種。

  無情拒絕了她第二次的主動獻身,結果沒過幾日,便傳來那蠢貨割腕自殺的消息。

  死了倒還好,就怕死不了給他帶來後患。

  所以命令洛梅前去警告一番,要那蠢貨好自為之。

  誰知,那女人割腕未遂後,居然性情大變,將洛梅狠狠教訓了一頓。

  已經走進正廳的傅東離不由得嘲弄一笑,「她上演這一出,無非是想傅取本官的注意,就讓她鬧騰吧,本官倒想瞧瞧,那個沒腦子的公主,還能玩出什麼新花樣來?」

  很快的,傅東離便將這個小插曲拋到腦後,甚至連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七公主的名字,都已經記不起來。

  ***

  而皇宮之中,附在蘇墨柔身上的白菲菲,也在這段時間裡,逐漸接受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這個七公主在皇宮中還真是沒什麼地位,別說一年到頭見不到皇上幾次,就算見到了,人家也壓根沒把這個女兒放在心裡,心思全在後宮那些女人上。

  據說,自從二十幾年前先皇后蓖逝之後,后位就一直懸置。

  現在後宮之中,最得寵的是一位名叫柳玉依的妃子,聽寧兒說,那柳貴妃生得貌似天仙體態婀娜,今年不過二十出頭,雖然沒有皇后之名,卻是後宮之中沒人敢得罪的狠角色。

  至放那位人人畏懼的傅大人,雖然對南凌皇朝有著巨大的貢獻,但他其實也是一代佞臣。

  和她所知道的歷史上的佞臣不同,傅東離連表面工夫都懶得做,大刺刺的把持朝政,專權獨斷。

  也難怪寧兒會畏懼洛梅,人家跟著的主子可說是權傾朝野,正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

  洛梅是完全沒將她七公主的身分看在眼裡,所以才敢在她面前那麼囂張跋扈。

  看來,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仗勢欺人者,無處不在。

  好在蘇墨柔,雖然平日裡不受寵,可吃喝方面並未受到任何虧待,在人參鹿茸燕窩的滋補下,傷勢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寢宮裡療養一陣子之後,虛弱的身體已經明顯好轉。

  當然,在得知蘇墨柔居然因為得不到傅東離的愛而含怨自殺時,她很是無語一陣。

  她一直覺得,為了男人而放棄自己生命的女人,太不值了。

  讓她意外的是,蘇墨柔雖然腦子蠢、膽子小,卻有一副好皮相。

  身材高、五官精緻,無須多加修飾,便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

  比起前世的自己,這個蘇墨柔簡直美得沉魚落雁。

  她就想不明白了,這麼個美人兒,何苦為了個臭男人尋短見?

  不過昨日之種種譬如昨日死,她白菲菲既然代替蘇墨柔活了下來,今後她就是蘇墨柔。

  這日,身體已經恢復差不多的她,從李太醫那裡要了些消疤生肌的藥膏,經過多日相處,李太醫與她已經成為忘年之交。

  一開始李太醫也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到她寢宮替她換傷藥,後來她主動跟他聊起幾種中醫療法,李太醫又驚又喜,直感慨她身為公主,否則定要收她徒。

  其實她會懂那些不是天賦異常,而是家學淵源,她前世的老爸是開武館的,學生跌打損傷是常有的事,所謂三折膚而成良醫,老爸在這方面可說是無師自通。

  後來她傷勢好多了,李太醫也不方便常進入她的寢宮,便換她三天兩頭跑來太醫院找他聊天,順便偷藝。

  時值午時,她從太醫院出來沒多久,便看到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仔細一瞧,那個身著男裝的矮個子,不正是不久前出現在她寢宮中囂張跋扈的洛梅嗎?

  更讓蘇墨柔意外的是,在洛梅身邊的,竟是一個俊公子,由於對方身穿常服,所以她看不出他的身分。

  不過那公子長得真是好看,面冠如玉,劍眉星眸,一襲月白色錦袍雖然簡單,卻不難看出造價不菲。

  真是個豐神俊秀的美男子,只是眉宇之間難掩幾分邪佞倨傲之氣。

  雖然她不認識這個男人,但已經隱隱猜出對方的來頭。

  敢穿常服出現在宮中,而且身邊還跟著女扮男裝的洛梅,看來這人人成就是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的傅東離傅吧。

  蘇墨柔眼神微瞇,下意識的,就想避開和對方正面交鋒。

  這是古代,並非文明的現代。

  況且她雖然貴為公主,可並不受寵。

  萬一那人真想對她不利,她恐怕只有任其宰割的分。

  偏偏,正要開溜之際,那人的目光已經射了過來。

  眼看躲不過,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正準備赴約陪天子下棋的傅東離在看到她後,不由得挑高眉頭。

  仔細打量一番,他輕桃的笑道:「這不是七公主嗎?真是巧,莫非公主打聽到下官今日會來宮裡陪皇上下棋,所以故意出現在這裡,與下官來個偶遇?」

  蘇墨柔險些沒被他的自大活活氣死。

  她見過不要臉的,但不要臉到這種程度,他算是第一人。不過從這番自大的話中,她也確認了對方的身分,看來這個不要臉的,果然是傅東離。

  倒是個謫仙般的俊公子,可惜做人實在是太失敗。

  強忍住翻白眼的慾望,「人雖然有自信是好事,但自信過了頭,難免讓人不舒服,傅大人如此豐神俊秀的人物,受姑娘家歡迎可以理解,但本公主誠心奉勸一句大人再受歡迎,也沒必要無時無刻都往自己臉上貼金。」

  不疾不徐的說完,她皮笑肉不笑的又補充,「另外,大人你當真是誤會了,本公主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純屬路過,絕對沒有想要與大人偶遇的想法。既然大人與父皇有約,那本公主就不耽誤大人了。」

  傅東離被她這番話勾起了幾分興致。

  當初就聽洛梅說,七公主自殺沒死後性情大變,本來他還不以為意,今日一見果然與從前判若兩人。

  不過他並沒在意,只是自負的笑笑,「聽說公主當日割腕自殺是因為得不到下官的憐愛,沒想到幾日不見,公主為了吸引下官的注意,竟連性子都變了,的確有點意思。」

  「大人,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噢?下官洗耳恭聽。」

  蘇墨柔微微一笑,「人不要臉鬼都怕,就算大人平日裡再怎麼自戀,也該有個限度,說句不好聽的,你這不要臉的程度,真是刷新我能接受的程度。 」

  她這話說完,沒等傅東離發難,他身邊的洛梅先動怒了。

  她不客氣的上前,怒道:「你敢侮辱大人?好大的膽子!」

  蘇墨柔哼笑一聲,「你哪位?以什麼身分來和本公主說話?你主子見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叫我一聲公主,你覺得自己又算什麼東西?」

  沒料到她竟敢當著傅東離的面刁難自己,洛梅一時之間被堵得啞口無言。

  她冷冷的勾起唇角,「別用那種殺人目光看著本公主,會讓本公主誤以為你想以下犯上,本公主雖然宅心仁厚,但也知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的道理你可別真惹惱了本公主,否則休怪本公主叫人把你拖下去責打一頓板子。」

  「你你…」洛梅怒瞪著她。

  「怎麼?」她挑眉,戲謔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服氣?不過,不服氣又能怎麼樣?難道你想讓你主子替你擔這個不敬之罪?」

  眼看洛梅被氣得渾身發抖,她笑得更愉悅了,「別生氣哦,女人生氣容易老,到時你主子想換個賞心悅日的,嘖嘖嘖,可別說本公主沒有警告你。 」

  說著,不理會洛梅驚怒交加的表情,她笑咪咪的看向一邊看熱鬧的傅東離。

  「傅大人,如果你想換個更年輕、更漂亮的貼身侍女,別忘了通知本公主,本公主的寢宮不介意多收留一隻喪家之犬,而且絕對會教好她規矩,不讓她狗仗人勢。」

  撂下話,她笑著離去,眼底全是整人後愉悅光彩。

  久未出聲的傅東離看著那道修長纖細的背影,陷入一陣沉思。

  她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七公主蘇墨柔嗎?

  他揉了揉下巴,眼底全是探究玩味之意。

  有趣!真是有趣!

  看來,最近困擾他的無聊日子,將要因為這位性情大變的七公主而終結裡。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06:58 PM

第二章

  打從來到這個朝代之後,始終被困在皇宮之中的蘇墨柔,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種米蟲的生活開始產生厭惡。

  這個時代的女人,尤其是那種家世良好的大家閨秀,想要拋頭露面談何容易?

  不過洛梅那一身男裝倒是給她提了個醒,既然女兒身出門在外不方便,那換上男裝總沒問題了吧。

  幸好蘇墨柔的身材高眺纖細,雖然五官過於秀氣了些,可穿上寧兒從侍衛那裡借來的常服,又將-一頭黑髮束起,插上男人用的簪子之後,一個翩翩公子就這麼誕生了。 」

  看著眼前模樣俊俏、風度翩翩的主子,寧兒一張小臉倩俏漲紅。 「公主,奴才始終覺得私下出宮不妥當,一旦被人發現,可是會出大事的。

  「你放心,經過本公主多日來的觀察,被發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總而言之,平日裡會注意到咱們明月宮的人屈指可數,晚膳之前,我會準時回來的。 」

  更何況我是從後門偷偷爬牆出去,那裡人跡罕至,又沒有侍衛把守。

  寧兒忍不住小聲嘟囔,「公主,您這次大難不死,醒來之後,性格真是變了好多哦。」

  蘇墨柔回頭,微微一笑,「那是變得好了,還是變得差了?」

  被她那飽含戲謔的目光看得一怔,寧兒扭扭捏捏的絞著手指,小聲回道:「自然是變得好了。」

  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蘇墨柔抬手捏了捏貼身侍女軟嫩的臉頰。 「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我走了。」

  看著公主邁著小方步走遠了,寧兒忍不住皺眉,這個瀟灑諮意的人,真的是她從小伺候到大的七公主嗚?

  寧兒的心思蘇墨柔自然是沒空理會,她是個做事有計劃的人,既然決定偷溜出宮,就不可能允許出什麼岔子。

  幸好和老爸學過不少本領,就算如今靈魂附在一具嬌滴滴的身體裡,經過多日的鍛煉,底子也提高不少。

  一路順利的溜出宮外,她在爬牆的地方做好記號,以便回來時不會翻進有侍衛把守的地方。

  拍了拍手,她大搖大擺的學著男人走路的姿態,來到繁華的市集。

  聽寧兒講,南凌皇朝的總體實力算是不錯的,雖然在兵力方面不及北嶽,在物資方面不及西良,但比起周邊一些小國,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

  熱鬧的京城西大街,兩旁店舖林立,寬敞的街道擠滿來來往住的行人。

  大姑娘小媳婦也三三兩兩的停在首飾攤邊,為了幾文錢和小販們討價還價。

  果然是京城重地,真是一片繁華景象,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她以前就是個喜歡逛街的女人,隔三差五便跟著老闆全球各地的跑,每次都會買些希罕玩意做為禮物送給家人朋友。

  可惜,現在無論她買了什麼,也沒辦法再送到家人手中。

  想到這裡,不由得生起一股濃濃的傷感。

  這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人群,突然讓她感到無所適從。

  對於家人的想念,也讓她失去逛街的興致,心事重重的晃了一個上午,臨近晌午時分,腹中饑腸轆轆,便找了家門面不錯的飯館走了進去。

  見有客人上門,店小二急忙迎上前,露出滿臉的笑容,點頭哈腰的招呼,「這位公子好面生,請問幾位?」

  蘇墨柔四下掃了眼,客人很多,一樓的座位幾乎已經客滿。

  學著以前從電視上看來的古人舉措,她優雅的打開白玉骨扇,笑容滿面的回覆道:「就我一位。」

  那店小二聞言,似乎有些為難。現在正是用飯時間,店裡的生意好得不像話,這位公子只有一人,讓他坐一桌實在怕擋了後面的財神爺。

  沒理會他臉上的糾結,蘇墨柔眼角不經意睬到臨桌,一個少年,很是不小心的與一個衣著華貴的員外撞到一起,那少年急忙堆起笑容,道了聲對不起。那員外沒在意,繼續向前走,蘇墨柔卻是笑了。

  當那少年急匆匆向外走時,她轉身追上,抬起腿,一腳踢向對方的膝窩。

  突然受到外力,少年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向前撲去,摔了個狗吃屎。

  蘇墨柔動作敏捷的抬腳,踩向少年的後背,右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扭住少年的胳膊,很快的,便被她搜出一隻藍色的錢袋。

  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員外被這邊的騷動引得回頭,見狀,臉色大驚,急忙追來對那少年罵道:「你這個小偷,居然偷我銀子。」

  店裡的其他客人看到這一幕,紛紛以讚歎的日光看向那俊俏公子。

  蘇墨柔不以為意,將錢袋拋向半空,扔回員外手裡,「下次小心點。」

  錢袋失而復得,那員外對她自是感激不盡。

  而被她踩在腳下的少年,則被店小二綁了起來,扭送官府。

  蘇墨柔心情愉悅的轉身,不意一頭撞進某人懷裡,來不及看清對方長相,只覺得這人身材出奇的高挑。

  她本能的向後退去,卻因腳下踉蹌,險些摔倒,就在這時,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攔腰扶住。

  她抬頭,正對上傅東離那雙戲謔的眼,唇邊漾著惡魔般的邪笑。

  心頭一驚,她正欲逃開,偏偏他不肯放手,還調戲一般,在她腰肢上輕輕抓了一把。

  「這是刻意安排還是偶遇?為何傅某出沒的地方,總能發現你的身影?」

  蘇墨柔回他一笑,不疾不徐的扳開他扣在她腰上的手指。 「是我先來的。」

  「我如何知道在你來這之前,有沒有派人去打聽傅某的動向?」

  「要是知道你會來這,方圓五十里內,絕對不會出現我的身影。」

  傅東離哈哈一笑,「那足以說明你我之間的緣分不淺。」

  「這樣的緣分,還真敬謝不敏。!」

  「這樣的緣分,或許是上天所賜。」

  「如此說來,老夭真是太不長眼了。」

  被她逗得樂不可支,不理會旁人的日光,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你剛剛見義勇為的行徑實在令傅某欣賞,所以今天的午膳,傅某請了。」

  她假笑一聲,「謝兄台好意,不過我對和你一起同桌吃飯毫無興趣。」

  傅東離突然將俊臉湊到她面前,在她耳邊小聲警告,「七公主私自出宮,這事一旦傳到皇上耳裡,你的下場可是堪慮。」

  她瞇了瞇眼,心底暗罵:這個男人還真是卑鄙!

  傅東離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在二樓有專屬位置,走吧。」

  蘇昌柔瞪他一眼,隨他一道上了樓。

  自始至終沒機會吭聲的洛梅含恨瞪了她一眼。蘇墨柔像是感應到的回頭,險些對上那記凶狠日光。

  洛梅一怔,表情有些尷尬。

  蘇墨柔卻挑唇一笑,沒多說什麼,轉身繼續向前走。

  進了雅間,環境果然比外面清靜許多。

  兩人落坐,洛梅恭敬的站在一邊小心伺候,店小二送來菜譜,傅東離點了幾道招牌菜,待店小二離去,饒有興味的打量一身男裝的蘇墨柔。

  明眸有神,玉樹臨風,雖然那套男裝普普通通,可穿在她的身上,卻別有一番風情。

  傅東離的目光直接而赤裸,絲毫沒有掩飾,彷彿蘇墨柔就是一件藝術品,供他打量鑒賞。

  被他盯得渾身上下不自在,她沒好氣的瞪他一記,「傅大人,你瞧夠了嗎?」

  他不以為然的搖著扇子,真心的說道:「沒想到公主穿上男裝,倒是有幾分英氣。」

  見自家主子眼底全是讚賞之意,洛梅心底有些不快,忍不住小聲批評,「可惜貴為公主,卻如此不顧皇家顏面,穿成這副模樣,成何體統?

  蘇墨柔笑脫她一眼,「皇室成員該慶幸穿成這副模樣私自出宮的不是你,畢竟某些人就算穿上龍袍也不像天子,換上男裝,也不倫不類。」

  「你…」洛梅被她損得臉紅脖子粗,非常的不服氣。

  傅東離漫不經心的笑笑,對貼身侍女吩咐,「出去守著。」

  洛梅還想掙扎,卻見自家主子眸光一冷,她不敢再任性,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沒想到幾日不見,公主欺負人的本事倒是增進不少。」

  蘇墨柔端起茶水輕吸一口,回道:「大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本公主從來不欺負人,會被本公主欺負的,一般都不是人,就算外表像人,內在也一定沒有做人的資格。」

  她不否認自己是個記仇的人,洛梅給她的第一印象非常糟糕,居然當著她的面甩乖巧又文靜的寧兒耳光,簡直欺人太甚。

  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傅東離笑著喝了口茶,滿眼探究的打量她。 「聽說你上次割腕時因為昏倒而不小心撞到頭,失去記憶。」

  「大人消息真是靈通,連這麼隱密的事情大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麼…」他扯出一抹戲謔的笑容,「你我之間曾經擁有的那些過去,你也一併都忘了?」

  她看他一眼,「你我之間有什麼過去?」

  傅東離一把抓起她的手,牢牢握在自己的大掌中,表情邪惡,玩世不恭。

  「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你我之間,曾經有著十分親密的關係,我實在無法忘記,公主在我身下承歡時,發出的嬌喘和呻吟…」

  並未因為他的惡意羞辱而動怒,蘇墨柔笑道:「沒想到我南凌皇朝赫赫有名的傅大人,不但是朝廷棟樑,更是情場高手。不過大人,有句醜話本公主得說在前,自從失去記憶之後,每次看到大人,都讓本公主有種吃到蒼蠅的感覺,實在很不美妙,所以咱們以後還是少為好。」

  說著,便想抽回自己的手,

  傅東離卻死死抓著,見她掙扎得狠了,還出其不意的,對著她的手背親了一口。

  蘇墨柔臉一紅,氣得不輕,

  抬起手,不客氣的咬了他的手背一記,力道之大,像恨不能咬下一塊肉來。

  傅東離吃痛,本能的鬆手。

  她趁機抽手,皮笑肉不笑道:「真是抱歉大人,本公主大概是餓得頭昏眼花,不小心把你的手當成雞腿,話說回來,大人養了條瘋狗在身邊,本公主實在擔心咬了大人這一下會得什麼傳染病症,一想到這點,本公主就坐立難安,所以今天的午膳,恐泊不能陪大人享用了,告辭。 。 」

  說罷,也不等傅東離回答,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雅間。

  傅東離沒有去追,只是笑咪咪看著自己手背上那一排小牙印,眼底,全是深不見底的算計。

  很好她要玩,他就奉陪到底。

  ***

  隔天,下朝之後,傅東離被柳貴妃請到御花園喝茶聊天。

  這柳貴妃會得寵不是沒有道理,生得是嬌嫩如花,美得不可方物。

  一身的綾羅綢緞、金釵頭飾更將她彰顯得華麗雍容、貴氣逼人。

  兩人坐在涼亭裡,宮女將酒菜擺好,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伺候著。

  柳貴妃起先還保持著貴妃之尊,對傅東離以禮相待,一兩杯酒入腹之後,便嫌一兩旁伺候的奴才礙眼,屏退他們。

  傅東離並不在意,在南凌皇朝,人人都知道傅大人向來看心情行事,不把旁人的感受列入考慮。

  更何況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也沒人敢將他與貴妃私會的事透露給皇上知道。

  事實上,哪怕有人真的膽大包天,一狀告到皇上面前,他相信哲康帝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見宮人都退得差不多,柳貴妃便斂起偽裝出來的高貴,換上一臉討好的笑容,主動給傅東離斟酒夾菜,聲音軟懦懦道:「傅大人終日憂國憂民,為南凌百姓福祉而努力,這一杯,我代所有百姓,敬你。」

  傅東離投給她一記令人神魂顛倒的淺笑,仰頭,便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被他那迷人神態勾去三魂七魄,柳貴妃一張俏臉微紅,嬌嫩的柔黃不由自主的探向傅東離的衣袖,緊緊抓住他修長漂亮的手指,身子也向他靠近

  原就嬌美可人的臉上,此時更綻出幾分嬌態,她哼著嗓音撒嬌,「傅大人,有件事依依想拜託你。」

  傅東離目光輕悅的睨向她抓著他手指的那隻手,笑道:「娘娘有話請說。」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關於我哥哥,自從他被任命為戶部侍郎之後,手上始終沒什麼實權,我知道大人在朝上說話極有分量,還望你平日裡,對哥哥稍加提拔。 」

  「噢?依娘娘之見,下官該如何提拔他?」

  柳貴妃更加親暱的將身子拱近他幾分,「如何提拔,還不是大人一句話的事,我柳家的將來,可全都寄托在大人身上呢。」

  「好啊,下官倒是想起邊關那裡目前還缺了幾個照料馬匹的奴才,不知娘娘覺得這差事,是否適合你哥哥?」

  她臉色一變。

  冷笑一聲,傅東離一把將她的手甩至一邊,皮笑肉不笑道:「柳玉依,認清自己的身分,當初我既然能讓你成為最受寵的妃子,自然也能在一夕之間讓你所擁有的東西化為泡影。有時候人得學會知足,太過貪婪,對你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柳貴妃被他突如其來的發難嚇了一跳。

  曾經,她只是一個九品官的女兒,萬萬不敢覬覦後宮之主的位置。

  她今時今日的榮寵的確是傅東離一手促成的,是以她對他比對當今聖上更要敬畏,哪怕已經飛上枝頭,也不敢在他面前擺架子,可是她也沒想到自己的美色對他絲毫不起作用,看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或者是低估了他,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可以輕易駕馭的。

  她忍不住偷瞟對方,她喜歡他,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可她知道自己之於他,只不過是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

  就在柳貴妃心思百轉千回時,傅東離眼一抬,對著不遠處的樹枝望去。 「看了這麼久的熱鬧,你看夠了嗎?」

  順著他的目光,柳貴妃看向涼亭不遠處的那棵參天大樹。

  只見樹上一個身穿粉衣的姑娘,摟著一隻風箏,正一臉尷尬的看著他們這個方向。

  柳貴妃心下一抖,再仔細看。那姑娘,不正是七公主嗎?

  蘇墨柔覺得自己挺委屈的,她爬樹只是為了構回這只風箏,沒想到會目睹那個陰魂不散的傅東離,與後宮目前最受寵的柳貴妃姿態親暱的在涼亭裡幽會。

  她怕自己貿然下去會破壞別人偷情的興致,才想著,等他們離開再悄悄閃人。

  哪裡知道傅東離竟如此惡劣,明明早就發現她了,卻故意在她看得正興頭的當下才一語揭穿她的存在。

  她只能揮了揮手中的風箏,小聲解釋,「我這還不是不想打擾二位的嘛,否則何苦躲在樹上不說話,放風箏可比在這裡被蟲子咬好。」

  柳貴妃臉色不善的斥道:「堂堂公主,竟如此沒有規矩。」

  蘇墨柔很想對她說:你堂堂貴妃都能揹著皇上與男人私會呢,與你比起來,我爬個樹也不算啥。

  不過她很懂得審時度勢,對這女人,她暫時還沒有與她正式撕破臉皮的打算。

  傅東離原本並不太愉快的心情,因為看到她而變得明朗無比。

  他起身,走到樹下,仰頭望去。 「你打算在上面坐多久?」

  「那就要看大人和娘娘要在這裡談多久了」

  傅東離不由得露齒一笑,道:「下來吧」

  蘇墨柔先把懷裡的風箏扔下去,然後抱著粗壯的樹幹,一點一點的向下爬。

  正所謂人有失策、馬有失蹄,腳下突然一滑,她整個人就這麼摔了下去。

  他一把將她抱個滿懷,順便在她柔軟的胸前摸了一把。

  同時,不忘在她耳邊調侃,「手感真好,捏得舒服。」

  蘇墨柔轉身,用力踢了他一腳。 「腿感不錯,踹得很爽。」

  傅東離吃痛,眼神一冷,附到她耳邊小聲威脅,「這世上還沒有人敢踹我。」

  她不甘示弱的在他耳邊道:「總該有人做你生命中的第一個。」說罷,撿起風箏,對兩人點了下頭,「不打擾二位了。」

  看著她漸漸離去的背影,柳貴妃臉色始終沒平緩過來。

  剛剛是她看錯了嗎?

  她好像從傅東離臉上,看到他對蘇墨柔的興趣,以及只有女人才看得懂的,淡淡依戀。

  ***

  在宮裡的日子實在無聊又沉悶,就算偶爾偷溜出宮,這落後的時代,也不能給她帶來任何新鮮感。

  直到現在,蘇墨柔也沒機會看到哲康帝,也就是她名義上的父皇。

  至於柳貴妃和傅東離之間是否有姦情,就不在她關心的範疇之內。

  這日,大歎無聊的她從御膳房偷吃出來沒多久,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一處叫靜心齋的地方。

  裡面隱隱傳出小孩子說話的聲音,那聲音非常輕,軟軟糯糯的,聽起來十分乖巧。

  受好奇心驅使,她來到靜心齋的窗邊,向裡一看,只見一個老頭正捧著書,給一個七歲的小男孩講三字經。

  那老頭搖頭晃腦,嘴裡念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每念完一段,還要那男孩復誦一遍。

  那小男孩穿著明黃色的鍛袍,頭戴一頂玉冠,五官非常精緻可愛,長得粉雕玉璋的。

  他學著老頭的樣子,晃著腦袋認認真真的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老頭讀完一篇三字經之後,便給那小男孩出作業,讓他回去抄五遍今天學習的內容,背誦下來。

  接著,老頭捧著幾本書,邁步離開了靜心齋。

  很快的,便有兩個太監端了茶水來,一邊道:「太子殿下辛苦了,先喝口茶歇歇。」

  蘇墨柔一驚。太子殿下,莫非這個小男孩是她在這個時代的弟弟?

  似乎聽到窗邊有聲響,太子眨著一雙無辜大眼望過來,與她四目相對。

  眼看被對方逮個正著,蘇墨柔索性大大方方的踏進靜心齋,兩個太監見了她,都下跪行禮,口稱公主萬福。

  她揮了揮手,讓兩人平身。

  走到太子面前,她彎下身的仔細打量。真是個漂亮寶貝,五官十分精緻,而且給人一種乖巧文靜的感覺,很容易激發女性的愛。

  她很喜歡小孩子,上一世,她就常趁著休假之際,幫鄰居帶小孩。

  她覺得每個小孩都是天使的化身,尤其是眼前這個漂亮的男孩,長得這麼軟嫩可愛,簡直就是上帝的寵兒,人間最純淨的存在。

  她捏捏小傢伙紅撲撲的臉頰,笑問:「你是太子殿下,那不就是我弟弟了?你叫什麼名字?」

  太子歪著腦袋,很認真的反問:「皇姊,你不記得我了?」

  聽著他嬌嫩的嗓音,蘇墨柔心頭一軟,小心的解釋道:「皇姊前陣子因為撞到腦袋,所以這裡…」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失去記憶,順帶把你的一切也給忘了。」

  太子有些同情的看著她,「那你還痛嗎?」

  她笑著搖頭,「現在不痛了。」

  「那就好,痛的話,記得去太醫院找太醫給你瞧病,不然病情拖下去,只怕會更嚴重。」

  蘇墨柔頓時被這個懂事的小正太給萌到了。

  不但長得可愛、乖巧文靜,而且還是個超級貼心的好孩子。她體內的母性光輝大發,一把將小傢伙抱在懷裡,用力貼了貼他的臉頰。

  哎呀,小孩子的皮膚真軟、真嫩,觸感太好了。

  似乎被她的熱情給嚇到,太子僵在她懷裡,大氣不敢出。

  蘇墨柔見他反應如此可愛,心底更是喜愛得不得了。

  「你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做完的話,皇姊帶你出去玩吧。」

  就算比同齡的小孩成熟穩重,太子畢竟是個孩子,一聽到玩,太子的小臉頓時綻放出幾分光彩,靦腆的回以一笑,「好啊!」

  就這樣,在宮中沉悶太久的蘇墨柔,終於發現有趣的玩具,眉開眼笑的牽起太子的手,拐回自己的寢宮盡情捏扁搓圓。

  事後,蘇墨柔才得知,太子名叫蘇靳軒,是哲康帝和明妃娘娘生的孩子,也是南凌國君膝下唯一的男嗣。

  由干當年明妃娘娘生太子時難產,蘇靳軒剛剛降生人世,明妃便香消玉隕。

  太子是被明妃的姊姊錦妃養大的,可半年前,錦妃因為沈病難醫,也去世了。

  如今的東宮,就只剩下太子和他身邊的幾個奴才一起居住。

  按理,蘇靳軒今年已經七歲,以她對歷史的瞭解,一旦被封為太子,就要被安排學習大量的課業。

  比如歷史、治國之道都要精通,可太子卻只學一些三字經、百家姓這些一基本的東西。

  而且太子滿五歲,就該給他安排伴讀,可是蘇靳軒今年都已經七歲了,身邊卻連個伴讀都沒有。

  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被養大的,乖巧懂事固然很好,但卻成熟得教她心疼,而且做事小心冀冀,非常害怕自己說錯話或做錯事。

  她只覺得他很可憐,宮裡本來就充滿勾心鬥角,更何況他剛出生就沒了娘,以她對哲康帝的瞭解,絕對不是一個經常關心自己子女的父親。

  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也難怪太子會養成這般的性格。

  蘇墨柔喜歡小孩子,自然知道怎麼哄小孩子開心。

  而且太子真的很好哄,隨便給他一個新鮮玩意,他都能高興好久。

  吃過晚膳之後,玩了一個下午的太子大概是累壞了,躺在軟榻上,睡得香甜。

  她小心的給他蓋薄毯,看著小傢伙無辜的睡顏,心底泛起一股酸疼。

  從來到這個時代至今,她一直感到很孤單,看著太子,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遭遇不算什麼,她想要保護他,代替正牌的蘇墨柔帶給這個弟弟應有的親暱。

  從此,每天只要有空,她便跑到靜心齋陪太子一起讀書習字,有時候趁太傅不在,她還會給太子講些自己學過的東西。

  太子果然是乖巧貼心,對於她這個皇姊,也十分敬愛。

  大概是孤獨太久,如今有了她的陪伴,太子的性子也變得活潑不少。

  ***

  幾日後,傳來一個消息,西良國大皇子宇文哲遊歷四方,路經南凌,便帶著厚禮來訪。

  西良與南凌的關係目前還算和平。

  對這西良大皇子的到來,南凌舉國上下都很重視。

  也正因為舉辦宮宴,蘇墨柔終於見到她那位傳聞生病已經久不上朝的父皇。

  哲康帝今年六十一歲,不知道是不是長臥病榻,他的臉色真的不太好看。

  遠遠的,她就看到哲康帝在太監的攙扶下,顫巍巍的出現在建席上。

  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老邁,陪伴在他身邊的柳貴妃看起來就像他的孫女。

  蘇墨柔很替柳貴妃感到悲哀,就算擁有貴妃的頭銜又如何,身為一個女人,這輩子就毀在這樣一個男人的手裡。

  她可不相信,柳貴妃和哲康帝之間是什麼忘年之戀。

  如果是那樣,柳貴妃也不會與傅東離暗通款曲。

  提到傅東離,自從上次在御花園踹了他一腳之後,兩人倒是再沒見過。

  最近這些日子,她始終和太子泡在一起,幾乎快把這個人給拋到九霄雲外。

  今天這樣的場合,自然少不了傅東離。

  身穿紫紅官袍的他,眉宇間英氣逼人,當真勝過在場的任何一位男子。

  就連那位西良大皇子宇文哲,雖然也稱得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可與傅東離一比,也成了陪襯的。

  僅在氣勢上,傅東離就不知勝過多少倍,更何況她雖然看不過他的為人,卻無法否認他的存在給別人帶來的影響。

  建席上,文武百官皆可說是一方才俊,但傅東離的光芒偏是蓋過全場。

  所以說,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王者,那倔傲之態,是學都學不來的。

  蘇墨柔並沒有機會和哲康帝問安,坐的位置離他遠遠的,而太子蘇靳軒被安排坐到皇上的附近。

  在這裡見到她,小傢伙臉上綻出一抹快樂的微笑,還偷偷揮手和她打招呼。

  她的一顆心因為太子的笑而化成一攤水。真是個可愛又貼心的孩子。

  待會宮宴結束,一定要把他拐回自己的寢宮欺負蹂躪一番,小孩子的皮膚真是太好摸了。

  她正意淫著如何欺負太子,卻感覺不遠處,向她射來一道灼熱的目光。

  本能的抬起頭,正好與傅東離四目相對。

  那男人見她望向他,不懷好意的投來一記暖昧的眼神,嘴角也流露出一抹調戲的笑容。

  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將目光移向他處。

  宇文哲這次來訪,倒是送了不少寶貝,禮數做足。

  除了許多他從路上蒐集來的寶貝,他還送了絲鍛首飾。

  「這些都是姑娘家喜歡的玩意兒,特地要送給娘娘或公主的。」

  蘇墨柔一抬眼,就見宇文哲捧出一對碧綠色的玉杯,做工很精緻,而且那玉質非常剔透柔和。

  她平日裡喜歡喝茶,幾乎一眼便相中這對玉杯。

  她起身,輕輕施了一禮,「父皇,這對玉杯兒臣瞧著甚是喜愛,可否將它們賜給兒臣?」

  哲康帝瞅了她一眼,有些煮外,向來畏縮的她一反常態的向他要起賞賜,一會他揮了揮手,滿不在乎的表示,「既然你喜歡,那就…」

  話還沒說完,他身邊的柳貴妃便起身道:「皇上。臣妾也覺得那玉杯不錯,可否賞給臣妾?」

  公主和貴妃都相中這對玉杯,倒教哲康帝有些為難。

  宇文哲也不知所措,畢竟他是客人,哪一方都不好得罪。

  蘇墨柔忍不住抬眼望向柳貴妃,就見對方很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彷彿在說: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搶過來。

  心下一沉,她再一次對這無聊的宮廷生活產生反感。

  一直沒吭聲的傅東離突然起身,笑看了兩人一眼。 「沒想到娘娘和公主都喜歡這對杯子,看來這對杯子倒是珍品,可惜只有一對,有人得到,就有失去,臣有個想法,不知道皇上以為如何?」

  哲康帝笑道:「愛卿倒是說來聽聽。」

  他微微一笑,「幾年前,臣曾經聽說一則有趣的謎題,不如臣出題,讓娘娘和公主一起猜謎底,誰答對,誰便有資格得到這對玉杯。」

  哲康帝一聽,立刻點頭贊同,「愛卿這方法妙極,朕也想聽聽,愛卿這謎題究竟是什麼?」

  傅東離不懷好意的看向蘇墨柔,「怎麼樣?公主有興趣比試嗎?」

  她偷偷瞪他一眼,又轉身看向柳貴妃。 「如果娘娘想比,我又怎會不奉陪?」

  柳貴妃原就想刁難她,便哼了一聲,「好啊,比就比。」

  傅東離聞言,著人送來筆墨,當眾在紙上寫下一首詩一

  潭水流,日西墜,孤雁徘徊欲低飛;再聚首,君未歸,堂前空自回,心中唯盼兩依偎。

  寫完,他撐開紙,展開給眾人看。

  「這首詩,猜一個字,誰先猜出來,那對主杯便歸誰所有。」

  柳貴妃嘴裡唸唸有詞,似乎正在琢磨。

  其他大臣也都在細細思量。

  就連太子也摔著眉,一臉的若有所思。

  蘇墨柔盯著那首詩良久,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當眾回道:「潭水流,日西墜,潭字去水再去日和西,剩下十。孤雁徘徊欲低飛,孤雁象形為人,低意指人、再聚首,君未歸,君等於王,再字不見王字,剩下口。依此類推,這個字便是一」

  她起身上前,接過傅東離手中的毛筆,在他那首詩旁,寫下一個「趙」字。

  寫完,笑問:「不知道這個趙字,是否為正解呢?」

  傅東離看著她瀟灑自信的模樣,眼底驀地閃過一抹幽光,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笑笑。

  「公主果然聰穎,這道謎題的正解,的確是趙字日,」他將那對玉杯遞到她的手裡,眼神暖昧道:「這個禮物,歸公主所有了。」

  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蘇墨柔當眾出了風頭,卻引起柳貴妃的妒意。

  她嫉妒的不是那對破杯子落到蘇墨柔的手裡,她嫉妒的是,蘇墨柔那個賤人,居然再一次,傅得傅東離的關注。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07:02 PM

第三章

  最近太子很粘人,因為蘇墨柔告訴他的知識,比太傅講的有趣,只要有時間,他就會跑到明月宮認認真真的聽皇姊講故事。

  對於這個時不時就喜歡問自己為什麼的弟弟,蘇墨柔也是滿心疼愛,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

  她不希望孩子最終成為權力鬥爭下的犧牲品,如果他不能得到應有的尊榮,那麼至少該讓他有足夠智慧自保。

  「那麼皇姊所說的那位勾踐,他之後真的成功復圖,打敗吳王夫差嗎?

  蘇靳軒眨巴著眼睛,似乎對這個故事非常感興趣。

  捏了捏他可愛的臉頰,她笑著點頭,「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勝利的果實是屬於堅持到底的人,勾踐能夠成功,是因為他能忍人所不能忍,人不怕一時失意,但絕對不能一撅不振。 」

  「但是皇姊教給我的知識,太傅都沒有告訴過我。」

  「我想是太傅認為你的年紀還小,想等你再長大些,才講給你聽吧。」

  她不想讓他這麼早就承受權力之事所帶來的殘酷現實,她希望他能夠在溫暖的環境下長大,就算有朝一日他必須面對血雨腥風,也不希望存留在他體內的最後一絲善良被泯滅。

  兩人正相談甚歡,一個名叫小福子的太監突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公主不好啦。」就見小福子滿頭是汗,一進門,便撲跪在蘇墨柔的面前,右手顫抖的指向外面。 「寧兒被柳貴妃派人給抓走了,說是犯了皇家大忌要給活活打死呢。」

  「什麼?」

  聞言,蘇墨柔立刻急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寧兒做了什麼?」

  「半個時辰前,奴才和寧兒按照公主的吩咐,準備給太子熬參湯補神,結果寧兒不小心打破一只瓷碗,這一幕正好被柳貴妃身邊的陳嬤嬤看到。」

  「這原本也沒什可是沒過多久,柳貴妃便派人來將寧兒抓走,還說寧兒打破的那只瓷碗上漆著象徵皇家的金龍,她打破碗,就等於折辱了皇室的尊嚴,犯了大忌。」一口氣說完的小福子,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瑟瑟縮縮的又道:「公主,這可是大罪啊,如果貴妃娘娘拿這點懲罰寧兒,恐怕她的小命…」

  說到這裡,小福子不敢再妄加猜測。

  蘇墨柔則慢慢斂起眉頭,琢磨柳貴妃為何要因為一隻瓷碗而刁難一個奴才。

  當她想起幾日前的宮宴上,因為一對玉杯,她曾讓柳貴妃當眾難堪,便明白了對方是在藉題發揮。

  她捏緊雙拳,氣憤填膺。

  寧兒何錯之有?那些人不敢直接對付她,便找她身邊的人開刀,真是豈有此理!

  「皇姊,你沒事吧?」

  蘇靳軒仰著臉,拉拉她的衣袖,滿口的擔憂。

  她彎下身,「軒弟,皇姊身邊的侍女寧兒得罪了柳貴妃,皇姊得去救她,你乖乖待在這裡哪都別去,等皇姊把人救回來再說。」

  話落就要走,卻被他拉住衣袖。

  她不解的皺眉,就見小傢伙認認真真的叮嚀,「柳貴妃並不是好惹的人,皇姊你要萬事小心。」

  聞言,蘇墨柔心頭一酸。這麼小的孩子,便己將宮中的形勢看得如此透徹,看樣子這些年來,他定是經歷了不少風風雨雨。

  頂著溫良無辜的外表來面對世人,不過是想努力的活下去而己。

  不管勾踐復國還是韓信強忍胯下之辱的故事,這個小傢伙早就深有體悟了。

  她反手拉住他的手,承諾道:「放心吧軒弟,皇姊會平安回來的。」

  救人要緊,如果柳貴妃真的為洩憤凌而將寧兒打死,仗著皇上對她的寵愛,只怕也不會有人出面替寧兒討這個公道。

  她直奔永樂宮,希望可以趁寧兒還沒出事前救她一命。

  可永樂宮門前的守衛,卻說柳貴妃有命,任何人不得踏進宮門一步,任憑蘇墨柔怎麼請求也不肯放行。

  裡面隱隱傳來哀叫聲音。

  那是寧兒,彷彿正在承受著什麼難以忍受的刑罰,哭聲淒厲,充滿痛楚。

  蘇墨柔悲憤難當,為柳貴妃的心狠手辣,也為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算什麼?

  皇宮之中,就算貴為公主之尊,面對權勢現實,她什麼也做不到。

  寧兒的哭聲越來越淒慘,她當即想也不想,直奔哲康帝所居住的乾清宮準備找父皇求情。

  凌亂的腳步,焦急的心情,她滿腦子只想趕快將寧兒從柳貴妃的挾怨報復中救出。

  還未跑到乾清宮,手臂就被人給拽住。

  「你怎麼慌慌張張的,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迷亂的視線中,竄進傅東離的面孔,她剛剛跑得太急,根本沒看到他。

  見他身穿官服,好像剛從乾清宮出來,她急急的說:「我要去見父皇,我要救寧兒。」

  傅東離眉頭一挑,饒有興昧的問:「寧兒?那是誰?」

  「她是我身邊的侍女,因為小事得罪了柳貴妃,我知道柳貴妃之所以拿寧兒開刀,不過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可寧兒是無辜的,我要找父皇評評理。」

  「皇上剛剛睡下,我想他不會見你。」

  「就算他不想見,我也一定要見。」

  「你以為見了皇上,事情就能解決了?」傅東離冷冷一笑,「別忘了在皇上心中,你這個他並不待見的女兒,是沒辦法與他最疼寵的柳貴妃相提並論的。」

  蘇墨柔臉色一白,彷彿被這個事實打擊得搖搖欲墜。

  她緊捏著雙拳,晴自掙紮好一會,堅決道:「我要救寧兒」

  傅東離漫不經心的笑了笑,「人我可以幫你救,不過…」他傾身向前,唇瓣湊到她耳邊。 「我幫了你,你便要欠下我一個大人情,怎樣?成交嗎?」

  蘇墨柔咬唇站在原地,似乎陷入掙扎。

  他不疾不徐的又說:「你可以考慮,不過容我提醒你,我可以等,不代表別人有時間等,如果你那侍女真有個萬一…」

  「好,我答應你」

  傅東離得逞一笑,趁她不備,拉起她的手偷親了一記。 「等我好消息。」

  ***

  寧兒是被人抬著回到明月宮的。

  當時人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

  幸好傅東離出現得及時,在寧兒還有一口氣時。命人將她救下。

  柳貴妃雖然心有未甘,到底不敢駁了傅東離的顏面。

  人是救了回來,但當蘇墨柔看到寧兒身上的傷之後,仍免不了心痛。

  寧兒是她來到這個世界所認識的第一個人,小丫頭沒什麼心眼,一片的忠心護主,卻因為她這個做主子的想在人前爭口氣,而遭受無妄之災。

  幸好李太醫與她交情還算不錯,否則以寧兒的身分,哪請得動太醫到她寢宮診治,又是餵補藥又是塗藥膏。折騰了好一陣子,直到李太醫口口聲聲,寧兒的小命沒有危險,她縣吊在喉嚨處的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夜深之際,守在寧兒床邊的蘇墨柔,看著小丫頭擰眉睡得極不安穩,不由得心酸,更為自己目前的處境感到悲哀。

  權力賦予人類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為何有人緊握住它時,一徑的胡作非為,囂張跋扈,視他人性命如草芥,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報復行動會不會給別人帶來終生難以磨滅的傷痛?

  自從穿越之後,她是否活得太囂張了?

  自以為是的用現代人思維去度量這個封建時代,以為憑藉著一腔熱血,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錯了!

  她大錯特錯。

  她的任性,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傷害。

  與此同時,她又不能為自己闖下的禍事收場。

  這次的事,如果沒有傅東離從中相助,寧兒必死無疑。

  之前,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隨性的活著,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即使無意中得罪了人,她也沒放在心上。

  在這座皇宮裡,別說保護太子,那些手握實權的人想要她死,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寧兒臨睡之前,她曾問她,「受到這樣的對待,你恨嗎?」

  寧兒強忍著身上的痛楚,慘笑道:「這就是命,恨能改變什麼?奴才該感謝的是,奴才現在還活著,一旦死了,那就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看著寧兒的睡顏,蘇墨柔突然搖頭。不,她不會認這個命,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她不會讓別人來決定她的生死,絕不!

  寧兒一事,讓蘇墨柔欠下傅東離一個人情。

  雖然她並不欣賞這種趁火打劫的行為,但既然答應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對於傅東離這個男人,她真說不上來是討厭還是恐懼。

  奸侵邪惡、離經叛道,根本不把禮教放在眼中,所謂的真小人,恐怕指的就是這種人。

  也難怪這副身軀的原主人會為了那個人尋死覓活,所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傅東離簡直壞到骨子裡。

  囂張跋扈又狡猾奸詐,與這種人長期接觸下去,她怕自己不死也會脫層皮。

  ***

  在寧兒被救後的第三天,傅東離便派來一個名叫莫謙的男子,說傅東離請她出宮一敘。

  對於這個莫謙,她多少有所耳聞。

  他是傅東離的貼侍,據說和洛梅皆身懷絕技、武藝非凡,平日裡負責保護傅東離的人身安全。

  只不過比起洛梅,莫謙更謹慎內斂了起了長得斯文乾淨,一看就是個幹練的男子。

  他話不多,只說馬車在門外等著,由於這次出宮是傅東離親自邀請,蘇墨柔便大搖大擺的跨出宮門。

  也因為如此,她再一次意識到權力的作用。

  有權,她能走正門,沒權,她只能爬牆,這是個現實的社會,比起文明的二十一世紀,要在這個時代有尊嚴的活下去,沒有權力的支撐,簡直是癡人說夢話。

  一路上,蘇墨柔感慨萬分。

  踏出宮門時,就見一輛豪華馬車等在那裡。

  馬車旁,依舊是他那個貼身侍女洛梅,精悍的打扮,比起那些養在深間的富家千金,眼底多了幾分銳利。

  洛梅討厭她,她知道,如果不是礙於傅東離的關係,她這個公主洛梅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車簾拉開,探出一張俊美逼人的面孔。

  據她所知,傅東離今年只有二十二歲。

  按照她上一世的年紀來算,這個人還比她小了四歲,可這麼年輕的一個男人,卻滿腹心機,在朝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號令群臣。

  今日傅東離並未著官服,一身月白色錦袍,頭戴玉替腰繫玉珮,活脫脫一個風流調倪的大家公子模樣。

  馬車裡很寬敞也很舒適,一旁還擺著精緻可口的點心。

  「公主果然信守承諾,我還以為公主不敢前來赴約呢。」

  說著,一雙眼不客氣的打量著她,鵝黃色輕紗披身,簡單而不失莊重,頭上的珠釵只做點綴,卻給人一種淡淡的優雅之美。

  傅東離毫不掩飾眼底欣賞之意,只覺得這個女人自從上次割腕自殺未遂之後,變化之大實在驚人,害得他總想找機會,把她逮到身邊,仔細探究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偏偏每次靠近,都好像能從她身上發現令人欣賞的優點。

  聰明、倔傲而又冷靜。

  和印象中那個膽小怕事、動不動就泣然欲泣的七公主,真是截然不同。

  被他當成藝術品一樣來欣賞的蘇墨柔,回他一抹淺淡的笑容。 「大人幫了我那麼一個大忙,如今只是邀本公主出宮一敘,豈能推辭?」

  「出宮一敘只是第一步,若下官讓你以身相許呢?」

  「以大人的氣度和地位,勾勾手指便可招來無數投懷送抱的美女,對於本公主這種不情不願與大人交好的女人,相信大人是不會過多勉強的。」

  傅東離大樂,「你這招以退為進,倒是讓下官十分欣賞啊。」

  「這並非是以退為進,而是點出事實。」

  聞言,他突然用扇柄勾起她的下巴,戲謔道:「若下官執意索取你溫香軟玉的嬌軀呢?」

  蘇墨柔不慌不忙的回應,「既然欠下你一個人情,你盡管取去就是。」

  「為了個侍女,值嗎?」

  「侍女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養,我們的命不比她們值錢。」

  他噴笑一聲,「你好天真。」

  她將下巴上的扇柄撥至一邊,「那代表本公主心中還存有良善,還是個人。」

  「闊別三日,公主的伶牙俐齒讓下官越來越欣賞了。」

  「能傅得大人欣賞,是本公主的榮幸。」感覺馬車轆轆駛離皇宮,她不由得問道:「不知大人今日有何打算?」

  「本來打算將公主擄去丞相府重溫舊夢,不過…」頓了下,見她眉頭微皺。他強忍笑意,話鋒一轉,「就像你所說,強扭的瓜不甜,雖然你口口聲說無意於傅某,可你之前待我可是情深意重,癡心不改。」

  「我不知道你的性子為何會突然轉變得如此之大,如果這一切只是演戲給我看,我倒要瞧瞧,你能偽裝到何時?」

  未等她出言解釋,他又道:「既然這樣,今日你便陪我上街好好逛逛吧。」

  「只是逛街?」她不敢相信。

  「只是逛街」他輕輕點頭。

  「可我沒帶銀子,若大人看中什麼,想對我獅子大開口,我可是半文錢也拿不出來。」

  傅東離再次大笑,搖著扇子道:「你這是怕我敲詐了?」

  「雖然我貴為公主,可每月的俸銀可是很少的。」

  她不否認自己是個窮公主,由於平日裡得不到皇上的賞賜,加上每個月例行發放的俸銀也在她偷溜出宮時一點一滴的花光,她堂堂公主卻比在二十世紀時只是上班族的她還窮,說來也很可悲。

  「我還沒下作到去敲詐一個女人,若你身上真沒帶銀子,看上什麼,我也不介意替你付帳。」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你最好別哭訴我花光你身上所有的銀子。」

  她一點都不會和他客氣。

  大街小巷叫賣的小販從頭數到尾,沒有上千攤也有幾百攤。

  她原就是個購物慾極強的女人,如今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對古人做出來的新鮮玩意更是感到有趣。

  小泥人珠釵首飾她買了不少,綢鍛布匹更是一匹一匹的搬。

  最可憐的就是洛梅,也不知道蘇墨柔是不是故意刁難她,每買完一樣東西,她都會很自然的遞到洛梅手裡,大大方方的讓對方成為自己的搬運工。

  傅東離似乎對她這種瘋狂購物行徑感到很有趣,尤其見她認認真真和小販砍價時,更是不自覺的勾起微笑。

  兩人一路逛,兩條街逛完,洛梅的兩手已經提滿各式各樣的東西。

  正所謂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真把人惹急,對她也沒有任何好處。

  見好就收,一向是她的優點,更何況臨近響午,逛了兩個多時辰,她的腿累肚子也餓了。

  蘇墨柔想了下,便提議找家飯館歇腳填肚子。

  傅東離掏出一把銀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不是說要花光我身上所有的銀子?我數了一下,這裡還有七萬兩,你要不要把它們花光再說?」

  蘇墨柔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揉了揉酸痛的腿,在心裡把這炫富的傢伙罵了一千遍。

  「不用了,我肚子好餓。」

  她難得嬌軟的語氣,令傅東離心頭一顫,也知道再欺負下去,這女人肯定要發飆,便收起銀票,暫時放她一馬。

  又轉身對洛梅吩咐,「將這些東西送回宮裡,然後回丞相府讓莫謙可以駕馬車來了,你不必隨身伺候。」

  洛梅聞言有些委屈,可主子的話比聖旨還要不能違抗,最後,她只能不情不願的拎著一堆東西,轉身走了。

  「想吃什麼?」

  放眼看著長長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飯館,蘇墨柔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最喜歡吃老媽包的餃子。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她就沒再吃過餃子了,眼角一掃,見不遠處有一家名叫絕味餃子館的店,是棟三層樓建築,挺氣派的,不輸尋常酒樓。賣餃子能做到這種規模,想必好吃。當下便伸出細嫩手指一比。 「我想吃三鮮肉餡餃子。」

  傅東離笑道:「好,咱們就吃三鮮肉餡餃子。」

  說罷,兩人來到餃子館門前,大概是中午時分,客人特別的多,桌子已經客滿了,店小二一臉為難,「兩位客官真是抱歉,店裡已經沒有位置了。

  眼裡含笑,傅東離手搖著象牙骨扇,「沒位置了嗎?那可太不妙了,怎麼辦?本官今兒個吃不到這裡餃子,心情恐怕就會變得很不好,心情變得不好,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出來呢。」

  他這邊說著,掌櫃迎了出來,看清他的面孔,急忙露出恭維的姿態。 「哎喲,這不是傅大人嗎?您快裡邊請。」

  傅東離哼笑一聲,「你傢伙計剛剛不是說沒空位了嗎?」

  那掌櫃立刻踹了店小二一腳,「大人,這小子剛來不久,很多事情都還不懂,別說店裡現在沒坐滿,就算坐滿了,大人來了,小的寧可將其他客人 全部趕出去也不會少了了大人您的位置的。」

  傅東離笑了笑,隨掌櫃進了餃子館。

  蘇墨柔不禁感歎,難怪這世界的人都在拚了命的爭權奪勢,因為這個東西,的確可以迷惑人心,讓人失去本性。

  掌櫃將兩人領到三樓一處獨立的雅間,看得出來這樣的地方,平時都是為一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所準備的。

  店小二急忙將菜單送來給兩人過目,蘇墨柔覺得自己和傅東離這樣的人在一起,像極一個不講理的惡霸,因為她剛剛依稀聽到店小二在外面和掌櫃說這間雅間明明已經有人訂了。

  可掌櫃卻小聲的回說,就算是皇上訂了那個位置,如今傅大人來了,那也得讓座。

  正心虛的喝著茶,就聽到有人在門夕吠喊:「兩個時辰前就派人來訂了位置,現在你卻告訴大爺說,地方讓人佔了?豈有此理,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麼膽大包天,敢占本大爺的位置…」

  伴隨著一道大吼,門簾被人掀開,走進來幾個氣勢洶洶的漢子,為首的那個,二十四、五歲,長得倒是俊秀,可惜眼皮浮腫,一副縱欲後的疲態。

  當那人看到搖著扇子恭候他大駕的傅東離時,雙膝一軟,跪倒在門前,原本囂張又不可一切的嘴臉,頓時化為一臉奉承,「下官見過相爺!」

  傅東離哼哼笑一聲,「柳侍郎,本官佔了你訂的雅間,你不是要找本官討個說法嗎?」

  出現在這不是別人,正是柳貴妃的哥哥柳青城,他急忙搖頭,「怎麼會呢?傅丞相佔了下官訂的雅間,那是下官的榮幸。」

  說著,眼睛一轉,看到旁邊的蘇墨柔,眼前頓時一亮。

  好個明眸皓齒、貌若天仙的姑娘。

  別怪他不認識蘇墨柔,由於他在朝中的官位並不高,所以宮宴一類的場合,他並沒有資格參加。

  傅東離被他赤裸裸的驚艷目光氣得不行,就彷彿自己的寶貝被人窺視了一樣,當下眼底一冷,哼了聲,「既然這樣,你還跪在那裡做什麼?」

  柳青城趕忙起身,唯唯諾諾道:「那麼,下官便不再打擾相爺用膳。」

  說罷,帶著幾個朋友,轉身跑了。

  蘇墨柔不由得歎氣,看來傅東離的確是京城裡一大惡霸啊。

  點了幾道招牌菜,又叫了二十顆餃子,待店小二離去後,她忍不住說:「其實如果這裡沒位置了,我們可以去別家,這樣強佔別人的位置,總是不太好。」

  「這家絕昧餃子館的餃子,是整個京城最出名的,既然要吃,為什麼不吃最好的?」

  「可是你分明仗著自己的身分欺壓人。」

  「我有這個身分,為什麼不利用?」頓了下,他無比認真的說:「在這世界,權勢代表一切,今天你看到我欺壓他,事實上,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是欺壓著更多的可憐人。」

  這話就像當頭棒喝。

  是啊,就算她再怎麼無法接受傅東離的價值觀,也無法否認他這句話背後代表的現實。

  弱肉強食,傅東離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給她上一堂課。

  無權無勢,她只能處於挨打的境地。

  想要有尊嚴的活下去,沒有權力的支撐,就永遠都是天方夜譚。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07:07 PM

第四章

  蘇墨柔被送回宮裡的時候,己是黃昏時分。

  剛踏進明月宮,就看到太子趴在軟榻上淺眠。

  小傢伙似乎已經等了她許久,聽到腳步聲,掙扎著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睡眼,軟綿綿的喊了一聲,「皇姊,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不是說今天要教我功課的嗎?」

  她倏地一怔,這才想起昨天晚上,她承諾今天會給他講新知識,沒想到卻因為去赴傅東離的約,將這件事忘了。

  可憐小傢伙還傻傻的在她寢宮裡等著。

  她一把將他拉到懷裡,滿臉愧疚道:「皇姊為了償還傅相爺從柳貴妃手中救下寧兒的人情,今天特地出宮一趟。

  蘇靳軒仰著天真可愛的小臉說:「所以皇姊已經償還了那個人情嗎?」」

  「是啊,欠了人情終究要還的,早點償還心裡也比較沒有負擔。」

  「那皇姊能夠答應我,以後別跟傅相爺有所牽扯嗎?他是個壞人。」

  蘇墨柔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嚇了一跳,「為何你會這麼說?」

  他垂下髓,嘟了嘟小嘴,「東宮裡的人都是這樣告訴我的,小牛子還說,我之所以到了現在還不能上朝聽政,全是傅相爺的意思。」

  她心頭一顫,緊緊將他擁入懷中,這麼小的孩子竟要面對這麼多黑暗的東西,老天爺真的很殘忍。

  在現代,像蘇靳軒這般大的孩子,哪個不是無憂無慮的,遊樂園和卡通才是他們應該接觸的世界。

  可是太子卻被迫捲入大人們的權勢戰爭之中,甚至連他的親生父親,也在漠視著這個孩子的成長。

  如果有朝一日,哲康帝死了。那麼等待這個孩子的,又將是怎樣的一種局面?

  她到底該如何保護他?

  連一個侍女都保護不了的她,哪有能力保護他?

  傅東離有一句話說的對,在這個世界,權勢代表一切。

  在這腥風血雨的宮中,太子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成為人上人。

  想到這裡,她無比認真的扳住對方細弱瘦小的肩膀。 「軒弟,當一個手握大權的皇帝是要付出代價的,皇姊想要幫你,但你自己的意思呢?」

  蘇靳軒被她眼中認真的光芒嚇了一跳,不過在對方充滿希冀的目光中,他還是勇敢的點點頭,「無論是什麼代價,我願意付出,只要能夠不再受人控制,我願意的,皇姊」

  蘇墨柔滿意的笑道:「那好,我會幫助你,成為南凌的一代明君的。」

  雖然讓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孩接受殘酷的帝王式教育有些殘忍,但為了避免他不明不白的死在野心家的手中,她只能逼迫他成長。

  她最愛看歷史故事了,康熙帝斬鱉拜,趙匡胤亂杯酒釋兵權的典故都是可以取經的。

  在上位者,不僅要八面玲瓏、擁有豐富的知識,還要深諳處世之道,時勢造英雄,而英雄,造時勢。

  她一點一點的將自己所擁有的知識,灌輸到蘇靳軒的腦海中,首先讓他懂得,想要成為一個好皇帝,必先憂國憂民,重賢臣,遠小人。

  能受天下百姓擁護,才能為民心所歸。

  暴君,即便擁有權勢,也不能長久,終被推翻取而代之。

  蘇靳軒文靜乖巧,理解力很強,對於蘇墨柔的教育方式,他感到非常新鮮,而且還能舉一反三。

  這樣的情況,讓她非常滿意,事情正朝她期盼的方向在發展,現在,她在等一個契機,一個可以讓太子上位的契機。

  ***

  時間飛快,轉眼間,哲康帝的生辰便被隆重的迎來了。

  這段期間,寧兒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至於那柳貴妃,不知道是不是道到傅東離的警告,從那之後,倒是再沒找過明月宮的麻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目前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和傅東離的暗中保護有些關係。

  那人給人感覺張狂邪候,嘴裡還經常說著不正經的污言穢語,但比起那些偽君子,這樣的真小人,更能讓人接受一些。

  太子說傅東離是個壞人,可壞人的定義又是什麼?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宮中,每個人都想往上爬,什麼骯髒手段都使得出來。

  傅東離或許很壞,可他壞得真實、壞得坦白、壞得理直氣壯。

  隨著哲康帝生辰的到來,文武百官也開始四處搜羅名貴禮物,準備在當夭送進官裡,討皇上歡心。

  建旭四十一年九月初五,哲康帝壽辰這一天,很多官員受邀共襄盛舉。

  傅東離自然也不例外。

  依舊是一身紫紅官袍,瀟灑態意,奪人日光。

  他的日光在蘇墨柔出現的時候,變得熱烈,並大刺刺的向她露出自負的笑容,任憑她如何躲閃,始終鎖定不放,讓她成為被眾人關注的焦點。

  他是故意的,她在心底大罵。這男人擺明是想告訴別人,她是他的新玩具吧。

  她含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偏偏這個舉動,正中他下懷,傅東離因此而笑得更加暢快了。

  所謂的惡魔,就是這種人吧,她不敢保證再和他日光交流下去,今天壽宴的主角會不會被取代。

  急忙收回日光,假裝看向別處,卻仍能感受到來自彼端灼熱的關注。

  兩人之間的互動,旁人或許沒注意,始終望向這一邊的柳貴妃,卻一一盡收眼底。

  她坐在哲康帝身邊,看著傅東離從踏進大殿後,目光便纏著蘇墨柔,心底就像著了火,燒得她如坐針氈。

  自從上次傅東離不由分說的將寧兒從她宮裡帶走,她就隱隱感覺到這兩人之間不單純。

  後來又聽說兩人私會出遊,在京城逛了一天。

  難道說,傅東離喜歡蘇墨柔?

  可之前她派人打聽回來的消息,明明就說傅東離根本看不上這位七公主。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她百思不解,偏又不敢得罪傅東離,只能每天陪在哲康帝這個老不死的身邊,度日如年。

  她自認容貌舉世無雙,實在不甘心一輩子就守在這座森冷的金色牢寵之中。

  傅東離生得俊朗無禱,是女人,都會選他而不是行將就木的哲康帝。

  甚至,她也幻想過,若有朝一日哲康帝死了,只要她再多下點工夫,也許傅東離就會收了她。

  可是,這樣的夢還沒作多久,她就發現對方的日光漸漸被蘇墨柔所吸引。

  不,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也無法忍受,自己傾心的男子,有朝一日會棄她而去。

  建席上,每個人皆揣著不同的心思,唯有哲康帝,拖著半死不活的病體,坐在龍椅上,笑看眼前奢華的盛世之景。

  朝中大臣紛紛上前送禮,輪到太子時,他乖巧的跪在哲康帝膝前,手捧一份奏摺。 「父皇,這是兒臣送給您的壽禮。」

  哲康帝不由得一愣,哪有人把奏摺當壽禮的?

  他身邊的太監見狀,請示的看了他一眼,便將太子手中的奏摺遞了上去。

  哲康帝展開奏摺一看,眉頭皺緊。

  蘇靳軒不動聲色的跪著,此刻,原本躁動的大殿,突然安靜了下來。

  傅東離端著酒杯,瞇眼靜待事情的發展。

  蘇墨柔老神在在,忖度著哲康帝的反應。

  好半晌,哲康帝抖了抖手中的奏摺,垂頭問向唯一的兒子。 「為何你會送朕這個東西?」

  蘇靳軒一板一眼道:「兒臣聽聞,不久前我南凌邊關發生動亂,有蠻邦出兵驚擾我南凌邊境百姓,甚至妄想侵佔我國土地。」

  「兒臣知道,父皇對於周邊小國的侵擾一向頭痛,為了替父皇擔憂,這是兒臣琢磨多日寫出來的策略,雖然父皇生辰之際談論國事不甚妥當,兒臣實在不忍父皇因為邊關之事心煩,所以趁此時機略表孝心。」

  他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眾人聽了,都忍不住好奇那份奏摺中究竟寫了什麼。

  哲康帝似乎沒料到年幼的兒子能寫出這種東西,震驚良久,臉上的表情也是複雜多變。

  眼前這個小不點真的是他的兒子嗎?

  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娃娃,能寫出這種東西來?

  他本能的看向不遠處的傅東離,在對方陰鶩的目光中,哲康帝命人將奏摺遞了過去。 「還請傅愛卿過目。」

  太監將奏摺恭恭敬敬送到傅東離手中,他接過迅速掃了一眼,目光突然變得沉凝起來。

  五指緊捏著手中的奏摺,他唇邊漾起一抹似嘲還諷的冷笑。 「太子殿下果然聰穎,居然連這種方法也想得出來,的確是個妙極的主意啊。」

  說罷,將奏摺遞到其他臣子的手中。

  待眾人看過,都嘖嘖稱奇,這真的是太子寫出來的東西嗎?

  見影響力已經造成,蘇墨柔突然起身,出言道:「父皇,再過兩個月,軒弟就八歲了,兒臣見軒弟小小年紀卻心系國家、體恤父皇,實屬難得。」

  「如今父皇身體抱恙,朝政總由大臣們幫忙處理,實為不妥,所以兒臣建議,待父皇壽辰過後,不如讓軒弟入朝聽政,多與各位大人學習。」

  話音剛落,一眾臣子的臉色已經大變。

  誰都知道,天下雖然是蘇家的天下,可真正掌握大權的,卻是傅東離這個地下皇帝。

  太子之所以到了七歲還沒被批准入朝聽政,和傅東離的惡意自然是有關的。

  別人不敢說出口的話,七公主居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就這麼提了出來。眾人莫不為她的下場捏一把冷汗。

  果不其然,傅東離不著痕跡的冷笑一聲。

  手裡端著的酒杯被他送到唇邊,動作優雅而輕柔的吸飲,沒人看得出他此刻真正的想法。

  而哲康帝則是滿臉為難,他再一次本能的看向傅東離,神情中帶著畏怯。

  面對女兒的提議,也只能假意咳了幾聲,四兩撥千斤道:「軒兒還小,這件事急不得,朕必須多想想,再做定奪。」

  蘇墨柔不由自主的將目光移向久未吭聲的傅東離。

  如果她沒猜錯,不是哲康帝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參政,而是有人不准。

  太子想要一鳴驚人,結果卻不如預期,事後,蘇墨柔思來想去,覺得要讓蘇靳軒入朝,唯有傅東離點頭。

  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再與那人有任何瓜葛,可是她拿勾踐復國的道理教導太子,總不能她自己做不到。成大事不拘小節,個人的好惡更應該置之度外。

  哲康帝壽辰的第二天,她便偷偷出宮,直奔巫相府。

  待報上自己的身分之後,門房並未為難她,前來接待她的,是曾與她有過三面之緣的莫謙。

  他待她很禮遇,沒有問明她的來意,只說傅東離聽聞她來拜訪,便讓他來領她入府。

  「大人現在不在正廳,還請公主隨小的到這邊來。」

  莫謙做了個請的手勢,蘇墨柔急忙跟上。

  一路上,她打量著這座府邸,修建得很奢華,雖不能與皇宮相比,但也算得上富麗堂皇了。

  穿過長長的走廊,莫謙將她帶到一座假山附近,假山上有顆碩大的夜明珠,他上前,輕輕扭動夜明珠,就見假山頓時從中一分為二。

  「公主,這是我們府中大人最愛的避暑之處,最近天氣炎熱異常,大人便改待在這裡辦公。」

  隨著莫謙的話落定,那假山之間,也隱隱傳來幾分涼意。

  說起南凌,氣候的確比北方熱了很多,如今都已經到了秋天,可仍舊火熱難耐,讓為心神煩躁。

  蘇墨柔在莫謙的示意下,走進假山之間。

  「大人已經在裡面等候公主,公主只要順著走廊走,就可以看到大人。」

  話落,他扭動夜明珠,就見假山又,漫漫的併合。

  她暗暗驚奇,轉身順著走廊走,只覺得這地方別有洞天,就像一個大型巖洞,空間非常寬敞,兩邊掛著火把,映得洞內燈火通明。

  越往裡走,氣溫便越低,漫漫的,與外頭的炎熱形成強烈對比。

  當蘇墨柔穿過長長的走廊,抬頭一瞧,簡直就像是人間仙境。

  也不知道這洞穴是不是天然形成,在她眼前有花草、有樹木,甚至還有飛來飛去的小鳥。

  不遠處,是一片冒著白霧的寒潭,如果她沒猜錯,這裡之所以如此清涼,和那潭水有著莫大的關係。

  見她到來,傅東離放下手中書本,淡淡一笑。 「如何?這裡的景緻很美吧?」

  蘇墨柔急忙回神,見他靠在一張舒服的躺椅上,身上穿著絲袍,正滿臉笑意的看著她。

  她面色一窘,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突然闖進仙境的土包子,對一切都感到好奇。

  傅東離從躺椅上起身,負著雙手,緩緩踱到她面前,出言調侃,「公主大駕光臨真是讓我這座丞相府蓬蓽生輝。」

  她無力的瞪他一眼,「你這麼奢華的府邸如果也能稱為蓬蓽的話,那尋常百姓家的房子豈不是乞丐窩?」

  面對她如嬌嗔似的指責,傅東離心情很好的笑了笑。 「無事不登三寶殿,公主突然造訪,定是有事相商吧。」

  「難怪傅大人被朝野上下稱為神仙一般的人物,果然料事如神。」

  「噢?說來聽聽,公主有何事相求?」

  蘇墨柔忍不住白他一眼,「為何你覺得我今日造訪,是來求你的?」

  他自負一笑,負手走向寒潭邊。 「我傅東離在朝為官八載,從來都只有被人求的分,這是定律,也是事實。」

  被他囂張狂妄的樣子氣得不輕,雖然很想反駁,但人都來了,再逞嘴上工夫,真的沒必要。

  好吧,她承認,她今日前來,的確是來求他的。

  小步走到他身後,她輕輕咳了幾聾,不情不願道:「我希望你可以勸皇上,讓太子入朝聽政。」

  聞言,傅東離並未回頭,保持著倔傲的姿態,慢條斯理的欣賞著不斷官著霧氣的寒潭。

  見他久久沒回應,蘇墨柔有些焦急,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讓他看著她。

  「我知道讓太子入朝聽政,不過就是你一句話能辦到的事,而且當今朝廷,也只有你有這個本事左右皇上的想法。」

  傅東離垂眼,盯著她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唇邊掛起一抹嘲諷笑意。 「你將籌碼放在一個七歲孩子的身上,不覺得過於癡傻嗎?」

  她神情一怔,漫慢放開他的衣袖,無比認真道:「或許是冒險,但我總該為我們姊弟謀求一條生路。」

  沉默片刻,她又說:「這是唯一的辦法。」

  「也許你覺得我的想法還是過於天真,但軒弟他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是父皇、是你不肯給他機會,我想要活下去,也想要保護他,這是唯一的辦法。」

  「不,你還有第二條路可選,與其把希望放在你那個幼稚的弟弟身上,不如來求我。只要有我護著你,相信在南凌,沒有人敢不要命的去打你的主意。至於你那個弟弟,與其把希望放在你那個幼稚的弟弟身上,不如來求我。」傅東離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戲謔的目光慢慢變得認真起來。

  「只要有我護著你沒有人敢不要命的去打你的主意。至於你那個弟弟,早晚我會讓他登上皇位,不過不是現在。」

  「然後成為另一個哲康帝嗎?」

  「還是你覺得直接由我取而代之更好?」

  蘇墨柔氣到不行,用力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抓得死緊。

  傅東離執著的握著她的柔黃,不理會她孩子氣的反抗,沉著俊臉道:「別再做無謂的掙扎,雖然你自以為聰明的利用皇上壽辰之際,讓太子在文武官面前展現他的才華。但事實上卻是,你過早的讓他成為各方勢力打壓的目標,我勸你有時間做這些無聊的事,不如想想…」

  他突然伸出手臂,將她攬至懷中,唇邊漾起一抹邪惡的淺笑,指腹輕輕摩掌著她臉上柔嫩的肌膚,「如何討好目前南凌最有權勢的人。」

  「傅東離,你這是把我逼向絕境。」

  「不,我只是想讓我看中的女人,毫無選擇的投身於我的羽冀之下,只要你順從我,今日的保證,就永遠有效。」

  「若我拒絕呢?」

  他眼睛頓時瞇了起來,「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

  「真正的聰明人,是不會將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別人的手上。」

  「那麼,你又何必將自己的未來,賭在一個小孩的身上?」

  「他是我弟弟,在血緣上,我們至親無比。」

  「你憑什麼認為一個七歲的孩子,有能力駕馭整個朝廷?」

  「今日或許辦不到,但他會成長,有朝一日,他可以的。」

  「也就是說,你執意如此了?」

  蘇墨柔用力點頭,「他未來的命運,就操之在你的手裡。」

  「可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讓那些和我作對的人稱心如意。」

  「你想怎麼樣?」

  傅東離目光慢慢挪向冷氣逼人的寒潭深處,手臂一揮,冷笑道:「我們來打個賭吧,如果你可以在寒潭中待到我滿意,或許,我會考慮將那個小傢伙帶入朝堂。」

  那潭水,寒氣逼人,寒氣逼人,別說她一個姑娘家,就算是長年習武的壯丁,只要下去半刻鐘,恐泊也忍受不住。

  他不過是想藉此來刁難她,雖然他不否認對她有幾分喜愛,卻沒縱容到讓她為所欲為。

  女人可以寵,卻不能縱容,縱容得過分了,便會脫離自己的掌控。

  他以為自己的刁難會讓她打退堂鼓的,不料,她卻一本認真道:「你說話要算話。」

  未等他回過神,只覺眼前一閃,那抹纖細高桃的身影就這麼在面前消失。

  撲通一聲,再看寒潭中,蘇墨柔已經跳了下去。

  他一驚,懊惱和怒意也隨之襲上心頭。

  這該死的、固執的女人,潭水那麼冰,她一個姑娘家,被那種凍骨的冰冷浸染全身,時間久了,怕不落下病根來。

  可是,驕傲的性格又讓他無法拉下臉,求她上來。

  就這樣,兩人一個在潭邊,一個在潭中,相互僵持。

  潭水真的好冰,當蘇墨柔全身浸在潭中時,腦袋頓時一麻。

  她不知道自己的固執會替自己招來什麼後果,或許她在賭,賭這個陰險邪侵的男人,心中還有最後一絲人性。

  好吧,她承認,其實她在和他鬥氣,如果他真的在乎她,至少,他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凍死。

  可是她到底在賭什麼呢?

  明明不想和這個人有任何牽扯,此時,又為何像個孩子般,執拗的想證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傅東離真的對南凌皇朝有什麼想法,他是萬萬不可能同意讓太子有機會坐大的。

  她這是在逼他做選擇,用感情,來換取太子的江山。

  她太天真了嗎?天真的以為,這個男人,有那麼一點點的在意她、緊張她?

  只要她做出自虐的行為,他就會心疼,就會擔憂,就會如她所願的答應她每一個請求。

  當寒意浸透全身的時候,她慢慢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個人孤傲的站在潭邊,冷冷的注視著她最狼狽的一面,面無表情,讓她完全讀不出任何心軟的訊息。

  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吧。

  傅東離!南凌最有權勢的大奸臣,世人眼中的薄情男子,怎麼可能為了個女人而改變原則?

  冰冷的潭水讓她開始慢慢失去知覺,右腿抽了筋,整個人也因為無法再浮出水面,而逐漸沉入潭底。

  她會死嗎?

  就像上一世,為了救那個溺水的孩子,丟才自己的性命。

  也許,死也是一種解脫吧…

  當呼吸越來越困難時,她放棄了掙扎,任由潭水順著口腔灌入咽喉。

  突如其來的束縛緊緊圈住她的腰,她感覺自己被擁在一其溫暖的懷裡。

  睜開眼,她依稀看到傅東離的面孔。

  緊接著,唇瓣被嗆住,逐漸失去的氧氣被灌了進來。

  是她的錯覺嗎?她彷彿從他的臉上,看到濃濃的怒氣和懊惱,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解釋的心疼。

  蘇墨柔被傅東離從潭水中救上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失去意識。

  他抱著她跑出假山,一到外面,便招來洛梅去請大夫。

  見到他,洛梅嚇了一跳,因為自家大人一向喜潔,但此刻卻是滿身的狼狽。

  「還楞著幹什麼?快去叫大夫。」

  傅東離難得如此氣急敗壞,挨罵的洛梅不由得嚇了一跳,再瞧他懷裡抱著的女人,心底更是氣憤難平。

  可主子的命令她不敢違抗,盡管很是不情願,還是急忙忙的將大夫找來。

  由於腿部抽筋,吸入大量的潭水,再加上缺氧,蘇墨柔的情況真是不太好。

  大夫仔細把了脈,給出的結果是寒氣入體傷了心肺,短時間內必須好生調養,多吃些補藥才行。

  另外,蘇墨柔被凍壞身子,又是咳嗽又是發燒,擺明病得不輕。

  看著躺在床上,頂著一張蒼白面孔的人兒,傅東離心頭真是五味雜陳。

  他無法形容看她當著自己的面跳進潭水時的心情,是掙扎,是糾結,還是憤怒多一些?

  他知道自己不該為她心疼的,甚至必須狠下心,看她究竟能倔強到什麼地步,一旦他心軟,就遂了她的願。

  結果,這個笨蛋該死的贏了。

  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沉入潭底就此喪命。

  如果她死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心頭竟掠過刺痛。 

  和幾個月前,從別人口中得知七公主割腕自殺時的感受截然不同,他真的會在乎、會緊張、會心疼,甚至無法…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一向對女人冷漠薄情的他,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方寸大亂。

  眼看她因為寒冷而瑟瑟發抖,他竟無法坐視不理,霸道的將那不斷抖動的嬌軀緊緊護在懷裡。

  「你這個磨人精,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摔斷你的小脖子,讓你沒有機會再用別的方式來成脅我。」

  他發誓般的在她耳邊吼完,又無比冷靜的用被子將她包緊,被子下,大手緊緊包住她冰冷的小手,傳遞熱度給她。

  已經清醒過來的蘇墨柔乖巧的偎在他的懷裡,明明被他成脅了,可心頭竟掠過一抹淡淡的甜蜜。

  這個嘴硬心軟的傢伙,到底還是敗給她了。

  雖然代價過於龐大,不過…

  她緊緊反握住他溫熱的手,閉上眼,靜靜回味著,當時在潭水裡,他那焦急的面孔充分說明他有多在乎她。

  她調皮的笑開,很孩子氣的說:「你答應過我的,不許反悔。」

  他想捏死她,真的很想。

  傅東離恨恨的咬牙,偏又捨不得真的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最後,只能惡狠狠的在她耳邊道:「就算你暫時達到目的,我敢保證,你囂張不了太久的。」

  「沒走到最後,誰又知道事情的結局是什麼?」

  「很好,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的頑固了。」

  「能被南凌皇朝神仙一般的人物欣賞,那是本公主的榮幸。」

  「你一」

  她將臉貼近他溫熱的胸膛,小聲道:「我冷。」

  嘴裡雖然還想再罵,終究因為那一聲嬌吟,而化為心疼。 「活該,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別罵我了,難道你不知道病人的心靈都很脆弱的。」

  他哼了一聲,倒是沒再繼續罵她,只是將她更緊的護在懷裡,為她緩解令她不斷瑟縮的寒意。

  「傅東離,」她軟軟喚著他的名字,「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你都多大了,還聽故事?」

  「多大了都有聽故事的權利。」

  面對她孩子氣的執拗,他無力一笑,在她耳邊低喃,「我不會講故事,不過,如果你一定要聽,那麼,我就給你講一個,關於詛咒的傳說吧。

  「古老的布爾曼族的族長和夫人膝下擁有七個兒子,多年後,他們很想擁有一個女兒,便向天神許願。偉大而慈悲的天神在兩年之後實現他們的願望,讓布爾曼族擁有一個健康快樂的小公主。」
 
  「小公主長得非常漂亮,隨著年紀漸長,容貌也越來越標緻,鄰國皇帝對她一見傾心,並不顧大臣的反對,在公主十七歲這一年,迎娶了這位異族女子。」
 
  「公主被封為了皇后,並先後生下三個皇子,原本幸福和諧的一家,卻因朝中不斷髮生事端,那位布爾曼族公主也成為大臣們攻擊的目標。」

  「很多人都說,那公主其實是邪惡的化身,她所生下的三個皇子,也是災星,如果不將這些災星剷除,這個皇朝,將會成為過去式。」

  「皇帝雖然很愛他的皇后,也很愛他的孩子,可為了他的皇朝,卻狠心的想要將他的妻子和孩子置於死地。」

  「那個時候,已經年滿十歲的二皇子好死不死犯了小錯,皇帝便想要趁機將他處死,二皇子不想就這麼死了,便不顧一切的逃出這個國家。」

  「可是,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根本沒辦法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生存下來,太多殘酷的遭遇,讓他漸漸學會如何在逆境中生存。」

  說到這裡,他突然冷笑一聲,「有些時候,惡劣的環境會逼迫一個人迅速的成長,即使他必須面對自己所不願意面對的東西,也只能閉上雙眼,承受上天給他的磨難。」

  他的聲音有些飄忽,像陷入某種情緒中。

  蘇墨柔忍不住抬起頭,「你說的那個二皇子,是你自己嗎?」

  傅東離聞言,搖頭笑笑,「不,這只是一個無聊的故事而己。」

  「你講故事的水平,真的不怎麼樣。」

  他突然斂去臉上淡淡的傷感,取而代之的是玩世不恭的邪笑,「是啊,我這個人,的確不會講故事,不過…」俯下身,他迫切的摟住她的嘴唇,「對於如何征服獵物,我倒是非常在行。」

  「喂,我還病著…」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小嘴被他完全封住。

  霸道的吻在她放棄掙扎的時候,變得溫柔起來。

  其實,這人雖然惡劣,還是很懂得憐香惜玉的。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07:14 PM

第五章

  蘇墨柔覺得自己墮落了,堂堂南凌皇朝七公主,居然不顧體統、不顧名聲、不顧顏面的夜宿丞相府。

  而且還在這混蛋的勾引下,一時失去理智的,被他拆吃入腹。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對於男女情事一直抱持著順其自然的態度,甚至遇到喜歡的,主動追求也未嘗不可。

  可是,傅東離並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而且據她所聞,在南凌,與他有過親密關係的女人還不在少數。

  就說柳貴妃好了,表面上是哲康帝最得寵的妃子,私底下,和傅東離幽會時就被她撞見過。

  連皇上身邊的女人都敢動,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她很後悔,沒有堅守立場,意亂情迷的就被他騙上床。

  看著身邊睡姿慵懶的男人,完美的長相以及聰明的頭腦,擺到二十一世紀都是提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天之驕子。

  能怪誰呢?

  她在心底歎息。那時候,她的確是受了他的蠱惑,心甘情願的沉醉在他的魅力之下。

  輕輕將他搭在她腰上的手臂移開,蘇墨柔小心冀翼的起身,打算穿上衣裳偷偷離開。

  背後突然環過來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霸道的將她拉回懷裡。

  伴隨熟悉的味道襲來,耳畔傳來他低魅性感的聲音道:「天還沒大亮,再睡一會日。」

  「我要回去了。」

  「不准!」

  「傅東離,你不要忘了我的身分,就這麼妾身不明的留宿在你的府裡,傳揚出去,你讓我以後有何面目見人?」

  悶笑聲傳來,不規矩的大手,隔著被子在她身上來回游移。

  「你這是在抱怨我沒有給你正式的名分了?」

  她無力的翻了個白眼,一把揮開他頑皮的手指。 「別鬧,我要走了。」

  「說了不准。」

  「你想怎麼樣?」

  「你還病著,留在我府裡再多住幾日,宮裡那邊,我自會找藉口為你開脫。」

  「我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

  「你的身體是否全好,這是由大夫來判定的,你說的不作數。」

  「喂,你這人也太不講理了…」

  傅東離含著壞笑,順手將她的嬌軀捲入懷裡,在她耳邊低喃,「如果講理,在南凌,就沒有我傅東離這號人物了。」

  蘇墨柔氣惱難平,忍不住斥道:「你這人還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東西。」

  「可是你們女人不就愛嘛。」說著,趁其不備,偷親她一口。

  眼含薄怒,擦了擦他留在她臉上的口水。 「你還能更無賴一點嗎?」

  「就算無賴,我也只對你一個人無賴,更何況-」他滿眼調侃的勾起她的下巴,「你害什麼羞,大家都是老夫老妻了。」

  「誰和你老夫老妻?」

  「怎麼不是老夫老妻?就算你不記得曾經發生在我們之間的那些事,也無法否認,我們以前有過肌膚之親,那個時候-」他再次偷親她一口,唇邊漾著壞壞的笑容。 「你可是比現在熱情多了。」

  「就算這副身體的主人和你有過什麼,那也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不要總是在我面前提這件事。」

  「噢?」傅東離不由得挑高眉頭,饒有興致的問:「這副身體的主人?難道你不是這副身體的真正主人?」

  她臉色一變,被他探究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 「我意思是說,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所以你完全可以把從前的我和現在的我,當成兩個人去看待。 」

  他捏住她的下巴,「你的變化的確很耐人尋味,比如不久之前,太子當眾呈到皇上面前的那份奏摺,就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何以見得?」

  他深沉一笑,「太子有幾斤重,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瞭解得清清楚楚,他雖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可是也還沒本事寫出那徉的一篇策略。」

  「喂,你答應過我,讓軒弟上朝聽政的。」

  「你緊張什麼?莫非怕我食言?」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佯裝傷心的歎了口氣,「墨柔,你這言論其傷我心。」

  歎息著說完,他懶洋洋的起身,光裸的後背頓時呈現在蘇墨柔的眼前。

  只見一個花紋順著他的後背直沒腰底。

  她忍不住伸手,在那花紋上摸了模。不像是紋身,倒像是胎記。

  傅東離回頭,性感一笑,「你這是在勾引我嗎?

  她瞪他一眼,小聲道:「你後背上的這個是什麼?」

  「從娘胎裡帶出來的胎記。」

  未等她看清,他已經套上軟袍,漆黑的長髮順著後背披落下來,僅僅是背影,也如此迷惑著人。

  她不敢再看,怕心再度淪陷。

  別過眼,她慢吞吞起身,將中衣穿上。

  已經穿好衣裳的傅東離見她很笨拙的繫著衣帶,不禁笑道:「果真是個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連衣裳也穿不好?」

  說著,湊到她面前,細心的接過衣帶,幫她繫了起來。

  蘇墨柔臉紅,很想說,不是她不會穿衣服,而是不太習慣穿古人的衣服,平日裡都有寧兒幫忙打理,如今那丫頭不在,她就只能靠自己。

  不過,這男人明明是個被人伺候習慣的主子,眼下,他卻如此認真的,像打理一件藝術品般,小心翼翼的服侍她起床更衣。

  心沒來由一陣狂跳,她想驅趕這種心慌感受,可耳根子卻不受控制的發熱。

  房門適時被人敲開,走進來的是洛梅,她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湯藥。

  她一眼就看到自家大人正纖尊降貴的幫人穿衣,眼底的柔情綿延,那是她不曾看過的表情。

  偏偏被他如此小心對待的人,卻是那個曾經被她不屑一顧的七公主。

  似乎被這一幕刺激到了,洛梅眼底迅速蓄滿醋意,彷彿蘇墨柔砧污了她高潔的主人。

  端著湯藥走到床邊,趁對方不備,她故意將湯藥灑出,潑向蘇墨柔。

  突來的灼熱令蘇墨柔低叫一聲,那剛熬好的湯藥燙得她手臂一片殷紅。

  傅東離見狀,反手,想也不想的給了洛梅一個重重的耳光,抬腿,一腳將她踹到一邊。

  又立刻緊張的抓起蘇墨柔的手臂細細打量,「痛嗎?」

  她心有餘悸,看著紅腫一片的手臂,想起自己這些天的遭遇,不禁有些悲從中來。

  又是浸泡寒潭,又是被湯藥燙傷,老天是存心整她是不是? !想著想著,竟不爭氣的冒出兩泡淚花。

  傅東離心底一抽,感覺比燙到自己還難以忍受。

  他小心的用指腹摸了摸已經燙出水泡的手臂,眼底一冷,瞪向摔倒在一邊的貼身侍女,怒道:「沒用的東西,自己滾出去領三十個板子。」

  洛梅沒料到一向待自己不薄的主子竟會如此心狠的責罰她,心底委屈,她用力咬著唇,似在維持著自己一向的驕傲。

  蘇墨柔見狀。拉了拉傅東離的衣袖。 「算了,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她寬容以德報怨,而是她不想再得罪人而連累了身邊的人,柳貴妃的事給了她很大的警惕,她寧可忍一時之氣,也不要樹立更多的敵人。

  他卻不理會她的求情,臉上依舊佈滿狠炭,對一動不動的貼身侍女道:「沒聽到我的命令嗎?還不滾出去領罰?」

  洛梅欲言又止,卻在對上他決絕的眼神時放棄了掙扎,她起身,不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你如此對待洛梅,只會讓她更加恨我。」

  傅東離回頭,冷笑一聲,「就如你以前說的,養的狗如果不聽話,就該好好教它們規矩,讓它們不敢再狗仗人勢,當著主人的面也敢耀武揚威。」

  蘇墨柔突然覺得這樣的傅東離很可怕。

  她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語,他就這麼放在心底,然後拿來提醒她。

  他卻在這時抓緊她的手,在她耳邊喃道:「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說過,你服從乾我,我會護你周全,這句話對你,永遠有效。」

  ***

  刺骨的疼痛,讓洛梅原本嬌俏的臉上呈現一片慘白。

  領受三十大板之後,她是被人抬著回房的,身後是血肉模糊,掌板的人大概是受了上面的指示,下手非常凶狠,幾乎沒留一點情分。

  她無法接受主子為了別的女人如此責罰她,當板子一下一下落到身上時,她腦子裡想的,全是男人那冷漠的表情,以及他眼底無法掩飾的怒意。

  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奢望大人的垂愛,可是十幾歲便被買到他身邊為奴,這麼多年來,他的寵愛,他的縱容,已經讓她的一顆心徹底淪陷。

  大人是疼愛她的,否則,他不會親自教授她武功、習字,在她打碎他最心愛的玉如意時,只是輕輕一笑,滿不在乎的說:「那不過是個小玩意,壞了就壞了。」

  丞相府的人都知道她洛梅是大人身邊的紅人,每個人也都深信不疑有朝一日,她會被大人收入房。

  可她萬萬沒想到,就為了一個蘇墨柔,那個大人曾經不屑一顧的女人,她竟要承受這樣的毒打。

  狼狽的趴在床上,身後不斷襲來的痛楚幾乎讓她昏厥。

  為了大人,要她死可以,為什麼大人要這麼對她?

  她死死的咬著被子,不讓自己哭出聲。

  房門被人推開,光線順著門縫射了進來。

  她抬眼,看到一片金光之中緩緩向自己走過來的男人。

  挺拔俊美,瀟灑態意,一身潔白的衣袍,更將他的尊貴之姿彰顯得如同滴仙一般。

  傅東離緩緩走近,居高臨下的看著洛梅,修長的手掀開她的衣袍,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半刻後,吐出不帶溫度的兩個字,「疼嗎? 」

  洛梅閉了閉眼,咬著嘴唇,強迫自己在下淚水,她雙拳緊握,硬聲道:「大人的責罰,就算是疼,奴婢也會忍著的。」

  他輕哼一聲,「那麼你覺得,我為何要責罰你?」

  「奴才不知。」

  「看來三十個板子的教訓還是太輕了。」

  她渾身一顫,想要辯解什麼,卻發現滿腔的委屈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

  傅東離垂視著她,道:「當年我從妓院把你解救出來,讓你從無到有,給你諸多特權,這一切,全是為了獎勵你的一片赤膽忠心。可是……」

  話鋒一轉,他冷勾起她的下巴,「這些特權中,並不包括你對我的算計和任性。洛梅,希望你明白一點在我面前,你是沒有立場放縱任性的一旦你的行為超過我容忍的底限,我想,你也就失去留在我身邊的資格。」

  「大人,不要趕我走。」

  「趕與不趕,取決於你的表現,如果你不夠聰明,那下場是什麼,你心裡很清楚。」

  她死咬著嘴唇,央求道:「大人,請原諒我,我以後…不敢了」

  傅東離冷笑一聲,慢慢鬆開她的下巴,「希望你能真正的明白今天這頓責罰背後的意義。」

  說完,他優雅的負著手,轉身離開。

  直到他的腳步聲遠去,洛梅才將臉埋進被子裡,失聲痛哭。

  ***

  蘇墨柔是趁著傅東離不注意時,偷溜回皇宮的。

  因為她的身體受了凍寒本來就很虛弱,再加上被洛梅故意燙傷,按照傅東離的意思,她該留在丞相府中再住上一些時日。

  可是,傅東離不怕傳出去不好聽,她可是很怕的。

  幸好塗了他不知從哪生出來的藥膏,她的手臂沒有那麼疼了,藥效直比現代的珍珠藥膏還神奇。

  臨走前,她還偷偷將剩下的藥膏也一併打包,反正以傅東離富可敵國的程度,應該不會在乎送她這點藥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走衰運,剛踏進宮門,還沒回到明月宮,就很不幸的,與一向視她為死敵的柳貴妃撞個正著。

  對方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依舊穿得華美雍容,渾身珠光寶氣,頭上插著金步搖,金光閃閃的好不奪目。

  見到她,柳貴妃原本恬淡的臉上,頓時閃過一抹炭氣。

  蘇墨柔不想和這種小心眼的女人起爭執,便像徵性的向對方行了個禮,打了聲招呼。

  柳貴妃冷笑了一聲,「公主這副興匆匆的模樣,該不是剛從宮外回來吧?」

  「娘娘多想了。」

  「哼!現在這宮中,誰都知道公主連續幾日未歸,其實是留宿在丞相府裡,果然是沒娘教的孩子,堂堂公主竟如此不顧禮法。」

  聞言,蘇墨柔立刻沉下了驗。

  她冷笑一聲,回敬道:「娘娘,您將話說得這麼難聽,究竟是介意我留宿宮外呢,還是介意那個留我的地方,是傅大人的府邸?」

  柳貴妃臉色一變,不客氣的指著她,「你好大的膽子!」

  「我的膽子是大是小,與娘娘並無關係吧,若娘娘真想為這事討個說法,我也不介意您告訴給父皇知道,不過這樣一來,恐怕還會驚動傅相爺,到時候是誰討不了便宜,娘娘心知肚明。」

  她這話正中柳貴妃的要害。

  她敢得罪任何人,唯獨不敢得罪傅東離。

  蘇墨柔就是看準這點,才搬出他來壓她。

  果不其然,柳貴妃不敢再刁難,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帶著兩個官女轉身離去。

  她暗自鬆了口氣。最近發生的事太多,如果柳貴妃再沒完沒了的找她晦氣,她還真應付不過來。

  回到明月宮,就見寧兒正在細心安撫太子。

  蘇靳軒幾日沒看到皇姊,臉色不太好看,今日又來明月宮找人,從寧兒口中得知皇姊不在,小臉繃著,一副被誰欠了八百萬兩不還的模樣。

  蘇墨柔剛踏進寢宮,就和轉身要走的太子撞個正著。

  當他看清楚撞到自己的人後,原本低落的小臉頓時一亮,親暱的抓住她的手。

  「皇姊,你回來了?」

  「軒弟,你怎麼在這麼」

  寧兒在旁回道:「公主這幾日不在宮裡,太子殿下可是想您想得厲害,一有空就到明月宮裡瞧瞧您回來了沒有。

  她蹲下身,捏捏太子嬌嫩的臉頰。

  蘇靳軒聽了,立刻露出擔憂的模樣,

  明月宮裡瞧瞧您回來了回來了沒有。

  「原本有些嚴重,不過看到軒弟,皇姊的病就全都好了。

  「對不起啊軒弟,皇姊前幾天生了病,所以一直都住在宮外。」

  小手貼向蘇墨柔的額頭。 「皇姊病了?嚴重嗎?」

  小孩果然是療愈系的,她緊繃了多天的心情,看到這粉雕玉球的小傢伙後,瞬間變得大好。

  寧兒撲味一笑,「公主您可真會說話。」

  蘇靳軒也眨巴著大眼睛,認真道:「那我以後天天陪著皇姊,這樣一來,皇姊就不會生病了。」

  哎呀,真是個可愛又貼心的好孩子!

  她母性光輝大發,把討人喜歡的小太子一把拉進懷裡又親又捏。

  寧兒似乎早就習慣這樣的情景,捂著嘴偷笑個不停。

  蘇靳軒一點也不介意皇姊把他當玩具,被她抱在懷裡,他感覺非常開心。

  他喜歡皇姊,她對他的疼愛,勝過這宮中的任何一個人。

  「對了軒弟,皇姊告訴你一件事,再過不久,父皇就會允許你入朝聽政,一旦入了朝,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多與朝中大臣商議,虛心求教,切不可因為自己是太子就肆意妄為知道嗎?」

  聽到這裡,蘇墨柔心底發酸,眼眶濕潤。

  真是個貼心的寶貝,這麼小的年紀,就立下志向要保護她這個皇姊。

  她再一次把小傢伙摟進了懷裡,親吻一陣,然後抱著他直奔明月宮後面的小廚房。 「走,皇姊今日親自給你做吃的,軒弟,你喜歡吃什麼?」

  「皇姊做的,我都喜歡。」

  ***

  風平浪靜的過了幾日,這日,哲康帝居然傳來口諭,要蘇墨柔帶著不久前晉親王派人送上的一隻玉如意,去丞相府送禮。

  晉親王乃哲康帝的堂兄,十幾年前被封為親王,如今在自己的封地上做個閒散王爺。

  前陣子哲康帝大壽,晉親王雖然沒能親自前來祝賀,卻派人送來一堆價值連城的寶貝。

  哲康帝從眾多寶貝中挑了那只晶瑩剔透的玉如意,準備送給喜歡蒐集各種玉如意的傅東離。

  原本這種差事只要派身邊的太監去辦就行了,可哲康帝卻指派了七公主親自去送禮,說是,這樣才能表現出皇家對傅大人的敬重之意。

  接了聖諭,蘇墨柔再次感慨,傅東離在南凌的影響力,果然不容小覷!

  她相信哲康帝不可能不知道前陣子她在丞相府暫住的消息。

  可他卻沒有派人來問,這足以說明,他並不敢過問傅東離,私底下是如何對待她這個皇家女少L的。

  幸好她沒把希望寄托在那個老頭身上,否則,被人給賣了她都只能自認倒媚。

  不管心裡有多麼無法理解哲康帝的想法,既然接到聖諭,她也不敢耽擱。

  帶著玉如意,在太監和幾個大內侍衛的陪伴下,她坐上軟轎,再一次來到丞相府。

  軟轎抵達大門不久,便有人前去通報。

  蘇墨柔捧著玉如意,逕自踏進丞相府,由於洛梅為她挨罰的事,丞相府裡的下人都知道這位七公主在大人心目中地位非同一般,因此她一路暢行無阻

  才走近傅東離居住的院落,便隱約聽到那個她曾經住過的房裡,傳出女人的嬌吟聲。

  守在院落的侍衛臉色一紅。剛才有人來通報過了,可是他怕打擾大人的好事只能擋下,如今公主都來到了這裡。

  猶疑了下,他硬著頭皮喊道:「大人,皇上派七公主給您送東西來了。」

  而蘇墨柔則不慌不忙,目光如炬的盯著那兩道緊閉的房門。

  房裡的嬌吟似乎被打斷了,

  剛剛的場面一定很香辣。

  片刻工夫,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一個打扮妖燒的女子,衣衫不整的跑出來,臉上還帶著幾分潮紅,可以想像,

  沒過多久,傅東離慢吞吞的走出來。

  和那妖燒女子不同的是,他衣著很整齊,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彷彿剛剛那個失態的女人和他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瓜葛一樣。

  他優雅的捕著骨扇,目光對上蘇墨柔的時,唇邊露出一抹淺笑。 「皇上待臣真是恩寵有加,就連一份禮物,也派公主親自送來,實在是令臣受寵若

  話落,他揮退侍衛,笑著向蘇墨柔走來,佯裝恭敬的作了一揖。

  「有勞公主了。」

  蘇墨柔皮笑肉不笑道:「是本公主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大人的美事,實在抱歉。」

  聞言,傅東離笑得更加狂妄了。

  挺直身,他玩世不恭的用扇子勾起她的下巴,眼角含笑問:「莫非公主…您吃醋了?」

  她不客氣的拍開扇子,將玉如意遞了過去。 「這是父皇讓我送給你的禮物,你快收下吧,我還急著回宮。」

  「那怎麼成?」

  他沒有去接禮物,而是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暖昧的在她耳邊說:「上次你不辭而別,已經傷了我的心,好不容易來了,就這麼離去,我可是萬萬不應的。」

  「喂…」見四下無人,她小聲道:「父皇之所以派我來送禮,該不是你指使的吧?」

  傅東離大笑,捏了捏她氣鼓鼓的雙頰。

  「我這麼想你,偏偏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吃千抹淨就拍拍屁股走人,為了一解思念之苦,總該找些理由製造相見的機會。怎麼?難道你不想見到我嗎

  「傅東離,你這人真是討厭。」

  她氣到不行,總覺得這人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如果想見她,他大可進宮裡去,玩這一出,到底是要她體認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還是要把她的名聲弄臭?

  「你到底在氣什麼真是氣我找理由趁機見你,還是在氣…剛剛那個貌美如花的姑娘?」

  她哼了一聲,「那個貌美如花的姑娘有什麼地方值得我氣的?」

  「真傷心,你居然一點也不在乎我,目睹有姑娘從我房裡跑了出去,你都不吃醋。」

  蘇墨柔翻了個白眼。 「那姑娘雖然衣衫不整的從你房裡跑出去,卻不能證明你們之間有什麼。」

  「噢?」他感到有趣的挑眉,「說來聽聽。」

  「首先,她身上過重的脂粉昧,絕對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喜歡的味道,如果我沒猜錯,她出身青樓吧。」

  「嗯」傅東離點頭,繼續搖著扇子。

  「其次,就算她衣衫不整,可你渾身上下整整齊齊,不像行過燕好之事。」

  他笑意更深了,「繼續。」

  「最後,像你這種挑剔的男人,對那種主動投懷送抱的姑娘,是絕對看不上眼的。諸多證據顯示,剛剛那一幕,不過是那姑娘一相情願後的結果。」

  傅東離眼底盡是欣賞之意,「你果然與其他女子不一樣,怎麼辦?我對你,真是越來越無法放手了。」

  說著,將她捲入懷裡,一口吻住闊別多日的櫻唇,較之剛剛的斯文從容,此刻的他,就像一隻豹子,動作猛烈而迅速,幾乎不給獵物逃跑的機會。

  蘇墨柔掙扎反抗著,好不容易推開他,臉上己是一片潮紅,嘴唇被吻得紅腫。

  她怒道:「你能不能正經一點?青天白日的,你拉著我在外面做出這種事,就不怕被人看了笑話?」

  傅東離笑嘻嘻的說:「好,我們進房裡再繼續。」

  說著,牽著她的手,把她拉進房裡。

  門一關上,那女子留下的香味在鼻間盤旋不去。

  蘇墨柔有些反感的甩開他的手,「你把我當成什麼?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妓女嗎?」

  看出她眼底的不快,傅東離一把環住她的肩,小聲在她耳邊解釋,「你怎麼會這樣想?在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女人能像你這般,讓我心心唸唸。墨柔你是特別的,在我心裡,沒有人能代替你的地位。 」

  他輕輕親了她的耳垂一記,又說:「剛剛那個女人,是柳青城為了討好我,送來給我消遣娛樂的,可惜那姑娘雖然生得美若天仙,偏偏入不了我的眼怎麼辦?我現在滿心滿眼都是你的身影,想忘都忘不了呢。」

  蘇墨柔哼了一聲,「你這番甜言蜜語,已經對多少個女人說過了?」

  他淡然一笑,自負道:「你覺得我是動不動就把甜言蜜語掛在嘴上的男子?」

  聞言,她心頭一甜,不過仍嘴硬的說:「你有沒有對別人說甜言蜜語,本公主怎麼知道?」

  他緊緊將她護在懷裡,輕歎了口氣,無奈道:「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瞧嗎?」

  「你掏吧,掏完了我好仔細瞧瞧。」

  「真掏出來後,我就死了。」

  「那就用你的死來證明你對我的心意歎。」

  傅東離哭笑不得,輕輕咬了她一口,「小沒良心的,難道我就這麼招你討厭,讓你無情到眼睜睜的看著我以死明志?」

  她偷笑,故意氣他道:「你死了,就不能四處勾搭別的女人了。」

  「原來你竟愛我愛到如此瘋狂的地步…」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才不愛你。」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07:30 PM

第六章

  皇宮的藏書閣,收藏著數十萬冊的書籍。

  蘇靳軒是個很積極進取的孩子,自從被獲准可以入朝聽政後,他便想方設法用各種途徑來豐富自己的知識。

  蘇墨柔雖然可以灌輸一些現代的思想給他,但她所學畢竟有限,就算有一些歷史典故可以參考,也不是完全適用。

  想讓蘇靳軒早日獨當一面,不斷的提高他的見識才是上上良策。

  只要有時間,她就會陪著他一起來藏書閣看書。

  這裡的環境很不錯,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墨香味,幾十排書架上,擺放著各種書籍。

  她在上一世就非常喜歡看書,尤其對野史故事特別感興趣。

  趁著太子坐在一旁看書時,她也在書架前駐足瀏覽,對哪本書感興趣了,便從書架上抽出,翻看幾眼。

  按照史書記載,南凌皇朝已經建國兩百多年。

  開國皇帝出身草莽,由於不滿當時的暴政揭竿起義,歷經三十七年的奮戰,終於奪下政權,改朝換代。

  哲康帝是南凌皇朝第十六代皇帝,二十歲登基,在位四十餘載,是南凌皇朝迄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

  就國土幅員而言,南凌僅有北嶽國的三分之三大,但在耕種和織造業上,卻有驚人的成就。

  總之,以南凌皇朝今時今日的實力,雖然不能與最強國北嶽相抗衡,但比起一些周邊小國,也算得上是三大強國之一

  蘇墨柔粗略的瞭解了下南凌皇朝的歷史,便將書放回原位,繼續翻閱其他書籍。

  當一本名為《布爾曼族史》的藍皮書出現在視線中時,她心頭不由得掠過一抹熟悉。

  布爾曼族?

  好像聽誰說過。

  她想了半晌,終於想起不久之前,傅東離提過這個部族的名字。

  好奇心使然,她從書架上將那本書抽了出來。

  翻開第一頁,映入視線的,是一株盛開中的蔓夕花的圖騰。

  仔細一瞧,那花形居然和傅東離背上的胎記十分相像。

  再往後翻才知,原來蔓夕花就是布爾曼族的族花。

  這是個很古老的民族,在他們的歷史上,曾經出現過一個非常厲害的巫師,因為巫術高明而被當時的族長所重用。

  沒想到族長過世不久,巫師便想趁機奪位,結果失敗,被人用火活活燒死,死後化為怨靈,四處害人。

  後來,一個雲遊四方的道士收了他,並將其靈魂封即在太廟之中。

  很多年過去,人們也漸漸將這位巫師給遺忘了。

  直到四十五年前,布爾曼族長和夫人,因為想要一個女兒,而到太廟祈願,沒想到當天夜裡,天神便托夢給族長,說他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有一個健康漂亮的女兒。

  果然,作完這個夢沒多久,他的夫人便傳出懷孕的消息,十個月之後,小公主誕生了,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小女孩,一出生就受到了眾人的喜愛。

  隨著她出落得益發標緻,追求者日眾,有一天,連北嶽國年輕的君主也慕名而來。他一見驚為天人,執意娶她為后。

  這個布爾曼族的公主先後為北嶽國家生下三個兒子。

  可是,隨著小皇子們的誕生,北嶽國內開始發生不同的變故。

  先是大將軍叛國,緊接著邊關發生大暴動,天災一場一場的襲向北嶽,好多百姓因此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為此,皇帝一籌莫展,便請來國師商量對策。

  結果國師言明,北嶽會有今日的災難,全是被皇后所累。

  這時,又有人暗中透露,當年給布爾曼族族長托夢的天神,其實就是那個被封印在太廟的巫師,他恐怕施了咒術,想藉皇后和皇子們之手繼續為惡。

  北嶽皇帝得知這個消息後,親手將皇后殺死。

  而那三個皇子,也被北嶽皇帝認為是不祥的化身,從此棄之不理。

  書上對那三位皇子的記載並不是很詳細,只說,他們的身上都有蔓夕花紋的胎記,其中一個叫東方赫的,是北嶽國的二皇子。

  十歲時,因為在祭天大典中不小心打破了聖水瓶,被北嶽皇帝關進天牢等待處斬。

  行刑當日,二皇子赴刑場的途中,風雲變色,電閃雷鳴,一陣怪風刮過,再看囚車上的二皇子竟離奇失蹤。

  至此,有關東方赫的消息,就完全斷了。

  看到這裡,蘇墨柔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傅東離背上的蔓夕花胎記。

  那麼…

  傅東離就是北嶽國的二皇子一東方赫? !

  ***

  這日早朝剛過,傅東離慢悠悠的從議政殿走出。

  自從上次自以為是的送了個絕色美女討好不成,最近柳青城那個傢伙倒是安分不少。

  在他眼裡,柳青城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仗著宮裡有貴妃妹妹撐腰,便總想著在一夕之間飛黃騰達。

  他是不介意提拔那些主動討好他的臣子,不過,像柳青城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就算提拔了,那也是來扯他的後腳。

  如果柳家兄妹會做人,他自然不會多加刁難,可一旦他們想要的東西超越他能給予的範圍,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不講情面。

  柳玉依的確是他親自送進宮裡的,哲康帝之所以能讓她成為後宮之首,也完全都是在他的授意之下。

  皇帝的身邊,總該放一兩個值得利用的眼線。

  至於柳玉依在哲康帝大勢己去之後,還能否在後宮之中佔有一席之地,那就全憑她今後的表現了。

  他剛踏出議政殿大門,身後便傳來一道軟綿綿的嗓音,「傅大人,可否留下一敘?」

  傅東離轉身,就看到身穿太子袍的蘇靳軒,正眨巴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看著他。

  自從他點頭答應讓太子入朝聽政之後,這道小小的身影便堂而皇之的出現在議政殿內。

  雖然他貴為太子,可朝中大臣,並沒有幾個人將他放在眼裡。

  將一個國家的命運寄托在只有七歲的孩子身上,這真是一則天大的笑話。

  當初之所以同意讓這個小傢伙入朝聽政,不過是滿足蘇墨柔的願望。

  他不想拒絕她的請求,更不想讓她傷心,既然她覺得太子入朝聽政可以扭轉眼下的局勢,他就成全她的天真想法。

  這世上,總有那麼一個人會成為他的軟肋,即使他驕傲的想否認,仍舊騙不過自己的內心。

  甚至在想到那個人時,內心深處,還會產生淡淡的幸福。

  看著太子和蘇墨柔有五分相似的面孔,他微微一笑,「殿下有何吩咐?」

  蘇靳軒仰著頭,猶豫半晌,輕聲道:「我可不可以,拜傅大人為太傅?」

  傅東離忍不住挑高眉頭,對小太子的提議感到萬分好笑。

  他走到對方面前,彎下腰,與之平視。 「是下官聽錯了嗎?你剛剛說,想拜我為太傅?」

  蘇靳軒認真的點頭,「是的,傅大人,我想讓你做我的太傅。」

  「為何?」

  「因為我知道傅大人聰明睿智、治國有方,更能夠帶領我南凌皇朝進入鼎盛時期。雖然我知道自己這個提議很可能讓傅大人覺得可笑,但我是真心,拜傅大人為師,讓你教授我治國良策。」

  傅東離聞言,露出一抹汾冷的笑容。

  他傲慢的勾起太子的下巴,有些輕視的打量著對方沉靜的小臉。 「你何德何能讓我親自教你東西?」

  蘇靳軒雙眸微閃,半晌後,一本正經道:「因為我想做一個好皇帝,更想將我南凌發展成泱泱大國。」

  「那麼在你心目中,好皇帝的標準是什麼?」

  「真正懂得治國之道的人,必能成為百姓心目中的好皇帝。」

  「何謂治國之道?」

  「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所以想帶領一個國家壯大,民生是首要問題。」

  傅東離皺起眉頭,覺得這個孩子年紀雖小,說出來的話卻頭頭是道。

  他不認為當初自己指派給太子的太傅,會傳授他這樣的知識。

  「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蘇靳軒想了想,很誠實的回答,「這些話是書上寫的,而真正教我懂得這些道理的人,卻是我皇姊。」

  「其他公主都嫁出去了,你口中的皇姊自然是指蘇墨柔囉?七公主?」

  他點點頭。

  過了一會,又從衣服裡掏出一本小冊子遞了過去。 「皇姊不僅告訴我許多治國的道理,還給我講解了不少用兵之策,這是皇姊不久之前,親自整理出來的東西。她說,傅大人看了這個之後,就會收我做你的學生。」

  傅東離聞言,翻開冊子一看,臉色不由得大變。

  裡面記載了很多軍事方面的知識,他不知道蘇墨柔是怎麼懂得這些,但她卻用最簡單最易懂的方式,將她的想法清清楚楚的訴諸於文字。

  近年來,南凌在戰爭上並未耗費太多的人力物力,但難保不會有一天,南凌將面臨被敵國侵犯的局面。

  蘇墨柔將南凌的地勢研究得透徹,並從不同角度來分析,一旦有敵國來犯,南凌該用何種方式來抵禦示。

  水陸兩方都寫著詳細計劃,還提出練兵之策,有效的壯大南凌的軍力。

  冊子最後一頁,畫了一個可愛的笑臉,笑臉旁寫著一傅大人既然傅學多才、手握乾坤,又何必懼怕收太子為徒?

  看完這幾個字,傅東離不禁露出一抹難掩的笑容。

  這可恨的女人,真是徹徹底底的把他給算計進去。

  他捏了捏蘇靳軒粉嫩的臉頰,似笑非笑道:「你有個非常懂得算計的皇姊。」

  「但真正能帶領我成就千秋大業的,卻是傅大人你。」

  「如此說來,你是執意拜我為師了?」

  蘇靳軒突然有模有樣的撩開衣袍,乖巧的跪在他面前,磕了記響頭。 「還望傅大人成全。」

  傅東離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知道這個孩子,面對肩上的責任與壓力,他沒有逃避,而是選擇勇敢迎戰,如同蘇墨柔所說是個可造之材。

  這樣的蘇靳軒,讓他想起很多年前,那個懵懂無知的自己。

  對於某些人來說,活下去,便是一個艱難而複雜的過程。

  為了那卑微的願望,他們不得不付出比常人多出百倍,甚至是千倍的努力。

  只有這樣,性命才不會受到威脅,呼吸才得以延續。

  回過神,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子,他淡然道:「想做我的學生,就要做好被刁難的心理準備,我不會因為你是太子。而對你放水的。」

  ***

  太子拜傅丞相為太傅的事,很快便傳遍宮廷上下。

  對於這樣的情況,很多人都難以理解,雖然嘴上不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當初太子之所以遲遲未能上朝聽政,完全是傅大人暗中授意的結果。

  傅東離對南凌究竟打著什麼主意,眾人不是不知道的。

  畢竟,南凌皇朝能有今日的成就,與傅東離的努力有著莫大的關係,沒人會傻得甘心為人作嫁。

  如果有朝一日,傅東離真想黃袍加身,不再當所謂的地下皇帝,憑他的謀略相信只要有一個合適的契機,他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的達成目的。

  可是現在,太子不但成功入了朝,還拜傅大人為師?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大家都被搞糊塗了。

  傅東離倒是沒把眾大臣的心思放在心上,自從答應做太子太傅之後,他留在宮中的時間比從前多了許多。

  除了上朝議政外,便是給太子講些治國的道理。

  不得不承認,太子的確是個聰明的孩子,很多東西只要他講解一番,這小傢伙便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這日,下了朝之後,傅東離來到東宮,並未授課,而是給太子講了一則短小的故事。

  故事講完了,他似笑非笑的坐在紫檀椅上看著小傢伙。

  「說說看吧,如果你是故事中的皇帝,會如何解決這件事情?」

  蘇靳軒認真的回答,「那人畢竟是我親生兄弟,雖然當初他因為一時貪念而想誠君奪位,可如果真心悔過,我想我會原諒他,給他一次機會。」

  「你要認清楚一點生在皇家親情薄如紙,又怎麼會發生那麼多骨肉相殘的悲劇,想要做一個成功的皇帝。你這樣的想法,是不行的。」

  話落,他將茶杯用力放到桌上,發出一聲巨響,蘇靳軒難免被嚇了一跳。

  他偷偷打量著傅東離,雖然這個人已經是他的太傅,可潛意識中,對這個傳說中的奸臣,他還是有些懼怕的。

  皇姊說,這天下唯一能助他登上皇位的,只有傅東離。

  他也知道,能改變他命運的,也只有傅東離。

  可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每次都讓他心生畏懼,即使壯著膽子,也會被對方那與生俱來的霸氣所震懂。

  他知道傅東離說的不無道理,但生於皇家真的不能享有親情溫暖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皇姊。

  有朝一日,如果皇姊覬覦他的皇位,他會毫無理由的,將皇位雙手奉送。

  他喜歡皇姊,願意為皇姊做任何事,他相信皇姊對他也是如此。

  「想要做一個成功的皇帝,是不可以有婦人之仁的。」

  「可是,如果那個人是我皇姊的話,我是一定會有婦人之仁的。」

  傅東離被小傢伙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他皇姊?

  蘇墨柔?

  當那張絕色容顏浮現在腦海中時,他無法再堅持對太子的教導。

  他無法否認,那個女人的確能讓他產生婦人之仁,否則,當初她當著他的面跳進寒潭時,他也不會-一時心軟答應她的請求。

  想到這裡,他心頭掠過一絲淡淡的懊惱。

  蘇墨柔的出現,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他的人生目標,甚至為了她,觸犯了一些他不想去碰觸的禁忌。

  他將這種懊惱的情緒一古腦的發洩到小太子的身上,「想要做皇帝,就把你的婦人之仁全部收起來,就算那個人是你皇姊也不行。」

  蘇靳軒被罵得委屈,絞著衣襟,嘟著小嘴,有些不服氣,偏偏又不敢和傅東離爭執。

  送蔘湯來東宮的蘇墨柔一進門,就見師徒倆正劍拔弩張,氣氛有些緊張。

  她輕咳一聲,小碎步走到兩人面前,將參湯放到桌上。

  轉身看了太子一眼,她低斥道:「傅太傅也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可以給太傅臉色看?還不過去向太傅認錯? 」

  蘇靳軒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但皇姊既然教訓自己了,他也不敢再多辯解,乖乖走到太傅面前,小聲認錯,「傅太傅說的對,是我自己的想法過於狹隘了。 」

  傅東離不理他,其實是心緒難平。

  蘇墨柔給皇弟倒了一碗參湯,笑道:「上了這麼久的課你也該累了,喝些蔘湯補補身,再去外面玩一會,等心情放鬆了,再回來繼續和太傅學習。」

  他點點頭,喝光碗裡的蔘湯,便換了衣裳,和東宮的小太監出去玩了。

  她轉身,又笑看傅東離一眼,「雖然軒弟頂撞你的確是不對,可是,我倒覺得軒弟的想法並沒有什麼錯。」

  他挑高眉頭,戲謔的看她一眼,「我和太子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不僅聽到了,還聽得清清楚楚。」說著,倒了碗蔘湯,端到他面前。 「軒弟想做個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的仁君,這並沒有錯。」

  「錯就錯在,他太過感情用事。」

  傅東離不客氣的接過參湯淺嚐一口。

  「很多事是一體兩面,感情用事,未嘗是件壞事。」

  「哼!」他不屑道:「你覺得身為一個皇帝,感情用事對他能有什麼好處?要我說,這個太子,不扶持也罷。」

  「既然這樣,你當初又為何答應他拜師的請求?」

  他慢慢放下湯碗,調侃回復,「這樣的局面,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嗎?你為了替自己找一座靠山,不惜將籌碼全部押到太子身上,甚至還指使他拜我為太傅,既然你這麼用心計較,我成全你就是。」

  蘇墨柔被他一番話堵得無語。這人說話還真是直接,害她想辯解都找不到理由開脫。

  眼含薄怒的瞪了他一眼,她順手將湯碗收好,不再給他喝,嘴裡還小聲罵著,「這麼有力氣罵人,想必這補身益氣的蔘湯也用不到了,既然這樣,碗裡的湯你也別喝了。」

  傅東離被她的孩子氣逗得樂不可支,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湯碗,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那怎麼成,這蔘湯可是你親自煮的,別說補身益氣,就算是毒,我也得全部喝光。」

  「你這人真是個無賴」

  他邊喝湯邊笑,「你幹麼生氣?難道氣我剛剛說話太直接?」

  「是,我不否認你說的都對,可是我有這樣的想法又有什麼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在這個複雜的世界裡,想要安穩的活下去,就該給自己創造個有利的環境。」

  「我早就說過,你想要的這個環境,不必靠別人,我就能滿足你。」

  蘇墨柔臉色一紅,故意避開他的目光,小聲道:「你又能保護我多久呢?」

  傅東離起身,一把將她鎖進懷裡。 「如果你願意,這個承諾將是一生一世。如果你想問我為什麼會收太子為徒,我也可以告訴你,那是因為,我不想從你的臉上看到失望。」

  心頭滑過一抹悸動,一時之間,她竟被他的告白搞得心慌意亂。

  她試圖逃避,卻被他拉了回來。

  「你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正一點一點的吸引著我,蘇墨柔,我真的很好奇,在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為什麼你可以從那麼普通的一個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認真打量著她,指腹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

  「雖然你將自己掩飾得很好,可是你的聰明、你的智慧、你的見識,你身上的每一處,都致命的吸引著我。蘇墨柔,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得驚惶失措,臉色蒼白。

  傅東離突然笑了,眼裡佈滿狡黠。 「你怕什麼?」

  「沒有。」

  「既然沒有,為什麼你會如此驚慌?」他戲謔的拉起她的手,輕輕捏著她每一根手指。 「你的手沒受過任何外傷,可你的字跡卻與從前大不相同。另外,你的腦袋裡,裝著太多令人驚奇的東西,我不相信從前的蘇墨柔,能有這樣的大智慧。」

  「那麼你覺得,我不是蘇墨柔,還會是誰?」

  他的手移到她的臉上,輕聲道:「這世上有種技藝叫做易容術,你說,如果我用力一扯,你的真面目會不會被我揭發出來?」

  難得的,蘇墨柔笑開了。

  她仰起臉,在他面前晃了兩下。 「好啊,你撕,看看能不能從我臉上撕下一層人皮面具?」

  傅東離沒有動手,而是執著的看著她。 「有些話,我希望你能親口對我說。」

  「並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輕易被人所接受的。」

  「你不說,怎麼知道別人無法接受?」

  「我不說,只是不想讓你把我當成怪物來看。」

  「你就認為我是容易大驚小怪的人。」

  「好吧。」她一本正經的看他,內心掙扎良久,開口道:「你猜的對,真正的蘇墨柔的確已經死了。」

  當這話說出口時,她並未從他的臉上,看到任何悲傷的情緒。

  看來,傅東離對原來的蘇墨柔,的確沒有任何感情。

  「那麼…你又是誰?」

  「我真正的名字,叫白菲菲」

  「這種易容術真是神乎其技,我完全找不到破綻。」

  「那是自然,因為,我易容的並不是臉皮,而是靈魂。」

  這下,傅東離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

  「靈魂?」

  「是的。既然你執意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就坦白告訴你,我來自另一個時空,真正的名字叫白菲菲,實際年齡已經二十六歲。靈魂之所以會附到蘇墨柔的身上,是因為我為了搭救一個小孩而葬身海底。」

  傅東離表面上不動聲色的聽著,眉頭卻因為她的話而收攏。

  「真正的蘇墨柔在上次割腕之後已經死了,也算是機緣巧合,我便藉著她的身體還魂了。」

  房內出現一陣死寂。

  她知道傅東離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

  雖然她並不想揭開這個秘密,可是她相信,以傅東離的聰明,早晚有一天,會發現她不是真正的蘇墨柔。

  「靈魂附體,果然是件駭人聽聞的大事件。」

  「你不相信?」

  停頓半晌,傅東離輕輕搖頭,「我的確不想相信,但太多的證據讓我不得不相信你。」他捏了捏她的臉,「這張皮是真是假,我還不至於眼拙的看出來,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向我坦白。」

  「所以你剛剛之所以那樣說,其實是在試探我?」

  「我只是想試試看,你是否會對我說實話。」

  蘇墨柔有些氣惱的瞪著他,「那麼你現在滿意了?」

  傅東離笑道:「我相信,如果你所說的靈魂附體是真的,我應該是你的第一個聽眾。」

  「如果你想將這事傳揚出去,並利用這點來成脅我,恭喜你成功了,我擔心東窗事發自己會被當成怪物或瘋子。」

  「你這個傻瓜日他無奈的歎了口氣,你主動向我坦白,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去對別人說。別想太多了,好好的在宮裡做你的公主,我對承諾過的事,只要你是白菲菲沒有變回蘇墨柔就永遠有效。」

  說罷,在她唇邊印下一吻,「最近朝中事多,我還要回去看奏摺,如果你覺得寂寞,可以隨時來丞相府找我。」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蘇墨柔叫住了他。 「等等。」

  傅東離回頭看她。

  她輕咳一聲,小聲道:「從前我一直覺得你這個人很壞,不過認識得久了,其實你也沒我想像中的那麼壞。」

  他笑道:「如此說來,我十分肯定,你已經愛上我了。」

  未等她臉色發窘,他已經大笑著離開。

  蘇墨柔暗自氣惱。這該死的臭男人,真是無時無刻都不忘記來撩撥她的脾氣。

  她怔怔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這個人,己在不知不覺中,侵入她整個靈魂。

  說好了不會丟了心,可是現在,卻因為他一句承諾,徹底淪陷在他的柔情下。

  其實,她從來都不是個勇敢的人,在面對感情時,也像天底下大多數為情所困的女人一樣,無可自拔的。

  愛一個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愛上的這個人,她完全駕馭不了。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07:35 PM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9-16 10:46 PM 編輯

第七章

  自古以來,政策聯姻是壯大彼此實力的最快捷徑。

  前二十六個年頭,已經習慣所謂的自由戀愛,她幾乎忘了自己如今也是個公主的身分,有朝一日,也要面臨被指婚的局面。

  蘇墨柔今年一十八歲,就古代而言算是晚婚了,這恐怕跟哲康帝壓根忘了這個女兒有極大的關係,偏偏他倒是在這個時候想起她來。

  見她半晌沒言語,哲康帝又道:「上次宇文哲來我南凌時,似乎對柔兒你的文采十分欣賞,回去之後始終唸唸不忘,便派來使臣,向朕提出朕姻請。 」

  說完,又仔細打量了她一陣。

  「柔兒,有關這件事,朕只是想詢問你的意見,嫁與不嫁,還是在你。」

  蘇墨柔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以她的瞭解,別說是皇家,就是尋常百姓家也是奉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哪由得兒女說「不…」

  難道哲康帝還是個民主而又大度的父親?

  「西良與我國素來交好,數十年前,我南凌皇室,也有公主嫁給西良皇子為妻的例子,宇文哲今年二十六歲,據說已經娶了三個側室,但正妻之位始終空懸,若柔兒答應與西良朕姻,嫁過去之後,你就是宇文哲的正妻,一且對方登上帝位,你就是西良國國母。」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哲康帝似乎有些撐不住,用帕子掩住嘴,重咳了一陣,蘇墨柔急忙起身倒了杯茶遞過去。

  「父皇,事關兒臣終身,還望父皇容兒臣回去仔細考慮之後再做決定。」

  哲康帝接過茶喝了幾口,點了點頭,「這件事不急。」想了一會又道:「朕也知道,近來你與傅卿家之間往來十分頻繁。」

  蘇墨柔臉色一紅,想要辯解什麼,可她也知道,在宮中,她的一舉一動難逃皇上佈下的耳目。

  「柔兒,依你所見,傅東離這人如何?」

  「傅大人深謀遠慮,為我南凌立下無數功勞,依兒臣之見,他稱得上是我南凌的功臣。」

  哲康帝微微一笑,只是眼底的笑意卻不甚明了。

  「如果在西良大皇子和傅東離之間做選擇,你更傾向於哪一個?」

  這下,蘇墨柔臉更紅了。

  還沒等她回答,珠簾就被人撩開,輕步走進來的,是一身盛裝的柳貴妃,身後還跟了兩個模樣清秀的宮娥。

  「皇上吉祥。」

  幾人急忙給皇上請安。

  見愛妃出現,哲康帝便打住剛剛的話題,同時也化解了蘇墨柔的尷尬。

  「愛妃來啦?」

  哲康帝眼底含笑,朝對方招了招手,柳貴妃便乖巧的起身,走到榻前,輕輕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中,在一旁落坐。

  她先似笑非笑的看了蘇墨柔一眼,才道:「臣妾的哥哥就候在外面,皇上不是說,想找臣妾的哥哥來宮裡陪您下棋嗎?」

  「既是這樣,便請他進來吧。」

  說著,忙吩咐太監宣人進來。

  柳青城今日穿著官袍,五官與柳玉依有幾分相似,單從外表來看,也是個翩翩俊公子。

  他躬著身,進了房後,急忙跪下請安,待起身時,眼角餘光不經意掃到風華玉立的蘇墨柔,眸中閃過一抹驚艷。

  見狀,她急忙道:「父皇既然有事要忙,兒臣便先退下了。」

  哲康帝揮了揮手,「退下吧。」

  蘇墨柔沒再說什麼,走時,感覺柳青城灼熱的視線仍在自己的身上打著轉,便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柳青城不但不以為件,還認為被一個公主用那種含著幾分薄怒的眼神瞪也是種享受,當下一陣心神蕩漾,唇邊的笑意更加深了幾分。

  柳貴妃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直到蘇墨柔的身影完全消失的同時,一個計劃也在她腦中成形。

  如果她沒聽錯,剛剛在踏進乾清宮之前,依稀聽到皇上有意將蘇墨柔嫁給傅東離。

  不,她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絕對不會。

  ***

  寧兒似乎對她此番被皇上召見一事很擔心,當親眼看到她安安穩穩的踏進明月宮宮門,立刻喳喳呼呼的迎上來。

  「公主,皇上召見您,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她上下查看著,生怕主子有什麼損傷。

  蘇墨柔被她擔憂的模樣給逗笑了,「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父女之間閒聊了一陣,順便提了下關於我的婚姻大事。」

  「婚姻大事?莫非皇上想要給公主指婚?」

  「呢…也可以這麼說吧。」

  「說起來,公主的年紀的確也不小了,其他公主早在十五、六歲便嫁出宮…那麼,皇上究竟看上哪家公子?」

  蘇墨柔笑罵了她一句,「小丫頭,這種事不是由你來關心的,不管是哪家的公子,那也要本公主看得上眼才行。」

  寧兒頓了下,鼓起勇氣道:「那傅大人呢?我知道公主心裡其實是喜歡傅大人的對了,說到傅大人,剛剛您去見桌上時,他派人給公主送了禮物過來。」

  轉身,一路小跑步的將一個繫著紅細的盒子捧了過來。

  「是什麼?」蘇墨柔接過盒於仔細打量一陣。盒子倒是不大,不過包裝得很精緻。

  自從不久前,她向他坦承自己的真實身分之後,她總覺得東離待她比從前更加體貼。

  隔三差五的,便差人送來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偶爾,兩人在東宮見了面,他還會問她一些她那個時代的情況。

  私底下,他曾不只一次警告她,她靈魂附到七公主身上的這件事,絕對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因為那是他的特權。

  她知道,其實他是在擔心她,怕身分曝光會為她帶來危險。

  每次想到那個男人對自己的用心良苦,心頭都會掠過淡淡的幸福和甜蜜。

  慢慢拆開盒子,是一塊晶瑩的羊脂玉珮,玉身非常光滑,底端繫著一串漂亮的紅色流蘇,玉身精緻的刻了一個「柔」字。

  旁邊拿眼偷瞧的寧兒嘿嘿一笑,調侃道:「傅大人可真會討姑娘家歡心,如果我沒猜錯,這個柔字,應該是大人親手刻上去的吧。

  蘇墨柔佯裝憤怒的瞪她一眼,「本公主不罵人,你這個丫頭倒是越來越什麼都敢講了,我肚子餓了,還不去給我準備午膳去。」

  「是,奴才這就下去,不在這打擾您細心打量傅大人給您送來的禮物了。」

  說著,笑嘻嘻的轉身逃跑了。

  蘇墨柔拿她沒辦法,跺了跺腳,又垂下頭,細細打量盒裡這塊上等美玉。

  玉上的那個「柔」字,刻得很深很細緻,一筆一劃,彷彿都昭顯著刻玉之人的心思。

  指腹在字上輕輕摩掌著,心底被甜蜜所佔滿。

  其實當哲康帝問她,傅東離和宇文哲哪個更得她喜歡時,她的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一她並不希罕做西良國未來的國母,此生此世,她只想與心愛的男子廝守一世就好。

  ***

  那日之後,哲康帝便沒再召見過她。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幸福的流逝著。

  太子最近在朝中表現得越來越好,就連從前那些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大臣,也漸漸被他所展現的王者風範折服,不得不重新審視南凌皇朝這位年幼的君王,將在未來的日子裡,擔任怎樣的角色。

  不久前,甘玉縣發生洪災,朝廷面臨要安置大批災民的狀況,蘇靳軒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很是虛心的向傅東離求教解決之道。

  蘇墨柔不想打擾兩人談論正事,便悄悄出了東宮,準備回明月宮做些她拿手的小菜,待傍晚時,與太子和傅東離一同享用。

  還沒走出東宮多遠,只覺腦後生風,一陣麻痛便襲來。

  她本能的轉身,想知道襲擊她的人是誰,可沒等她看清,一陣酥麻感就傳遍全身。

  像被打了麻醉藥,她在轉瞬間幾乎失去行動力,那人從她身後一把抱住,兩指緊緊拍住她的頸動脈,力道非常大。

  蘇墨柔強撐著,在那人的手背上抓了一把。即使這時代沒辦法透過DNA採集皮屑來尋找凶手,但如果她還活著,就一定要知道這偷襲者,究竟是哪號人物。

  黑暗很快襲上,她全身綿軟的失去意識。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類似柴房的地方,雙手和雙腿被緊緊綁著,嘴裡還被塞了一塊抹布。

  她用舌頭將那味道難聞的抹布頂開,身上仍殘留著酥麻的感覺。

  看來那個偷襲她的人,應該是點了她身上的某個穴道,才會讓她暫時失去行動而己。

  她環顧四周,順著窗口向外張望,景物一片陌生,如果她沒猜錯,她已經被帶離了皇宮。

  敢入宮劫人,這個人的身手一定不錯,尤其還能將她順利帶出皇宮,說明他對皇宮的地形非常熟悉。

  那麼,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一邊尋思,她一邊想辦法解開身上的繩索。

  幸好綁她的只是普通的草繩,她滾到牆邊,利用牆角尖銳的地方,用力麼著繩索,很快的,手上的繩子就被麼斷了。

  趁沒有人進來,她又盡速將腿上的繩子打開。

  血脈被長時間束縛,出現間歇性的麻木,她以前和老爸學過推拿按摩,知道按哪個穴位,可以讓知覺盡快恢復。

  外面隱約傳來腳步聲,蘇墨柔心底有些緊張,在什麼事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她不敢隨便冒險。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伴隨著有些耳熟的嗓音,「陳總管說,有人送了份大禮到府上,本官倒要瞧瞧,所謂的大禮,究竟有多大?」

  當兩扇門被從外推開時,她和對方都怔在當場。

  柳青城?

  來人身穿一襲青色衣袍,兩腮還掛著酒後的紅暈,同時,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顯見不久之前,這人被灌得不輕。

  「哎呀,果然是個小美人呀,不過我看你怎麼有點面熟?」

  柳青城晃了進來。眼前的女人,雖然樣子有些狼狽,可那俏麗的五官,卻讓他心神蕩漾。

  他眼含邪笑,一把撲了過去,將她抱了個滿懷。 「你的模樣長得和宮裡那位嬌滴滴的七公主,簡直是一模一樣,雖然那個美人我垂涎了很久,可卻是個能看不能吃的,還是你好。」

  說著,油膩的嘴便湊了過來。

  蘇墨柔心裡也是納悶,這個柳青城怪怪的,分明是他把她給擄來的,可他卻表現出一副根本不認識她的樣子。

  莫非擄她來此的,另有其人?

  眼看他的嘴湊了過來,她臉色一變,一巴掌用到他的臉上。

  柳青城顯然沒料到一個姑娘家的力氣竟然這麼大,受了耳光,本能的放開手。

  蘇墨柔趁隙,抬起長腿,對著他胯下便一腳踢了過去。

  「你這個白天流氓,老娘也是你敢隨便肖想的?給我下地獄吧。」

  上一世的她,對應付色狼可是非常有經驗的,況且柳青城雖然人高馬大,可他現在醉得不輕,手腳自然不及清醒時敏捷。

  果不其然,柳青城被踹得哀嚎連連,忙不迭的對著外面高喊,「來人啊,快來人…」

  片刻工夫,便有人聞聲跑了過來。

  見到十幾個家丁持著棒子進來,蘇墨柔不敢再逗留,便趁眾人疑惑之際,一古腦的衝出去。

  見狀,柳青城扯著嗓子大喊,「無論是死是活,別讓那個女人給我跑了,哎喲餵呀,我的命根子喲……」

  他在這邊哀嚎,蘇墨柔則拚命向外跑。

  可就算她身手再敏捷,被一群訓練有素的大男人四麵包抄,也不可能逃得了。

  持著木棒的家丁一擁而上,為了不被抓住,她不得不和他們打成一團。

  手無寸鐵的她,左支右拙,臂上挨了好幾棍。

  刺骨的疼痛令她幾乎才下眼淚來,可她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一旦被這群人抓住,她的下場可以想見。

  她奮力的往外跑,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一就算是死,她也不要被柳青城那個混蛋給糟蹋了。

  迎頭撞上一個人,將她抱了個滿懷。

  她心下大驚,急欲掙脫之時,頭頂飄下一道焦急又擔憂的聲音,「墨柔,是我」

  她淚眼婆娑的抬頭,直直望進傅東離的眼中。

  當看清對方的長相後,她無助的撲到他懷裡,身體不住的顫抖,緊緊的將他抱住,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抓位一塊可以救命的浮木。

  傅東離什麼都沒問,用力的圈住她瘦弱的嬌軀,力道之大,像恨不能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肉之中。

  他輕輕在她耳邊安撫道:「沒事了,你放心,今日抓你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形勢急轉直下,柳青城府裡的家丁,被傅東離帶來的官兵給團團包圍,送進了大牢。

  喝得醉醺醺的柳青城,被人從柴房裡拎出來時,眼角還帶著幾分邪笑,他笑嘻嘻的對傅東離說:「傅丞相您也來啦,這姑娘好生漂亮,要不我們一起…」

  話音還沒落,一記重重的耳光便甩到他的臉上。

  傅東離眼底一冷,道:「拖下去,先杖責二十大板。」

  命令出口後,柳青城總算是清醒了幾分。

  當看清眼前情景,他候地一驚,急忙撲跪到傅東離面前,抱著他的大腿哀求,「大人饒命啊,下官一時糊塗,公主?天吶,七公主怎麼會在我的府上。」

  沒等他說完,一腳便踢了過去。

  可憐的柳青城被踢得連翻幾滾,牙齒也被踢落好幾顆。

  傅東離看都不看他一眼,打橫抱起蘇墨柔,直奔向外面的馬車。

  上了馬車之後,蘇墨柔的心總算暫時安定下來。

  一路上,傅東離一聲不吭的圈抱著她,好像一鬆手,懷裡的人就會平空消失一樣。

  她忍不住抬眼,小聲問:「你是怎麼知道我被柳青城綁架的?」

  傅東離似乎陷入沉思之中,被她的聲音所驚擾才回過神來。

  「你說什麼?」

  蘇墨柔有些擔憂的看著他,「你沒事吧?」

  他突然笑了,將她更緊的抱在懷裡。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才對。當我從寧兒口中得知你失蹤的時候,還以為…」

  他沒敢再往下說,甚至不敢去想像那樣的結果。

  雖然靈魂附體這種事聽起來離奇,卻不代表不可能發生。

  守衛森嚴的皇宮,好好的一個人就那麼平空消失,他當時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一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她被帶走了。 」

  他很害怕,怕上天收走她,怕好不容易找到的這個女人,永遠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似乎感覺到他的恐慌,蘇墨柔緊緊抱住他,低聲在他耳邊說:「既然上天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想,袍不會輕易再將我帶走的。

  「是啊,在我沒同意的情況下,誰敢將你帶走?」

  她忍不住笑道:「是啊,你可是這天底下最有本事的傢伙呢。」

  傅東離緊繃多時的心,終於因為她的一句調侃而漫慢放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可以在柳青城的府裡找到我的?」

  聞言,他將她腰間配戴的那個羊脂玉珮卸了下來,並將玉身遞到她鼻端。 「你聞間,這玉有什麼味道嗎?」

  蘇墨柔聞了聞,起初還沒發現,聞了一小會,就聞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味道並不是太重,卻十分清香。

  她有些不可思議道:「這玉好香啊。」

  「是啊,這是北嶽特產的白香玉,玉的本身會散發出一種奇香,配戴者戴得久了,身上就會被玉的香味滲透,久而久之,就會散發出淡淡的體香,剛才一團混亂你可能沒注意到,追蹤到這種香味的是我帶去的一條狗,我給它聞原本裝玉的那個盒子,從東宮和明月宮幾個點開始追查。」

  她有些吃驚,「也就是說,你之所以這麼快找到我,其實是在我的身上安裝了跟蹤器?」

  傅東離不由得笑道:「嗯,說這玉是跟蹤器,倒也不為過。原本是想送你珍稀點的玩意,沒想到這個小玩意,意外救了你一命。」

  「也許這就是上天的旨意吧。」

  「上天的旨意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女人,這種事要是發生在別的姑娘身上,肯定不會像你這麼冷靜的,就算不被嚇破膽,恐泊也要哭哭啼啼。」

  「既然這一世的身分貴為公主,就該做好被綁架勒索的心理準備。」

  「你還真是想得開。」

  「想不開又怎麼樣?事情遇上了,只能面對它、接受它、解決它。」

  「那麼,你可知道綁架你的,究竟是什麼人?」

  她回想了一陣,「我只記得,自己被點了穴道,那點穴的人好生厲害,幾乎是片刻工夫,我就發現自己渾身酥軟,一點行動力都沒有了。」

  聽到這裡,傅東離臉色一變,彷彿想到什麼。

  「雖然我沒看清那個人的長相,不過在那人抓我時,我曾抓破他的手,依我判斷,那人很瞭解皇宮的地形,否則,他不可能神鬼不知覺的把我帶出皇宮。」

  她仰臉看向傅東離,又說:「你覺得,究竟是誰想要綁架我?我不相信柳青城有那個膽子,而且他當時看到我時似乎還有些意外,我想擄我到他府上,應該另有其人。」

  傅東離眼神一瞇,冷笑一聲,「不管是誰,既然將主意打到我的人頭上,等待他的,必是死路一條。」

  蘇墨柔被他那句「我的人」說得一陣心神蕩漾。

  他話說得如此霸道囂張,卻帶給她一種強烈的安全感。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安心的靠在他懷裡,心頭有淡淡的幸福滑過。

  不管這個人在外人眼中是好是壞,至少,他是真心疼愛著她,在意著她的。

  傅東離也沒再講話,下巴枕在她的頭頂,彷彿這種沉默,更能讓他們體會出彼此的情意。

  夭下之大,想要找到那個讓自己心動的存在並非是件簡單的事。

  有的人,庸庸碌碌的度過一生,卻完全不明白來這一遭的意義。

  愛情,或許不是人生的全部,但茫茫人海中,能有那麼一個人理解自己、關心自己、在意自己,這難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嗎?

  一路將蘇墨柔送進宮裡,受了一番驚嚇的她,在抵達皇宮時已經沉沉的睡去。

  傅東離沒有叫醒她,輕手輕腳的將她抱進明月宮,親手為她蓋上薄被。

  裸露在外的手臂浮現棒打後的癖青,他難掩心疼,一遍又一遍的,細細撫摸著她受傷的地方。

  她是個堅強的女人,為了在這個時代活下去,小心翼冀,步步為營。

  即使是受了傷,也不肯開口喊一聲痛。

  傅東離吻了吻她的眼皮,起身。悄悄的離開了她的寢宮。

  來到殿外,從東宮趕回的寧兒滿臉焦急的迎了上來。 「傅大人,公主她…」

  「她沒事,已經暫時睡下,不要吵醒她,等她醒來後,記得煮些安神的東西給她吃。還有,她手臂上受了些傷,晚些時候,我會派人送來傷藥,等醒了,你仔細替她塗在傷處。」

  寧兒忙不迭點頭,「放心吧傅大人,奴才一定會好好伺候公主的。」

  他點了點頭,「另外,我會安排人手在明月宮保護公主的安全,若有什麼事,立刻派人通知我。」

  吩咐完,他疾步離去。

  看著他頑長的背影,寧兒幽幽歎了口氣。

  曾經,這個被她認為是這付王最可怕的人,如今,卻成了她的公主的保護神。

  世事果然難以預料。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07:52 PM

第八章

  不知道是柳青城太倒媚,還是報應。

  杖責他二十大板的人與他有奪妻的私怨,幾十大板用力打下去,竟把人給活活打死了

  雖然柳青城在朝中的官位並不高,但他妹妹可是皇上身邊最得寵的柳貴妃,這層身分,讓朝中很多大臣不得不賣他幾分面子。

  得知哥哥被人活活給打死,柳貴妃哭哭啼啼闖到乾清宮找皇上討公道。

  被她煩到不行的哲康帝,面對眼前淚眼婆婆的嬌人兒,不由得歎了口氣,「國舅也實在是不像話,公主貴為千金之軀,他怎麼敢隨便劫持?」

  「皇上,我哥哥這件事雖然辦得有欠思慮,可之前您不是允諾過他,要將七公主嫁給他為妻的嗎?一旦七公主嫁給我哥哥,他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就算我哥哥一時情急做了糊塗事,也罪不至死啊。」

  「朕當時只說考慮,並沒有允諾。」

  哲康帝覺得自己挺冤枉的,那天愛妃找來她哥哥到宮裡陪他下棋,幾人談著談著,愛妃便說七公主年紀不小了,到了該出嫁的時候,還說自己的哥哥生得一表人才,想替七公主保媒。

  他平日裡一向寵愛這個妃子,在一些小事上,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那天也是他糊塗了,愛妃順口那麼一說,他也順口一允。

  結果沒過幾天,就傳來公主被綁架的消息,更讓他頭疼的是,負責審理此事的傅東離,居然在一怒之下將人給活活打死了。

  面對愛妃的哭訴,他也是無能為力。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別人身上,他還可以把人叫來替愛妃出氣,可是傅東離…

  兩人雖是君臣關係,可實際上,朝廷大臣早就看出來,南凌皇朝的大權在很久以前,就落在傅東離的手中了。

  對於傅東離和柔兒之間的事,他不是不知道,而知道也不能怎麼樣。

  他一方面想要利用柔兒來牽制住傅東離,一方面,又希望柔兒可以嫁給西良大皇子宇文哲為妻。

  有了西良這個後盾,待他百年之後,南凌皇朝或許還得以保全。

  與此同時,他又怕將柔兒嫁給宇文哲,會激怒傅東離。

  既然決策兩難,他索性將選擇權交給柔兒。

  沒想到就在這個節骨眼,柳青城卻色膽包天的跑出來。就算當初答應考慮將柔兒嫁給他,也不過是場面話。

  他堂堂南凌皇朝的皇帝,怎麼可能失算到,將那個可以利用的女兒家給這麼個不成氣候的東西?

  偏偏他的心思沒人能明白,眼看愛妃在他面前哭個不停,哲康帝狠心道:「這件事就先這樣,朕累了,你跪安吧。」

  柳貴妃還想繼續哭鬧,無奈皇上已擺出趕人的架式,任憑她再怎麼胡攪蠻纏,恐怕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惱恨的離開乾清宮,她心有未甘的換了身衣裳,坐輯出宮,直奔丞相府而去。

  ***

  聽到小廝通報的莫謙,並未把這個貴妃放在眼中,將人迎進府,只是怕在門口鬧得難看。

  他表情漠然的看著進了門後,便口口聲聲說要見大人的柳貴妃,不理會她驕縱的態度,淡然道:「大人正在書房處理公事,暫不見客。

  如果是以往,柳貴妃斷然不敢如此器張,可今時不同往日,她的哥哥被人給活活打死,這筆帳,總該有個人來承擔。

  我只想和傅大人討個公道…

  「大人現在沒有時間。」

  「可這件事真的很急」

  就在她吵鬧不休時,一個小廝過來傳話,「大人說,既然貴妃娘娘如此執著,就讓她過去書房說話吧。」

  莫謙聞言,對柳貴妃做了個請的手勢,「娘娘請。」

  柳貴妃忙不迭奔向書房,一進門,就見傅東離只穿了件輕薄的青色長衫。

  長身玉立,豐神俊秀。

  就算沒有華服襯托,這人仍是那麼耀眼奪目,致命吸引著他人的視線。

  她故意端起貴妃的派頭,向他走去,開門見山的說:「相信傅大人很清楚我今日找你所為何事。」

  捧著一本書正慢慢翻頁的傅東離,慵懶的躺在軟榻上,並末因為對方是貴妃,而流露出半點敬意。

  唇邊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聞言,柳貴妃嬌哼一聲,

  解釋什麼?他放下書,

  他斜了她一眼,哼道:「柳青城被八十大板活活給打死了,娘娘來下官府上,定是要找下官討個公道。」

  「既然大人心知肚明,想必大人定會就我哥哥的事,給我一番解釋了? 」

  漫條斯理的從楊上坐了起來。 「你哥哥罪該萬死,我倒是覺得,那八十大板的責罰便宜他了,像那種無賴,應該要凌遲處死。」

  柳貴妃臉色大變,氣憤不己,「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要如此不顧情分來對付我柳家嗎?」

  傅東離也繃起俊容,冷聲道:「如果你夠聰明,你哥哥也不會死得這麼快。」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我想,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他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揹著我玩的伎倆,你以為你說服皇上,讓你哥哥娶蘇墨柔入府的事,辦得很高明嗎? 」

  柳貴妃驚惶失措道:「七七公主本來年紀就不小了,嫁人生子,也是天經地義。」

  傅東離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七公主,只能嫁我為妻。」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就像一道誓言,重重擊在柳貴妃的心房上。

  「所以說,你私底下做的那些小動作,只會給你們柳家帶來毀滅性的傷害。」

  似乎被他的執著刺激到,她瞪圓雙眼迎視著他,「就算是這樣,我哥哥也罪不至死。陳總管說,七公主是被一個神秘人送到柳府的,而且那個時候我哥哥已經喝醉了,根本分不清是非對錯。 」

  「一個連是非對錯都分不清的人,難道還不該死嗎?」

  「傅東離,你為了一個蘇墨柔,竟然可以無情心狠到如此地步」

  柳貴妃不否認自己對他是存著私心的。

  她真的很怕,怕傅東離會棄她而去,怕哲康帝駕崩之後,自己會一無所有。

  所以才趁著哥哥陪皇上下棋時,向皇上提出,將蘇墨柔嫁給她哥哥的主意。

  她知道以哥哥目前的官位,想要娶得一朝公主有些困難。

  但皇上對她向來有求必應,只要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她不信皇上會不依著她。

  只要蘇墨柔嫁人生子,傅東離對她就會斷了念頭。

  她要擁有傅東離,任何可能威脅到她的存在,她都會想方設法的剷除。

  「我為蘇墨柔可以做到哪種地步,與你何干?」

  柳貴妃被嗆得臉色通紅,一時之間竟答不出話來。

  「娘娘,別忘了自己的身分,做為妃子,你私闖大臣府邸,用妒婦一般的口吻對下官發出指控,你就不怕自己的行為,會敗壞皇家的體統嗎?」

  她低垂著眼眸,雙手死死絞著衣襟,注然欲泣道:「你明知道,我是真心喜歡著你的。」

  傅東離嗤笑一聲,「好笑,既然當初你為了榮華富貴選擇這一條路,就該知道你注定失去什麼。另外,我不妨告訴你,無論你是否進宮為妃,這一生,我都不會娶你進我傅家的大門。」

  這番話無情到了極點,就算柳貴妃的心理防線再如何堅固,此刻,也被傷得體無完膚。

  她揮淚離去,滿腔怨恨只能化為隱忍,隨著眼淚在風中飄落。

  傅東離負手而立,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眸底全是冰汾之意。

  始終候在門外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洛梅,不屑的撇唇,忍不住道:「大人是看得起她,才提攜她一把,不料這女人竟然如此不識好歹,將主意打到大人的頭上來了。」

  「你倒是看得透徹。」他輕輕一笑,笑意卻根本未達眼底。

  洛梅羞澀一笑,「這都是大人平日裡教導得好。」

  「是嗎?」傅東離緩步走到她面前,垂頭看了她一眼,「那麼依你之見,你覺得柳青城這次死得是否冤枉?」

  「他色膽包天,覬覦公主美色,自是死有餘辜。」

  「可惜他死了,真正的罪魁禍首卻要逍遙法外。」

  她不由得暗自捏了把冷汗,「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青城雖然好色,卻還沒膽大到敢進皇宮擄人,由此可見,將七公主帶出皇宮的,另有其人。」

  他笑看了貼身侍女一眼,漫不經心又道:「據七公主回憶,那人點穴手法很高明,而且對皇宮地形非常熱悉,種種跡象顯示,不可能是柳青城所為至少他的底下沒有這樣的能人。」

  「說不定,是柳貴妃派人協助。」

  「噢?你這麼認為?」

  洛梅被他戲謔的眼神盯得有些無所遁形。

  她面容僵硬的笑了笑,「奴蟀不過是妄自猜測,還請大人莫放在心上。」

  「洛梅,你跟在我身邊也有五年了吧?」

  「到明天,正好是五年零三個月。」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

  「是。大人待洛梅恩重如山,這些年裡,大人還親自教導洛梅習武練字,洛梅能有今日,全是大人的恩賜。」

  傅東離看了她一眼,「難道你完全不埋怨我還罰過你板子?」

  她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那是洛梅犯了錯,理應受到責罰。」

  「你倒有自知之明,可惜,當初的那頓板子,似乎並沒有起到教訓的作用。」

  「大人何出此昔日?」她臉上流露出幾分驚慌。

  他靜靜看著她,還記得當初我將你從妓院裡救出來時,和你說過什麼嗎」

  洛梅吞了吞口水,怔怔看著這個她愛慕了整整五年的男子。

  半晌後,她幽幽道:「大人曾說,此生最恨背叛,可以讓一個人生,自然也可以讓一個人死,謹守本分、絕對服從是你對手下人最基本的要求。」

  話落,她忍不住問:「大人為何要問這個?」

  「因為我覺得,該是清理門戶的時候了!」傅東離突然一把擒住洛梅的手腕,當她手背上的紅抓映入眼底時,他不怒反笑,「我教授你武藝識字,沒想到有朝一日,你卻將這些算計統統回饋到我的身上。」

  「洛梅,當初讓人杖責你時我就警告過你,別再做讓我不高興的事,否則,你將失去留在我身邊效命的資格。」

  她大驚,臉色慘白道:「大人,您這是何意?」

  「還想狡辯嗎?你這手上的抓痕是怎麼來的?」

  「奴才…奴才我…這是不小心…」

  「皇宮的地形你相當熟悉,當初也是我親自教你點穴的功夫。以你的身手,進宮擄出一個弱女子,幾乎是輕而易舉。」

  未等洛梅辯解,他又道:「你倒是會算計,知道把七公主當成禮物送去柳府,一方面趁機重挫柳玉依的氣焰,一邊又可以將眼中釘透過柳青城之手剷除。」

  「沒有,大人,奴才沒有…」

  「洛梅,要想當我身邊的狗,就要謹守一條狗的本分,你已經犯了太多次規,這樣真的很不好。」

  他手下微一用力,捏在她的腕上,只聽洛梅慘叫一聲,手骨就這麼被硬生生的折斷。

  「當年,我親自將你培養成我的左右手。今日,就算不要這隻手,我也該親自折斷,不過念在你伺候了我這麼多年的分上,我姑且留你一條命,你走吧。」

  強忍手腕傳來的疼痛,洛梅撲通一聲跪下,「大人,求您不要趕洛梅走,奴才知道錯了,奴才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會違抗大人的任何旨意。」

  傅東離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唇邊扯出一抹冷笑。

  「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上次你故意燙傷七公主時,就己踩到我的底限。」

  「不,不要,奴才不走。大人,奴才錯了,奴才真的錯了,奴才是一時被嫉妒蒙蔽了雙眼,自以為只要將七公主送給柳青城,就能斷了大人對她的念頭。」

  「我從十三歲起便跟在大人身邊,這些年,圍繞在大人身邊的女人不計其數,我以為以為大人對七公主也只是玩玩而己,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洛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方面是因為手骨斷裂疼痛難忍,另一方面,則是被即將遭傅東離拋棄的恐慌嚇得魂不附體。

  當初的確是她進宮擄出蘇墨柔,那時只想著要讓那個女人嚐到苦頭。

  清白對女人來說,是最寶貴的東西。

  一旦蘇墨柔被柳青城砧污,她相信大人一定會拋棄那個女人。

  到時候,她就可以以嘲笑的姿態,出現在蘇墨柔面前,凌辱她以報她害自己被大人杖責的屈辱和苦痛。

  可她萬萬沒想到,到嘴的鴨子居然讓柳青城給搞飛了。

  一直到柳青城被活活打死,她才意識到自己錯估了蘇墨柔在大人心日中的地位,大人何等精明?柳青城的死絕非意外,執行杖責的人會執法過度,只怕在大人的意料之中。

  她無法離開大人,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命,一旦離開,她想自己大概就像離開水的魚,會變得生不如死。

  她寧顧他親手結束她的生命,而不是留著她這條命苟延殘喘,失去活在這個世上的意義。

  傅東離卻是鐵了心,無情的將她踹向一邊去。 「滾,從今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

  見洛梅還是不肯走,他叫來守在外面的莫謙,將人給拖出丞相府。

  重新回到主子面前的莫謙,不由得勸道:「大人,好歹洛梅也陪在您身邊五載有餘,為了七公主,您將一個心腹就這麼趕走,值得嗎?」

  傅東離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莫謙被嚇了一跳,急忙低下頭,等待領罰。

  「莫謙,一條忠心的狗,是不會反咬主人一口的,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他點了點頭,「屬下明白。」

  「既然明白,又何必多此一問?」

  「屬下知錯。」

  「退下吧。」

  ***

  對於丞相府所發生的事,在明月宮裡養傷的蘇墨柔白是一點都不知情。

  自從被傅東離送回宮裡之後,這幾日,她每天吃飽睡、睡飽吃,寧兒怕她驚魂未定,吩咐御膳房變著花樣做些壓驚安神的膳食給她吃。

  太子得知皇姊遭人綁架受驚,也是隔三差五過來關心。

  傅東離最為勤快,幾乎天天往明月宮跑,一點也不在乎他堂堂一個大臣,三不五時的就來公主寢宮,會不會落人口舌。

  不過傅東離就是傅東離,他我行我素慣了,根本不在意別人的評價。

  每次來明月宮,他都會帶些美味的小點給她。

  蘇墨柔臂上的瘀青,也因他派人送來的藥膏而消退得極快。

  細細打量著她已經復原的手臂,傅東離歎道:「那些刺眼的瘀青總算是全部消失了,不然的話,傅大人心情就會變得很不好,一旦傅大人的心情就有很多倒霉鬼要跟著遭殃。」

  他剛說完,蘇墨柔便笑不可遏的倒在他懷裡。

  偷偷在他腰上輕摔一記,她笑罵道:「你還好意思說,你這分明就是在遷怒。我聽說,柳青城被人給活活打死了,雖然他的確是個討人厭的登徒子但到底罪不至死。」

  傅東離哼笑一聲,「不過就是打了他八十大板,是他自己身子單薄,才會被打死。

  「可你這麼做,不會招來柳貴妃的怨恨嗎?好歹她也是皇上身邊的寵妃,我始終覺得,萬事給自己留條後路,一旦做得絕了,有朝一日,吃苦頭的還是自己。 」

  怎麼?他笑語的勾起她的下巴,「莫非你怕我保護不了你的小命?」

  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這是在為你著想。」

  「嗯,果然是個貼心的姑娘,還沒嫁給我傅東離,就知道替為夫的著想了。

  「胡說什麼?誰要嫁你?」

  「不嫁我,你還想嫁給誰?」

  「天底下的男人千千萬…」

  「哪個又比得上我傅東離?」

  「你這人真是不要臉。」

  「莫非你不想嫁給我?」他一本正經道:「我可是做好了要娶你為妻的準備,如果你不信,明日我便備禮去見皇上,求他把你家給我。

  蘇墨柔臉色微紅,被他突如其來的認真模樣搞得心頭小鹿亂撞。

  傅東離繼續追問:「怎麼樣?你到底答不答應?」

  就在兩人濃情密意時,門外傳來太子駕到的通報。

  蘇靳軒最近已經開始和其他太傅學習騎射,剛剛結束課程,便急吼吼的跑到明月宮,來看他最心愛的皇姊。

  寧兒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傅大人在房裡陪著公主呢。」

  蘇靳軒軟軟的聲音跟著揚起,「太傅最近很閒嗎?怎麼總是在皇姊的寢宮裡待著? 」

  聞言,蘇墨柔掩嘴一笑。

  傅東離則陰沉著俊臉,在心底發誓,以後一定不會讓這討人厭的小東西過得太愉快。

  沒多久,就聽一陣腳步聲傳來,蘇靳軒興匆匆進來,當看到傅東離時,還是稍微斂住興奮的表情,規規矩矩的喊了聲,「太傅。」

  他哼了一聲,「你很閒嗎?」

  太子眨巴著大眼睛,似乎不太懂他的意思。

  「身為一個太子,你肩負治理國家的重任,可是你看看你自己,隔三差五就往明月宮跑,成何體統?」

  蘇靳軒被訓得委屈。

  他的確經常往明月宮跑,可是,太傅不也經常來這裡和他搶皇姊嗎?

  嘟了嘟嘴,他一本正經道:「我是來給皇姊送東西的。」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個盒子,走到蘇墨柔面前。

  「皇姊,這是我從李太醫那裡得來的寶貝,是用天山雪蓮製成的藥膏,皇姊前陣子不是受了傷嗎?李太醫說,只要塗上這個藥膏,淤青很快就會消退肌膚也會變得光滑如玉。」

  見小傢伙如此貼心,她忍不住將他抱進懷裡一頓搓揉。

  「軒弟真是體貼,皇姊好開心。」

  見心愛的女人摟著那個小東西又是親又是揉,傅東離醋勁大發,他一把奪過太子手中的盒子,黑著臉道:「既然東西送完了,你是不是也該走人了?

  蘇靳軒委屈的咬咬唇,「可是我原本打算留在皇姊這裡用午膳的。」

  被他裝可憐的樣子氣得不輕,傅東離危險的瞇起眼看著他,「明月宮的午膳比東宮豐富嗎?」

  他被他的樣子嚇得一抖,但還是壯著膽子說:「皇姊做的湯,特別好喝。」

  「你皇姊現在受傷了,你好意思讓她為你做湯?」

  蘇靳軒終於不言語了,他可憐兮兮的癟著嘴,絞著自己的太子袍。

  蘇墨柔忍不住道:「不過就是一頓午膳,你們兩個幹麼大眼瞪小眼,軒弟,你想喝什麼湯,皇姊給你弄去。」

  他終於露出笑容,「我想喝冬瓜牛肉湯。」

  說完,還得意的看了太傅一眼,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傅東離哼笑。好,很好,你這個小鬼敢和我搶女人,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公報私仇!

  在這種表面風平浪靜,其實暗潮洶湧的狀況下,日子不知不覺的度過。

  ***

  沒多久,宮裡發生一件大事。

  哲康帝身邊最得寵的柳貴妃,居然膽大妄為的勾引年輕侍衛,而且還被皇上抓姦在床。

  龍顏大怒,當即便下了一道聖旨,將柳貴妃打入冷宮。

  哲康帝自己則被氣到險些一命嗚呼。

  御醫一陣手忙腳亂的搶救,人總算是從閻王爺手中搶了回來。

  得知這個消息後,蘇墨柔急忙跑去乾清宮探望。

  隔著紗帳,她隱約看到哲康帝臉色憔悴,看得出來這次發病讓他元氣大傷。

  幾個御醫臉上也都露出不樂觀的表情,看樣子,哲康帝駕崩的日子,不會太遠了。

  從乾清宮出來沒多久,就看到傅東離同幾個大臣一起趕來。

  傅東離用眼神示意幾個臣子,眾人非常懂得看眼色,小心退到一旁,留給兩人談話的空間。

  「皇上的情況怎麼樣了? 」

  蘇墨柔搖了搖頭,「不妙。」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柳貴妃不像是那種為了個侍衛,就賠上自己大好前程的女人。」

  微微一笑,傅東離低聲道:「不管她是什麼樣的女人,通姦這種事,她始終是做了。」

  她大驚,突然意識到,柳貴妃與人通姦,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莫非,這一切都是東離在幕後一手操縱?

  她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想問什麼,卻發現自己居然什麼都問不出口。

  「別想太多了,最近可能要變天,萬事小心。」

  蘇墨柔一把抓住他的手,認真道:「若是真的變了,你會怎麼做?」

  他垂頭看了她一眼,「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的希望,你都答應嗎?」

  傅東離椰捕的笑道:「墨柔,你到底在怕什麼?唇瓣輕輕移到她耳邊,記得我說過,當初承諾過你的那句誓言,永遠有效。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的心總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揖下話後,他趁其不備,偷親了她一口,轉身,和眾大臣往乾清宮而去。

  蘇墨柔怔怔的站在原地,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心底一陣發寒。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10:40 PM

第九章

  自從親眼目睹愛妃與侍衛通姦之後,哲康帝便氣得一病不起,整日躺在乾清宮用上好的藥材用著命。

  皇上龍體欠安的消息幾乎傳遍整個宮廷,大臣們對於這樣的變故,都隱隱察覺到幾分不對勁。

  最近朝堂上形勢緊張,一直在議政殿聽政的蘇靳軒,也意識到父皇似乎命不久矣,自己肩上的擔子,將越來越沉重。

  而蘇墨柔除了上次在乾清宮門前和傅東離見過之久面,最近幾日都沒再看到他的身影。

  她不知道將發生什麼事,只是隱隱猜到,南凌的局勢將要發生一次大洗牌。

  沒過多久,就傳來柳貴妃在冷宮自盡的消息。

  當蘇墨柔聽到這個消息時,震撼之餘,也不免生出一股淡淡的悲傷。

  這就是後宮女人的命運,得寵時,呼風喚雨;失寵時,無人聞問。

  從寧兒口中得知,太子最近的情緒有些不太穩定,蘇墨柔決定去看看他。她知道那個孩子心裡肯定很不安,按理,一旦哲康帝駕崩,太子就要登基。可是,太子能否順利的登基,如今還是個未知數。

  她來到東宮,看到太子正心緒恍惚的坐在書房裡,手中提著毛筆,毛尖上的墨汁滴到紙上,可他卻渾然未覺。

  蘇墨柔不由得擔憂道:「軒弟,你在發什麼呆?」

  他回神,看清來人,急忙放下毛筆,輕喚了聲,「皇姊,你怎麼來了?」

  「這個時間,你怎麼沒在上課?」

  蘇靳軒起身,乖巧的迎了上來。 「太傅近日公事繁忙,已經有四、五日沒來東宮給我上課了。」

  想到傅東離,她心頭又是一跳。

  慢慢蹲在皇弟面前,她揉了揉小傢伙的頭髮。 「我聽寧兒說,你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的。」

  「軒弟,你在撒謊。」

  蘇靳軒臉色一紅,不安的絞著手指,慢慢垂下頭,低聲道:「好吧我承認,其實我最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說不上來,也許是即將面臨的事情太沉重,我很害怕,怕自己沒有能力去承擔那些…」

  蘇墨柔抬起他的下巴,柔聲的說:「如果你真覺得那是一種負擔,可以不必去面對。」

  「可是…」蘇靳軒認真道:「我想變得強大,想要頂天立地,我要讓皇姊你能夠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哪怕將來你嫁了人,也有娘家給你靠。」

  被他認真的口吻嚇了一跳,她臉色複雜的看著他。這麼小的孩子,居然一本正經的對她說,他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保護她。

  心頭泛起一股難喻的酸意,她伸臂將他攬進懷裡。 「皇姊不想讓自己成為你生命中的負擔。」

  蘇靳軒卻堅定回她說:「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在這充滿勾心斗角的宮中,他一直只想著如何能夠活下去。

  但皇姊的出現,改變了他的想法。

  人活一世,總有個努力的目標。

  有的人想要財富,有的人想要地位,對他來說,他不再只想活著,更想活得有尊嚴,他知道只有自己夠強大才能夠保護得了自己和身邊的人。

  蘇墨柔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的不安,目前宮裡形勢過於緊張,就算他們是哲康帝的子女,彷彿也沒有資格去乾清宮觀見皇帝。

  唯一能幫助她的,就只剩下傅東離。

  ***

  這日,她喬裝打扮之後,直奔丞相府而去,當莫謙聽小廝說,有人出示一塊羊脂白玉要求見大人,他立刻急急忙忙將人迎進府裡。

  「大人在大廳招待幾位大臣,公主若是不著急,請在大人書房稍候片刻。」

  蘇墨柔笑著說:「你不必如此客氣,我知道他最近一直都很忙,我就在這裡等著,他忙完了,知會我一聲就行。」

  莫謙微微點頭,「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說著,行了個禮,轉身退了出去。

  沒多久,兩個丫鬃端著茶點進來,說是莫謙交代的,若她有什麼吩咐便請盡管說。

  蘇墨柔連聲道謝,打賞了兩人後,對方便掩門而去。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喝了兩口茶,又吃了幾塊糕點。

  房裡很安靜,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墨香,牆壁上掛著傅東離親手所寫的字畫,字跡蒼勁有力,難掩霸氣。

  她有些奇怪,此番來到丞相府,居然沒看到那個一向與她不對盤的洛梅。

  不過沒看到也好,免得兩人見面就像仇人。

  洛梅不喜歡她,甚至還因為她而捱過傅東離的責罰,想必對方的心裡,一定非常痛恨她。

  蘇墨柔又喝了幾口茶,坐了將近半個時辰,傅東離仍舊沒有出現。

  她開始有些坐不住,便起身,在房裡四處走動。

  這是傅東離書房的偏房,平日裡用來會客的地方。

  空間可很寬敞,佈置得也很雅緻,除了一些字畫之外,還有一道雕鎮著花鳥的屏風擺在正中。

  她走過去想仔細瞧瞧,不意瞄見屏風底端,躺著一封信件。

  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她將信件拾了起來,只見信封上寫著「皇弟親啟」四個大字。

  皇弟?那是誰?

  信封口用蠟密封過,不過看樣子己被人打開,封口處形成一道白痕,蠟斷裂成兩半。

  強忍著內心深處的恐懼,她慢慢將信抽出。

  內容令她驚怔當場。

  赫弟,北嶽四十萬大軍已經整軍待發,南凌皇帝駕崩之時,便是我北嶽奪取南凌大權之日,朕並派心腹大臣去南凌助你一臂之力,盼大業早成,速底下蓋了一枚大印,鮮紅字體寫著一「受命於天德禎大帝?」

  北嶽的那位鐵血皇帝東方?!

  蘇墨柔拿著信紙的手不住顫抖。本來她只是懷疑,

  當初沒特別放在心上,一來證據不足;二來她想,「既壽永昌」,落款處還有個印章,刻著「德禎大帝」四個大字。

  現在她幾乎可以肯定,傅東離就是北嶽國那位消失的二皇子一東方赫

  就算傅東離真的是東方赫,那也不會改變什麼,畢竟北嶽對他而言,應該沒有值得留戀的。

  豈料,她大錯特錯!說不定,他和北嶽皇帝一直有書信往來,密謀侵佔南凌國土,她自以為瞭解他,根本不是…

  終究是血濃於水,終究是骨肉至親,終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哪怕他早就在南凌呼風喚雨,始終不忘北嶽才是他的故鄉。

  他到底計劃了多久?

  蘇墨柔又驚又怒,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她急忙將信放回原位,做了幾次深呼吸,還沒完全平復心情,房門就被人打開了。

  出現在眼前的男人,難掩倦容,她看得出來,他因為國事的確忙得沒有好好休息。

  「墨柔,你怎麼來了?」

  她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拳,看著他一步步向她走近。

  這個人,讓她愛入骨髓;這個人,多次救她於危難;這個人,是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

  他說,會護她一世周全,會娶她為妻,用一生的時間來給她幸福。

  可是,這個人騙了她

  似乎看出她的不對勁,傅東離伸手,摸了摸她蒼白的面頰。 「墨柔,你臉色不太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強作鎮定的和他對視,「我想見我父皇一面。 」

  他挑了挑眉,「皇上現在情況不太穩定,恐怕不便見人。」

  「我知道你有辦法,只要你肯點頭,他就一定會見我。」

  傅東離沒吭聲,目光深沉的打量她半晌,隨即露出一抹淺淡笑容。

  「如果你執意如此,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我自然不會讓你失望。好吧,明日上午,我安排你到乾清宮見皇上。」

  蘇墨柔心底五味雜陳,吶道:「謝謝你。」

  他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只要是你的要求,在我能力範圍之內,都會一一滿足你。」說著,眼角餘光不經意的瞄到屏風底端,剛剛被蘇墨柔心急之塞進去的信件一角。

  從蘇墨柔看不到的角度,他無聲的笑了。

  並未揭穿她偽裝出來的冷靜,他無比溫柔的在她耳邊說:「今晚別走,最近一直忙於國事,我好想你,留在這裡陪我。」

  心裡一陣掙扎,她輕輕閉上眼,點頭,「好」

  這是不想教他看出她的異樣,更是不敵內心無法自欺的渴望。

  ***

  隔日上午,傅東離果然如約讓人帶她去見駕。

  乾清宮中,到處瀰漫著嗆人的藥味,伺候的太監和宮女並不多,都是哲康帝身邊最信任的貼侍。

  此時,哲康帝仰面躺在床上,一個太監剛給他餵完藥,不一會,從紗帳裡傳出幾道重重的咳嗽。

  「是誰在外面候著?」

  哲康帝比從前更加蒼老的聲音傳出,蘇墨柔上前道:「父皇,是兒臣。」

  「是柔兒啊。」他又咳了幾聲,「過來吧。」

  兩旁的太監退到後面,她趨前走了幾步,隔著紗帳,哲康帝的面容,她看得清清楚楚。

  又比上一次見面更糟了。

  眼窩深陷,臉色呈灰敗紫,只剩一口氣在那裡吊著,眼下的哲康帝,幾乎已經和死人沒什麼區別了。

  她心底一酸,雖然和他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可在這個時代裡,這個人畢竟是她的父親。

  即使他並非是個稱職的好父親,他仍舊給了他眾多子女生存在這世上的機會。

  眼眶一陣濕潤,淚水就這麼湧了出來。

  見她神情哀拗,哲康帝試探的伸出了手。

  眼看那只蒼老而又枯瘦的手向自己伸過來,蘇墨柔淚水流得更凶,她一頭撲了過去,緊緊抓住哲康帝的手,低泣道:「父皇。」

  「傻孩子,你哭什麼?父皇還沒斷氣呢。」

  聽到「斷氣」兩個字,她更加難過了。

  「我和軒弟都很掛念父皇的病情,還望父皇能早日康復,再過不久,新年就要到了,到時候我們三家人,還要聚在一起吃一頓年夜飯呢。」

  聽到年夜飯,哲康帝的臉上似乎露出了幾分嚮往的神情。

  他喃喃道:「朕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不會的,父皇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他輕笑一聲,「什麼洪福齊天,什麼萬壽無疆?那些都是說給小孩子聽的,皇帝也是個人,也要經歷生老病死,只是…」他輕歎道:「一旦朕死了,這南凌恐怕也要易主了。 」

  「父皇,您這話是何意?」她心底一陣驚慌。

  哲康帝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緊緊捏著她的手。 「柔兒,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希望你能懂。」

  蘇墨柔皺起眉,試探的問:「父皇話中所指的,是傅東離傅大人嗎?」

  聽到傅東離這名字,哲康帝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我南凌能有今日的榮景,是傅東離一手開創。只是,他想要的太多了,多到朕已經無法控制,那人的野心,滿朝皆知,但南凌若沒有他,必定沒有今日的輝煌。」

  所以才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吧。

  蘇墨柔心底感慨。其實哲康帝表面糊塗,心底明白,只是以他今日的情況,已經無法改變什麼。

  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這恐怕是最悲哀的一件事了吧。

  手掌被緊握了下,哲康帝滿眼期盼的看著她。

  「柔兒,朕在死前,不求別的,只求先祖一手創下的大業,在朕百年之後,能夠繼續姓蘇。」

  蘇墨柔回到明月宮之後,心情仍舊久久不能平復。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今夜陰天,似有要下雨的跡象。

  她站在窗前,靜靜望著黑沉沉的夜空,一顆心,彷彿也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身後突然伸來一雙手臂,沒等她回頭,熟悉的氣味便傳了過來。

  「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發呆?在想什麼?」

  她閉了閉眼,回頭時,望進傅東離略帶笑意的眼裡。 「你怎麼來了?」

  「想你,所以就來了。」他貼心的將身上的披風披到她的身上。 「夜裡天涼,你穿得太少,萬一受寒,我可是要心疼的。」

  「你若真的心疼我,就不會讓我承受你撒的那個漫天大謊了。」

  他笑著挑眉,「此話何意?」

  「東離,明眼人前不說暗話。」她目光灼灼,盯著他的眼。 「告訴我,你是不是北嶽國當年失蹤的那個二皇子東方赫?」

  傅東離面色鎮定的看著她,好半天後才輕笑間:「為何你會這麼猜想?」

  「你身上有布爾曼族後裔才有的蔓夕花胎記,另外,有關布爾曼那個受到詛咒的公主的故事也有被載入史書中。書上記載,北嶽二皇子東方赫,當天被親生父親判處死刑天降奇跡,他平空失蹤,直到現在,他的下落仍無人知曉。」

  說到這裡,她輕咬著下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本來我只是懷疑,不過,昨天我去你府裡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一封信,那信裡表明,你就是北嶽國失蹤良久的二皇子一東方赫。」

  傅東離沉吟良久,隨即笑道:「就算我是東方赫,那又如何?」

  盡管心裡有數,聽到他親口承認,蘇墨柔還是有些意外,「你真的是東方赫?那麼當年你究竟是如何逃生的?真的是天降奇跡,電閃雷鳴,一陣邪風過後,你就消失不見了?」

  他被她的形容逗笑了,「你相信會有那種事情發生嗎?」

  她認真點頭,「奇跡無處不在,否則,我怎麼可能附到南凌公主的身上?」

  「或許有些奇跡是真的,不過當年,差點被斬首示眾的我並沒有遇到奇跡。」

  「那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是些迷惑世人的障眼法,其實當日我是被人所救,恰巧那日陰天下雨,圍觀的老百姓便將過程傳得越來越玄奇。」

  「是什麼人救了你?」

  傅東離搖頭,「我不知道,那人救下我之後,只對我說,我命不該絕,一旦死了,將改變很多人的命數,接著他便離開。為了活下去,我逃到南凌並遇到當今皇上。」

  「哲康帝?」

  「沒錯,是他將我帶入南凌的朝堂,賦予我今日的權勢,讓我擺脫流亡者的命運,擁有今日的一切的。」

  蘇墨柔皺緊眉頭,「既然哲康帝待你如此恩重如山,那你為何…」她欲言又止,最後橫下心責問:「為何要朕合北嶽,侵佔南凌?」

  似乎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傅東離不疾不徐道:「既然你在書上看過關於布爾曼族公主的記載,那麼就一定知道,她為何而慘死?」

  「書上說,那位公主是巫師的化身,嫁到北嶽之後,為北嶽百姓帶去無窮無盡的川的災難。」

  「任何一個國家都會有天災人禍,為何偏偏要將這罪,怪到我母后的頭上?」

  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有些傳說的確被人們誇大變得離奇荒誕。

  「我不知道今日上午,你見了皇上之後,他究竟和你說了什麼,不過我相信有件事,他一定沒有和你說過。」

  負手於後,傅東離的臉上,倨傲而冷漠,「當年我母后之所以遭逢厄運,慘死在她丈夫的手上,完全是你父皇,也就是哲康帝一手主導的。」

  「我…我不明白。」

  他冷冷一笑,「布爾曼族的公主,美名傳遍天下,世間男子想將她占為己有。除了北嶽皇帝之外,其他人也都覬覦她的美色。可惜,北嶽是中原霸主,北嶽皇帝想要的女人不可能得不到,那麼…」

  說到這裡,他望進蘇墨柔的眼底。

  「你認為得不到美人的那些人,會怎麼樣?」

  她搖了搖頭,「你別告訴我,我父皇因為嫉恨,散播布爾曼族公主是災星的謠言,導致她婚姻破裂,還因此遭逢自己丈夫的毒手」

  「墨柔,你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

  「可是…」她拚命搖著頭,怎麼也無法把哲康帝與因為愛情而失去理智的小人聯想在一起。

  「事實的真相往往讓人難以接受,當年他之所以會提攜我踏進南凌的朝堂,也是替自己在贖罪。」

  「哲康帝有恩於我的同時,我們之間也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或許在你眼裡,會認為我傅東離是個無惡不作的小人,不過我所做的一切,既無愧於天,也無愧於地。」

  「當年我答應過你父皇,在他有生之年,幫他壯大南凌,讓他做南凌歷史上,在位時間最久、功跡最多的皇帝。可一旦他死了,那麼南凌將被我收囊中之物,從此改朝換代。」

  「墨柔,恩我會報,仇我也必須報,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立場,這不僅是我一個人與哲康帝之間的仇恨,我的背後還有整個北嶽,想要向南凌來討當的公道。」

  她沉默著,為自己親耳所聽到事實而震撼。

  她怎麼也沒想到,哲康帝竟然就是造成東離流離失所,並險些慘遭他父皇殺害的罪魁禍首。

  世間的是是非非,又有誰能真正的說清楚呢?

  記得她去乾清宮時,哲康帝臉上所流露的神情,複雜而糾結。

  以前,她不明白哲康帝為什麼放著自己的江山不管,甘心雙手將它送到東離的面前,任他予取予求。

  現在她懂了。

  原來有些債欠了,就一定要還。

  「東離,這南凌,你是否誓在必得?」

  他凝重的點頭,「我說過,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債,我的身上,背負著整個北嶽的仇恨。」

  「那麼太子呢?你又將置他於何地?你曾經說過會讓他坐上皇位的」

  「我本來是打算讓他坐個幾年傀儡皇帝,但是因為你的關係,我發現他可是一隻小老虎,我不想養虎為患,不想念在他做過我幾日徒弟的分上,我給他留一條活路。」

  蘇墨柔突然冷笑。 「既是這樣,你我之間,從今以後,勢不兩立。」

  聞言,傅東離終於撒下沉穩的面其,一把抓住她的雙肩,「為什麼?」

  「你有你的責任,我有我的立場,在堅持各自原則的時候,我們再見面時,就只能是仇人。」

  「白菲菲,別忘了你並不屬於這個時代,哲康帝不是你的父皇,蘇靳軒也不是你的弟弟,你何必為他們與我反目成仇。」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這個名字,提醒她真正的身分。

  「但軒弟是真的把我當成她的皇姊,我答應過他要讓他活得有尊嚴,我一定要做到我的承諾。」

  他惡狠狠的揪住她的下巴,湊近自己的俊臉,一字一句道:「我、不、准。」

  蘇墨柔被迫仰頭看著他,「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要讓南凌消失。」

  「我愛你,但我不會為了你,放棄我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的目標。」

  「既然這樣,我只能與西良大皇子朕姻,共同抵禦北嶽對南凌的侵犯。」

  聽到這裡,傅東離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你說什麼?與西良聯姻?」

  「是的,西良大皇於宇文哲,在不久之前,已經正式向我父皇提親,希望迎娶我做他的皇子妃。」

  他突然冷笑,「所以你就天真的以為,只要嫁給宇文哲,就能讓西良出兵,幫助南凌對抗我北嶽?」

  「是的。」

  「可笑,別說西良的軍隊沒有與北嶽對抗的實力,就算有,你覺得西良會為了你一個南凌公主,而來得罪我北嶽嗎?」

  「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結果呢?」

  「白菲菲,你這是鐵了心要與我為敵了?」

  「如果你執意併吞南凌,那就是親手將我推給別的男人,成為他人的妻子。」

  傅東離聞言,陰狠一笑,「這就是你的決定?」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幾不可見的點頭,「如果你堅持初衷的話,那麼這的確是我的決定。」

  「好,很好,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就別怪我心狠。」

  「既然這樣」蘇墨柔端起桌上的茶杯,「為我們最後一次以戀人的身分在這裡共處,乾杯。」

  看著她遞過來的茶杯,他瞇起眼,死死的瞪著她。

  然後,一把接過茶杯,仰頭將杯中的液體飲盡。

  匡噹一聲,他摔碎杯子,頭也不回的離去。

  看著他傲然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表面堅強的蘇墨柔,終於卸下所有的偽裝,蹲在地上,痛哭失聲。

  ***
  
  沒過幾日,南凌七公主與西良大皇子要朕姻的消息,便傳到傅東離的耳裡。

  當下,他整個人都瘋狂了。

  毫無顧忌的將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書房砸了個稀巴爛,整個丞相府裡的下人都被他嚇得不敢近身。

  可是有人退避得才,有人卻退避不才。

  比如,倒媚的莫謙。

  「皇上已經連發了十六道聖諭,他希望大人盡快做出決定,只要大人這邊沒問題,皇上便馬上派軍……」

  莫謙的話還沒說完,一隻杯子就直朝他砸來。

  他險險的躲過,無奈的看向發怒中的主子歎道:「雖然有些話屬下知道不該說,可是大人,您身為北嶽二皇子,身負皇上賦予的使命,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因為兒女私情而誤了大計。」

  之前二皇子已經因為七公主,而將多年的心腹洛梅驅逐出門。如今眼看哲康帝就要駕崩,二皇子又為了那個女人,而遲遲不肯下令出兵。

  身為北嶽皇帝培養多年的心腹,自從七年前被指派到二皇子身邊協助他開始,這還是第一次他從二皇子臉上看到猶豫與糾結。

  曾經那麼果斷明快的一個人,到頭來卻為了個女人變得如此優柔寡斷,這不是他所認識的二皇子。

  在他看來,就算當年哲康帝對二皇子有知遇之恩,那也是因為他心生愧疚,想要彌補自己犯下的罪過。

  這麼多年來,二皇子為南凌彈精竭慮,付出很多。

  二皇子能有今日的地位,是他一點一點,用自己的本事換來的。

  之所以留哲康帝老命到現在,也是二皇子念及舊情。

  二皇於肯等到哲康帝壽終正寢才發兵侵佔南凌,已經是仁至義盡。

  南凌,遲早要被北嶽規劃為版圖之內,這是毋庸置疑的結果。

  他不懂,為何七公主卻如此頑固,為了保住南凌,不惜與二皇子作對。

  砸東西砸得正上癮的傅東離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沒再刁難莫謙,他坐到椅子裡,看著滿室狼藉,一聲不吭。

  莫謙小步向前走了幾步,「皇上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趁哲康帝彌留時發兵,一舉將南凌併吞,如今正是最佳時機…」

  閉上雙眼,傅東離抬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可是…」

  他還想再勸,主子已經恢復往日的冷酷,狠狠瞪他一眼,他不敢再吭聲,猶豫一陣,輕聲離去。

  傅東離一閉上眼睛,蘇墨柔的面孔便闖進他的腦海。

  她就是他的魔,揮之不去,日夜佔據著他的思緒,騷動著他的心。

  他氣惱的將桌上的東西揮落到地上,乒乒乓乓的聲音,並沒有讓他恢復理智。

  走出書房,不理守在門外莫謙焦急的詢問,他躍上了房頂,幾步便消失在夜色中。

  飛簷走壁,憑藉著絕妙的輕功,他輕鬆躍上皇宮的城牆。

  循著熟悉的路,片刻工夫,便來到明月宮。

  他靜靜站在房頂,透過窗口,看著房裡坐在桌邊的女人。

  幾日不見,她憔悴很多。

  燭光映照,將她原就白宮的臉龐襯得更加蒼白。

  她手裡把弄著兩隻碧綠色的玉杯,那玉杯樣式雖然簡單,卻做得非常精巧。

  傅東離認出,那對玉杯,就是上次她猜出他出的謎題,得到的戰利品。

  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斷閃過。

  為了替太子爭取上朝聽政的機會,她不顧一切的跳進寒潭中時,他的心曾經一度停止跳動。她那脆弱可憐的模樣,直到今天他都忘不才。

  當親眼看見洛梅故意燙傷她手臂時,他恨不得自己代替她痛,更恨不得將傷害她的人都趕下地獄。

  她被綁架失蹤,他的世界彷彿也在瞬間崩塌。

  但如今,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他所深愛的女人,為了所謂的立場和原則,寧願傷了他的心,也要嫁給別人為妻。

  她明明那麼愛他,為什麼可以狠心做出這樣的決定?

  聯姻?

  想到那個詞,他不由得冷笑。

  深深望了那抹纖細的身影一眼,他頭也不回的飛身離去。

  ***

  而此刻,在他離開之後,蘇墨柔終於有勇氣轉過頭,無比留戀的望著他消失的方向。

  右手輕輕撫向自己平坦的小腹。這裡面,孕育著那人的骨肉…

  傅東離,從現在開始,我們就來打個賭吧。

  是年,十一月三十日,七公主蘇墨柔與西良大皇子宇文哲正式結親。

  南凌百姓都知道,哲康帝目前正處於彌留之際,駕崩不過就是眼前的事。

  七公主之所以選在這個時候嫁人,按她的話來說,就是要利用這個喜事,來為哲康帝沖喜。

  不管外界評斷她的這個決定,在十一月三十日這天,她風風光光的,被西良國派來的使臣,接進八人抬的大轎裡。

  接下來,等待著這位公主的命運是什麼,就不在眾人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當她在寧兒的攙扶下坐進轎子的那一剎那,雙眼仍舊在人群中,期盼的梭巡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以為奇跡會出現。

  可她終究失望了。

  喜婆掀開轎簾,蘇墨柔坐進轎子的時候,淚水不受控制的滑了下來。

  原來,在這場賭局中,她竟輸得這麼慘!

  她手撫著小腹,臉上綻出自嘲的淺笑。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愛情對於男人來說,從來就不是生命的全部。

  無論是古是今,它都是女人的奢侈品,男人的附屬品。

  她太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以為用朕姻來成脅傅東離,就可以逼他回心轉意,成全她所有的願望…

  她錯了!

  轎子被抬起的瞬間,她硬生生嚥下所有的苦楚。既然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又有什麼資格來責怪別人。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

  或許,她該想想,如何當一個合格的皇子妃,如何向宇文哲交代,她肚子裡已經懷上別的男人孩子的事實,如何讓他為了她,發兵抵抗北嶽對南凌的進攻。

  看來她要面臨的難題好多啊…

  如果孩子死了,她也不會獨活吧。

  她的孩子,身體裡流著她最愛的那個男人的血,孩子沒了,也就意謂著她和東離之間的情緣,徹底斷了。

  塵歸塵,土歸土,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不知走了多遠,轎子停下。

  蘇墨柔無動於衷的坐在轎子裡,頭上頂著紅蓋頭,看不到路的盡頭,只能任人宰割的,等待即將到來的命運。

  腳步聲由遠而近,轎簾被人掀開。

  眼前,出現一雙雲紋黑靴,大紅的袍擺直晃蕩。

  這個人是宇文哲嗎?

  如果她沒記錯,轎子好像只走了不到半個時辰。

  按照安排,她要被送到碼頭,西良有宮船來接人,到了西良,兩人才能正式拜親。

  可是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尋思間,只覺眼前一亮,紅蓋頭被一把掀去。

  本能的抬頭,直直望向那人的眼裡。

  她嚇了一跳,忍不住叫道:「傅東離?」

  眼前的男人高大而俊美,身著一襲大紅袍,頭戴新郎帽,眼底還閃著戲謔的笑意。

  他漫慢遞出手臂,伸到她面前。

  「既然公主想找一座強大的靠山來聯姻,那麼,我便以北嶽二皇子的身分,迎娶公主為妻。」

  看著他遞過來的那隻手,蘇墨柔久久不能言語。

  「怎麼?莫非公主不想嫁給我?」

  好半晌,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轎子裡的她,最後歎了一口氣,「你贏了,我輸了!不知道這個答案,你滿不滿意?」

  聞言,蘇墨柔心底一酸,想也不想的,起身,撲進他的懷裡。

  「東離,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放棄我的」

  他緊緊將她圈抱在懷裡,咬牙切齒道:「我一生瀟灑諮意、風流狂妄,沒想到最後竟敗在你這個女人的手裡。白菲菲,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報應,那麼無疑的,你就是上天指派給我的剋星,誰教我無可自拔的,愛慘了你。」

  她喜極而泣,與他緊緊相擁。

  「有失必有得,東離,你送了份這麼大的禮物給我,我自然也會回贈厚禮。」

  她抓起他的手,摸向自己的小腹,宣佈道:「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到今天,正好是一個半月。」

  傅東離大驚,雙手扳住她的肩膀將她拉開一些,無比認真的看著她,又看著她的小腹,再次看著她,表情豐富。

  他不敢相信的指著她的肚皮,「你是說,你懷了我的骨肉?」

  蘇墨柔抽噎兩聲,抹了把眼淚,「是的。」

  他由喜轉怒,咬牙切齒道:「那麼,如果我今日不來搶親,你是不是要帶著我的兒子,嫁給宇文哲那個混蛋?」

  她搖了搖頭,「不,因為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嫁給別的男人的。」

  「萬一出了意外呢?」

  「不會有意外的。」

  傅東離氣到不行,一把將她拉進懷裡,重重咬了她一口。 「你這該死的女人,看在你懷孕的分上,這筆帳咱們先記著,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來算總帳。」

  她甜蜜的笑道:「到了那時,還請夫君手下留情哦。」

  他恨得直瞪眼,嘴裡大罵,「我會留情才有鬼」

  無奈他罵得再凶,懷裡的小女人根本不怕。

  看來在未來的日子裡,他該在她面前大振夫綱,讓她知道,她今日所犯下的錯誤,究竟有多麼的嚴重。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9-16 10:42 PM

尾聲

  兩個月後,哲康帝駕崩,舉國哀悼之際,太子蘇靳軒正式登基,帝號慧仁,並迎來南凌歷史上,最輝煌的盛世。

  很多年後,人們在史書上看到關於慧仁帝的記載時,曾看到這樣一句話一

  朕能有今日之成就,要感謝兩個人,一為朕的皇姊,二是朕的大傅。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今日的南凌,沒有眼下這盛世大業。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眼下,已經嫁作人婦的蘇墨柔挺著四個月大的肚子,和傅東離坐在趕住北嶽的馬車裡,開始他們的蜜月之旅。

  其實蘇墨柔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因為蘇靳軒才剛登基沒多久,很多事還要傅東離從旁協助。

  可是他卻理直氣壯的說:「我都已經將皇位讓給他坐了,難道還要讓我幫完老的,再去幫那個小的?再說了,就像教小孩學走路一樣,不放手,他永學不會,現在正是鍛煉他的時候,如果連一些小事都應付不了,他也沒資格再坐在那個位置上。」

  蘇墨柔十分無語,她那個可憐的皇弟自從認了這個太傅之後,隔三差五就會挨上一頓罵。

  可憐的軒弟,明明已經貴為九五之尊了,卻還要忍受太傅的責罰,被訓得面紅耳赤。

  不過他說的對,既然已經當了皇上,很多事就要學著自己做主。

  做人不能太貪心,東離為了她,放棄了南凌,甘願陪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輔佐軒弟。

  說起來,最倒媚的就是西良大皇子宇文哲。

  本以為能迎娶南凌七公主為妻,結果傅東離這程咬金半路殺出來,劫了新娘,讓西良顏面盡失。

  因為這件事,西良差點出兵攻打南凌,結果傅東離涼涼的抬出北嶽二皇子的身分,西良知道之後,終是敢怒不敢言,放棄了發兵的念頭。

  北上的馬車在寬敞的官道上一路前行。

  馬車裡,傅東離摟著心愛的女人抱怨道:「為了你這個沒良心的,我算是將我皇兄得罪了,這次放棄攻打南凌,我皇兄在信裡將我臭罵一頓,還警告我,最好有個強大的理由來為自己開脫,否則…」他伸手抹了自己的脖子一把,「我將死無葬身之地。」

  蘇墨柔緊張的問:「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去自投羅網?」

  「傻瓜。」他捏捏她的臉,又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 「你肚子裡的這個小的,就是最強大的理由。到時候我就和皇兄說,如果我不放棄攻打南凌,我的孩子就要管別人叫爹了。這可是我們北嶽皇室的血脈,如果真被別人拐走了,他如何向祖宗交代嗎?」

  聽了這番話,她笑戳了他胸膛一記。 「你真是個無賴。」

  「比起你這個沒良心的,我這個無賴又算什麼?」

  她沒再和他抬槓,乖乖巧巧的偎在他懷裡,柔聲道:「東離,謝謝你。」

  頭頂上飄下來他含笑的嗓音,「謝我什麼?」

  「很多很多,數三天也數不完。」

  「那你要怎麼謝我?」

  「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好!」傅東離認真的對她道:「我就要你,這輩子都死心塌地的跟著我,不准背叛、不准花心、不准勾三搭四,還要乖乖給我生十個八個孩子,目前重要的一點就是一」嘴唇湊到她耳邊,「在我死之前,都不准離開我。」

  「這好像應該是我的台詞吧?」

  傅東離蠻橫的挑眉,「怎麼?你做不到?」

  蘇墨柔笑著親了他一下,「不,我很願意服從夫君的每一個命令,而且樂在其中。」

  馬車承載著一對璧人的幸福,繼續前行。

  ----完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s03.p05.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