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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醉舞狂歌 -【蘇天下】《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3:49 PM     標題: 醉舞狂歌 -【蘇天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6-11-8 07:08 PM 編輯

【書名】:蘇天下

【作者】:醉舞狂歌

【內容簡介】:

  有人說大夏朝名門貴女的一生,就是比拼的一生。

  拼爹、拼娘、拼家世、拼才華、拼老公、拼兒子,無所不拼。

  對於蘇顏來說,上面那些都不算什麼,她最厲害的就是拼臉,凡是用臉可以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

  本文食用指南:

  1、女主是個蘇家蘇國蘇天下的妹子;

  2、男主與一眾配角,包括劇情,都無條件為第一條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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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3:51 PM

   第一章 回京

    暮春時節,江南春花凋謝,芳菲漸盡,西京這邊卻是春色正好。呃,不對,不該再稱西京,該叫上都了。去歲新元,因天下戰事初平,北狄南蠻皆歸順國朝,稱臣納貢,聖人為此頒旨,改元永平,又將帝都西京改作上都。

    天氣漸暖,渭河之上,千帆爭渡。越近上都,來往船只越密,待臨近都城,糧船與官船才漸漸分流,各入其道。

    眾多官船之中,有一座看起來格外精致典雅,船周十幾艘護艦相隨,其後又有十來艘裝得滿滿的大船跟著,遠遠行在最前方。

    碼頭遙遙在望,船隊行進越緩,一葉小舟卻快速往碼頭行來。

    碼頭上,靖國公府的三管家張旺早早的等在這裡,不自覺得伸長了脖子往遠處的河面看去。他身後不遠處,一個身著緋色窄袖圓領衫,沉穩中帶了幾分英氣的男子,在層層護衛與僕人圍護下,也不時的看向遠方。

    小舟靠近碼頭,不待小舟停靠,舟上男子一躍而起,輕巧的落於碼頭之上。張旺見了來人,臉上就不自覺得帶出笑,搶前幾步,才要伸手拉住來人,那男子見了他,按頭便拜,“阿爹。”

    “快起來,四郎君和四娘子可是要到了。”張旺連忙拉起兒子,眼中隱有淚光,此時卻不便多言。

    張啟連忙點頭,“郎君已經到了,派兒子來報信。”

    張旺聞言,連忙放開兒子,幾步走到靖國公世子的長子蘇正淵身邊,喜道:“少郎君,四郎君已經到了。”

    蘇正淵微露喜色,他已經在此等了四叔兩天了,抬手正了正衣冠,邁步向前,低聲吩咐張旺:“派人回去給祖母、母親報信。”說完,帶著身後的僕人,向碼頭邊上迎去。

    蘇周誠一下船,便見到侄子滿面喜意的迎了過來,快到身前時,搶前幾步,直接拜了下去,“侄兒見過四叔。”他連忙一把將人拉了起來,仔細端詳了半天,方才笑道:“五年未見,子騫長高了好些,到是與大哥越來越像了。”自從他上次回京述職,一別經年,侄子們也都長大了。心中雖然感嘆,卻不忘回身招過自己的兩個兒子,“還不見過你們兄長。”

    蘇正淵剛剛便見到四叔身後跟著兩個豐采宜人,清姿卓然的少年,眉宇之間,與四叔有六七分的相像,依稀能看出兒時的模樣。想想,四叔一去江南十二載,彼時,兩兄弟還是只是垂髫小童,如今卻已是豐華少年。

    正洵、正澤兩人前行幾步,搶先長揖至地,道:“見過長兄!”

    蘇正淵連忙回禮,見過禮後,兄弟三人,相視而笑。正淵對蘇周誠道:“四叔,叔母何在,侄兒當去拜見。”正說著,便見座船之上,一隊僕婦拿著各種小型箱籠率先下來,接著是捧著各式用具的十二個淺綠衣裙的婢女,然後便見幾個俏麗多姿的侍女扶著一對清雅絕倫的母女緩緩而來。

    蘇周誠一見妻子和女兒都下來了,幾步過去,伸手扶過自己的夫人。那邊,正洵、正澤兄弟兩個,也接過自己的妹妹,兩人四只眼睛,把妹妹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確定她並無任何不妥,才松了口氣。回京途中,小妹因為貪看途中景色,再加上旅途勞頓,生了一場大病,在東都養了好些時候,才算見好。

    “叔母。”

    陸慧扶起蘇正淵,含笑道:“一別經年,子騫都變得讓我不敢認了。前日看家書說,你已經成親了?”

    蘇正淵面上一紅,微微頷首,略帶有幾分澀意,低聲回道:“是。”

    陸慧見他如此,也沒再多言,只是招過自己的女兒,“阿姝,來見過你長兄。”又笑著對蘇正淵道:“你還沒見過阿姝吧。”

    “嗯。”這個小妹妹是四叔與四叔母在江南任上所生,一直都未回過上都。

    “見過長兄。”蘇顏盈盈下拜。

    縱使蘇正淵見過無數美人,在見到四叔家的十妹妹時,也不覺呆愣了片刻。十二歲的小姑娘,正是蓓蕾含苞之時,雖未長成,卻已初顯絕世之姿。他自覺也算學富五車,一時之間也難以找到合適的詞兒來形容這個小妹妹。他自己嫡親的妹妹便生得秀麗端莊,有著帝都雙珠的美名,是個難得的美人,可是見到這個小妹妹,便覺得妹妹的容貌有些寡淡了。

    “長兄。”正洵瞪了偷笑的弟弟一眼,過來與還有些未回神的正淵說話,“啊……”蘇正淵回過神來,不免有些尷尬,看自己妹妹看呆了,還真是想去死一死。

    蘇顏見狀抿唇一笑,站回母親身邊去了。這個哥哥看起來氣宇軒昂、英姿勃發,令人一見便心生好感。有兄長如此,想必家中姐妹也非尋常閨秀,她心中升起幾分期盼。自小家中只有她一個女孩兒,雖說父母兄長都極為疼寵她,卻難免有幾分寂寞,想著若有個姐姐或妹妹一起長大就好了。

    寒暄過後,蘇正淵請叔母和妹妹上了車,又牽過幾匹駿馬,請叔叔與堂弟騎了,將管家張旺留下,接手安頓行禮與四叔一家僕從的事,才放心在前引路,往靖國公府行去。

    靖國公府那邊,先前報信的僕人,到了府門前飛身下馬,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汗水,急急的跟跑出來的大管家蘇齊道:“大管事,四郎君已經到了,大少君讓我回來報信。”

    蘇齊臉上一下子就笑開了花,說了一聲:“知道了,你下去歇著吧。”便轉身樂呵呵的往府裡跑。

    過了二門,一個小丫頭遠遠的看著大管家蘇齊笑眯了眼的往主宅走去,也轉身往內宅跑。

    “碧梧姐姐,碧梧姐姐……”小丫頭跑進芳園,便看到一身淺碧色衣裙的碧梧,打了簾子出來,連忙奔了過去。

    碧梧臉色微肅,壓低了聲音:“住聲,姑娘在讀書呢,大呼小叫的做什麼!”

    小丫頭訕訕的停了下來,微低了頭,雙手糾結在一起,不大敢說話,“我錯了,姐姐。”

    “你訓她作什麼,姑娘昨天還說,讓咱們別太拘束了她們,正是天真活潑的年紀,拘多了到沒意思。”翠柳聽到聲音,連忙出來,一面跟碧梧說話,一面衝著小丫頭笑著招手,“快過來,你碧梧姐姐也是為了你們好,姑娘寬和,可咱們也不能失了分寸。”

    “嗯,我知道了,翠姐姐。”

    “你是叫小杏吧,急忙忙跑回來可是有什麼急事?”翠柳天生笑面,一張宜嗔宜喜的俏臉,唇角微翹,不笑也像是笑一樣。她性子又好,逢人便帶三分笑,國公府裡,大大小小的丫環們,都跟她關系比較好。

    小杏道:“我聽管事的說,四郎君已經到碼頭了。剛剛才有人來報過信兒,大管家已經往老夫人哪兒報喜去了。”

    翠柳聽了拍拍小丫頭的肩,笑道:“我知道了。”又把身上帶著的一個小香囊摘了下來,遞給小丫頭,“拿去玩吧。”

    小杏歡歡喜喜的謝了翠柳,一蹦一跳的走了。

    碧梧冷笑道:“還是咱們翠姐姐,性子又好,人又大方,怨不得人人都喜歡。”

    翠柳也未多話,淺淺一笑,扭頭自己挑了簾子進屋去了。碧梧恨恨的跺了跺腳,一扭身往自己屋裡走去。她和綠桐昨兒值夜,今天姑娘房裡該是翠柳和青竹伺候了。

    芳園書房之內,北面的窗子全都打開,一張大案正放在窗下,身著鵝黃短儒淡紫長裙的少女站在案前,筆下絢爛的桃花與窗外灼灼桃蘇相映成趣。

    淺青衣裙的清秀丫環,靜靜的垂首立於一邊,翠柳進來,也未多話,悄悄的站到了青竹身邊。待到蘇容放下筆,兩人伺候她洗手時,她才悄悄的把話回了。

    蘇容微微一怔,忽得又笑了,聲音輕不可聞:“終於回來了。”

    “姑娘……”

    蘇容隨手把帕子扔進水盆,輕盈起身,似笑非笑的吩咐:“換身衣服,咱們去給祖母問安。”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3:53 PM

    第二章 入府

    靖國公府壽安堂內,國公夫人王氏已得了信兒,正歡喜的捏著帕子抹淚,兩個兒媳並兩個孫媳婦,再加上國公府內未嫁的小娘子們,圍著老夫人一個勁兒的勸,好容易才讓老太太止了淚。

    世子夫人劉氏暗暗舒了口氣,婆婆前段日子病了一場,這幾日剛剛見好,可別因為情緒激動,再出點什麼差錯。她接了丫環送來的茶,親手端給了婆婆,笑道:“聽世子說,咱們能大敗狄人,除了將士勇猛,幾位老帥用兵如神之外,四弟的功勞也不小呢。別的不提,就說供給前線的軍糧十之七八都出自之江南,且從未拖欠,單這一點,便極不容易。陛下又一向待四弟親厚,四弟的前程自不必說,入閣拜相也不過是幾年的事兒。”

    老夫人王氏叫兒媳說得心花怒放,嘴角上揚,“拜不拜相的不重要,只要能回朝,那怕是當個小官兒,我也不嫌他。”這話說的一點也不假,俗說話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蘇周誠是靖國公夫人王氏最小的兒子,又生得聰慧俊秀,又拜入當世大儒陸建章門下,與當今聖人同門所出,是以深得國公夫妻的寵愛。便是如今的嫡長孫蘇正淵,在老夫人心裡的地位,也要遜小兒子一籌。

    蘇容進來時,正好聽到這句話,便脆聲聲的接道:“祖母慢點高興,聽阿爹說,明年二叔也能回朝了。等咱們國公府大團圓的時候,您再使勁兒的樂兒。”

    劉氏看到女兒進來,一身大紅的衣裙,襯著嬌艷的小臉,如同初初綻放的紅芍藥,心中歡喜,話裡卻帶了幾分嗔怪:“姐妹們都來了,偏你又落在最後。”

    蘇容先給王氏見禮,又見過母親、叔母,再與嫂子和姐妹們互相見過,才坐在王氏身邊,親親密密的偎在王氏身上,笑眯眯的說:“我聽說四叔要回來了,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迎接四叔和四嬸。祖母,您說是不?”

    蘇容作為王氏最喜歡的孫女,容不得別人說她,當下把蘇容往懷裡一摟,笑道:“是是是。”又嗔怪兒媳:“阿悅還小呢,你總說她做什麼,誰家小娘子有我們阿悅懂事貼心。”

    “阿家,您別總誇她,這丫頭如今性子嬌得厲害,前天才跟威武侯家的三娘鬧了一場,把人家小娘子氣得哭著回家了。”劉氏當然是高興婆婆喜歡自己女兒的,可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她可不想女兒被婆婆寵得嬌縱任性。便如婆婆的娘家侄女,滿帝都都出名。

    王氏拍撫著孫女的背,瞪眼道:“那張三娘小家子氣得很,阿悅不過說了句實話,她就擔不得了!”說著,又拍了拍蘇容,“阿悅,以後少跟她玩,不過是個填房的閨女,還當自己怎麼金尊玉貴呢。”

    蘇容乖巧的點了點頭,應了聲“是。”又對母親解釋道:“我那天也是看張三娘的行事太過份,才氣不過多說了一句。阿娘,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劉氏唉了口氣,“張家的事,你少跟著摻和。”

    “嗯。”蘇容連忙起身肅立,低頭應道。

    王氏連忙拉孫女坐下,安撫的拍了拍她,話題又轉到了將要回來的小兒子一家,“四郎他們快到家了吧?這麼多年不見,也不知道小四和小五長得多高了?當日他們走的時候,才那麼一小點……四郎家的小十娘我還沒見過,也不知道那孩子生得什麼樣……”

    三夫人羅氏掩唇笑道:“以四弟和四弟妹的人品,小十娘肯定是個天仙般的模樣。”

    這邊靖國公府裡又高興又著急的等著蘇正淵一家,坐在車上的蘇顏也有些新奇的看著上都的街道和行人。比之吳郡的精巧與細致,上都更為雄偉與大氣,充分表現出帝國的威嚴。就拿這街道來說,能並排走上四輛馬車,還不顯得擁堵,真是她生平僅見了。她暗付,果然是大夏的帝都,自有一番皇家的氣度。

    “十娘。”蘇顏的乳母菀娘不大贊同的輕喚了一聲。

    蘇顏有些微怔,隨即回來神來,她們回了上都,自然要按照家中姐妹的大排行來叫了。她淺淺而笑,指著車外三四個騎馬而行的小娘子,說道:“阿姆,沒事的。你看剛剛騎馬過去的小娘子,連帷帽都沒帶,也不見街上的人有異色,想來上都的風氣會比吳郡對女兒家更寬容些。”那幾個小娘子騎的馬,體型高大、頭細頸高、四肢修長,外表神駿,步伐輕盈優雅,顯然不是一般官宦人家能夠得到的。

    “阿姝,快到國公府了。”蘇正澤貼近車邊,手中軟鞭輕擊車窗,提醒自己的妹妹。

    菀娘並兩個貼身丫環綠雪和含芳,連忙過來,替蘇顏整理衣飾。果然過了大約兩刻鐘,車子便停了下了。下了車,換了軟轎,一直到內宅的儀門邊上,方停了下來。

    蘇顏扶了丫環的手下了轎,便見母親正與一個端莊優雅的夫人笑著說話,兩個哥哥站在身後。另有一中年並兩青年女子,站在一邊。觀其衣妝,想是有三伯母並兩個嫂子。

    陸慧見到女兒出來,忙招她過來,笑道:“這是你大伯母。”又指了另外一個身著玫瑰紫的半袖,蔥黃長裙的女子道:“這是你三伯母。”

    兄妹三人連忙與兩人見了禮,又與兩個嫂子見了禮。三夫人羅氏先攜了阿姝的手,含笑上下打量,嘴裡誇贊:“十娘好顏色,連咱們七娘都被比下去了。大嫂,你說是不。”

    大夫人劉氏笑道:“快進去吧,阿家都等急了。”竟是理都沒理羅氏。

    羅氏也沒覺得尷尬,只管拉了蘇顏的手,道:“快走,阿家念了你們不知多久了。”

    蘇顏還真是長這麼大頭一次見妯娌之間的爭鬥,雖然直白了些。只是,三伯父乃是庶子,三伯母哪來的底氣跟大伯母相爭呢?想到來上都的路上,母親跟她說過的話,蘇顏抿了抿唇。她們爭便爭吧,連母親都懶得理,何況是她。她只管,安安穩穩、快快樂樂的過她的日子就是了。

    待進了正堂,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太太,撲過來,抱住了陸氏便哭了起來,“你們這對狠心的小冤家,一走就是十多年,撇下我這個老太婆……”

    ……什麼情況,蘇顏有點傻眼,祖母這抱著她娘哭的架勢,不像是婆媳,倒像是母女,她爹真是親兒子麼?

    呃,她爹是被皇帝招回京的,沒面君之前,是不能回家的。所以,才送了老婆孩子到家之後,就直奔驛館等著面君見駕去了。

    老夫人哭得傷心,一屋子的女人圍著勸,好容易才止了淚,被扶到上面坐下,兄妹三人才跟著母親,重新給祖母行禮,又與家裡親戚見禮認識。

    非沐休日,祖父和兩位伯伯並未在家,連家中的兄弟,除了長兄之外,也都在書院中讀書。因此,蘇顏最先認全的是家裡的女子。

    祖母王氏是個很和藹的老太太,見過禮之後,便摟著她不放,各種釵環首飾,衣料香料給了她一大堆。

    大伯母劉氏與三伯母羅氏之前見過,前者端莊,後者爽利。兩個嫂子,看起來也都是溫和的人。姐妹們,或嬌艷,或清麗,或溫婉各有特色。總得來說,第一印像都還好吧。蘇顏悄悄的松了口氣,感覺自踏上岸起的緊張情緒,慢慢消散。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3:59 PM

    第三章 姐妹

    夜裡落了雨,清晨起來不免多了幾分涼意,蘇顏洗漱過後,不忙著梳頭,先推開了北面的窗子,玉蘭花的香氣水潤潤的撲面而來。她深吸了口氣,只覺得花香滿腹,口齒吟香。

    “十娘,當心著涼。”綠雪連忙拿了件衣服,披在蘇顏身上。

    蘇顏隨手攏了攏衣襟,只管先看窗外盛開玉蘭,“昨天五姐姐還說,等玉蘭花開了,想折兩枝去插瓶。含芳,你帶人去折兩枝,給五姐姐送去。”

    含芳有些詫異,卻沒多說什麼,只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乳母菀娘進來時,聽到最後一句,便柔聲勸道:“十娘,也該給七娘送去才是。”在菀娘看來,世子與郎君同母所生,自家小娘子該與世子家的姐妹更親近些才是。

    她又見蘇顏披衣坐於敞開的窗前,連忙過來,扶了蘇顏離開,心疼的念叨:“昨天夜裡下了雨,天明才停。早起涼得很,十娘便要看花,也該多加件衣服才是,萬一著了涼怎麼辦。”

    蘇顏由著菀娘扶到妝台前坐下,看她拿了玉梳,慢慢的替她梳著頭發,才笑道:“七姐姐不喜歡玉蘭花,等那幾株海棠開花了,折上幾枝送去便好。”

    因這玉蘭花,昨天五姐姐和四姐姐還有些不愉快。著紅衫的少女,明媚的杏眼微含譏諷,“誰家折玉蘭花插瓶。”五姐姐眼圈都紅了,卻沒敢多說一句。蘇顏想到這裡,輕輕唉了口氣,這家中姐妹多了,也不全然是好事。

    “十娘,喝杯蜜水。”青雲笑眯眯的用剔紅的小方盤端了一盞溫水過來,“早起見玉蘭花開得好,便摘了幾朵,泡了蜜茶過來。十娘嘗嘗,可與往日一樣?”

    瑩白如玉的茶盞中盛著淺琥珀色的蜜茶,帶著淡淡的玉蘭花的香氣。蘇顏隨手端起,慢慢抿了一口,只覺唇齒間滿是玉蘭蜜茶的清香之氣,剛剛那點小小的郁悶,一下子都飛走了。

    菀娘見蘇顏喜歡,笑道:“新鮮的玉蘭花做成花糕最好不過了,奴一會兒帶人摘一些,做些花糕給十娘吃。”唉,在吳郡時這些事哪裡敢與十娘多說,她們只管做了承上來,隨十娘取用。不過剛到上都,怕十娘不習慣,才事事多羅嗦了一些。

    蘇顏輕輕頷首,“阿娘喜歡炸的玉蘭花,阿姆做些給阿娘送去吧。”

    “是。”

    菀娘給蘇顏梳了雙螺髻,簪了小巧的珠花,又與綠雪、青雲幾人服侍她換了衣裙,簇擁著她往青園走去。

    時值暮春,國公府內草木扶疏,春花爛漫,夜裡的急雨化作露珠在陽光下更加的晶瑩剔透。一路行來,微微濕潤的空氣,帶著草木的清香,讓蘇顏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轉過一花牆,再穿過一道游廊,蘇周誠夫妻所住的青園便在眼前。青園是蘇周誠夫妻兩人在國公府的院子,自他出任江南,便一直空著。這次舉家回府,自然又住了進來。

    蘇正洵、蘇正澤與蘇顏兄妹三人,卻是沒有院子的。這次回來,兄弟兩個隨意選了相臨的兩個院子,做了住處。蘇顏的住處卻是祖母王氏親選的,原是叫天香閣,是國公府內除了國公夫人王氏住處外,最富麗堂皇的院子。院中遍植花木,其中以牡丹、玉蘭、金桂、海棠最為名貴。蘇顏入住之後,給自己的住處換了玉堂兩字做為院名,如今天香閣便改作玉堂院了。

    “十娘來了。”青園內侍候的丫環見到蘇顏,都福身行禮,守在門口的連忙進去報信。另有兩個穿紅著綠的俏丫頭,高高挑起簾子,笑道:“娘子念了好一會兒,十娘快進去吧。”

    青園的正房,面闊五間,兩旁還有耳房。蘇周誠夫妻兩人,素喜闊朗,除兩人的臥房外,其余皆以花罩相隔,並不阻斷。夫妻兩人此時正坐在西次間內,見女兒進來,陸慧含笑問道:“阿姝,昨夜裡可睡得好?”

    蘇顏上前與父母請安,又與兩位兄長見過禮,才依偎著陸慧坐下,笑道:“還不錯,夜裡下了急雨,我都不知道。”說話間,她見父親雖然穿著大袖寬衫,正襟危坐,朝服卻掛在一邊,才恍然道:“阿爹假期已到,該上朝了。”原來,已經回來這麼多天了,她居然都沒注意。

    說起來,他們一家回到上都已經有十多日了。阿爹面君過後,得了十日假期,除了帶一家人去了外祖母家一日之外,便一直在接待過來拜訪的人。

    兩位兄長,在回來的第四日,便已入了外祖家的書院,早早的接受教育去了。她則跟著母親,把國公府裡裡面面好好的認識了遍,補足了功課。

    面對兒女,蘇周誠向來是個溫和的父親,特別是對著小女兒,更是女控十足。對著女兒說話,真是把聲音又柔了五分,“阿姝,回過這些日子,可還習慣?上都比吳郡天氣寒涼一些,出入時多加些衣物,別著了涼。我聽你阿娘說,家裡也給小娘子們請了先生,你也不必跟家中姐妹一起去上學,左右再過十來日,你外祖給你找的先生也該到了。趁這幾天,多玩一玩。上都的小娘們更活潑些,也愛騎馬,打獵的。昨天,你張伯伯送了幾匹馬來,我瞧著也算不錯,你挑上兩匹喜歡的,跟你七姐姐多去跑跑馬……”

    “行了,行了,快用了早飯,你該去上朝了。”陸慧無奈的打斷了丈夫的碎碎念,轉頭叫丫環們把早飯擺上來。

    大夏朝的官制、律法、習俗大都承襲前朝,朝會分為三種,一種是大朝會,元日與冬至時舉行,最為隆重。一種是朔望朝會,每月初一、十五舉行,京中九品以上官員都參加。余下一種是常朝,三日一次,五品以上才能參加。早朝是辰時正開始,大約在午時結束。今日正好是十五,朔望朝會,要比常朝時走得更早一些。

    朝食早就准備好了,一人一案,分而坐之。食不言、寢不語,蘇家兄妹的規矩都是自小便打下的。一時飯畢,洗漱之後,蘇周誠帶著兒子往前院,陸慧帶著女兒去給婆婆請安。

    到了壽安堂,母女兩個又是最後一個到的,見過禮後。王氏把蘇顏摟進懷裡,一會兒摸摸小臉,一會兒捏捏小手,擔心的說:“昨天夜裡落了雨,天氣轉涼,可凍到你了?”這個小孫女,容貌自不必說,滿帝都的小娘子們都算上,也沒有一個及得上的。可是這身子骨倒跟她娘一樣,生得嬌弱,讓她看了不免多心疼一些。

    蘇顏未及開口,便聽坐在下首第一位的蘇容笑道:“看十妹妹的小臉,白裡透紅的,想來是不冷的。”

    王氏嗔了她一眼,“你還敢來說?春寒凍死人!你就敢太陽未出的時候,去折什麼花,凍壞了怎麼辦?不怕喝苦藥湯子了?”說著又轉頭責怪了大兒媳劉氏,“這丫頭都是被你縱壞了,想一出是一出。她身邊的人,也不知道勸著些,到跟著她胡鬧。”

    蘇容微微嘟唇:“太陽未出時,將開未開的花,折來插瓶才好。”

    劉氏連忙瞪了她一眼:“就你講究多,你身邊的人是作什麼用的,非要你自己去。”

    “給祖母和阿娘的花,當然要我親手折來才好。”蘇容理直氣狀的說。

    “你呀!”王氏再也繃不住了,眼中的笑漾了出來,伸手招她過來,讓蘇容在自己另一邊坐下,無奈點著她的額頭道:“下回不許了,丫頭們折來也是一樣的,都是你的孝心。”

    “嗯。”蘇容連忙笑著應了一聲。

    蘇顏早在進來時,便見祖母王氏旁邊的案上,擺了個細長的白瓷膽瓶,供著嬌艷的垂絲海棠,嬌柔紅艷的花瓣之上,猶帶露珠,將開未開,恰似含羞的少女,垂著紅潤的玉容,極具美態。

    坐於四娘雲蘭旁邊的五娘雲菊,嬌嬌柔柔跟蘇顏道謝:“十妹妹,多謝你送我的花。”

    王氏聽了差點跳起來,連忙轉頭問:“阿姝,你也跟你七姐姐似的,大早上折花去了?”老太太一臉的心疼,直接把小姑娘摟進懷裡,偏偏對上懷中女孩盈盈水眸時,不自覺的柔了聲音:“別跟你七姐姐學得那樣精致的淘氣,你身子骨弱,又才回來,不比她天天瘋跑的。”

    蘇容也跟著笑言:“是啊,十妹妹。你才從吳郡回來,還沒適應上都的氣候,可要當心。”

    蘇顏淺淺一笑,“這是早起時,含芳去折的。”

    “那就好。”王氏長出了一口氣。

    蘇容笑道:“說起來,妹妹園中的西府海棠也快開花了吧?到時妹妹可要記得送我兩枝。”說著,不經意間掃了雲菊一眼,見她依然嬌嬌柔柔的笑著,不見絲毫不快,心中冷笑一聲,這蘇雲菊越來越會裝樣了。到是坐在她身邊的雲蘭,目中隱有不快。

    八娘雲芙含笑問道:“十妹妹,你送了五姐什麼花?讓她歡喜了一早上。”

    蘇顏詫異的看了雲芙一眼,昨天雲菊跟她說話的,不是都聽到了,這時候來問什麼?心中這麼想,還是回了一句:“我院中玉蘭開了,五姐姐喜歡,便折了一只送她。”

    “哦~”雲芙拉長了聲音,帶了些好奇的問:“素聞江南是文人墨客競相趕赴的風雅之地,也是咱們大夏才子輩出之所,想來吳郡與咱們上都定是極為不同。十妹妹,是不是連吳郡的石頭都帶著墨香,隨意一段粉牆都有才子的佳作。”

    蘇顏歪了歪頭,盈盈水眸漾起淺淺笑意,一瞬間好似漫天的春光都聚在她眸中,顯得一旁嬌艷的垂絲海棠都失了顏色。正看著她的雲芙,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覺得她似乎看到了百花盛放的場景,連屋子都比剛才亮堂了好些,傻傻的說了一句:“十妹妹,你笑起來真好看。”

    “噗……”蘇容笑了出來,她起身走到雲芙面前,半彎著身子,伸手點了點雲芙的額頭,取笑道:“看傻了?我才知道,八妹妹也是愛美色的。”

    雲芙不由得粉面染霞,雙手捂了臉,扭身不依:“七姐……”

    “別不好意思,看十妹妹看傻了的,也不只你一個。”蘇容笑吟吟的坐到蘇顏身邊,雙手捧了她的小臉,左右端詳,不停的誇贊:“果然如三嬸說的,咱們十妹妹生了個天仙般的模樣,難怪誰看了都著迷。”

    這般誇獎的話,蘇顏真是從小聽到大,到也不覺得如何羞澀。伸手拉了蘇容,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隨著選了個話題,把這段岔了過去。不想四娘雲蘭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十妹妹,想來吳郡風雅之地,這供花之事也與上都不同吧?”

    蘇顏微怔,復而淺淺一笑,“也沒什麼不同,天下文人的講究都差不多。”

    “呵,是麼。”蘇雲蘭笑了笑,不再多言。

    她這麼一插話,到是令小姐妹間的氣氛冷落了下來。王氏原是含笑聽著幾個小姑娘說話,見此情景,淡淡的看了雲蘭一眼,身子往後靠了靠,“不早了,你們該上學的上學,該理事的理事,讓阿姝陪我就好。”

    王氏即開了口,劉氏、羅氏和陸慧連著兩個孫媳婦並一眾小姑娘們連忙起身行禮告退。蘇顏敏銳的查覺到,劉氏斜了雲蘭一眼,情緒極為復雜,而雲蘭的眼圈紅了,紅唇抿得緊緊的,面上似有不甘。到是蘇容,一直笑吟吟的,不見半絲別的情緒。

    待眾人都退了下去,一時間屋裡靜了下來。王氏愛憐的拍了拍蘇顏的小手,“困不困,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在老太太看來,小姑娘家都是貪睡的,起得這麼早,肯定會困。

    蘇顏搖了搖頭,嬌聲道:“阿婆,我不困,咱們打雙陸吧。”老太太已經年過六旬,以往比較愛好的運動,比如騎馬,打馬球之類的,不好再做了。雙陸、藏鉤之類的小游戲,還是可以玩上一玩。至於下棋、品香之類過於文雅的游戲,老太太半點也不懂,是以蘇顏提也未提。

    “好!”王氏一聽就精神了,高聲招呼侍婢們抬桌子,拿棋子。

    你來我往,玩得正高興的時候,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王氏皺眉,很是不悅的問:“誰在外面?”

    “娘子,大喜!”一個五十多歲,身著青色儒裙的婦人,滿臉喜意的快步走了進來,見到王氏連忙行禮,因為高興,聲音有些尖利:“娘子,四郎遷至尚書左僕射,聖人特意恩准,令四郎進入政事堂參知政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03 PM

    第四章 升遷

    蘇容笑盈盈的伴在母親劉氏身邊出了老夫人的壽安堂,劉氏溫和的看了看女兒,抬手給她理了理鬢邊的秀發,笑道:“快去上課吧,晚了,看先生罰你。”

    蘇容撒嬌的拉著劉氏的手晃了晃,“阿娘,中午我跟您一起用飯好麼。”

    “好好好,快去吧。”

    站在蘇容身後的蘇雲蘭,咬了咬紅唇,目中流露出幾分不屑,身為國公府的嫡長孫女,還跟母親撒嬌作痴,羞不羞!

    好容易等到蘇容膩歪完了,蘇雲蘭拉著妹妹雲芙,率先恭敬的給嫡母和兩位嬸嬸行過禮,便在丫環、乳母的簇擁下,先走了。

    蘇雲菊、蘇容兩人互看了一眼,也跟在了兩人後面。

    羅氏看著遠去的幾個小娘子,笑道:“大嫂,也不知你是怎麼教的女兒,個個都這麼出挑。”

    劉氏笑了笑,回道:“你家五娘也不錯,溫婉大方,又精通音律,比一般人家嫡出的娘子也不差什麼了。四弟妹,你說是不?”

    “呵呵……”陸氏抿唇笑了笑,“兩位嫂嫂,我院中還有事未處理完,先回去了。”做為家中最小的兒媳婦,嫂子之間的爭鬥,她看看就好。

    羅氏見劉氏走了,抬手扶了扶頭上的步搖,漫不經心的跟劉氏道了個別,也帶著人一搖三擺的走了。

    劉氏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帶著兩個兒媳婦,自去處理家中雜事。

    再說蘇容姐妹四人,剛剛與先生行過禮,還未坐穩,便有老夫人院中的丫頭飛奔而來,替她們姐妹請假,“先生,家中四郎君蒙聖人恩典,官拜尚書左僕射一職。老夫人說這是大喜事,要舉家歡慶。因此,小娘子們的課暫休三日。”

    蘇容聽到這裡,呆了一呆,眉頭微蹙,“尚書左僕射?”

    “是。”來報喜信的丫環是老夫人院中的二等丫頭,名叫玉鶯,生得小巧玲瓏,很是精致。又因她的聲音清脆婉轉,如黃鶯鳴叫,才有了這個名子。老夫人每常派人傳話,大多都是黃鶯出來,蘇容與她自是極熟的。“聽說,聖人還特許四郎君入政事堂參知政事呢。”黃鶯的話裡透著喜意。

    可不是該歡喜,現如今誰不知道尚書令崔景崔相公老邁多病,常年休病假。尚書省的事務都是由左右僕射共同處理的,其中左僕射主理吏、戶、禮三部,右僕射主管兵、刑、工三部。看這職責分配也知道,雖是共同理事,可左僕射就是比右僕射的地位更重要些,更不用說入政事堂參知政事了。政事堂是什麼地方,說白了就是宰相們的總辦公室,是大夏朝宰相議事之所。能進入政事堂,即使現在還不是宰相,也是宰相的預備役。

    蘇容便見原來面上還有些郁色的蘇雲蘭,聽到這一消息,郁色盡散,臉上帶出笑來,“四叔高升,咱們該去賀一賀十妹妹。”

    蘇雲菊、蘇雲芙連忙點頭,都道:“該去該去。”

    蘇雲蘭見蘇容沒說話,便問了一句:“七妹妹,可要同去?”

    “同去。”蘇容點了點頭,心中不勉有些看不起她,剛剛還因為十娘沒送她玉蘭花挑理,現在知道人家爹升官了,馬上就巴巴去道賀,也真夠勢力的,不愧是她那個小妾娘生的,便是在她娘身邊養大,也沒有半點國公府貴女的風範。

    於是,蘇顏的玉堂院迎來了國公府的四位嬌客。蘇雲蘭一進玉堂院,就有些不自在。當初府中小娘子們挑院子的時候,她便選中了這裡。沒成想,老夫人愣是說自己喜歡這院子,壓著沒讓她住。誰知道,等到十娘蘇顏回府,老夫人立刻把這院子給了蘇顏,蘇雲蘭怎可能高興。她就是算是庶出,也是國公府世子的女兒,便是比不過蘇容這個嫡女,還比不過蘇顏這個四房的女兒。

    蘇顏還留在老夫人的壽安堂沒回來,含芳、綠雪見府中幾位小娘子都來了,連忙出來迎客,一面將四位小娘子迎到屋中坐下,一面笑道:“十娘早起去給老夫人請安,還未回來。四娘、五娘、七娘、八娘稍坐,奴叫人去請十娘回來。”

    蘇容聞言,放下手中的茶盞,轉頭笑著對姐妹幾人道:“不必了,咱們也去祖母那兒吧。”說著,站起身來,便往外走。

    蘇雲蘭還在打量蘇顏的屋子,反應慢了半拍,蘇容都快出屋子了,她才站起來,笑吟吟的誇道:“十妹妹不愧是在江南長大的,這屋子收拾得清新典雅,不流媚俗。”

    含芳、綠雪也不好回什麼,只能面帶微笑,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幾個小娘子,才相對而視,同時松了口氣。

    蘇容幾人到壽安堂的時候,家中的人都在了,人人臉上都帶著歡喜的笑,老夫人顯得尤其高興,臉上笑開了一朵菊花,“這可是大喜事,必要好好慶祝。”所謂好好慶祝,必須要宴開三天以上,酒肉管夠,還要有家中養的伎人、外面請的妓子,各種百戲藝人輪番獻藝。反正就是要熱鬧、熱鬧、再熱鬧。鬧到高潮的時候,大家一起唱個歌,跳個舞什麼的,更不在話下。

    劉氏也高興,真高興。林周誠是她親小叔,跟她丈夫一母同胞,又不是其他小婦養的。小叔子得了皇帝重用,於家族也是很有幫助的。最少,對她兒子就很有幫助。身為國公府實際上的當家主母,她立馬表態:“四叔高升,是該熱鬧熱鬧。”

    羅氏本來跟這個大嫂有點不合,此刻的心情卻是差不多的,點頭笑道:“極是。”

    見兒媳們都點了頭,老夫人王氏更高興了些,立刻給兒媳婦安排任務,“大娘、三娘、四娘,你們一起商量著辦,也叫她們小姐妹們,幫著打打下手,學著些。”

    蘇容見這一屋子的喜氣,遮不住掩不住的,有些憂心的開口,“祖母,四叔得了聖人重用,確實是喜事。可是……”

    “可是什麼?”王氏有些不快的問。

    “四叔入政事堂,必定有無數人心中嫉恨,也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咱們家呢。我覺得與其大肆慶祝,行事張揚,不如低調些,或許對四叔更好。”話不用說得太多,點到為止就好,反正家裡有不少明白人,蘇容側首看了自己母親一眼,果然見她面上喜意稍減。

    這話一出,滿室皆靜,劉氏斟酌再三,小心的開口:“阿家,阿悅說的也有道理。不如,咱們就請些親近的,擺個小宴,只說是為四叔夫婦洗塵。”

    王氏身子往後靠了靠,只道:“等國公回來再說。”其時心裡不大高興。我兒子升官了,又受皇帝重視,還不許我高興了,熱鬧熱鬧,哪裡就能惹得聖人猜測。這個七丫頭心思太重,想得也太多了。

    滿堂的喜氣,被這麼一打岔,消散了不少。王氏心中不滿,不耐煩兒媳、孫媳、孫女都聚在自己這裡,揮了揮手,“我要休息,你們都散了吧。”

    劉氏見婆婆不樂,不勉私下裡埋怨女兒,“你有主意,私下裡跟我說,或者跟你阿爹說都行。何必當眾說出來,惹你祖母不悅。”老太太有多疼小兒子,女兒不知道,她這個做長媳的還不知道麼。

    蘇容滿不在乎的笑道:“祖母心裡明白著呢,不會怨我的。”

    “你啊,就是心大。”劉氏恨恨的戳了女兒一指頭。

    青園內,蘇顏也一樣膩在陸氏身邊,由著母親一下下的撫著自己的背,“阿娘,今天四娘好像不高興了。”

    陸氏點了點自己女兒的小鼻子,“還不是你這丫頭做的好事,一般的姐妹,你只給了小五娘,余下的能高興麼。”

    蘇顏皺了皺小鼻子,嬌聲說道:“七姐姐說她不喜歡玉蘭花,四娘和八娘與七姐姐同出一房,既然沒送七姐姐,怎麼好送她們。”

    “你還有理了。”陸氏掐了女兒水嫩嫩的小臉一把,“七娘不喜歡是一回事,你送不送是另一回事。再說,那玉蘭花有什麼,你一人送上兩枝,能費什麼事。要麼你就別送,既送了,便大家都有。”她這個小女兒,自小被嬌慣著長大,看著溫軟,卻最是任性、自我。

    “嗯。”蘇顏點了點頭,隨後又故意問了一句:“若是我單送七姐姐呢?”

    陸氏氣得在女兒小屁屁上輕拍了一巴掌,反問道:“你說呢?”

    “阿娘。”蘇顏滾到陸氏懷裡,不住撒嬌,似只小貓般在陸氏身上蹭啊蹭的。陸氏愛憐摟著女兒,悄聲道:“阿姝,好好看看小七娘。”回到國公府這十多天,府中的小娘子們,陸氏對小七娘蘇容的印像最深。不是因為她是長房嫡女,其余的小娘子都是庶出,而是她的言行舉止,讓陸氏覺得這姑娘的心很大,心思又太重。她本能的不想自己的女兒與蘇容多親近,維持正常的姐妹關系便足夠了。

    “七姐?”蘇顏歪了歪頭,“言談有物,行止大方,卻自有一股驕傲之氣隱於骨內。”

    陸氏拍拍女兒,沒有說話,蘇顏想了想,對著母親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阿姝,你阿爹做了尚書左僕射,你覺得該慶賀麼?”陸氏突然問了一句。

    蘇顏道:“為什麼不?聖人信任阿爹、重視阿爹難道不該高興麼?”

    “沒聽你七姐姐的話麼?”

    “‘不遭人嫉是庸才’,阿爹若是連這點小事都害怕,還談什麼入閣拜相,不如去外祖家的書院,做個先生,教書育人,豈不更好。”

    “哈哈哈哈,阿姝說的好!”蘇周誠身著朝服,大笑著走進屋裡。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07 PM

    第五章 偏心

    “阿爹。”蘇顏連忙起身行禮,看著滿身儒雅之氣的父親,笑盈盈的問:“那阿爹想要慶賀麼?”

    蘇周誠估計逗女兒,“阿姝說得算。”

    “阿爹明明就想躲清靜,還要我說。”蘇顏衝著她爹皺皺小鼻子,她再了解她老爹不過,很有些文人的清高之氣,很不耐煩別人阿諛奉承他。這回若是府中開宴,免不了會被人追捧一翻,這對她爹來說,可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蘇周誠對著女兒眨眨眼,笑眯眯的說:“阿姝既然知道,便要好好謝謝七娘。”說完,拿了妻子手中的便服,往臥室走去。再出來時,身著青色寬袖大衫,頭帶方巾的男子,到不像是朝中的准相爺,更似居於山林的隱士,自有一種翩然若仙之感。

    蘇顏有些好奇,在祖母屋中,她看得明白,祖母是真心想要替父親慶賀的。而七姐只不過是個小娘子,祖父和大伯會更重視她的話麼?

    顯然才回來的蘇顏還不大了解蘇容在國公府裡的地位,相比祖母王氏,其祖父靖國公對這個孫女還要更看中些,曾經很是感慨的對長子、長媳說過:可惜阿悅不是男兒身,不然靖國公府的第三代,也不需要他再擔憂。從這裡便可以看出,靖國公對這個孫女的欣賞。

    倚蘭院內,蘇雲蘭斜靠著軟枕,正與妹妹說笑,“聽姨娘說,祖母最疼四叔了。先前四叔出任江南,一去多年未歸,祖母心疼得什麼似的。好容回來,又得聖人看中,做了尚書左僕射,以祖母的性子,必定要替四叔好好慶賀一翻才苦心。偏咱們那位七妹,非要攔著,祖母能高興?你沒看,她剛剛臉色都變了。等祖父和父親回來,還能因為這事攔著祖母這回沒顯擺成,又得罪了四叔和四嬸,看她還有什麼臉端著嫡女的架子。?”

    蘇雲芙撇了撇嘴,“那可說不准,祖父和父親最聽七姐的話。”

    蘇雲蘭才要說話,她的貼身丫環萬香挑了簾子進來,低眉順眼的回話:“七娘去了前書房。”

    “什麼!”蘇雲蘭咬緊了下唇,一臉的不甘,“父親就這麼重視她,連書房都隨她進。”想到蘇容可以親親熱熱的叫父親一聲“阿爹”,她卻只恭恭敬敬的叫一聲父親,更別提撒嬌了,連多一句話都不敢說。明明小時候,她也很得父親的喜歡的,父親也常抱她在膝上,逗她說笑,給她開蒙識字,也曾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可後來……都是蘇容,都是蘇容!蘇雲蘭緊握住手,低垂下的眼中,恨意深深。

    蘇雲芙最看不過她姐姐這個樣子,開口勸道:“七姐得祖父和父親的喜歡,府裡都知道,便是書房,也不是頭一次進了,你用得著氣成這樣麼。七姐是沒把咱們這些庶出的放在眼裡,可有個人……”她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袖手,意有所指的說:“可是半點不比她差,尤其是在祖母眼中。”

    蘇雲蘭猛得抬頭,看向自己的妹妹,“你是說……”

    “咱們要對十妹妹好點,這府裡,她最小呢。”蘇雲芙笑道。

    “可不是。”

    到了晚間,幾個小娘子都聚到了王氏的壽安堂內,王氏的神色並不好。她怎麼也沒想到,靖國公居然真的聽了小七娘的話,打算低調處理小兒子升官的事。她氣不過,吵了一場,恨恨數落丈夫,“這也怕那也怕,也不知道你怕是什麼,年紀越來越大,膽子到越活越小。”

    靖國公見跟老妻扯不清,索性一甩袖子走了。靖國公這一走,老太太更生氣,指著兒子罵:“虧你還是當哥哥的,就這麼見不得你弟弟得一點好?”

    靖國公可以甩袖子走,他是一家之主,任性!靖國公世子蘇周德是王氏的兒子,見老娘生氣,也只能陪笑聽罵,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他娘脾氣上來,抽他一頓,那可就丟臉丟大了。眼見得王氏越罵越生氣,嗓門越來越高,甚至拉扯上了自己的妻子,“自你娶了那婦人,對你弟弟們就一日不如一日。聽那婦人的話,生怕你弟弟奪你的世子位,為此小四躲出去十多年。好容易熬出來了,得了聖人的重用,連熱鬧一下,還得看你們臉子!呸,國公府還不是你當家呢!”

    這話,蘇周德如何敢應,連忙脆下,少不得申辯,“阿娘,兒子對弟弟實是一片愛護之心。”

    這裡鬧得厲害,早有王氏的貼身丫環往青園送信,蘇周誠無奈的揉了揉眉心,嘆道:“今日是我之過。”出去單過了十幾年,到把他娘的脾氣忘了算進去。說著,站起身來,對妻子和兒女道:“我先過去看看,一會兒阿姝去陪陪你祖母。”

    等到蘇周誠到了壽安堂,發現大嫂劉氏也來,他拱了拱手,滿是歉意的說:“都是弟之過,到令兄嫂受委屈了。”

    劉氏勉強笑笑,“阿家罵得沒錯,是我們做不好。”

    蘇周誠也不多言,轉身進到屋裡,先給王氏見禮。這老太太,剛剛還怒容滿面,一見小兒子,立時笑成一朵菊花,“小四來了,快過來坐。”

    蘇周德見弟弟來了,不自覺得松了口氣。

    蘇周誠連忙扶起哥哥,蘇周德偷眼見老娘白了他一眼沒說話,才安心站到一邊。

    “阿娘,這事不怪長兄,原是我不耐煩理會那些阿諛奉承的人,才想著只跟親近的兄弟、友人小宴一場便好。”蘇周誠開口就把事攬在了自己身上。

    之前還為了不能大慶三天而跟丈夫、大兒子死磕的老太太,聽小兒子這麼一說,居然連連點頭:“我兒好靜,又素有清名,豈是與那等俗人同飲。”

    蘇周誠這裡哄好老娘,才與大哥一起出了壽安堂,私下裡跟兄長陪過罪,又去找了自己老爹。不能眼看著因為自己,老爹和老娘掐架冷戰不是。你說,升官明明就該高興,他怎麼這麼心累呢。

    王氏雖然被小兒子勸住了,可這心裡還是不舒服。她是個性子簡單粗暴的,心裡不高興,臉上立刻就表現出來,對著蘇容也神色淡淡的。到是拉著蘇顏的手不放,滿心裡只覺得委屈了小兒子一家。老太太既覺得委屈了小兒子,自然就有所表示。

    第二天,蘇顏和陸氏往壽安堂問安的時候,便發現壽安堂變成了衣料鋪子。各色織錦、綢、緞、綾、紗等等,堆了滿屋都是。王氏一點陸氏和蘇顏,也不等兩人行完禮,連連招手,笑呵呵的說:“慧娘、阿姝快過來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只管挑。”老太太就是這麼簡單,連句多余的場面話都懶得說。

    不得不說老太太擺出來的各色料子,都是難得一見的。想老太太未嫁前是國公嫡女,嫁人之後是國夫人,好東西自然不少。

    陸氏笑道:“我們挑了,阿家別心疼。”

    “便是你都搬走了,也不心疼。”王氏笑眯著眼,她就是看小兒媳婦順眼,哪兒哪兒都好。說著,她隨手拿了一匹大紅的縷金羅來,叫自己的丫環,“給阿姝披上看看。”

    蘇顏在江南出生也在江南長大,自然生得一身如玉勝雪的肌膚,大紅色的縷金羅披在身上,越顯得她烏發雪膚,容光攝人。

    “咱們阿姝真漂亮,穿紅的尤其好看。”王氏摟著蘇顏不放,隨手連指了十多匹各種紅色料子,“這個、這個、還有這幾個,都送到玉堂院去。”說著還摸了摸懷中小姑娘的臉,對陸氏道:“別白放著,都給阿姝做了衣裳,小姑娘家,穿得新鮮才好看。”

    “自從十妹妹回來,祖母把我們都扔下了。”蘇容知道昨天老太太不痛快,也有心修補,便假意吃醋,“這麼漂亮的料子,只給十妹妹,到讓我們干看著。”

    王氏哼了一聲,“我往日給你好東西還少?”

    蘇容:“……”

    蘇雲蘭幾個一方面覺得蘇容被拍挺高興,一方面又覺得蘇容說得挺對。老太太擺了一屋子東西,只讓她們干看著眼饞,就是半點不給,這感覺真是復雜。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10 PM

    第六章 疑惑

    老太太王氏確實夠任性,說不給就是不給,待到眾人自壽安堂散去時,陸氏與蘇顏母女身後,跟了一溜手捧各色布料與裝著釵環首飾的木盒。

    待到蘇周誠下午還家,陸氏說起今天在壽安堂的事,還有些無奈,揉了揉額頭,笑道:“東西我都讓阿姝帶回去了,只是你那閨女,居然一件也沒分給家中的姐妹。”想到女兒特別認真的跟自己說:“這些都是長輩所賜,怎好另贈他人。”便又嘆了口氣。

    蘇周誠笑道:“長輩愛惜所賜,怎能送人。阿姝原沒錯,你嘆什麼氣。”他娘一輩子了,就這麼個脾氣。女兒若是高高興興的把他娘給的東西,都自己用,老太太一准高興。若是分給侄女,老娘心裡肯定擰個疙瘩,再不會高興的。

    陸氏嗔了丈夫一眼:“跟你閨女說得一樣。”她轉頭問自己的貼身的丫環素月:“咱們帶回來的東西,都收拾得關不多了吧?”

    “已經收拾好了。”素月回道。

    陸氏想了想,“取蜀錦、雲錦各二十二匹,再加上二十二匹雷州葛布,還有咱們帶回來的扇子,也拿兩箱出來。”婆婆給的東西不好給妯娌和侄女,她們帶回來的,到是可以分上一分。

    老太太那裡每樣送上八匹,劉氏、羅氏每樣四匹,七娘蘇容每樣三匹,其余的三個侄女,每樣一匹,每人哪裡再加上各種宮扇幾把。

    蘇周誠饒有興趣的坐在一起,端著茶杯看妻子陸氏叫丫頭分東西,便有外間的丫頭清脆的聲音:“郎君,娘子,十娘來了。”

    話音未落,門口屏風處轉過來一個身著嫩綠色窄袖儒,緗色長裙的小姑娘,她一見蘇周誠,便笑眯眯的撲了過來,歡喜的道:“阿爹今天回來的這樣早。”

    蘇周誠疼愛的摸摸小女兒的頭,笑問:“聽說今天阿姝得了許多好東西?”

    “嗯,都是阿婆給我的。”蘇顏嬌俏的歪了歪頭,笑道:“我也有東西要送給阿婆的。”

    “是什麼?”

    “我自己做的絹花。”

    蘇周誠是知道的,女兒做出來的絹花,幾可亂真,“只有阿婆的麼?”

    “還有伯母和姐姐們的。”

    蘇周誠故做傷心狀,“小阿姝忘記爹爹了麼?”

    蘇顏連忙道:“沒有沒有,阿爹與伯伯、兄長們都有。”說完,她有點小心疼。她做的絹花都與真花一般無二,因為精致,所以做得便慢。這一回送出去的,讓她的存貨都快見底了。

    蘇周誠自是看出女兒的糾結,只是見她苦著小臉的樣子,太過難得,哈哈筆著伸手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如此,便謝謝阿姝了。”

    第二日,東西分送各處,蘇容姐妹幾人相攜來謝蘇顏。

    “十妹妹,多謝你了。”蘇容一見蘇顏,便拉著她的手道謝,還誇贊道:“如果不是青雲說那是絹花,我還以為是真花呢,做得可真精巧。”

    蘇顏請姐妹讓至屋中坐下,又叫:“綠雪,上茶。”

    那邊蘇雲蘭卻沒有落坐,搖著手中的團扇,行到蘇顏的書案邊,細細打量著這間屋子。最西邊顯然是蘇顏的臥房,中間是待客之所,東邊是書房。最令蘇雲蘭驚奇的是,蘇顏書房內,滿滿三架子的書。

    蘇雲蘭眼睛暗了下,便是她六哥的書房裡,都沒有蘇顏的書多吧。書案之上的文房用具,也都件件非凡,書案一側,擺著一個小小的博古隔,其上各種小巧的擺件,件件精致小巧,皆非凡品。

    “咦,這是什麼?”蘇雲蘭眼尖的拿起置於書案一角,被裁得大小不一的紙,有些奇怪的問。

    蘇顏抬頭看了看,笑道:“那是我練字時寫壞的紙。”

    蘇雲芙道:“寫壞的還留著做什麼?”

    蘇顏道:“留著下次練字時再用。”

    誰也沒想到蘇顏會給出這個答案,幾個姐妹不由得面面相覷。蘇容笑道:“不想十妹妹如此節儉。”

    “便是四叔清廉,十妹妹練字習畫的用紙,想來還是買得起的。”蘇雲蘭眼露幾分不屑,心中暗道,身為副相之女,居然如此小家子氣。

    姐妹幾人對此都有些不以為然,她們這些名門之女,自幼在錦繡堆中長大,唯恐自己所食所用之物不夠珍惜名貴,略次一些,都覺得傷了顏面。莫說寫費的紙留下,便是時間略長一些,都不肯再用,盡數毀去。

    蘇雲菊細聲細氣的道:“十妹妹,以後莫要如此了,被人知道要笑死的。”

    蘇顏笑了笑,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沒有說話。別人是別人,與她何甘,她做事,又何用他人評論。

    屋中氣氛一時有些冷場,蘇容見蘇顏端著白瓷茶盞,如花嬌容不喜不怒,撫在茶盞上的纖纖玉指比細膩的白瓷還要瑩潤,不由得心中一動,暗付道:前世也不見蘇顏有此習慣啊?今生怎麼變了?難道是因為她在江南多呆六年?

    “十妹妹,我聽父親說,要請宮中有名的琴師林娘子來與咱們授課,妹妹可要一同去學?”蘇容笑著打破了沉默,“說起來,家中姐妹,論琴藝,當屬五姐最好了,想來林娘子必定會喜歡她的。”蘇容看了蘇雲菊一眼,果然提到琴藝,她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呵呵,論琴棋書畫之藝,還真沒有人敢與蘇顏相比,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蘇顏搖了搖頭,“我母親說了,外祖與我尋的先生,三日後入府,林娘子的琴課,我怕是上不了了。”

    蘇容有些羨慕,蘇顏的外祖陸家才是真正的書香之門,傳承數百年。歷數前朝今朝有名的天子之師,皇子之師都出自陸氏。如今陸氏族長陸建章是當今有名的大儒,更是當今天子之師。她四叔便是陸建章的關門弟子,與當今聖人同出一門,這才得了當今聖人的青眯,屢得重用。陸建章的長子,是為皇子師,皇室一眾皇子,皆是他的學生。

    陸家在帝都有一座開了百年的學院,可以說大夏朝大半名門之後,都就讀於此。學院之內,名士備出,當日四哥、五哥隨四叔出任江南。陸家在十二年裡,共派了十二位先生去江南,專為教導外孫。聽說,在蘇顏出生後,陸建章陸太博親自選人,送去江南,只為了教導外孫女。待蘇顏回京,陸家又早早備下女師,過府授課。

    陸家的女師,可不是什麼人都教的,她們專門教導陸家女子。曾聞先帝原要以公主入陸府受教,都被了陸太傅給辭了。不過陸家女兒稀少,四嬸是陸家三代以來唯一的女兒,難怪陸太傅愛如珍寶,連帶著外孫女都看得跟眼珠子一般。

    顯然,在坐的都知道陸家女師的名聲。蘇雲蘭、蘇雲菊、蘇雲芙,都想跟著蘇顏去蹭課,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說。三個人眼睛都瞄向蘇容,想讓她先開口。誰知蘇容眼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雲蘭抿了抿唇,突然開口問道:“十妹妹,明日家中開宴,以賀四叔升遷,你外祖家可會來人?”

    蘇顏有些奇怪的看了蘇雲蘭一眼,見她面色微紅,杏眼中略帶幾分羞澀與緊張,“肯定會來啊。”

    “那陸表哥也會來麼?”蘇雲蘭小心的又問了一句。

    “陸表哥?”蘇顏臉上都是問題,她表哥好多,除了沒在帝都的,肯定都會來啊。看四姐的模樣,好像對她某個表哥深有好感。

    蘇雲芙快人快語的道:“就是陸家十一郎……”話到這裡,面上一紅,目光已經迷醉之色,聲音也跟著低了下來,微如蚊吶:“仰之公子。”

    蘇顏:……

    她有心說不知道,可是看著蘇雲蘭、蘇雲菊、蘇雲芙三人,雖然粉面染霞,可依然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不得不說:“應該會來吧,之前隨母親去外祖家,十一哥哥出門游學未在,說是近日便歸,想來應該已經到家了。”

    蘇容聞言點了點頭,“他已經歸家,明日肯定會來的。”

    蘇顏:……她表哥回家,她都不知道,七姐怎麼知道的?蘇顏發現她今天無言的次數真多。

    聽到蘇容這麼說,蘇雲蘭的臉色十分難看,含恨瞪了蘇容一眼,起身道:“十妹妹,也坐了許久,我們該回去。”說完,也不等人,徑直走了。

    蘇雲芙急忙起身,對著蘇顏笑了笑,“十妹妹,我也走了。”說完,就追著蘇雲蘭而去。

    蘇雲蘭姐妹兩個都走了,蘇容與蘇雲菊也起身告辭。

    待幾人走後,蘇顏坐於書案前,手托香腮,秀眉微蹙,遲疑道:“七姐剛剛的話,是說給我聽的?”不然,她好好的插那麼一句做什麼?聽起來,那個十一表哥與七姐關系很好?可這個,跟她有什麼關系,莫明其妙!

    綠雪、含芳幾人面面相覷,都沒敢接話。只是心中不免對七娘蘇容有些看法,就算你跟十一郎兩情相悅,只管跟自己娘說去,說到咱們小娘子面前算什麼。我們小娘子連十一郎的面兒都沒見過,這提防的太早了點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12 PM

    第七章 美人

    鑒於昨天靖國公府裡幾個姐妹在蘇顏面前的表現,成功的讓她對未見過的表哥—陸家十一郎陸霽多了那麼點好奇心。能夠令國公府裡的小娘子們,提到他便面紅過耳,眼露迷醉的男子,定然風姿過人。

    第二日,天氣格外晴好,暖人欲醉的春風裡,桃紅柳紅,鶯飛蝶舞,令蘇顏一早上起來,心情便分外的好。今日府中宴客,她娘早早便起來,跟大伯母、三伯母按排諸事去,昨天就說了,今早不必去請安了。至於幾個姐妹,也都去幫忙,只有她懶得動,再加上回府時日尚短,才沒有分配到工作。

    今日雖說是小宴,可是客人並不少。因為她爹的要求,祖母大人精挑細選,連自己的親兄弟、親侄子,都個個賺棄了一遍之後,才定下了名單。

    “十娘,今日便穿這幾套衣裙如何?”乳母苑娘對於自家小娘子初次在帝都亮相十分緊張,自昨日起,就開始挑選她今日要穿的衣服,帶的首飾,到是蘇顏自己沒太上心。衣服首飾這種東西,她向來是隨著心情來的,喜歡什麼便用什麼,反正她穿什麼都好看(大家都這麼說的,她也覺得是事實)。

    蘇顏慵懶的倚在熏籠之上,熏籠下的銅鴨還留有昨夜的余香,她輕挑秀眉,漫不經心的問:“都是紅的?”乳母給她准備的儒裙是各種紅色,由丫鬟捧著給她看。

    “十娘不喜歡?”乳母苑娘從來都是以蘇顏的意見為意見,看自家小娘子似有不喜,立即打算去換上一批。

    想到那日祖母說喜歡看她穿紅,蘇顏無所謂的說:“就這些吧,不必再換了。”

    衣是紅衣,釵是金釵,這大約是今日來的小娘子們,略為統一的打扮吧。蘇顏任苑娘打扮她,只是在綠雪打算給她梳個驚鵠髻的時候,皺眉阻止了她,“還是梳個雙螺髻吧。”

    綠雪還想再爭取一下,“十娘,這是帝都的小娘子最喜歡的發式。”她為了自家小娘子,特意去學了的。

    “不必了。”

    “是。”

    待到都打扮好,青雲捧了兩個小巧的鏨金香球來,小香球只有半個小兒巴掌大,做的極為精巧。香球中已放好了新制的香,至於衣袖內,絲絲暖香自身上散發出來,格外優雅醉人。

    黛眉如山、目橫秋水,淺紅羅衣石榴裙,當蘇顏一步步走進花廳時,本來有些吵雜的花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蘇容愣愣的盯著蘇顏看,她早就知道蘇顏的美麗,但是每一次看到,都會不由自主的驚嘆。老天太過寵愛她,給她絕世的容顏,無雙的才華,還給了她父慈母愛,蜜友佳婿,一世榮華,讓她每每面對她,都很難不起羨慕嫉妒之心。

    原本昨日回去芳園,她還有些後悔多說了那麼一句話,如今看來,昨日那句話一點也不多余。她既覺得十一郎是自己今生的良配,那就該提前讓蘇顏知道。畢竟除陸霽的娘徐氏之外,陸家人都希望蘇顏能嫁回陸家的。蘇顏雖然任性又自我,可她也是驕傲的,知道自己與十一郎關系密切,肯定不會同意婚事的。她若反對,以四叔和四嬸對她的寵愛,便無人會再提此事。

    不說蘇容看呆了,花廳中人就沒有不呆的,直到蘇顏對著王氏淺淺一福,嬌聲慢語:“祖母安。”

    廳中人才回過神來,蘇雲蘭等幾個小娘子不免心生自慚形穢之感。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紅衣,再看看那個光彩耀人的妹妹,恨不能立時就回去換了一身來,省得被人比下塵埃。小娘子們不言不語,便是劉氏也好半天沒說話。羅氏挑了挑眉,心中暗笑,這回你那個寶貝女兒被比下去了吧,看你還得意什麼。

    只王氏是真心歡喜,拉著孫女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半天,才滿意的摟了她坐在身邊,不住說:“我就說,咱們十娘穿紅的漂亮。”

    時值沐休日,宴請的客人們很快便上門了。因為請來的人,不是親戚,便是通家之好,靖國公府的小娘子們也就沒有躲起來,大大方方的跟著各自的父親、母親迎客與眾人見禮。

    最先到的是陸太傅一家,除了未在上都的陸家人,余者都到了。蘇顏跟著父母兄長上前見禮,被陸太傅一把拉住。寬袖長袍、銀髯飄飄的老神仙,拉著外孫女的手,笑成了彌陀佛。“小阿姝,怎麼沒去外祖家玩?”

    靖國公斜眼看了蘇太傅一眼,沒好氣的說:“小十娘回京不過二旬,去你府裡三回了。”

    陸太傅手捋長髯做藐視狀,“你也知道才三回。”

    靖國公才想暴跳,就被他老婆王氏推到一邊去了,王氏笑成了一朵菊花,殷勤的拉著親愛母的手,又偷偷看了陸太傅好幾眼,完全不故自己丈夫在一邊只跳腳,只管讓人,“太、太傅、阿苧快請。”又高興叫丫鬟們:“快給太傅和阿苧上茶,上好茶。”

    陸氏的母親秦氏與王氏年輕時也是閨中好友,對於她這麼大歲數了,對著自己丈夫還會發花痴的行為,到也淡定。反正也不光王氏這樣,跟她們同齡的女子們,只要還活著的,看到她丈夫少有不發花痴的。

    秦氏道:“茶好不好另說,酒若不好,我才跟你算帳呢。”

    蘇顏眨眨眼,再眨眨眼,剛剛那句話真是她家優雅迷人的外祖母說的?她聽錯了吧,其時是她祖母說的。

    “有好酒,有好酒,包你滿意。”

    陸氏招手叫過女兒,一指對面少年中格外出眾的那一個,笑道:“阿姝,這是十一郎。”

    蘇顏淺淺一福,對面的少年拱手回禮。本著對這位表哥的好奇,她抬頭看去,直接望入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少年身著淺青色的寬衫大袖,眉目疏朗,清姿卓然,對著她溫文一笑,恰似春風拂面,和熙怡人。

    在蘇顏抬頭的那一瞬間,陸霽只覺得滿園春光盡皆淡去,他幾乎是用盡平生全部的溫柔小心,輕聲喚了一句:“阿姝妹妹。”

    “十一哥。”

    陸氏看著面前的少男少女,心中無比滿意,娘家的侄子中,也只有十一郎才足以配得上她的女兒。

    前次她帶著女兒回娘家的時候,阿爹與阿娘都流露出幾分意思,想讓阿姝嫁入陸家。長兄有三子,長次、次子都已成婚,唯有幼子十一郎與阿姝年歲相當。聽阿娘的意思,十一郎極像父親,頗有些青於藍之勢。

    她之前沒有表示,想親眼看看十一郎。如今看到,很是滿意。想著那日回家,私下探探大嫂的意思。若是大嫂有意,也不必說破,先令兩人相處一段時間,等彼此有意,再定下婚約不遲。

    陸氏心裡想著,面上卻沒露出絲毫,只招呼嫂子和弟妹入內,又令兒子招待侄子們。

    一時王氏的兄長,現任武義公王長遠也帶著一家大小到了。

    蘇顏回京之後,還是頭一次見到祖母娘家的人。在祖母的指點之下,一一行過了禮。武義公府到是與陸家差不多,兒孫頗多,女兒稀少。今日來了七八個表兄,確只有二個表姐,其中有一個還是庶出的。不過,庶出的那位,卻是武義公世子唯一的女兒。也是王家姐妹中,最出色的。

    王氏對幾個侄孫女說:“你們小娘子一道玩去,阿悅、阿姝招待好了。”

    “是。”蘇容和蘇顏齊齊福身,然後帶了二個表姐妹往另一間花廳去了。

    一進花廳,蘇雲蘭見到王書筠,冷哼了一聲,越過她與王箐打了招呼,親熱的拉了王箐的手想同坐。不想,王箐用力抽回了手,不閑不淡的說:“我跟阿悅有事說呢。”

    蘇雲蘭當下就陰了臉,用力咬了咬紅唇,自往一邊坐去。若不是王箐的表姐是陽安公主,她才不耐煩理她。一個嫡女,被個庶女死死壓了一頭,丟臉死了。

    到是蘇雲菊一見王書筠就迎了過來,“阿書,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王書筠一反之前冷艷傲人的模樣,握住蘇雲菊的手笑了起來,她本生的嬌艷些,這一笑起來,仿若綻放的紅薔薇,嫵媚動人,“你前日要的那本曲譜,我已整理出來了。”

    “真的,太謝謝你了。”蘇雲菊歡喜道。

    蘇顏與她們都不大熟,隨意在桌邊坐下,早有丫鬟送了香茗上來。蘇容本來拉著王箐的手,下意識的選了個離蘇顏遠些的地方坐了下來,她可不想巴巴的坐過去,被比成狗尾巴草。顯然,王箐與她一個意思。卻不想,王書筠居然湊到了蘇顏身前。

    蘇容與王箐對視了一眼,心中只余感嘆,平日裡看王書筠冷艷驕人,如今到蘇顏面前,冷與艷都沒了,連驕也只生剩下了層皮。

    顯然王書筠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件事,笑容有那麼一瞬間的不自然,“十表妹,我叫你阿姝好麼?”果然是名滿歷史的大夏朝第一美人,再漂亮的妹子到了她面前,也得做了螢光。不知道,此刻蘇容的心裡陰影面積是多少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14 PM

    第八章 八卦

    臨盡午時,家中客人來得差不多了。男客那邊蘇顏不知道怎麼樣,可是女客這邊,特別這些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娘們,不是很明顯分成了兩群。一邊是以蘇容為首的嫡女,一邊是以王書筠為首的庶女。嫡女們自持身份,不怎麼答理遮女,庶女們也不想自討沒趣,也是自己玩自己的。

    蘇顏才回帝都不久,與各名門之家的貴女們,都是初次見面。不提蘇顏的容貌、性格,單以她那位備受皇帝青睞的親爹,自然不會受到冷落,她身邊圍了許多小姑娘,遠遠望去,花團錦蔟的甚是好看。

    大夏朝社會對於女子很是寬容,不說已婚的妹子,便是未嫁的小娘子們,別說是幾個好友相約出門逛街,就是與男子結伴出游,在上都也不算什麼新鮮事。她們可與文人士子談詩論句,也可與世家公子們賽馬、賭球。

    對於上都各名門世家的女子而言,基本上什麼三從四德只是個口號,賢良淑德更是只有用的時候才會拿出來曬曬。故爾,也造成了這些未嫁的小娘子們,言行十分彪悍。

    這些名門世家的小娘子們,也許各有各的容貌、性情,但是有一點卻是很相同的。對於任何一個將要進入她們圈子的妹子,其身世都會打聽的一清二楚,以便選擇何種的態度來對待新人。蘇顏便要需要她們拿出熱情來對待的妹子,更何況這妹子除了有個好爹,還有個好表哥。陸家十一郎,美名滿帝都,上至已婚婦人,下至未嫁女兒,人人都以與十一郎同宴為榮,可以是說陸霽是上都大大小小的娘子們的偶像。

    如今偶像他表妹就在這裡,一定得好好拉拉關系,沒准結成好友之後,就能常常見到十一郎了呢。就算見不到,能常常知道他的近況也是好的,要是幸運的話,沒准還能第一時間得到十一郎的詩作,那可就太好了。

    “聽說陸家十一郎也來了呢?”說話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綠衣紅裙,面如桃花,提到十一郎,杏眼中全是仰慕,“不知今天十一郎可會有新作。”

    坐在她身邊身著紫衣黃裙的少女,悠然向往:“我哥哥說,綺香院的行首柳吟月唱仰之公子的詞,足以饒梁三日,令人回味無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柳吟月不過是個賤人,仰之公子的詞她也配唱。”立時就有人拍案而起,立起眼睛表示不滿。

    著紫衣的小娘子也不示弱,“柳吟月的曲兒可是淑妃娘娘都贊過的,你憑什麼說她是賤人。”

    綠衣的小娘子掩唇輕笑,“呀,妹妹,你就別說了,誰不知道嘉義侯的二公子極為仰慕柳吟月,多次想贖她還家呢。”

    “你!”之前拍案而起的姑娘,挽袖子就想過來,被趕過來的蘇容一把拉住了。她笑吟吟的道:“那些女子如何配咱們提及,快別說了,仔細髒了嘴。”

    被蘇容拉住的是永寧侯的孫女劉文萱,蘇容三舅舅的二女兒,與嘉義侯家的二郎君已經定了親。偏有傳言說,嘉義侯的二公子範子琪非常仰慕一位名妓,想替她贖身,不過被家裡給鎮壓了。剛剛提到這個話題的兩個小娘子,都與劉文萱不大對付,雖說不上見面就掐也差不多了。

    偏那兩個小娘子都右武衛大將軍劉子業的女兒,論起來跟永寧侯還是一個祖宗的。只不過永寧侯這一支為嫡,右武衛大將軍那一支為旁支,還是旁支的旁支。要不是劉子業在戰場上拼出來,受封為右武衛大將軍,只怕永寧侯都想不起來,自家還有這麼一門族親。

    劉子業十分疼愛這兩個女兒,又因與永寧侯同出一族,自然跟靖國公府走得很近。准確的說,是跟靖國公世子蘇周德關系極好。一面是母親的侄女,一面是父親老友的女兒,蘇容夾在這三人之間也是頭疼的很。不過,真要論起來,她還是更偏向自己的表姐。無他,劉子業兩個女兒的娘,在上都各名門世家之中,名聲很是不好,這兩個小娘子也受其母名聲所累,並不十分受歡迎。

    劉子業未發跡之前,家中貧寒,娶的老婆出身平常,除了持家節儉、老實能干之外,容貌、才情都是浮雲。待到劉子業發達之後,自然就看老妻不大順眼,之前的優點全都變成了缺點。可是黃臉婆能生啊,人家給劉子業生了四個兒子,個個膘肥體壯,勇武善戰。

    劉子業與大多數男人一樣,發達之後就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嬌娘。又因其出身貧寒,又是武將,家中規矩麼基本沒有。小嬌娘開始還小心翼翼,後來被一寵再寵就寵大了心,對劉子業的發妻就不是那麼恭敬了。

    劉子業的老婆老實歸老實,可是面對奪了自己丈夫的小嬌娘,也是恨的牙癢癢,手段就粗暴了些。小嬌娘一哭,劉子業心疼了,跟黃臉婆發了火。黃臉婆心裡也委屈,跟丈夫擼架沒擼過,就跟自己兒子哭訴。

    要不說丈夫不如兒子可靠,劉子業的大兒子一聽就怒了。一個賤婦也欺負我娘,找死吧。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作的,提刀就把劉子業的小嬌娘給剁了。然後,就差點被他老子給剁了。

    劉子業的老婆一看,為了個玩意,你居然想殺我兒子,便要跟劉子業拼命,結果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刀刃上,受了傷。劉子業一見老妻受了傷,還是被自己給傷的,也有些愧疚。再說小嬌娘都死了,他再蠢也知道兒子比小嬌娘重要多了。於是,給老婆道了過,又把兒子打發到了邊關,美名曰鍛煉,這件事就算過去。

    原本這就是上都各家宅鬥中很平常的一件事,若是沒有後續,也就過去了。劉子業的黃臉婆長得尋常,可是她的幼妹卻是個美人,還是個剛剛新寡的美人。姐姐生病,妹妹來探望。一探兩探跟姐夫探到了一起,然後把姐姐給探死了。

    姐姐死了,妹妹過門做了繼室,又給劉子業生了一兒兩女。其長子出生時,她入劉家門八個月,距離她姐姐的喪期不滿十月。這妹妹不像姐姐,很受劉子業寵愛,連帶她的兩個女兒,也受劉子業的喜愛。今天靖國公府開宴,自然就把女兒給帶來了。

    劉子業也算是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蘇周誠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他想著蘇周誠有兩子,都未娶親。長子不必想了,但是次子還是可以爭取一下,來做自己女婿的。來之前,他把意思跟妻子說了,他妻子吳氏也認可他這個主意,便囑咐女兒多跟蘇顏來往。

    不過,今天來的客人裡,這麼囑咐女兒的娘多了去了,是以圍在蘇顏身邊的小娘子有點多,她們兩個沒靠上前,這才跟蘇容坐在了一起。

    劉文萱向來討厭這姐妹兩個,她覺得都是這兩姐妹的娘壞了她們劉家的名聲。劉春嬌與劉秋彤姐妹兩個,又不傻,自然跟劉文萱不對付。

    蘇容這一開口,三個人都沒出聲,不過劉文萱面有得色,她覺得蘇容這是向著她。她們剛剛聲音有點大,蘇顏自然是聽到了,她微微側頭,正好跟劉文萱的目光碰上,她輕輕點了下頭示意,便移開了目光。

    劉文萱懶得面對劉春嬌姐妹兩個,拉著蘇容往王箐那邊走過去,一邊走一邊低聲跟蘇容道:“阿悅,你家十娘長得真好看。”語氣裡盡是羨慕。

    蘇容拍拍她的手:“阿文,你也不差。”劉文萱的容貌雖說只算端莊,但是只有這兩個字就夠了。時下婆婆選兒媳婦,多數都會挑長得端莊大方的。不然,嘉義侯夫人給自己的二兒子選老婆,也不會挑中劉文萱了。

    蘇容回首看了被人圍在中間的蘇顏一眼,暗嘆道:若非蘇顏太過美麗,陸霽的娘也不會舍她而取自己了。可惜自己被鬼迷了心竅,放著好好的大夏第一夫君人選不要,給自己挑了個渣男。這一次,她可要堅定信心,離那渣男遠遠的。

    被留下的劉春嬌和劉秋彤姐妹兩個,同時撇了撇嘴,劉秋彤小聲說:“姐姐,你別再想著那範子琪了。你看蘇十娘美成那樣,她的同胞兄長定然不差,肯定比範子琪強十倍。”之前她娘看中了嘉義侯的二公子,想說給她姐姐。誰想意思才透過去,嘉義侯家就跟永寧侯府定了親,讓她娘好生沒面子。

    “哼,再好也沒有十一郎好。”提到陸霽,劉春嬌眼睛都閃著光。

    劉秋彤不高興了,“別想了,你比十一郎還大一歲呢。”

    “大一歲又怎麼了?昭明皇後比中宗皇帝大了三歲呢,不也恩愛了一輩子。”

    姐妹兩個的爭吵聲漸大,附近的小娘子們都聽到了,臉上不自覺得帶豐鄙夷之色。

    蘇顏她們跟兩人不遠,便有家中父親跟蘇周誠極好的小娘子,悄聲跟蘇顏道:“阿顏,你可要少跟她們兩個玩,都不是好人,沒臉沒皮的。”

    還有更八卦一點的,把劉家的事都跟蘇顏八了一頓,還以專家的口吻道:“有那樣的娘,能教出什麼好女兒來。”

    “只可憐了前妻的兒子,聽說都遠在邊關呢。”

    “那婦人之前還看中我表姐,想替她兒子求娶。呸,誰家好好的女兒,要嫁他們家。”一群小姑娘七嘴八舌的小聲嘀咕,最後得出結論,那女人的兒子別想討老婆,女兒也別想嫁出去。

    八卦完畢心情舒暢,小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蘇顏,都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剛剛八得太開心,忘了是在新朋友面前。

    這一段蘇顏聽得還挺有趣,可是後面小姑娘的話題就有點……

    “阿顏,過幾天我家開春日宴,你可一定要來啊。”禮部侍郎家的小娘子齊欣笑道。

    蘇顏點了點頭,“好。”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18 PM

    第九章 宴上

    被人圍了好一會兒,蘇顏有些無聊,小姑娘們無非說些釵環首飾,衣妝打扮,或者便是上都各家兒郎,這些她都不大感興趣。輕輕身起,跟圍坐在她身邊的小娘子們道了個過,帶著人往廳外走去。

    廊下女樂在彈琴,琴音纏綿,到是令她聽住了。

    “十娘?”青雲見小娘子住足不動,連忙上前輕聲問了一句。

    “去問問,這是誰彈的琵琶。”

    語音未落,自有丫鬟去問話,沒一會兒,一個身著杏紅衫的女子在階前跪下,身子伏得低低的,半點不敢抬頭。

    蘇顏看了綠雪一眼,綠雪道:“起來回話吧。”

    那女子叩首之後,才慢慢站起身來,依然垂著頭,蘇顏溫和的問道:“剛剛的琵琶曲,是何人所譜?”剛剛那首琵琶曲,清新活潑,頗有一番趣味。

    “回小娘子,此曲是仰之公子所譜。”那女子聲音婉轉悅耳,可能有些緊張,帶了個小小的顫音。

    仰之公子?蘇顏微微一怔,隨即想到那是她表哥陸霽,想不到這位表哥還能譜曲。她輕笑道:“你的琵琶很好。綠雪,賞她。”說完,便帶人離開了。

    廳內的小娘子們,一聽這女樂剛剛彈的居然是陸家十一郎所譜的曲子,都紛紛看賞,有人還道:“再彈一遍。”

    又有人道:“叫其他人都停了,只聽她一人彈。”

    離小娘子們所呆之處不遠的一處小園內,一眾少年男子正聚坐談心。忽然有人開口道:“住聲,你們聽……”

    “這不是上次仰之隨手所彈之曲麼?”蘇正淵側耳細聽之後,開口說道。

    陸霽點了點頭,蘇正澤笑問:“表弟所譜之曲,贈給了何人?”

    “不過是隨手所彈,未成曲譜,如何贈人。”陸霽搖了搖頭,這還是他游學前,蘇正淵兄妹在靖國公府給他踐行時,他隨興所彈。宴後不久,他就游學去了,連譜子都沒記,能贈給誰啊。

    呃,不會是蘇容記下來了吧。難道剛剛那琵琶是蘇容彈的?想不到她琵琶彈得也不錯,為何總是說自己不通音律呢?真是太謙虛了。

    不光他這麼想,在坐的除了蘇家兄弟之外,也有參加那次踐行宴的,都與他想得差不多。武義公的長孫王正初笑道:“一定是七娘記了下來,想必剛剛就是七娘所奏吧。”雖然帝都雙珠中蘇容並不是才華聞名,但是他們這些親近的人都知道,蘇容的才華並不遜於御史大夫趙家之女。

    大夏朝,小娘子們聚會之時,奏樂、賦詩、作畫都是常事,玩到高興處,還會跳齊體舞。是以,各眾人都覺得剛剛的彈琵琶的,應該就是靖國公府的七娘蘇容了。

    別人不知道,蘇正淵、蘇正淞兄弟兩個可是知道的,蘇容的琴彈只能說是尋常,而且她並不會彈琵琶。

    蘇正淞搖了搖頭:“七娘不會彈琵琶。”

    眾人:……

    這回有趣了,不是七娘,那會是誰?待要細究,早有僕人過來通知,宴會要開始了。蘇正淞轉頭招來自己的隨從,低聲吩咐了兩句,才與眾人一同往宴上行去。

    蘇家這次宴會並不大,請的人都是親戚或友人。大夏朝的這種家宴,很多時候男女並不需要分得太開,基本上男女各一邊,一人一案,身邊都有丫鬟伺候。不過,因有女眷在,那些陪伴男客專用的妓人,便不能坐在宴上了。

    最上首坐的是陸太傅,相陪的是靖國公,女眷的首坐自是陸太傅的夫人,王氏陪坐。余下的客人依次而坐,年輕的小娘子與小郎君們,都坐在後面。

    場中是蘇家養的家妓在跳綠腰舞,身著華麗舞衣的舞伎,舞姿輕盈柔美。不同於傳統綠腰舞,只是一個人在跳。蘇家的綠腰舞是群舞,一共十二個人,舞到最後,舞出了一個盛放的花朵出來。

    在座皆拍掌叫好,劉子業端起酒杯,哈哈大笑,“當浮一大白,方不負此舞。”

    陸霽低聲問道:“這可是七娘所創?”

    蘇正淞笑道:“她說只看一個人跳沒趣,要人多些才好看。”

    陸霽聞言點了點頭,“確實不錯。”

    小娘子那邊自然也有人知道此事,王箐笑道:“阿悅,這就是你上個月折騰出來的?”

    蘇容正挾了一塊鴨舌放入嘴裡,聞言放下筷子笑道:“可不是,十二個人,練足有一個月,才剛剛能看。”

    劉文萱道:“也只有能你想得出來,那趙伊人再沒有這巧思的。”她從來都看趙伊人不順眼,不就是頂了個才女的名頭麼,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哼,她們家阿悅不知道比趙伊人強多少倍,也沒見她看人都昂著頭的。

    蘇容皺了眉,衝她搖了搖頭,“趙家三娘子書畫雙絕,連陸少傅都稱贊過的,那裡是我能比的。”

    王箐道:“阿悅,你就是太謙虛,你的書畫也不差啊?上次你給我畫的那個扇面,陽安公主見了愛得不行,直接就搶走了。後來,我聽她說,連四王爺見了,都說字也好,畫也好,詩更好。”

    她這麼一說,蘇容面色更不好,“女兒家的筆墨,怎麼能讓外人見到。”被誰看到不好,偏偏被他看見,真是晦氣。

    “嗤,裝什麼像,你的字還少給仰之公子見了?”立時就有人拆台。

    蘇顏側頭看去,出聲是一個極為明艷的女孩子,卻偏偏穿得特別素淡,月白色的襦裙稱得她的容顏越發嬌艷。

    她記得,這是威武侯家的三娘子。她姑姑家的大表哥,娶的就是威武侯家的大女兒,應該是這個三娘子的姐姐。不過,她娘說過,現在的威武侯夫人是繼室,先頭的威武侯夫人只生下一女便過世了。顯然,三娘子與她表嫂非一母所生。

    蘇容淡淡一笑,“十一郎是我表兄,如何能算外人。”

    張三娘冷笑一聲:“陸霽是你家十娘的表哥,又不是你表哥。”

    眼見就要掐起來,蘇顏開了口,“我的表哥自然也是七姐的表哥。”

    張三娘見蘇顏開了口,呵呵冷笑兩聲,剛想說話,不想坐在她身邊的一個女孩柔聲細語的喚她:“姐姐,別生氣。”說著親自拿起執壺,給張三娘倒了杯酒,少女水潤的眸子滿含歉意的對蘇容、蘇顏兩人道:“蘇家姐姐見諒,我家三姐只是太過崇拜仰之公子了。”

    王書筠聞言笑道:“這上都的女兒家,有誰不仰慕陸家十一郎。”她素來冷艷的面龐,這麼一笑,猶如春風過處,寒冰乍破,明艷不可方物。臥槽,我最討厭張四娘了,比起她來,張三娘那張晚娘臉都要好看很多。

    張三娘並不領情,微微冷笑,“別見誰都叫姐姐,十娘可是比你還小呢。”張家四娘被她這麼一說,面紅過耳,貝齒咬著紅唇,有些難堪的低下了頭,張三娘嗤笑道:“做這樣子給誰看,沒得惡心我。”這妹子也不知道在家裡跟妹妹結下多大仇,直接就給了沒臉。

    蘇容十分無奈,張四娘也夠蠢的,眾人之前,你說的都是什麼話,當在坐的人都是傻子麼,聽不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皇帝老了,都喜歡這種自作聰明的女人,不然為何她那麼得寵。

    正好場中舞者退下,再上來的是柳吟月。柳吟月善歌,絲竹聲起,所唱的正是一首新詞《虞美人》,她連忙轉了話題:“這首詞到是不曾聽過,也不知是那位名士新作。”

    蘇顏有些奇怪的看了蘇容一眼,開口道:“若我猜得不錯,該是表哥的新作。”這首新詞的風格明顯就是陸霽所善長,而且詞中所寫的風景,是陸霽游學時所經過的地方。七娘不是跟表哥很要好麼,怎的這都看不出來?

    蘇容笑意漸淡,“可能是吧。”之前有人說柳吟月與陸霽很好,她還沒信,這回……

    王書筠的眉頭確皺了起來,普普通通的一首小令,蘇顏在與陸霽並不熟悉的情況下,都能知道是陸霽寫的。難怪歷史上說蘇顏是陸霽的紅顏知己,兩人的婚姻是天作之合。陸霽與蘇顏兩人恩愛一生,即便是蘇顏沒有生下孩子,陸霽也從無二心。唉,可惜了陸霽這個風流公子,因為娶了蘇顏,令自己絕了後。

    她看了看表情淡淡的蘇容,再看看容色照人的蘇顏,暗自盤算,看蘇容的樣子,對陸霽有好感的。她若是嫁了陸霽,可就少了個勁敵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19 PM

    第十章 原故

    家宴過後,陸家不但送了四位女師過來,又令蘇顏拜了兩位老師,一位是書法大家,一位是丹青國手。可巧,這兩位都是陸氏的堂兄,不過兩人在書院教學,蘇顏每隔七日,去陸府學習。

    就陸太傅說,蘇顏其余技藝都差不多了,琴、棋、歌、舞、騎術、制香、女紅等方面,技巧足夠嫻熟,余下就看個人的領悟了。至於其他的,類似於寫個策論啊,研究個史書啊,培養些政治覺悟什麼的,有蘇顏的親爹就行了,他是行家。她現在還能提高一下的,唯有書法和丹青兩項。陸太傅征求過外孫女的意思,知道她對這兩方面很感興趣,也很有追求,便替兩個侄子拍板,收了個女學生。至於兩個侄子的意見,不在考慮範圍內。

    蘇顏鄭重行過拜師禮後,興致勃勃的上了第一堂課。她之前交過自己的習作,也算得到了老師認可。

    沒想到第一堂課,那位神情高遠,意態灑脫的丹青老師,便把她帶到花園裡,指著園中各色牡丹道:“阿姝,你在這裡看花吧。”說完,瀟灑的甩著袖子,踩著木屐走了。

    喂,你就這麼走了,真的好麼?蘇顏眨了眨眼,看看五舅舅的背影,再看看眼前各色的牡丹花,扁扁小嘴,那就看吧,反正她也喜歡賞花。

    不得不說,陸家牡丹園內,牡丹品種極全,從名貴者到尋常者皆有。都說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真是一點也不錯。蘇顏流連於牡丹叢中,樂而忘返。

    “十娘,該用午飯了。”跟著蘇顏來的綠雪和青雲兩個,見自家小娘子,都快醉在牡丹叢裡了,飯都想不起來吃。陸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來了兩次,都被十娘隨意打發走了。

    蘇顏正對著一叢青龍臥墨池著迷,聞言隨意擺了擺手,“等會等會,我還不餓。”

    “小阿姝,你可不乖哦。”溫雅清潤的聲音響起,令蘇顏連忙回頭,笑盈盈的道:“外公。”

    來人正是陸太傅,他知道今天小外孫女會來家中上課,中午特意趕回來陪外孫女吃飯。哪裡想到,他在妻子的房裡等了又等,也不見這小丫頭過來,明明上課時間都過去了啊。派了丫鬟去叫,連著被打發回來兩次,都說十娘不餓。陸太傅沒奈何,只能自己尋過來了。

    過來一看,外孫女嬌小的身影都快被牡丹花叢給埋起來了,小姑娘正對著一叢青龍臥墨池發呆。

    “阿姝,牡丹雖好,也不頂飯啊。”陸太傅好笑的敲了敲外孫女的小腦袋,看這小丫頭樣子,簡直就是個花痴。

    蘇顏振振有詞的道:“秀色可餐矣。”

    陸太傅無奈搖頭嘆笑,“你這丫頭。”他招來使女,令她們將午飯擺在園中的亭子裡,拉著小姑娘哄她:“吃了飯再看。”又許諾,園中的牡丹,她喜歡那個,等她回家的時候,可以一並帶回去。

    這邊擺了飯,陸太傅的夫人秦氏也扶著丫鬟的手過來,看著丈夫和外孫女假意溫怒:“你們兩個好逍遙。”又指著丈夫,“不是來叫阿姝用飯的麼,你怎麼也一去不復返了。”

    蘇顏笑眯眯蹭過來,挽上秦氏的胳膊,撒嬌道:“外祖母家裡的牡丹太好看了呀,讓人流連忘返,不忍離去。”

    秦氏戳了她一指頭,虎著臉,“這麼喜歡,你就晚上就跟它住一起吧。”

    “故所願也,不敢請爾。”

    陸太傅聽了眼睛一亮,對著綠雪和青雲道:“沒聽十娘說麼,這幾天住在家裡了,叫人回去跟你們娘子說一聲。”

    他這麼見縫插針,令秦氏再也繃不住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意撿了個座兒坐下,對蘇顏道:“這回多在家裡住幾天,別急著回去。”家中都是臭小子,身邊連個撒嬌的人都沒有。

    “對,多住幾天。”陸太傅高興的捋著胡子,笑眯眯的拿兒子的東西勾引小姑娘:“你七舅新得一本古譜,阿姝要不要看?”七兒子痴迷音律,喜歡收集各種曲譜,正好拿來逗外孫女多住幾天。

    蘇顏一聽,眼睛瞪得圓圓的,滿是驚喜:“真的?都有什麼?”

    “唔,我還沒看到。”陸太傅對著外孫女眨眨眼,“你去問你七舅。”哼,臭小子拿著那本古譜當寶,連親爹看一眼都不行。

    “哦。”

    一時午飯擺上來了,二葷兩素並一道湯。陸太傅和秦氏暗中觀察蘇顏,見她對如此簡單的飯菜似乎習以為常。而且,並不似尋常的小娘子一般,用飯時只隨意動兩筷子便好。小姑娘用飯的時候很認真,滿滿一小碗飯,居然都吃了。三人將四菜一湯都用盡了,才漱口、淨手。待使女將碗盤皆撤下後,陸太傅問道:“阿姝,你們在江南時,家中飯菜也是如此麼?”

    陸家尚節儉,除非宴客,主人用飯很少有七碟八碗的擺上一桌子,都是撿眾人喜歡的來上,量也不多。陸家子孫都有個習慣,所用飯菜很少剩下。可是具他所知,靖國公府可沒有這個習慣。

    蘇顏點了點頭,“是的。”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眼圈有些發紅,神情低落,“我原來也很奢靡,七挑八撿的,不是最好的,都不隨我心意。父母愛惜,從不苛責。直到五年前,江南大旱,赤地千裡,我與兄長都曾隨阿爹出門賑災。觸目所極,皆是人間悲劇,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往日所做所為,有多錯。”小姑娘聲音漸低,滿滿都是羞愧。

    陸太傅長嘆一聲,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五年前的那場大災,成全了蘇周誠,令他揚名天下。也讓他的兒女,受到了最嚴酷的教育。不過,這也是好事,不經歷事世,很麼能成長。

    秦氏起身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阿姝是個好孩子。”她拉著小姑娘的手,“咱們賞花去。”說著,瞪了丈夫一眼,都是你的錯。

    “對對對,咱們賞花,賞花。”陸太傅哈哈一笑,也倒背著手跟在妻子和外孫女身後,踱進花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21 PM

    第十一章 無題

    女兒第一次去外祖家上課便住了下來,特別是母親居然特意派了她的陪嫁青娘過來報信,順便取女兒慣用的東西,陸氏也是有點哭笑不得,“阿媼,只帶幾套衣服、首飾過去便好,不用拿得太多。”

    青娘已六十多了,滿頭銀絲,笑哈哈的極為慈祥,說起話來也是溫聲慢語:“大娘,難得阿郎和娘子歡喜,便讓小娘子多住幾日吧。”娘子給的提示,最好是能住到下次上課。“我已經與你家娘子說了,過上十天半月的,便讓小娘子回來。”

    陸氏:……既然都說好了,那就收拾東西吧。

    “娘子,梅英留下看家,我帶著東西隨阿媼過去。”蘇顏貼身丫鬟含芳帶了四個二等丫鬟,過來跟陸氏請示。

    陸氏點了點頭,“告訴十娘,莫要淘氣,好生侍候我阿爹和阿娘。”

    “是。”

    待到晚上蘇周誠回來,才發現他的寶貝女兒已經被岳父、岳母扣下了。蘇周誠晚飯便覺得吃得沒滋沒味的,連檢查兒子功課的時候,臉都是板著的。

    蘇正澤私下裡跟母親說:“妹妹不在家,阿爹飯都吃不香了。”

    蘇正洵順手敲了弟弟一下,瞪了他一眼,轉身卻對著母親笑問:“阿娘,妹妹幾時回來,我好去接她。”

    陸氏自己也不太確定,“十天半月的。”

    要這麼久?兩兄弟對視了一眼,都打好了小算盤,妹妹在外祖家,他們也可以去麼。

    於是,第二日,蘇周誠發現兒子也沒回來。他嘴上說,“這回好,幾個煩人的小家伙終於不在面前礙眼了。”心裡卻空得很。

    頭一天跟著妻子重溫了一下花前月下,第二天又與妻子琴瑟合鳴了一回,第三天品香弈棋,第四日終於忍不住的跟陸氏道:“慧娘,你也許久未回娘家了,想岳父、岳母了吧?”

    那來的許久,明明才五天。陸氏忍著笑,一本正經的點頭,“確實想了。”

    “明日若是朝上無事,我便早些回來,陪你回娘家。”蘇周誠連忙表態,眼中的笑都快關不住了。

    第二天,蘇周誠果然早早的便回來了,跟著父母稟告過後,在王氏一疊聲的吩咐中,拉了許多東西,樂呵呵的陪妻子回娘家了。

    兩人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蘇正淞陪著陸霽進門。二人一見蘇周誠夫妻,連忙停住見禮。就要見到女兒了,蘇周誠心情極好,溫和的笑問:“二郎、十一郎,你們這是小聚?”年青年聚會,不在外面尋個地方,怎麼到家裡來了。他轉念一眼便明白了,定是有小娘子參加。

    對著這位四叔,蘇正淞很是放松,笑道:“自十一郎回來,還未與他接風。今日大家無事,正好一聚。

    蘇周誠隨意揮了揮手,“快去吧。”說完,扶著妻子往門外走去。

    蘇正淞與陸霽一直等到陸氏乘坐的馬車離去,才轉身入府。蘇正淞用胳膊肘輕撞陸霽,擠眉弄眼的壞笑道:“今天大哥會送你一份大禮。”

    陸霽微微側頭,雲淡風輕的道:“如此,便多謝了。”

    “唉,你真沒趣。”蘇正淞哼了一聲,拉著陸霽道:“快走吧,大家都到了,只等你了。哎,我說,你怎麼才來?”

    陸霽彎出抹清雅的笑來,“跟表妹背書來著。”他居然輸了表妹一次,看來自己最近有些松懈了。

    “表妹?”蘇正淞卡巴卡巴眼睛,才反正過來,“十娘?”

    “嗯。”陸霽點頭,若不是早就答應了,他今天真不想出來。七叔與表妹要操琴,他也想參加的。琴音問答,可比跟這些人唱酒有趣多了。

    蘇周誠一家回來的時間不久,蘇正淞對正洵、正澤兩位堂弟了解的還多些,對十娘這位小堂妹只有貌可傾城這一個印像,聞言好奇的問:“我家四郎和五郎你也見了,學問不用說,都隨了四叔。十娘呢?聽七娘說,十娘的簪花小楷寫得極好。”

    陸霽笑道:“聽祖父說,表妹行書、草書更好。”

    蘇正淞:“比你如何?”陸霽的書畫是年輕一輩裡的頭一號,得到多位書法大家的誇贊。

    陸霽道:“祖父今天還訓我,要是再不努力,連表妹都要趕不上了。”

    蘇正淞:“……”所以說,他們這些紈绔二代,還是離學霸四叔一家遠點吧。太打擊人了,連家中的小妹妹都能碾壓他們。

    被人議論的蘇顏,正在與七舅論琴。甥舅兩人一坐於樹下,一坐於花叢,面前香爐中,輕煙裊裊。輕攏慢捻抹復挑,如水般的琴音自纖長如玉的指下流出,初時如淋淋細雨,漸漸雨聲加急,急速落下的雨點打在樹葉之上,夾雜著風聲。雨越急,風越緊,琴音越高,聽琴的人心也在提高,忽然風停雨歇,雲散日出,琴音漸緩,幾不可乎。

    陸景煥微笑撫掌,“阿姝這首春日急雨,已得其韻。”

    陸太傅捻著胡子頷首道:“想得下雨時,聽了許久吧。”

    蘇顏淺淺而笑:“正是呢。”

    “她初練此曲的那段時間,可是天天都盼著下雨。”蘇周誠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見兩人都停了下了,才帶著妻子走了過來。

    夫妻二人與陸太傅見過禮,又與陸景煥互相見過,一同到亭子中坐下。蘇顏歡快的撲了過來,嬌艷的容顏令滿園牡丹都失了顏色,“阿爹,阿娘。”

    見外孫女這麼高興,陸太傅沒好氣的斜睨了女婿兼徒弟一眼,“你來干嘛?”

    蘇周誠好脾氣的說:“慧娘想家了。”

    “哦,那慧娘留下,你走吧。”陸太傅特別不客氣的趕人。

    蘇周誠可憐的看了妻子一眼,陸氏十分無奈的道:“阿爹,我們來看看你和阿娘就回去,沒想著帶阿姝走。”

    陸太傅一聽不會帶回外孫女,立刻就樂了,“那就好那就好。”

    蘇周誠特別想說,我想帶女兒回家,可又怕岳丈揍他,左右看了看,“四郎和五郎那兩個混小子呢?”

    陸景煥笑道:“往齊王府赴宴去了。”

    蘇周誠:“齊王?”宮中李修容之子,諸皇子中行四,其母與二皇子之母賢妃李氏是堂姐妹,這些關系在心裡打了個轉。如今皇帝雖說還在壯年,可也快年盡半百了,而皇子們也都長大了。雖說太子早立,可是皇後早亡,這對太子來說是好也是不好。唔,他得提醒家中那兩個混小子,沒事少跟皇子們摻和。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24 PM

    第十二章 初談婚事

    女兒、女婿來了,陸太傅很高興,特意叫人起了一壇好酒,又使人做了女兒愛吃的菜。至於女婿愛吃什麼,難道不是跟女兒一樣麼?

    酒席之上,蘇顏對著她娘杯中物很是好奇。居說是外祖家獨門秘方所釀的酒,滿大夏都出名的,連先皇想喝還得百般耍賴才能喝到。鑒於蘇顏還是個小小少女,她懷中說是酒,不如說是果汁。

    小姑娘抿了抿唇,借著她娘跟她外婆說話的檔兒,光明正大的端過她娘的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唔,很辣,還有些甜,到是不難喝。接著一仰脖,便把整杯酒都干了。

    “阿姝……”蘇周誠叫人也晚了,眼看著他那個嬌滴滴的小女兒,特別豪爽的干了一杯酒。

    陸氏回手搶下酒杯,好氣又好笑,“這是跟誰學的。”

    陸少傅連忙問:“快吃些東西壓一壓。”

    陸少傅的妻子吳氏轉身叫人,“准備些醒酒湯來。”

    只有陸太傅笑眯眯的問:“小阿姝,這酒如何?”

    一杯酒下肚,蘇顏暫時還沒有什麼反應,挺認真的回答:“有點辣,有些甜,不算難喝。”

    “唔,明天我教你品酒吧。”陸太傅極是滿意,品茶鑒香都不稀奇,會品酒的小娘子才少見麼。

    陸氏:“……阿爹!”你不是認真的吧,我一點也不想有個小醉鬼的女兒。

    蘇顏很開心,臉頰之上酒窩淺現,快樂的點頭:“好呀!”

    好什麼!小丫頭,今天晚上就跟我回家。陸氏打定主意,必須把女兒帶回去,再在娘家住下去,她閨女就得上天。

    酒席過後,陸氏跟陸太傅與秦氏商量,“阿姝來了有幾日了,令阿爹阿娘操心,今日便讓她跟我回去吧。”

    陸太傅一瞪眼,“不行,你不是說,今天不接小阿姝回去麼。”

    陸氏道:“那您教她點別的啊,誰家小娘子學品酒的。”

    陸太傅立刻揭女兒老底,“你當初扮了男裝去書院上課,我不也沒攔著你麼。西坊頭家裡的鄭娘子,不也是我帶你去看的……”

    “阿爹……”陸氏有些尷尬的截住了陸太傅的話,當初家中只有她一個女兒,陸太傅與秦氏極寵愛她,要星星不給月亮。任何要求,只要是她提出來的,陸太傅都會滿足她。陸氏還有些慶幸,還好女兒沒在這裡。

    秦氏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對女兒笑道:“阿姝可比你當時老實多了。”她這個女兒年輕的時候才真是花式作妖,可有親爹、兄長縱著,還有蘇周誠這個未婚夫當幫凶,她基本都是睜一眼閉一眼。

    陸氏被她親爹打敗了,只能把希望放在丈夫身上,蘇周誠更是個女控,一見妻子目光看過來,呵呵笑了兩聲,“那什麼,慧娘,阿姝喜歡就讓她學麼。”

    陸氏:“……”

    回家的路上,陸氏還揪著丈夫的耳朵,不滿的念叨,“你就縱著阿姝吧。”

    蘇周誠笑道:“你我就這一個女兒,不縱她又縱誰呢。”

    陸氏斜眼看著丈夫,“哼,縱得她嫁不出去,你養她一輩子?”

    “我女兒!”蘇周誠剛一挺胸,又在妻子的目光中坐了回去。

    “你女兒怎麼的?”陸氏微微冷笑,“你女兒是無價之寶,誰都得捧著?”

    蘇周誠查覺妻子語氣不對,立刻從直身子,關切的問:“慧娘,你今天怎麼了?”平日裡她最寵女兒,誰敢跟小丫頭說話語氣重一點,都能不高興半天的。

    陸氏長嘆了口氣,平穩了下心情,“回家再說。”她確實是不大高興,不過,馬車之上不是好的談話地點。

    夫妻兩個回來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很快便要宵禁了。也是巧,剛入大門,便看到蘇正淵與蘇正淞兄弟兩人送客出來。

    幾個小輩一見蘇周誠夫妻兩人,都行禮問好,蘇周誠溫和的說:“回去騎馬的時候注意一些,雖然快宵禁了,也不可縱馬飛馳。”

    “是。”

    蘇周誠囑咐了兩句,就帶著妻子入府去了。陸氏眼尖的發現,一個身著姜黃色儒裙的少女,緊跟在侄子陸霽身邊,她皺了皺眉,見時間確實不早了,周圍人又很多,不是問話的時候,便隨意對陸霽道:“看你有酒了,回去早些休息,不可再淘氣。”

    “是。”

    夫妻兩個先去了壽安堂,見過靖國公夫妻,才回了青園。寬衣洗漱後,屋內的使女都退了下去,夫妻兩人各端了一杯清茶,相對而坐。

    陸氏先開了口:“我原來跟你提過,想將阿姝嫁給大哥家的十一郎。”

    “嗯。”蘇周誠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件事。

    陸氏接著說:“我原是想先看看十一郎,再做打算的。”

    蘇周誠一聽就笑,“那你這是滿意了?”

    陸氏冷笑,“咱們滿意有什麼用,大嫂可不滿意呢。”她今天原就是打算透透大嫂的話,誰知她這邊話還沒說呢,她大嫂吳氏就問起了府中的七娘。陸氏是多聰明的人,幾句話過後,自然就明白了,她大嫂看中了七娘。

    呵呵,她原也沒想把女兒嫁回娘家,不過是阿爹、阿娘還有長兄都有聯姻的意思,話裡話外的都透給她了。她大嫂若是看不上她女兒,直接跟長兄說就好。難不成,她兒子的婚事,她還不能提意見麼。這事私下裡不跟丈夫、公婆說,到是跟她說了。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她,我沒看中你閨女,看中你閨女的堂姐,你就別回家跟你爹你娘吹風了。

    陸氏一想到吳氏今天的話就生氣,自然不想讓女兒在娘家多呆。好像她閨女嫁不去,硬要賴在娘家似的。

    蘇周誠聽完陸氏的話,到笑了,安撫道:“大嫂沒看中女兒,那是十一郎沒福氣。再說,七娘也不錯,端雅大方,她與十一郎也算是青梅竹馬,若是成了,也是好事。”

    聽丈夫這麼一說,陸氏心裡好受多了。想想,她們才回上都幾日,大嫂對女兒自然不熟悉。想是大嫂早就看中了七娘,又因兩個孩子都小,便沒說出來。

    陸氏這裡自己說服了自己,那邊蘇容卻是寢夜難安。想到剛剛綠桐來回的話:“少郎君贈了一個伎人給陸郎君,陸郎君也接受了。”

    媽蛋,這世上的男人就沒好人!說是一夫一妻永不納妾,可是妓子可不算妾,連外室都算不上,她居然把這點給忽略了。男人不納妾,可不代表不睡別的女人。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28 PM

   第十三章 樂人

    翠柳見自家小娘子面色不好,連忙對碧梧道:“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點。”

    碧梧本是與翠柳不大和睦,可是看蘇容沉著臉,心中有些發慌,把自己打聽到的事兒,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

    原本蘇容與大哥、二哥說好了,定在今天給陸霽接風。只因今早她接到表姐劉文萱的貼子,說是陪平陽公主去騎馬。蘇容想了想,平陽公主是宮中徐昭媛的女兒,與五皇子同母所出。

    徐昭媛雖不是最受皇帝寵愛的那個,但是二十年來,卻以一個小官之女平平穩穩的升到九嬪之一的昭媛,甚至生下了一兒一女,如今都平安長大,位份還在出身勛貴之家的李修容之上,這可不是沒有一點手段與聖寵能辦到的。

    今上後宮充盈,兒女眾多,皇子有十四位,除了皇長子早夭,八皇子因體弱,去歲病故之外,其余十二個都活得好好的。公主有十一個,平陽公主排行第七,除了先皇後所出三女外,便屬陽安公主與平陽公主最得帝心。

    先皇後所出三女湖陽公主、舞陽公主、長樂公主都已出嫁,四皇女新安公主和五皇女義安公主都已下旨賜婚,如今都在修公主府,只等明年成親。陽安公主與平陽公主都已經是待嫁之年,聽聞聖人打算給兩個愛女找個好夫婿。

    因為表姐王箐的關系,蘇容原與陽安公主關系更好些。不過,平陽公主和五皇子都與六皇子關系非常親近,六皇子登基為帝後,對平陽公主和五皇子非常信任。如今平陽公主相邀,到是個拉近關系的好機會。蘇容盤算了許多,還是打算去赴約。

    給陸霽接風這件事,因為蘇容的一點小心思,除了家中姐妹外,就沒再請別的小娘子。她臨時有事不參加,自然蘇雲蘭等姐妹也不便去了。不說蘇雲蘭恨蘇容恨得牙癢癢,再說幾個少年,沒有小娘子們參加,自然更放得開。

    酒過三巡,蘇正淞突然叫一個樂伎出來,單獨演奏。熟悉的樂聲響起,陸霽有點怔了,確是他之前隨興所奏之曲。

    蘇正淞壞笑道:“這婢子雖然容色差些,可這一手琵琶卻實在好,更兼她有一樣別人沒有的本事,能夠過耳不忘。上次你隨手所奏之曲,她只聽過一次,便全記了下來,半點不錯。”

    蘇正淵笑道:“仰之,此女既然能將你的琴曲用琵琶彈出來,也是有心,我將她贈你如何。”

    那樂伎聞言,身子輕顫,似是極為激動。

    王正初跟著起哄,“抬起頭來。”

    樂伎慢慢抬起頭來,卻不似蘇正淞所言,容色平常。她不過十五六歲,生得一頭烏發,光可鑒人,膚色如雪,一雙秋水含情帶怯,十分惹人憐愛。

    “子傑,你可是過謙了。”王正初笑道,又看了陸霽一眼,“仰之,如此佳人,你若不要,我便要了。”

    蘇正淞白了他一眼,“送你都浪費,還不如我自己留著呢,沒事聽她彈個曲兒也不錯。”

    那樂伎的目光直直的看著陸霽,到令他心中一軟,點了點頭,“那便多謝了。”

    樂伎松了口氣,心中得償所願,一時悲喜難言,眼中不覺帶了淚光。

    陸霽雖然收下了,卻並沒有將人放在心上。宴上伺候的丫鬟不用蘇正淵吩咐,便帶著樂伎下去了。自有人將樂伎的身契找出來,並將她的物品收拾好,待陸霽還家時,一並帶回去。

    此時,這些世家公子們互送伎人都屬正常,靖國公府中所養的伎人與丫鬟也不過是羨慕女子能被送給陸霽罷了。

    “陸郎君沒說什麼?”蘇容不死心的問。

    碧梧道:“沒。”

    蘇容身子向後靠去,揮了揮手,“行了,你下去吧。”

    “七娘。”碧梧還想再說點什麼,蘇容不耐煩的喝道:“下去。”

    碧梧不敢再言語,慢慢退了出去。

    翠柳端了一盞溫水過來,輕輕的放在蘇容手邊,悄悄觀察蘇容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開口勸道:“七娘,不過是個伎人,不值得您生氣。”在翠柳看來,那伎人別說妾,就連貼身的丫頭都做不得,不過是個玩意而意。主人心情好了寵寵,心情不好,只不定那天就又送給別人了,根本不值自家小娘子放在心上。

    蘇容只不過是覺得自己眼光出錯,有些難受。上輩子只看到陸霽與他妻子琴琴合諧,為她不納妾室,不至愛寵。到是忘了,這年代的世家公子們,不納妾不代表沒有旁的女人。

    人只要一多想,便會聯想起許多平常不注意的事兒。蘇容想到上輩子,許多人都說,陸霽在教坊女中聲名極高,甚至許多花中魁首願出萬金,只為得他的一首小令。原本以為是因為陸霽文名太盛,現在想來,未嘗沒有旁的原因。

    這種事就不能細想,越想越煩燥。陸霽本來是蘇容給自己選的良人,現在她對自己的目光產生了懷疑,或者說,她對這世上的男人都沒什麼信心了。

    心裡存了事,自然就睡不好,第二日起來,至劉氏處問安時,蘇雲蘭滿含深意的笑道:“七妹臉色怎麼不好?”

    蘇容淡淡的道:“昨天騎馬累到了。”昨天平陽公主對她不陰不陽的,話裡話外的敲打她,本就令她心煩。看到蘇雲蘭,她到是反應過來,難道又是因為陸霽?

    劉氏招過女兒,仔細打量她的面色,見她眼底還有血絲,一張白玉般的小臉,也帶著倦意,不由得心疼道:“不舒服就回去歇著,我去跟你祖母說一聲。”

    蘇雲蘭撇撇嘴,還以為蘇容多端莊大方呢,不過一個玩意兒,就能讓她睡不好。

    “阿娘,我沒事,中午多休息一會就好了。”蘇容搖了搖頭,有蘇顏在,祖母王氏對她已不如從前了,她正該多去祖母面前走動才是。

    “唉,你這孩子。”劉氏摸摸女兒的小臉,嘆了口氣,“那今天的課就別上了,反正你也都會了。”

    “嗯。”蘇容點了點頭,她確實要好好想想。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32 PM

    第十四章 畫

    相比蘇容感覺最近事事不順,蘇顏在外祖家過得自在極了。這天朝食用完,早早的守在牡丹園內,只管盯著那叢青龍臥墨池看。

    陸霽一早來到牡丹園中,見到的便是一幅如畫美景。滿園的國色天香,不及花中少女的揚眉淺笑。

    守在一邊的青雲和綠雪見到陸霽,連忙悄聲提醒蘇顏,“十娘,十一郎君來了。”

    蘇顏抬頭便見身著青衫的少年站陽光中,對著她拈花而笑,連艷陽都在這笑容中失去了顏色。

    “表哥。”

    “這是五叔留的功課?”陸霽笑著問。他也被自家五叔教導過,對他的教導手法,深為了解。

    “嗯。”

    “十娘看得如何?”

    “還成。”

    “可要同畫一幅?”

    “好。”

    書案擺開,筆墨紙硯,各色顏料,一人一份。蘇顏選的熟宣,陸霽用的是生宣。兩人目光一碰,心中都有了數。

    蘇顏善工筆,只是因為時間的關系,她打算白描一幅牡丹圖。陸霽愛寫意,更喜大幅山水,也因時間關系,只打算畫幅小品。

    這表兄妹二人在牡丹園內擺開架式,那邊早有人報了陸太傅和秦氏。

    陸太傅饒有興趣的扔了手中的筆,叫人打水洗手,打算去看熱鬧。秦氏那邊,陸霽的母親吳氏正陪著婆婆說話,聞言微微皺眉。她才跟小姑悄悄點明,自己看中了靖國公世子的女兒,蘇家七娘。而且心中已都盤算好了,該怎麼跟丈夫說,不想兒子到跟十娘碰到一起了。

    想到蘇顏那張絕麗出塵的小臉,吳氏有些不放心。她雖然知道兒子跟蘇七娘情份更好些,可是蘇顏太美,男人總是更喜歡顏色好的女孩子,她那個兒子萬一真看上蘇顏,可就壞了。

    說起來,她對蘇顏真沒什麼不滿意,若不是有七娘比著,小姑娘真是個好人選。特別是她跟兒子站在一起時,般配得不行。

    可是娶妻娶德,七娘那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端莊大方、溫婉體貼,人也生得漂亮。滿上都的小娘子看下來,也只有翰林院掌院朱家的二娘才能相較一二。至於帝都雙珠的另外一珠,在她看來,差得遠呢。

    “阿家,難得十娘與十一郎有興致,咱們也看看去。”吳氏笑吟吟的說。

    秦氏對兒媳婦的心思,也猜到了幾分,有心點她兩句,想到女兒似笑非笑的眼睛,把話又咽了下去。得了,女兒肯定是不願意了,她又何必作惡人。

    “走吧。”秦氏起了身。

    吳氏連忙過來扶住婆婆,“這上都各家的小娘子中,論起畫藝來,還要數趙御史家的三娘子和武義公家二娘子更好些,特別是趙御史家的三娘子,連夫君都誇贊過的。”

    “可阿霽那混子,狂妄得很,半點也看不上人家。那次論畫,說得武義公家的二娘子差點哭了。不知十娘畫藝如何,可能壓那小子一次,免得他眼高於頂,誰都瞧不上。”吳氏雖說是數落兒子,可話裡的得意之情,誰都聽得出來。

    秦氏淡淡一笑,“老頭子說阿姝於書畫一道有靈性,想必不會比阿霽差。”

    吳氏干笑兩聲,“阿翁的眼光一向都是准的。”不提這個還好,提到這個,她更憂心了,腳下不免加快了些。之前小姑在家就受寵,生下的女兒,公婆、丈夫更是捧在手心裡,這要是鐵了心娶來做了媳婦,說不得罵不得,不得跟娶回個祖宗似的。

    眼光很准的陸太傅正翹著腳坐在亭中,手裡捏著個小茶壺,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花叢前,少男少女都在埋頭作畫,明明牡丹就在眼前,兩人卻都沒有瞧上一眼。

    “阿翁。”吳氏上前見禮。

    秦氏在丈夫身邊坐下,陸太傅笑問,“不參你的禪了。”他夫人最近對佛教深有好感,特意請了尊菩薩回來,每日都要念一卷經。而陸太傅尚儒家,對於佛道兩教,他還是更信道教一些。兩人信仰不同,難免鬥嘴。故而今天一見老妻,便調笑了一句。

    秦氏瞪了他一眼,“少胡說。”

    陸太傅在這,吳氏有些不自在,秦氏道:“你有事就忙去吧,不必在這伺候了。”

    “是。”吳氏淺淺福了福身,離走之前,又吩咐丫鬟好生伺候,才帶人離去。

    陸太傅欣賞著滿園的牡丹,嘴上卻道:“看看咱們十一郎和小阿姝多般配,可惜沒緣分啊。”

    秦氏道:“媳婦心中不願意,咱們還能強壓著她。到時候,也是害了阿姝。”

    “罷了,不聾不啞不做家翁。”陸太傅擺了擺手,不再言語。

    秦氏卻不大甘心,“也不知大媳婦什麼眼光,那七娘行事是個不甘於人後的,偏偏阿霽與仕途一道沒有多少心思,真要勉強湊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好事。”

    陸太傅到是對自己孫子極有信心,笑呵呵的說:“你要相信咱們阿霽。”

    “哼!”

    二刻鐘後,陸霽與蘇顏先後停手。兩人捧了畫,一起來到陸太傅面前,陸霽笑道:“祖父先看表妹的吧。”

    蘇顏也不客氣,將畫放入陸太傅手中,陸太傅卻沒看,反而問蘇顏:“阿姝覺得你畫得如何?”

    蘇顏道:“不好,總覺得差了點什麼?”她觀花的時間還是短,再看上兩日,會更好些。

    “差了什麼?”

    “形已得,神未見。”

    “知道便好。”陸太傅滿意的捋捋胡子,將蘇顏的畫放在一邊。

    秦氏看了一眼,驚呀道:“這是青龍臥墨池?”

    蘇顏點了點頭:“是。”

    秦氏斜了丈夫一眼,拉過蘇顏誇道:“咱們阿姝畫得多好,我一看就知道畫得是什麼,就像那牡丹開在眼前似的。”

    蘇顏笑問:“外祖母看得出我畫是什麼時候的牡丹麼?”

    “什麼時候的?”秦氏一頭霧水。

    “我畫的是清晨的牡丹。”蘇顏不自覺的嘟了嘟小嘴,外祖母都沒看出來。嚶,她還是工夫不到家。

    秦氏:“這還有分別麼?”

    陸太傅道:“當然有。”一面說一面接過孫子的畫,同樣先沒看,“阿霽,你呢?”

    陸霽有些羞愧,“孫兒最近過於放縱了。”藝精於勤而疏於荒,他最近練習確實少了許多。原本還不覺得,看到表妹的畫,才恍然而悟。

    陸太傅道:“三月之內,不許你再出門了。”

    “是。”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35 PM

    第十五章 外祖的心思

    工筆畫向來工整細致,從構圖到染色,沒有一定是時間是完不成的。故而,蘇顏給她五舅的作業是一張底稿。說是底稿,已經過數次更改,雖未著色,已可見牡丹的國色天香。

    陸家五舅眼中有著滿意,卻還是板著臉道:“還差些工夫,還要多看。”

    蘇顏乖巧的應道:“是。”

    今日課上完,午飯時,陸太傅特意取了三種酒,每樣倒了一小杯給外孫女,“嘗一嘗。”

    秦氏無語的瞪了丈夫一眼,他還真教阿姝品酒。

    蘇顏向來對她不了解的事物有著莫大的好奇心,未品酒前,先喝了口溫水,才慢慢端起酒杯,先觀其色,後聞其香,再小小的抿了一口。

    “怎麼樣?”

    “好辣。”蘇顏吐了吐舌頭,完全不似上次她償過的那種。剛剛那一小口,便似一道火線,直入胃中,她只覺得臉上馬上便熱了起來。

    “這是北地所產的燒酒,其清如水,醇香辛辣。”陸太傅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笑道:“這酒不過兩年,煙火氣未消。窖藏十年以上,才夠醇厚。”

    說著,把菊紋杯往蘇顏面前推了推,“嘗嘗,這個是五年以上的。”

    蘇顏一樣抿了一小口,細細品味過後,“不那麼嗆人了。”

    “再嘗嘗,這是十年的。”

    “有些回甘。”

    “哈哈,你回家時,一樣記得帶上一小壇,沒事時飲上一口。品灑麼,也沒什麼,喝得多了,自然就分得清了。”

    秦氏聽到這裡,黑著臉一把奪下丈夫手中的酒杯,“你不許喝了。”又叫丫鬟,“取蜜水來。”

    “別聽你外祖父的,好好的小娘子,別成了小酒鬼。”

    蘇顏俏皮的吐吐舌頭,一張小臉已染上了雲霞,漆黑的眸子漫上了雲霧,她自覺還很清醒,“學這個,挺有趣的。”

    “是吧,小阿姝。”陸太傅得意洋洋的看了妻子一眼,“她一個小娘子,也不用為官為宰,往後日子不過是吃喝玩樂。可這吃喝玩樂,也是有學問的。”

    秦氏的臉已經堪比墨汁了,“胡說,阿姝以後不要嫁人?孝敬長輩,相夫教子,管理內務,哪裡能天天吃喝玩樂。”

    陸太傅不服氣,還想辯解,秦氏立起眼睛,“不許你再教壞阿姝,不然有你好看的。”

    “哼,不說就不說。”陸太傅奪回自己的酒杯,悶頭喝酒。其時心裡打定了主意,該教還是要教。

    世間對女子多有束服,未嫁之時還好些,嫁人之後,便只在那一處方丈之地,所注目者不過是丈夫、兒女、妾室。現下各家男子,多好納一屋子妾侍,外面還要有紅顏知己。為人妻無論用情深淺,都難免傷心。

    他的外孫女,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寧可她喜歡玩樂,也不要她把心全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徒惹情傷。

    陸太傅為了外孫女,也是拼,早早的為以後打算了。秦氏猜到丈夫的幾分心思,等外孫女去午睡後,私下裡埋怨丈夫:“瞧瞧你教阿姝些什麼,小心你閨女知道了,揪你胡子。”

    “哼,慧娘當初不也學了。”

    “慧娘能嫁個好夫婿,咱們阿姝同樣能嫁個好夫婿。”秦氏可是有自信得很,她閨女當初就是百家求,到了外孫女這裡也是一樣。她閨女能跟女婿恩愛多年如一日,她外孫女自然也能,用得著這個糟老頭子擔心麼。

    陸太傅斜了老妻一眼,不出聲了。他也承認,女婿不錯。不過,那是他關門弟子,敢對他閨女不好,腿兒不打折他。

    蘇顏午睡起來,帶著兩車東西,在兩個哥哥的護送下回家了。臨走之前,陸太傅還是讓人送了三小壇酒過來,蘇正澤接過酒壇,還奇怪呢,“外祖父怎麼會特意叫人送了酒過來?是給阿爹帶的麼?”

    蘇顏挑起車窗簾,露出一張桃花般的小臉,笑咪咪的說:“那是外公給我的。”

    “給你的?”這回連蘇正洵都好奇了。

    “嗯,外祖父教我品酒呢,這是功課。”蘇顏說得一本正經的,到讓兩個哥哥一頭黑線。

    回到家中,蘇正澤沒忍住,直接跟父母告了狀。蘇周誠疼女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到是陸氏冷了臉,對女兒道:“把酒拿來給我。”

    蘇顏也不說話,盈盈水眸眨啊眨的看著母親,沒一會兒陸氏就投降了,“不許多喝。”

    “嗯。”蘇顏歡快的應了一聲,撲進陸氏懷裡,撒嬌道:“阿娘最好了。”

    “壞丫頭。”陸氏不甘心的捏捏女兒的小鼻子。唉,每次這丫頭一盯著她看,她就狠不下心。

    蘇顏去了陸府多日,王氏極為想她,第二天一見到孫女,就摟著她不放,疼愛的左摸摸、右摸摸,不知道怎麼愛好了。

    蘇顏陪著老太太說話,蘇雲蘭、蘇雲菊幾個時不時的插上兩句,氣氛一時間和樂極了。

    蘇顏到是覺得有些奇怪,自她進屋到現在,蘇容只說了三句話,其余時間只是面帶淺笑,靜靜的坐著。

    她仔細打量蘇容,仿佛有些清減了,連周身的氣息也沉靜了不少,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午飯過後,王氏要休息,姐妹們從壽安堂出來,蘇容對蘇顏笑道:“十妹,聽說你帶回來許多上品牡丹。”

    “嗯,七姐也喜歡牡丹麼?”

    “當然。”

    “七姐若無事,可到玉堂院坐坐。”

    “好。”蘇容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去玉堂院,只是這幾天她心情很亂,又無人可說,看到蘇顏自陸府回來,便想問上一問。

    只是等她坐到玉堂院,對上蘇顏一雙剪水雙瞳,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十妹,五日後,安平長公主在金意園開牡丹宴,貼子已經送到咱們府裡了。”

    “安平長公主?聖人的同胞姐姐?”蘇顏雖然才回上都,可是大夏這些權貴豪門,卻還是知道的。

    跟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姐妹有兩個,安平長公主為姐,昌平長公主為妹。具小道消息,當年的昌平長公主還是她爹的愛慕者哩。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4:47 PM

   第十六章 長寧郡君

    對於安平長安公,蘇容最熟悉的莫過於她的長女長寧郡君了。這妹子好好的正妻不當,非要給皇太子當小妾。為了當上皇太子側妃,真是花式作妖。在蘇容未嫁之前,一直拿她當假想敵。不只是她,上都各家的小娘子,都是她的假想敵。

    不過,她雖然是花式作妖,最初的時候到是比太子妃更得寵些,連太子的長子、長女都是她生的。可惜,太子身邊的鮮花太多,沒有三年,就成了昨日黃花,被扔到一邊去了。

    要說蘇容原本還是挺同情她的,可這輩子被針對多了,半點同情心都起不來。

    “十妹,長寧郡君有些嬌氣,你要讓著她一些。”蘇容好意點了蘇顏一句,上輩子蘇顏被針對的更厲害。可惜,蘇顏有個好爹,還有個好娘,長寧郡君拿她沒有半點法子,被打臉打得啪啪的。說實話,她其時挺樂意看到蘇顏對上長寧郡君的。

    “既是長公主的女兒的,嬌氣也正常。”蘇顏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至於讓不讓,得看她的心情。

    蘇容見蘇顏全不在意的樣子,有些感慨,她心中一動,提到了另外一個人:“還有昌平長公主,她的性子有些急燥,又因一些往事,可能會對十妹……總之,若是公主為難你,還要忍下才好,畢竟僅是是君。”

    蘇顏看了蘇容一眼,心道:這個七姐八卦得挺全,連多年前昌平長公主看上她爹的事都知道。

    “多謝七姐,我知道了。”蘇顏對著蘇容展顏而笑,充分表達了謝意。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五天便過去了。一早起來,上到國公夫人王氏,下到幾個小娘子,皆早早開始梳妝。

    蘇顏懶懶得倚著坐屏,看著乳母苑娘帶著她的四個貼身丫鬟,滿屋子轉悠。苑娘特別緊張,這可是自家小娘子在上都正式亮相,必須要完美無缺。她把蘇顏今年新作的衣服,只要是還未上身的,都翻了出來。由丫鬟們捧著,一件件的挑撿,務必選出最能突出自家小娘子的那套。

    蘇顏有些不耐煩,“隨便選一套就是了,這麼興師動眾的作什麼。”不過是去參加公主的宴席,這還沒出席宮宴呢,慌成這樣。

    苑娘不贊同的說:“長公主的宴席,不提公主、郡主們,帝都裡各家的夫人、小娘子們都在,怎麼好隨便穿呢。”

    “隨你。”蘇顏隨手拿起昨天放在案上的書翻看起來。

    苑娘見自家小娘子不說話了,才再次轉向衣服。穿紅吧,覺得今天大家都會穿紅的,容易撞衫。要穿綠的吧,又覺得別人都穿紅,自家小娘子著綠,不成了襯花的綠葉了麼。再說淺黃、淺藍之類的,又怕在大紅面前被壓住了顏色。真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

    綠雲幾個一等丫鬟帶著玉堂院內的丫鬟都跟著苑娘忙活,白蘇心細,見蘇顏手邊的清茶有些涼了,連忙來到外間,輕巧的揭開桌上的相扣在一起的白瓷小碗,屋內立時充滿了帶著茉莉的甜香。白蘇將一一只抹了厚厚的一層蜜的小碗放在案上,提起早就晾好的溫水注水碗內,待蜜都化開之後,才放於小方盤內,端到蘇顏面前,“十娘,喝盞蜜水吧,特意用早起新采有茉莉花熏過。”

    蘇顏早已聞到茉莉的香氣了,放下書笑道:“難為你還想著給我拿水。”

    梅英斜了白蘇一眼,連忙過來道:“都是奴的錯。”今天蘇顏屋內她和青雲當值,端茶送水本是她的職責。

    “行了,你們跟著苑娘忙吧,別管我,有白蘇在呢。”蘇顏喝過蜜水後,揮了揮手,拿起書接著看。照苑娘的意思,她還有得等。

    苑娘一邊配好了四套衣裙,又拿出了相應的首飾、配飾,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便叫人:“半夏,去請傅女師過來。”陸家送了四位女師給蘇顏,說是女師其時就是伺候她的。四人可有專常,傅女師專司妝容一類。

    苑娘原是怕幾位女師一來,她在蘇顏身邊的地位會有所下降,因此平日裡雖然對幾位女師很客氣,卻並不親熱,有些事情寧可自己拿主意,也很少去請示。不過今天不同,她到底是剛到上都,對於各家夫人與小娘子們流行的打扮,並不如傅女師清楚。為了自家小娘子,這頭是必須要低的。

    傅女師是個四十左右的婦人,容貌清秀,肌膚卻是極好。雖已是半老徐娘,卻仍是肌白若雪,淨玉無暇,便是跟青雲、梅英這幾個十八九歲的姑娘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十娘。”傅女師含笑入內,先給蘇顏見禮。

    蘇顏放下書,坐直了身子,微微欠了欠身,“傅女師,今日有勞你了。”

    傅女師也不含糊,直接指了一套杏紅衫、石榴裙道:“今日長公主宴上,各家小娘子穿紅的少。”

    苑娘連忙要叫青雲把紅衫裙拿下去,卻聽傅女師笑道:“是以,十娘今日不妨盛妝而去。”

    苑娘忙問:“為何?”大家都不穿紅,小娘子隨大眾就好,肯定不會出錯的。

    傅女師笑著解釋:“長平長公主的長女長寧郡君,最不喜紅妝。她容貌隨了長平長公主,柔弱居多,穿月白、淺青之色,尤為出眾。長平長公主的金意園內,牡丹名品極多。牡丹花艷而香,長寧郡君著淺色於花叢,人花交映,到顯得穿紅的小娘子略俗了些。故爾,每年金意之宴,帝都各家小娘子,都以清淺之色為主。”

    她沒說的是,當年長寧郡君便是以清麗嬌弱的扮相,把二皇子已定好的皇子妃給比得嬌橫庸俗。大夏君臣百姓皆愛美,尤其崇尚美人。是以,那姑娘已經到手的皇子妃沒了,人也被家人遠嫁。當然這其中還有別的緣故,可世人記住的永遠是長寧郡君的美麗和被她比下去的人。是以,從那以後,在有長寧郡君出席的宴上,小娘子們很少著紅衫紅裙。

    苑娘聽了越加不高興,“既如此,為何還要十娘穿紅衫。”

    傅女師看了低頭讀書的蘇顏一眼,笑道:“十娘容色絕世,不著紅何以壓住滿園芳華。”帝都的貴女圈並不好容入,與其到時被眾人審視,不如先聲奪人。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5:35 PM

    第十七章 路上
   
    碧空萬裡,艷陽高照,徐徐輕風略過,穿過竹林,帶動著竹葉沙沙作響。蘇容穿了一身白色羅衫,淺藍的高腰裙,外罩了一件淺藍色的半袖,用了一件銀紅色的披帛點綴。

    她坐在妝台前,細細描繪妝容。今日穿得這般清淺,妝容也要素淨些。用花鈿的時候,蘇容想了想,將已經剪好的花鈿棄之不用,叫人拿來朱砂,用眉筆細細的在額間畫了一朵梅花,有些素淡的妝容頓時嫵媚了起來。

    她仔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十四歲的女孩,柳眉杏目,唇紅齒白,如初開的海棠花般嬌麗。她微微一笑,鏡中的少女也揚一抹優雅的笑。真好,才十四歲,一切都還來得急,她的未來,一定不會再像前世那般。

    “七娘,可要用這只牡丹花簪?”翠柳精心選了兩只碧玉簪,呈給蘇容看,見蘇容點了頭,才小心的插入發髻中。另拿了一只小鏡放在後面,給蘇容看。

    碧梧手裡捧了個放滿牡丹的小盤,自屋外進來,“七娘,這是才剪下的,選一朵戴吧。”

    盤中都是特意培養的牡丹花,花型小巧,顏色嬌艷,最適合戴在鬢發間。

    蘇容最喜歡戴鮮花,絹花再好,她也不愛。看著這些精致嬌艷的牡丹,她突然吩咐道:“翠柳,你往玉堂院走一趟,跟十妹說,今日最好穿得素淡一些。”

    “再把這些牡丹送過去,就說是給妹妹玩的。”

    “七娘?”碧梧有些詫異,小娘子不先選一朵麼。

    翠柳也沒問為什麼,接了碧梧手中的小盤,屈了屈膝,柔順的應了一聲:“是。”

    玉堂院內,翠柳到時,蘇顏正在梳妝,艷紫羅衫石榴裙,銀色的披帛,連鞋子都是殷紅色的。妝容卻並不十分濃艷,只是烏發雪膚、紅唇似火,讓翠柳看得恍惚了好一陣。

    蘇顏隨意選了金色的花鈿,輕輕呵了口氣,貼在額間,對著鏡子細事妝容時,見到了呆眉呆眼的翠柳,“七姐叫你來,可是有什麼事?”

    翠柳滿面通紅的垂下頭,連忙請了罪,才小心道:“十娘,七娘叫奴來告訴您,今日牡丹宴,最好穿得素淡些。”又將手中的托盤呈上,養在小碗中的牡丹嬌艷欲滴,“這是七娘派奴送給十娘的。”

    蘇顏微側過頭,輕笑道:“多謝七姐了。”

    自有青雲過去,接過托盤,綠雪親熱的端過一杯茶,“翠柳姐姐,請用茶。”

    翠柳不敢不多呆,告了罪出來,心神還沉在剛剛所見的絕世容顏中。

    青雲笑著將托盤送到蘇顏身邊,“十娘,這花可真好看,大小也正好插帶。”心中卻想,七娘還是和自家小娘子親近,連花兒都想著。

    蘇顏撇了一眼,輕聲道:“去給我剪朵半開的姚黃,這些用個白玉的淺盤養起來,放在案上就好。”

    “是。”

    傅女師含笑看著蘇顏將頭上所有首飾都去掉,只將半開的姚黃插入發間,盈盈站起,對著自己微抬下頜,“女師,這樣可好?”

    “善也。”

    翠柳回到芳園,蘇容淡淡的問道:“花送給十妹了?話也帶到了?”

    翠柳點了點頭,“是。”她躊躇了下,才輕聲道:“奴去的時候,十娘在理妝,穿得的紫衫紅裙,到奴出來時,也未換。”

    蘇容怔了下,隨即便笑,這樣也好,左右自己該說的都說了,若是蘇顏真被長寧郡君針對,也跟她沒關系。

    忙亂了一早上,靖國公府的女眷在壽安堂集合的時候,年輕的小娘子們,只有蘇顏紅妝艷服,容色奪人,站在那裡,便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她身上。

    從蘇顏踏入屋內,對著她發呆了好一會兒的劉氏,猛得反應過來,連忙道:“十娘,時間還早,去換身衣服吧。”

    王氏這時也反應過來了,她有些惱怒對劉氏說:“你早作什麼去了,十娘才回上都,有些事情不清楚,你還不清楚,怎麼不早告訴她。”

    劉氏抿了抿唇,低聲道:“都是我的錯,昨兒還想著,可是事一忙,就忘了。”

    蘇顏笑道:“七姐差人告訴過我了,是我喜歡這身紅妝,不想換了它。”

    聽蘇顏這麼一說,王氏立刻改口,“穿紅的好看,比那牡丹花還艷呢,咱們不用換,就穿這身去。”

    眾人:……主意也改得太快了吧!

    出門登車的路上,劉氏特意跟陸氏並肩而行,小聲的說:“弟妹,今天昌平長公主也會在,她的脾氣,你也是了解的,若有什麼不對,可要忍著些。”

    陸氏笑了,她抬手理了理鬢發,“瞧大嫂說的,她是皇家公主,別說發點脾氣,說兩句難聽,就是罵我一頓,我也得受著,不是麼?”

    劉氏的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抽,她們差不多都是一起長大的,誰不了解誰。這個弟妹年輕的時候,沒少跟昌平長公主對著干。

    家中除了上朝的靖國公父子之外,第三代的少郎君們都在,每人牽了一騎駿馬,看到祖母、母親帶著姐妹們出來,都過來問禮。

    長平長公主每年的牡丹宴,都是青年男女見面認識,甚至互生情素的好機會,當然在上都這樣的宴席有好些個,但是不可否認,長平長公主的牡丹宴,是其中最好的這一。

    在去金意園的路上有些堵,騎著的蘇家少郎君們,不時便會遇上兩上同窗或好友、表兄弟,甚至還有幾窗或好友的妹妹。

    蘇雲蘭幾個庶出的女孩子坐著同一輛車,見窗外騎著馬神彩飛揚的小娘子們,不免有些羨慕,蘇雲芙嘆氣道:“我也想騎馬去。”

    蘇雲菊皺了皺眉:“騎馬多粗魯。”

    蘇雲蘭冷笑兩聲,斜眼看她:“那也得看是誰。”

    “你……”蘇雲菊握緊了手,卻未敢高聲,只撇過看去,看向窗外,咬牙等著蘇雲蘭說出更難聽的話,卻未想,蘇雲蘭也在往窗外看,再未出聲。

    蘇雲菊還在奇怪,只覺她們坐的車停了下來,護衛將車團團圍住。

    蘇雲蘭見裝一把撩起車簾,高聲問道:“怎麼了?”

    “四娘子安心等待,一會兒便好。”護著車的護衛冷淡的說。

    蘇雲蘭恨恨的看了眼護衛冷漠刻板的臉,用力摔下了簾子,坐回了原位。

    借著剛剛蘇雲蘭掀開車簾的空兒,蘇雲菊眼尖的看到家中的兄弟們,都圍在了走在她們前面的那輛車旁,那是蘇顏坐的!難道蘇顏她……

    雖然不知道蘇顏怎麼了,可蘇雲菊還是有些興奮。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5:53 PM

    第十八章 皇子們

    五皇子趙王與三皇子周王騎著馬不急不緩的走著,兩位皇子正是青春年少,皆生得相貌堂堂,引得路邊的小娘子和年輕婦人們頻頻注目。

    五皇子趙王今年十六歲,俊秀的臉上尚有一絲稚氣,他掛著一絲淺笑,閑閑的跟三皇子周王道:“三哥,三嫂怎麼樣了?”

    三皇子周王年近弱冠,一身玄色袍服,令他本來就冷峻的五官又添了幾分嚴肅。聽到弟弟問及自己的妻子,仿佛凝了霜雪的神色也未見多少緩和,“還好。”

    趙王挑了挑眉:“三嫂總是病著,你府裡也沒個正經的側妃,光有那些滕妾頂什麼用。又不能幫你掌管內務、教養侄女、侄子,更別說照顧你了。正好今天各家小娘子都會在,你選個稱心的,便請父皇下旨。”趙王的生母徐昭媛與周王的生母德妃關系很好,故而兩個皇子關系也很親近。趙王知道這位皇兄,對他的王妃只是個面子情。

    周王聽著弟弟關心的話,身周的冷意似乎消散一些,眼睛也帶了笑意,“我的事自己有數,到是你,也該娶王妃,心裡可有打算?”

    趙王聳了聳肩,“我娘看上了趙御史家的三娘子。”看他的樣子似乎十分不滿,“我最懶得搭理那些才女,趙三娘還不如靖國公府的七娘子有趣呢。”

    “蘇家七娘?”周王對此並沒有多少印像。

    提到蘇容,趙王臉上的笑多了些,“我還是上次在南苑見過她一面,跟著平陽去的,她可比趙三漂亮多了。”她爹也比趙三娘的爹要強一點。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前面怎麼了?”趙王盤算著今天還能不能見到蘇容,便見前面的路有些擁堵。

    隨行的待衛過來回話:“殿下,前面是靖國公府的馬車,有一輛似乎出了些問題。”

    周王問道:“他們家老夫人在?”

    “在。”

    周王扭頭與趙王道:“既然老夫人在,咱們過去看看,若是能幫忙最好。”

    王氏臉色很不好,早就知道今天全家出行,馬和馬車應該提前檢查好了的,怎麼會出問題。她看了站在身邊的兒媳婦一眼,壓低了聲音,“讓阿姝跟阿悅坐一輛車,先去金意園。老大媳婦,回去查清楚了,怎麼回事。”

    劉氏低低的應了一聲:“是。”站在一邊的羅氏臉色十分難看,家中車馬出行,原是她來管的,沒想到會在今天出了紕漏。她恨恨的瞪了劉氏一眼,心中盤算著,是不是劉氏為了收回權利下的手。

    王氏拉過蘇顏的手,溫聲撫慰,“沒碰到吧,跟你七姐先坐一輛車。”

    靖國公府今日跟著出門的車夫都是極有經驗的,再加上速度也不快,坐在車內的蘇顏和兩個丫鬟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蘇顏笑道:“祖母,我沒事,您別擔心。”

    王氏待要再說什麼,護衛過來回話,說是周王與趙王過來了。

    王氏連忙道:“叫人讓路,讓殿下們先過。”

    蘇容聽到周王兩字,身子不自覺的輕顫了下,袖中的玉手握緊,她低聲跟蘇顏道:“十妹,咱們先上車吧。”

    蘇顏點了點頭,她與不大想在這站著給別人看。

    周王與趙王過來時,正好看到一紅一藍兩道纖細裊娜的背影消息在車簾後。

    “三殿下、五殿下。”王氏換了笑模樣,上前招呼兩位皇子。

    周王道:“老夫人,可要幫忙?”

    “不用了,多謝殿下。”

    周王也就是過來客氣兩句,聽王氏這麼說,就與趙王帶人先走了。路過一輛馬車時,他若有所感,回頭看去,正好對上車窗內一雙湛黑的眸子,那眸中似有千言萬語,仿佛能直直的望入他的心底。周王有些呆住了,只覺得這雙眼睛好生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三哥?”趙王查覺到周王有些落後,扭頭叫了一聲,周王恍然回神,再定睛看去,簾子已經放下,再不見那雙眼睛。

    “三哥,怎麼了?”

    “沒事,咱們走吧。”周王把那瞬間的悸動按下,縱馬小跑了兩步,趕上趙王,與他一同走了。

    車內的蘇容半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輕顫,雙手在袖中握得死緊。她太熟悉那雙眼睛了,冷冷的,似乎能把人的心給凍住。她上輩子是有多傻,以為自己能溫暖他。

    呸,他身為皇子,有個身為四夫人之一的親媽,又有皇帝的重用,還有府中各色美人,有什麼好不如意的,需要人溫暖麼?不過是她一腔情願,認為自己是特別的。

    為了他,明明她可以做六皇子的正妃,偏偏使手段嫁了他做了繼妃。他母親德妃並不喜歡她,常常無故苛責,也不見他為自己說一句話。他府中妃妾無數,還要看上寡居的蘇雲菊,納她入府,讓她丟盡了顏面……

    “七姐?”蘇顏輕輕叫了一聲,她覺得蘇容的情緒不對。

    蘇容猛得回神,她抬頭強笑道:“十妹,我剛剛看了車軸,應該不是意外。”上輩子,她跟三皇子的孽緣也是從今天開始的。她坐的車馬驚了,是他救了她。可是她明明都防範過了,為何車還會壞,還會碰到他,難道宿命真的不可解麼?

    蘇顏笑笑,“是麼。”她不大想跟蘇容聊這個話題,隨意說道:“剛剛過去的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麼?”

    蘇容詫異的抬頭,目光灼灼的落在蘇顏如玉的面容上,“嗯,著玄色的是三皇子周王,緋色的是五皇子趙王。”難道蘇顏也不能免俗,對皇子上了心?

    “哦。”蘇顏不過是隨意聊聊,無意就這個話題深入祥談,“我還謝謝七姐早上送來的牡丹呢。”

    “不過是些玩意,妹妹喜歡就好。”

    姐妹兩個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過了好一陣子,總算到了金意園。今日來的客人有些多,長公主府的長史一見靖國公府的諸人到了,連忙笑著迎了上來,“老夫人快裡面請。”

    王氏含笑點頭,帶著家人往裡面走。

    金意園並不算太大,裝飾得分外奢華,園中花木扶疏,亭台樓閣錯落有致,身著統一裝扮的侍女垂手立於園中各處,以備能及時為園中客人服務。

    今日天氣晴好,不冷不熱,園中各色牡丹名品競相開放,姹紫嫣紅分外妖嬈。

    蘇家眾人到得有些晚,園中已經有了好些客人。王氏帶著家人,先去見過長平長公主。

    園中一處花廳裡,長平長公主與昌平長公主並肩坐於主位,見到王氏過來,同時起身,“老夫人來了,快坐。”

    王氏並家中人給兩位公主見過禮之後,家中少郎君們自有人引去男子聚會處。

    長平長公主和昌平長公主一眼便看到身著紫衫紅裙的蘇顏,兩人都呆了好半晌,才回神笑道:“這就是蘇僕射家的女郎吧,稱得上是國色天香了。”

    昌平長公主衝著蘇顏招手笑道:“快過來讓我看看。”

    蘇顏看了母親一眼,見陸氏微微頷首,才大大方方的過去,任昌平長公主拉著她的手,將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真不像是你生出來的女兒。”昌平長公主斜了陸氏一眼,撇嘴道。

    陸氏全不似在家中的模樣,輕抬下巴,得意的回道:“反正你是生不出來。”

    昌平長公主冷笑兩聲:“我生不出來又怎麼樣?明天我就找皇兄下旨,將你閨女配給我兒子。”

    陸氏:“呵呵,聖人不會同意的。”

    蘇顏:……

    長平長公主拿扇子拍了妹妹一下,笑道:“昌平,你和阿慧這麼多年沒見,怎麼還跟以前似的。”又回頭叫人:“帶著蘇家的小娘子們找郡君玩去。”

    她笑得分外和藹,“你們小娘子能玩到一起去,跟著我們怪沒趣的。”

    蘇顏姐妹幾個同時屈了屈膝,離開花廳之前,蘇顏還聽到昌平長公主在跟她娘說:“我兒子也是一表人才,還配不上你家閨女麼?”

    她娘特別干脆的回絕:“我不想跟你當親家。”哼,誰想跟前情敵當親家啊。

    蘇顏:……

    蘇容悄悄拉了拉蘇顏,笑彎了眼睛:“我還是頭一次見四嬸這樣呢。”

    蘇顏嘴角上揚,悄聲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平常她娘多麼的氣質雍容,優雅大方,怎麼一見到昌平長公主就變樣了呢?

    公主府的丫鬟引著蘇顏姐妹轉過花叢,來到一個亭邊,還未走近,便聽得一個略有幾分嬌弱的聲音道:“表弟,你怎麼才來?”一句話說得嬌柔婉轉,含了無限情意。

    蘇顏聞聲看去,青衣白裙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一叢大紅的牡丹花邊,嬌艷的牡丹讓少女顯得越發清麗無雙,秋水般的雙瞳默默含情的注視著路邊神態倨傲的少年。

    蘇容一見那少年,連忙拉著蘇顏上前行禮如儀,“見過太子殿下。”

    什麼那個跟只驕傲的小公雞似的少年居然是太子?蘇顏悄悄的眨了眨眼,完了,上次在洛陽搶了他的書,不知道他記沒記恨。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6 05:57 PM

    第十九章 牡丹宴(一)

    落盡殘紅始吐芳,佳名喚作百花王。競誇天下無雙艷,獨立人間第一香。

    太子所在之處,幾乎彙聚了上都所有名門之家待嫁少女,或清麗、或嬌媚、或溫婉、或端莊、或華貴,人間麗色皆聚與此,與國色天香的花中之王交相輝映,令人目不暇接,說不上牡丹更艷,還是花容更嬌。

    然而這滿園的麗色與花容都在那紫衫紅裙的少女到來之時,相即失色,淪為了陪襯。園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女身上,神智為那無雙容色所奪。

    長寧郡君最先回神,她下意識的握緊了手,展開一抹嬌怯的笑,卻在下一刻僵住了臉,只覺得往日裡惹人憐惜的笑容,在那張嬌顏面前,都化作了苦情,不再惹人憐,反而令人生厭。

    她扭頭向太子看去,果然即使尊貴如他,也目露痴迷之色。長寧郡君的心猛得沉了下去,緊接著而來的便是幾乎控制不住的嫉恨。

    因著蘇顏、蘇容到來的園子,安靜了好一陣,在池邊樂人轉換曲調時,太子暗暗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勉強維持住倨傲的神色,只是那雙控制不住落在蘇顏身上的鳳眸,還是泄露了他幾分心思。

    “這是蘇師叔家的女郎吧。”太子控制不住自己上揚的唇角,只能盡力不讓自己笑得太蠢,面前的少女那樣的令人熟悉,兩個月前洛陽街頭的偶遇,令他魂牽夢縈到如今。

    太子的話,令在場的人都暗中吃了一驚,雖然大家都知道當今天子與尚書省左僕射蘇周誠同出一門,卻沒想到私下裡聖人居然會讓太子稱蘇周誠為師叔。兩人關系密切到這種地步,那麼對於蘇周誠和他的家人,必須要重新計算其價值了。

    唔,太子在裝不認識她,太好了。蘇顏目前只有這一個想法,她心情極好的展顏而笑,波光瀲灩的雙瞳水光盈盈,令人想時刻沉溺其中。

    “是。”

    清脆如嬌鶯輕啼的聲音尤帶了幾分江南水鄉的甜糯,讓他想一聽再聽,太子剛想再跟好容易認識的少女多說兩句話,便被貼過來的長寧郡君打斷了,“這位就是蘇僕射家的妹妹了吧?今天咱們頭一次見到,我是長寧郡君。”她努力笑得端莊而優雅,不想在太子面前被比得太過難看。

    蘇顏、蘇容幾人微微福身,“郡君。”

    “七娘怎麼來得這樣麼,咱們等你好久了,一會兒可要認罰。”長寧郡君強壓下嫉妒的情緒之後,還是覺得蘇容才是她最大的敵人之一。蘇顏美則美矣,可她年紀比較小,若是她的消息沒錯的話,蘇顏跟太子差三歲呢。作為一國的儲君,聖人已經在給太子選妃了。

    按照聖人的意思,不會給太子選一個年紀太少的太子妃。只因太子妃若是年紀小,子嗣上會困難一些。具她母親得到的消息,聖人畫出的人選,年紀在十八歲到十四歲之間。而且太子妃人選在最近兩年之內便會定下,太子妃定下之後,幾乎就不會再改變了。

    蘇顏當不上太子妃,以蘇顏父親的地位,還有和聖人的關系,注定了她不可能給太子做良娣、良媛。長寧郡君排除了蘇顏之後,雖然還是嫉妒她的臉,可是理智提醒自己,跟蘇顏交好才是上上之策。

    長寧郡君笑著對蘇顏說道:“蘇家妹妹,左僕射的才名是咱們大夏都聞名的,妹妹家學淵源,想必才華不凡。我們在那邊談詩論畫,還忘妹妹不吝賜教。”說完,她側過身,嬌柔的輕喚:“表弟,一會兒給我們當個評判如何?”

    太子聞言冷了臉,他負手而立,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長寧郡君,自有隨身的太監出來斥道:“殿下是國之儲君,郡君莫要失禮。”他的意思很清楚,你長寧郡君沒有資格管太子殿下叫表弟。

    當著一眾京中貴女的面,被太子身邊的一個太監當眾打臉,長寧郡君難堪的粉面通紅,恨不能立刻消失在眾人面前。只是太子身邊的人都指出她君前失禮,只能用力咬住下唇,忍下眼淚,扶著丫鬟的手慢慢的跪地請罪,“請太子殿下贖臣女不敬之罪。”

    太子冷眼看著長寧郡君跪實了,才隨意的點了點頭,才要說話,便聽身後有個稍顯輕挑的聲音響起:“喲,長寧表姐這是怎麼得罪太子殿下了,竟讓殿下舍得這麼罰她。”

    “四弟住嘴。”另一道醇厚的聲音急急的止住四皇子齊王下面的話,“見過太子殿下。”這回是個大合奏,聽著聲音,來得人數不少。

    原本退到一邊的各家貴女們,見到幾位殿下和公主們過來,齊齊過來見禮。蘇顏跟在蘇容後面,算是把聖人目前長成的兒女認了個遍。還有跟著眾位殿下、公主過來的各家公子,人數眾多。

    後來的人,見到蘇顏不免驚艷沉迷,太子冷哼一聲,對還跪著的長寧郡君道:“起來吧,莫要再犯。”這才打破了迷霧,然而大家的目光還不自覺的往蘇顏那邊飄。

    長寧郡君在眾人前丟了臉,起身之後,匆匆扔下一句,“奴先告退了。”便轉身掩面而去。

    三皇子周王濃眉皺起,沉聲勸道:“太子殿下,這畢竟是姑姑設的牡丹宴。”

    太子斜睨周王一眼,轉身進了池畔小亭,隨意而坐,早有使女小心奉茶。他端著茶盞,目光落在池中游魚之上,定定的看了半晌,才懶洋洋的說:“眾位皇兄坐吧。”

    眾人:“……”真任性。

    四皇子齊王面露不悅,才想開口刺幾句,被二皇子拉住了手,衝他搖了搖頭,才氣哼哼的甩手觀花去了。

    太子與眾位殿下在,各家小娘子與公子們,不免有些拘謹,太子眯著眼不出聲,眾位殿下也各看各的,同樣沒人說話,現場氣氛有些冷凝。最後還是陽安公主打破了沉靜,她笑著招呼王箐和蘇容,“咱們去那邊玩,跟著他們一點趣兒也沒有。”

    各家貴女都在心底長出了一口氣,忙不迭的跟著幾位公主身後,簇擁著她們往園中花榭行去。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7 07:22 PM

   第二十章 牡丹宴(二)

    花榭與小亭隔池相望,之前長寧郡君便是在此招待各家小娘子的。花榭前的空地上,設了幾張條型大案,案上放著筆墨紙硯、各色顏料。花榭中,設有琴案、一邊還放著琵琶、古箏、箜篌等樂器,顯然都是為貴女們顯示才藝所設。

    蘇顏才回上都不久,上都中的貴女圈子還沒有溶進去,交好的閨中蜜友還在空缺。今天人多,公主、郡主都有好幾位,小娘子們或是圍著公主、郡主們,或是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說說笑笑。也有想跟蘇顏套近乎的,只是她今天那身紅妝真是耀眼奪目、艷壓群芳,任誰到了她身邊,都不免落了陪襯。

    出身名門世家的女郎,大多傲氣,自然不想白白的去襯托旁人,是以蘇顏身邊目前還算是安靜。她撿了個臨水的座坐下,斜倚著欄杆,盯著旁邊一叢豆綠出神。

    坐在她不遠處的一個女郎,坐姿端莊優雅,神態舒展大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只是看著蘇顏有些隨性的坐姿,目中流露出幾分不認同。

    “七娘,聽說林娘子到你們府中教琴了,想必你的琴藝大長,給咱們演一曲如何?”平陽公主玩著手中剛剛掐下的一朵趙粉,似笑非笑看著蘇容。

    平陽公主一開口,花榭之中靜了一靜,眾女的目光都落在了蘇容身上,有跟平陽公主交好的,也跟著笑道:“是啊,我阿娘請了林娘子好幾次也沒請動。想是阿蘇天賦出眾,才令林娘子心喜之下過府授藝。今日大家都在,阿蘇便演一曲,也讓咱們開開眼,長長見識。”

    說話的這個,是湖陽公主的小姑子,武威公、左衛大將軍段常慶的小女兒,都中有名刁蠻任性的小娘子,她向來看蘇容不順眼,又與平陽公主交好,自然幫著說話。劉文萱從上次便覺得平陽公主對蘇容有些敵意,見狀有些著急。她是知道,蘇容琴藝尋常,也不怎麼在這方面下功夫。她有心圓場,看了蘇容一眼,笑道:“七娘的琴可是不如阿段好,你上次奏的那段梅花引,我都沒聽夠。”

    段嫣瞅了劉文萱一眼,她堂姐嫁了劑文萱的哥哥,兩家也算是親戚,便沒卷她面子,只嗤笑了一聲,“當著阿阮的面兒,可不敢稱自己琴藝好。”

    平陽公主不依不饒:“七娘,怎麼還得本宮親去請你麼?”

    蘇容淡淡一笑,“不敢瞞騙公主,我的琴藝只是尋常?林娘子常說我駑鈍,在琴藝之上不堪造就,她早就放棄我。”

    “不過,我家五姐琴藝到還不錯,不如讓她彈上一首,以悅公主如何?”

    蘇雲菊聞言身子輕顫,不知該感謝蘇容還是該恨她。她自負琴藝出眾,連林娘子都連連稱贊。今日不遠之處,太子、皇子和各家公子皆在,若她的琴入了那位貴人的耳,她日後的前途必能不錯。可是蘇容那句“以悅公主”,說得她好像跟低賤的樂人似的,專門給彈琴取樂似的。

    新安公主呵呵一笑,語帶輕嘲,“你五姐?她也配。”

    蘇雲菊的臉唰的一下就全白了,眼圈一紅,幾欲滴下淚來。可她不敢,新安公主是宮中德妃之女,三皇子周王的同母妹。雖不怎麼得聖人喜歡,卻也不是她能得罪的。

    蘇雲菊只恨蘇容,她招惹了公主,卻把她提出來,讓人欺辱。

    蘇顏揚眉輕笑,反問了一句:“如何不配?”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當著她的面說靖國公府的人,真當她們好欺負?

    新安公主一見蘇顏出面,立刻轉移目標,她冷笑道:“你這是跟本宮說話呢?”

    蘇顏挑了挑眉,閑閑的道:“不錯。”

    “放肆!”新安公主拍案而起,幾步衝到蘇顏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她早就看那張臉不爽了,今天就算不毀了她的臉,也要打上幾巴掌。

    蘇容聲色欲變,起身撲了過去,口中道:“公主殿下息怒。”

    蘇顏早在新安公主起身時,就輕巧的換了個位置,閑閑的看著新安公主來勢太猛,收不住腳直接栽到水池中,她才彎唇而笑,紅唇微啟吐出三個字:“真難看。”那模樣,真是囂張得很。

    新安公主掉下水池,令花榭這邊大亂,坐在水池對面小亭中的眾皇子,在這邊喧鬧聲響起時,就起身過來了。得知是新安公主落水,三皇子緊鎖雙眉,冷著一張臉下了水,幾下就把新安公主撈了出來。

    新安公主就跟只落湯雞似的,輕薄的衣物緊貼在身上,臉上的妝容都花掉了,精心梳就的發髻也散了,別提多狼狽。偏她緩過神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揪著周王的衣服,大聲叫道:“都是蘇顏那賤人的錯,來人,給我打死她。”

    三皇子周王自然知道蘇顏是誰,他低喝一聲:“新安,別鬧。”新安公主自幼對這個哥哥便有幾分畏懼,見他目中的警告,不甘心的低了頭。

    抬頭准確的找到蘇顏的位置,冰冷的目光落在蘇顏臉上,不自覺得柔和幾分,沉聲問:“蘇十娘,你可有話說?”

    蘇容挺身擋在蘇顏面前,俏臉冰冷,盯著三皇子一字一頓的道:“新安公主是失足落水,與我妹妹決無干系,在場眾人都能作證。”

    周王對上蘇容凝著霜雪的杏眼,沒由來心口微堵,“本王在問蘇十娘。”

    蘇顏自蘇容身後轉出,輕描淡寫的道:“公主殿下打我沒打到,自己掉水裡了,所以是我的錯麼?”

    太子盯了目光陰狠的新安公主一眼,側首看向在場的另外幾位公主,“你們說。”

    陽安公主笑道:“四姐是自己掉下去的,跟十娘沒關系。”

    新安公主猛得抬頭瞪向陽安公主:“陽安,我才是你姐姐,你卻向著那賤人。”

    陽安公主與新安公主是同母姐妹,關系卻不怎麼融洽,蓋因兩人雖是同母所出,皇帝卻更喜歡妹妹,厭煩姐姐。作姐姐的嫉妒妹妹,時常言語刻薄,姐妹關系自然不好。

    太子不耐煩的吩咐道:“新安失儀,送她回宮,如實報給父皇。”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7 07:28 PM

    第二十一章 牡丹宴(三)

    新安公主落水,早有園中使女飛奔著去報了長平長公主。長平長公主本來是在安慰自己的愛女,好容易才止住了女兒的眼淚,便聽到這事,嚇了一跳,連忙帶人就往水榭走。才走到半路,又有使女過來,“殿下,四公主被太子殿下送回宮了。”

    長平長公主真是略崩潰,即使她做為太子嫡親的姑姑,也拿這個備受皇帝寵愛的侄子沒有一點辦法。特別是這個侄子過分聰明,性格又分外倨傲,就連九五之尊平常也多是捧著哄著的時候多,她們這些公主又有什麼辦法。

    “阿寧,我看五郎不錯,六郎也很好,你平時跟他們多相處,太子哪裡,別想了。”就她這個閨女,真要嫁了太子,哭都找不到調。

    長寧郡君又怨又恨又不甘,皇子妃能跟太子妃比麼,王妃能有皇後風光?要是早想當王妃,她當初嫁安王好不好,何必一等再等。

    那邊長平長公主已經了解了事情經過,人也到了水榭,對著各家貴女笑得十分溫和:“都是新安不小心,別擾了你們興趣。”她那個侄女又蠢又作,早就讓皇帝對她沒了慈父之心,現在又對上蘇周誠的女兒,陸太傅的外孫女,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長平長公主特意叫了蘇顏到身邊,溫言安撫了幾句,才帶著人走了,不過長寧郡君到是留了下來。重新理過妝容的長寧郡君,眼睛還有些紅,其余的卻看不出什麼來了,只是她偶爾看向太子的眼神,十分幽怨。

    蘇顏本以為自己惹了新安公主,應該是交不到好朋友了。沒想到,長平長公主走了之後,便有兩個妹子湊到了她面前。

    紅衣綠裙的少女歡快的跳到她面前,笑彎了圓圓的杏眼:“我叫宋琬,昌平長公主是我阿娘。吶,我可以叫你十娘麼?”

    昌平長公主當年下嫁北地才子宋天宇,生下兩子一女,眼前的小姑娘便是她的幼女。當今十分疼愛這個外甥女,在她三歲時,便封了安和郡君,食三百戶。要知道連皇帝的親生女兒新安公主都沒有實封的,可見皇帝對宋琬的喜愛。

    蘇顏起身福了福,“安和郡君。”

    宋琬一把拉她坐下,“不用多禮。”又指著端坐在自己身邊作高冷狀的閨蜜:“這是段嬌,左衛大將軍家的二娘子。”

    宋琬抬了抬下巴,示意蘇顏,“那個段嫣是她妹妹。”言語之間頗為不屑。

    宋琬是個活潑的姑娘,又有幾分自來熟,沒聊上幾句,便拿蘇顏不當外人了,“新安最討厭了,仗著自己是公主,誰都不放在眼裡,到處欺負人。”又誇蘇顏:“十娘做得對,便公主也不能無故辱人。”她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山響,十分大方的作保:“你放心,若是新安敢來找你麻煩,我收拾她。”她娘才是紈绔公主的楷模,新安算什麼。

    坐在宋琬身邊的段嬌目中閃過無奈,在宋琬說出更多不靠譜的話來之前,一指旁邊,“咱們去投壺。”

    宋琬拉住蘇顏,圓圓的杏眼亮晶晶的看著她,“十娘同去?”在她看來,能令新安吃虧的姑娘就是她朋友,十分值得結交。

    “好。”

    宋琬見蘇顏同意了,笑彎了眼睛,一手拉著蘇顏一手拉著段嬌便要過去。不想陽安公主一眼瞅見,提聲叫她:“琬琬,你又要做什麼去?”

    宋琬討厭新安公主,卻跟陽安公主關系不錯,“我們要去投壺,表姐去麼?”

    陽安公主瞪了她一眼,“剛剛說好了,大家都以牡丹為題做一首詩,或寫一幅字,畫一幅畫的。如今大家都有了,只差你和二娘的了。”

    宋琬做攤手狀,“我認罰。”

    陽安公主看向段嬌,“二娘呢?”

    段嬌惜言如金的吐出兩個字:“一樣。”

    陽安公主笑道:“琬琬一會兒罰你給我們倒酒。”

    宋琬嘟囔了一句:“倒就倒唄。”說完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精神起來,“咱們來投壺,最末的三個,要親手剪花來給咱們戴。”

    “好。”

    段嫣眼珠一轉,嬌聲道:“且慢,七娘和十娘來得晚,還未得詩詞呢?”

    蘇容笑道:“左右我都要挨罰,就不費心思作什麼詩詞了。”

    段嫣哼了一聲,“詩也不作,琴也不奏,也不知道你出來玩得什麼趣兒。”撇了一眼端坐如儀的朱淑惠,“連阿惠都作了,偏你們姐妹特殊。”做為湖陽公主的小姑,段嫣可是知道,朱淑惠在皇帝列的太子妃名單中位列頭號,是最有可能當上太子妃的姑娘。

    蘇容也是知道的,她比段嫣知道的更多,前世的太子妃正是朱淑惠。這位太子妃極得皇帝的心,也曾公開誇贊過:太子妃賢良淑德,堪為世間女子表率。哪怕後來皇帝對太子冷了心,多方訓斥,甚至廢太子為庶民,關押於建福宮時,也沒廢了朱淑惠的太子妃位。還不只一次的表示過,太子不肖,累及妻室,憐好女錯嫁,都是朕之過。由此可見,皇帝對太子妃評價之高。

    蘇容也是可憐她,好好的一個妹子嫁個殘暴好色的老公,眼看著丈夫寵著一個又一個小老婆,還不能多管只能玩命賢惠再賢惠。自己一個孩子沒生,卻要照顧那麼多庶出子女,真不容易。

    “我哪裡能跟朱家姐姐比,阿嫣也太高看我了。”蘇容對著朱淑惠輕輕頷首示意,心中有些憐憫。朱淑惠容貌不太出眾,雖說那身端莊大方的氣質足以彌補容貌的不足,卻難以得到太子的歡心。

    朱淑惠笑起來也是十分端莊的,標准的淑女的笑容,雙唇彎起的孤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仿佛拿尺子量過似的,說話也是不疾不徐,吐字清楚,音調柔和,“阿悅何必自謙,我還記得去年梅花宴,你作的那首小令,算得上是詠梅詞的絕唱了,連陸家十一郎都自嘆不如。”

    蘇容面色微紅,連說:“贊得太過,不過是偶有所感,胡亂寫了一首,哪裡當得起如此評價。”

    她們這裡互相吹棒,宋琬卻不耐煩了,“既不作詩,便去投壺吧。”

    蘇容自己不是不打算寫的,卻看了蘇顏一眼,她這個妹妹是個真才女,寫詩填詞都十分拿手。若她真有心嫁入皇家,應該不會放過出頭的機會。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7 09:57 PM

    第二十二章 牡丹宴(四)

    蘇顏這姑娘在有關於詩詞這言面,很有幾分文人的矯情勁兒。她認為自己既不是學子考進士而要作詩,又不是翰林院的翰林要應和皇帝,需做應制詩。她不過一個閨閣女兒,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都是為了悅已,不是娛人。作詩添詞就是講有感而發,有情而書,沒感覺的時候,才不要寫。

    剛剛她也看了這些貴女所作的詩詞,皆是華麗辭藻堆砌而成,還有的未賦新詞強說愁,她實在沒心思跟她們在方面來比較一二。要出來玩,投壺握槊、藏鉤鬥草,乃至騎馬射箭,鬥雞賽犬,那個不成,非要弄這些,實在沒趣兒。

    是以,當蘇容問她:“十妹可有好詩?”

    蘇顏特別理直氣狀的說了一句:“現下沒做詩的心情。”

    蘇容好一會兒沒說話,對蘇顏這種目下無塵的清高氣,上輩子就有所領教。她原以為蘇顏性格變了,與前世不同了呢,現在看來,還是一樣。

    平陽公主“呵呵”一聲,帶了幾分挑釁,“那十娘作什麼有心情?投壺?”

    蘇顏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可以。”

    “若十娘輸了如何?”

    “輸了認罰。”

    “好。”

    聚在這裡的小姑娘們每人八支箭,投三輪,算總分,投入最少的三個要被罰。平陽公主投壺技術十分過硬,是得到過皇帝親自指點的,她信心十足的排了頭一個。

    宋琬覺得最後才罰沒意思,叫使女端了酒過來,至於花榭內,“每輪最後五人,都要罰酒一杯。”

    “行。”

    小姑娘們喝的都是果酒,香甜可口,並不醉人。

    平陽公主白了宋琬一眼,“就你磨牙,現在可以了麼?”

    “行了,你開始吧。”

    平陽公主也不謙讓,刷刷刷八枝箭扔完,揉了揉手腕,笑道:“六姐,該你了。”她成績十分不錯,八枝箭扔完,中了六枝。

    陽安公主也不客氣,只是她的技術比平陽公主差多了,才擲進去三枝。她一邊讓開位置,一邊笑:“今兒蒙得挺准。”

    小姑娘們一個接一個,很快就到蘇家姐妹這裡,只蘇容和蘇顏兩個,蘇雲蘭她們根本沒機會上場。蘇容兩輩子加在一起,對這種游戲也算是熟手了,扔完一算,投進去四個,排名很靠前,只是還比上平陽公主和宋琬,連段嬌都扔進去五枝。

    輪到蘇顏,平陽公主抱臂而笑,“我等十娘給我剪花戴。”

    蘇顏半點都沒緊張,也不像別人那般瞄上半天,她隨意而擲,便見那箭跟長了眼睛似的,一只一只往瓶中進。等到第七枝時,不只平陽公主緊張,圍觀的人都有些緊張,一個個眼睛瞪得大大的,小手緊握。都知道越往後,瓶口越小,越不好擲入。

    蘇顏這回多看了一眼,也只是多瞄了那麼一眼,手上沒有半點猶豫,刷刷連著著兩箭,穩穩落入瓶內。

    平陽公主嘟了嘴,不服輸的道:“還沒到最後呢。”

    宋琬卻是歡呼有聲:“呀,十娘,你好厲害。”

    蘇顏隨意揮揮手,“以前也常玩麼,手熟。”

    宋琬拉著蘇顏,“你還喜歡玩什麼?”

    “什麼都好。”蘇顏還是個小小的少女,玩心也挺重的。

    宋琬樂了,“後天東市那邊有角抵賽,我大哥包了雅間,咱們一起去看如何?”角抵便是相撲,宮中、民間都喜歡,甚至還有女的相撲手。一到賽日,上都之人,無論貴賤,常常呼朋喚友去觀看。只是相撲手比賽之時,都是赤著上身,好些自語書香之族認為女子觀看不雅,都不許家中女眷去看。

    宋琬的父親雖是北地才子,家中也是書香之族,奈何他尚了長公主。昌平長公主雖然喜歡文人才子,卻頂討厭那些所謂的淑女之則,也從不以此來教導女兒,反正她閨女也不愁嫁。再加上宋琬有皇帝舅舅寵著,她爹、她祖母也不敢管。因此,這姑娘的性子極活躍,很有幾分昌平長公主當年的風範。

    蘇顏也是被家人從小寵到大,她爹她娘當年也很熊,寵得她也很熊。聽到宋琬邀她去看角抵,想也沒想就點了頭,語氣十分歡快:“好啊。”在吳郡時,她就常常跟好友出去玩,還曾跟人家鬥過蟋蟀呢。

    段嬌有些驚訝的看了蘇顏一眼,她真沒想到,這個弱質纖纖的小娘子,居然真的會答應宋琬去看角抵。要知道,除非是宮中的角抵賽,不然連她那個嬌縱的妹子,都自重身份,不會去的。

    蘇容見蘇顏答應了,暗自皺眉。想著誰家女兒會去那種地方,回家得跟祖母和四嬸說一聲才好。

    朱淑惠見了更是緊皺眉頭,滿臉的不贊同。她借著頭一輪的輸者去罰酒的檔兒,悄悄走到蘇容身邊,輕聲道:“阿悅,你回去勸勸十娘,那角抵賽十分不雅,女兒家名節重要,莫要去了。”省得累了自己的名聲不算,還令爹娘蒙羞,這一句她沒好意思直說。可是眼睛裡面都寫滿了,蘇容哪裡會不知道。

    她雖然覺得朱淑惠有些過於教條,但是不可否認,她這樣才能在這裡活得更好。心裡暗暗記下這事,她回了朱淑惠一個感謝的笑,“多謝阿惠,我省得的。十妹只是年輕好奇罷了,回去我四嬸自會教她。”

    朱淑惠自覺今天有些多管閑事,只是她與蘇容交好,也不能眼看著她妹妹犯錯。

    蘇顏哪裡會想到蘇容已經打算回家去告她一狀了,正興致很高的跟宋琬閑聊。此時上都民眾娛樂生活還是很豐富的,再加上對女子的要求也不嚴,皇家公主和各門世家小娘子常常結伴出游,什麼熱鬧都會去湊上一湊。

    “我阿爹還帶我去捉過蟋蟀,不過比輸了,被我大哥的咬死了。”蘇顏現在提到她捉的那只蟋蟀,還有些心疼。

    宋琬無比羨慕,“你阿爹真好,我爹最多只會給我推秋千。”

    兩人聊得熱鬧,平陽公主扭頭道:“琬琬,十娘到你們了,咱們還沒比完呢,你們這是打算認輸?”

    蘇顏驕傲的抬起小下巴,“這麼簡單的游戲,我才不會輸。”這姑娘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臉T妥妥的。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7 10:16 PM

    第二十三章 牡丹宴(五)

    拉仇恨的蘇顏姑娘雖然驕傲,本事著實不差,三輪結束,拔得頭籌。最後五名,帶了人去剪花。

    平陽公主十分不憤,對著蘇顏揚眉道:“再來。”

    蘇顏飲了得勝酒,選了朵盛放的魏紅輕嗅,隨意搖了搖手,笑吟吟的道:“不來了,國色猶在,莫負天香。”牡丹宴、牡丹宴,不賞豈不辜負了這滿園的牡丹。

    平陽公主道:“十娘莫不是怕了?”

    “隨你怎麼說。”你們愛說啥說啥,反正她要去賞牡丹花。與其跟這些心口不一各自算計的小娘子們一起玩,她寧願一個人靜靜的賞牡丹。任性的蘇顏搖著團扇,對著公主們欠了欠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與她心思差不多的宋琬拉著段嬌,高興的追在蘇顏身後,“十娘,咱們一起去,我知道姨母養的珍品在哪。”

    那邊亭中,知道自己妹妹投壺居然輸了的五皇子趙王饒有興趣的過來看熱鬧,順便還拉上了交好的三皇子周王,然後二皇子安王與四皇子齊王也跟了過來,最後是有些無聊的太子殿下。與太子殿下、諸皇子在一起的各家公子們,也都尾隨在後。

    眾人過來時,剛好看到那道曼妙的身影轉過小徑,隱於花叢之中。未能再見佳人,眾人不免心有遺憾。五皇子跌足嘆道:“可惜、可惜。”唯有蘇顏的兩位兄長心中大慰。

    陽安公主平素與兄弟們很是要好,邀眾人入座,又有心拉上王箐同席,坐於周王對面,舉杯笑言:“才玩了一場有些疲憊,不如咱們滿飲一杯,請表姐奏上一曲如何?”她那個三嫂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眼看著就是這兩年的事,這回她得選個趁心的嫂子。

    王箐心裡也明白,卻並不太情願,她父親現為中書侍郎,若無意外,將來也能入政事堂為相,母親萬氏與德妃是堂姐妹,又有親姨母為撫養過當今的齊太妃。別說是一個王爺的繼妃,就是太子妃也能爭上一爭。況且三皇子天天冷著臉,她並不喜歡。

    可是現下的場合,陽安公主提出來的,她若不去到不好。只能滿飲了杯中酒,自謙道:“我琴技粗鄙,難登大雅之堂,望諸位多擔待。”說完,起身走向瑤琴。

    其余的小娘子們大多都已入席,見皇子與各家公子皆在座,有心人自然要展示才華,又有不合者言語之間各逞機鋒。

    有人本就看蘇顏不大順眼,乘勢掩唇笑言:“十娘天仙化人,怕是不願與咱們這等俗人玩耍。”

    留下的蘇容強撐起笑打圓場,“我家十妹最愛牡丹,自家中牡丹盛放以來,每每流連其中,飯都忘了吃。如今對著這滿園子的花,怕是心早就飛了。”

    恰巧王箐琴音響起,在座者都不再言語,靜聽琴音。蘇容暗自舒了口氣,心中暗怨蘇顏,還是這麼任性,每每都要她來圓場。

    蘇顏被宋琬拉著,一道去看長平長公主所養的牡丹珍品。

    宋琬扳著手指細數:“一種是叫‘嬌容三變’,在背陰處和向陽處開的花都不是同顏色的,最奇的是此花初放時是紫色,待完全展開時是桃紅色,經日光之後,就會變成梅紅色,等到日落又轉為深紅。”

    蘇顏大為驚奇,“真的麼?”

    “當然。”宋琬用力的點了點頭,又道:“前兩日聽長寧說,她家花匠又得一奇花,同一株牡丹可開出紫、緋兩色花。”

    蘇顏笑道:“這個我到是聽過,只是不曾見過。”她有些迫不及待,“咱們快些走吧。”

    “嗯。”

    雖說要去看嬌容三變,可是沿途的牡丹也皆為上品,三人一路賞玩,一邊閑聊,漸漸深入花叢之中,隨侍的丫鬟不遠不近的跟著。

    路過一假山之時,忽聽有女子輕泣哀求之音,三人聞聲止步,面面相覷。公主宴客,怎會有女子於園中哭泣?

    “姐姐,我與表哥真的沒什麼,不過園中偶遇,聊了幾句而已。”少女音色輕柔,帶著說不出的委屈。

    “偶遇,誰信?”另一個少女的聲音響起,清脆之中難掩張揚,“果然與你那個下賤的娘一樣,只會勾引男人。”

    “姐姐,你……”少女的哭聲發委屈。

    三人聽到這裡,大約也明白了什麼,不想多管閑事,便要轉身離開,卻不想聽到一聲脆響“啪”,接著一個男子氣憤道:“關綺紋你太過份了,綺綾是你妹妹。當著我的面都能這般辱罵與她,可見在家中時,姑姑與你是如何欺辱她的。”

    蘇顏三人:“……”聽著還是嫡親的表哥,居然不向著親姑媽和表妹,天下少有啊。

    媽蛋,還敢打女人!宋琬俠義之心頓起,她還覺著這男人聲音有點耳熟,一馬當先,轉過假山。段嬌沒拉住她,無奈之下也只好一道走出來。蘇顏無所謂的跟在後面,她其時也挺好奇的。這種分不清裡外的男人,好奇葩。

    假山邊立著兩女一男,著淺緋色襦裙的少女一手捂臉,恨恨的盯著對面的男女看。被清俊男子護在身後的少女一身碧色衣裙,淚盈於睫,端是楚楚可憐。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啊。”宋琬譏諷道。

    男子顯然也沒想到這裡還會有別人,轉身之時,心下有幾分不安。待看清來人,目露驚艷之色,呆怔好半好響才在宋琬的嗤笑聲中,拱手為禮:“安和郡君。”

    “呵呵。”宋琬顯然對面前這三人都沒什麼好印像,“李郎君好威風啊。”要不是被揍那妹子,她同樣不大喜歡,今兒非揍這男人一頓不可。

    關綺紋在庶妹面前,被表兄掌摑已然羞憤欲死,不妨被人看到,貝齒緊咬紅唇,硬生生的忍下了眼淚,挺直了身子,優雅的給宋琬行了個禮後,轉身就走了。

    被李郎君護在身後的少女,行禮過後,面現遲疑之色,“表哥,我去看看姐姐。”

    “別去,省得她又拿你出氣。”

    蘇顏本不想說話,此時卻忍不住的開口:“這位郎君,你既非她們長輩,又非同母兄長,有何資格教導兩位女郎?呵呵,適才所為,難稱君子。”不過是個表兄,出手打表妹,臉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8 07:13 PM

    第二十四章

    牡丹宴上蘇顏與新安公主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與會的各家夫人耳中。宴罷歸家,王氏摟著孫女十分氣憤,“不就是個公主麼,連實封都沒有,也敢來欺人。”又安慰蘇顏道:“乖乖不怕,祖母給你作主。”她打定主意,明天就進宮見見齊太妃。

    蘇顏笑了,“祖母,我沒怕。”又不是她把公主推水裡去的,為何要怕。

    蘇雲蘭細聲細氣的接口:“那畢竟是公主,十妹還該恭敬才是。”

    王氏眼一瞪,“聖人尚會禮遇朝臣,她一個公主能比聖人還厲害。不過……”話鋒一轉,以十分滿意的口氣道:“太子殿下到是明理。”

    蘇容暗中一咧嘴,心道:你上輩子可不是這麼說的。

    被祖母好生安慰的蘇顏,才隨母親回了青園,便見兩個兄長坐於屋內。見到母親和妹妹進來,蘇正洵和蘇正澤兄弟兩人與陸氏問安之後,迫不及待的問起新安公主之事。

    “誰知道她怎麼回事。”提到新安公主,蘇顏很不高興,“莫明其妙的就要來打人。”

    “阿姝,可有受傷?”蘇周誠黑著臉邁進門來,先是緊張的把女兒好生看了一遍,見她嬌顏紅潤,沒有半點不妥,才松了口氣。他今天在宮裡陪皇帝賞花賞到一半,太子派來的人便到了。當著皇帝的面,他替女兒告了罪,心裡卻恨得要死。他家女兒好乖,才第一次出去玩,就被公主欺負,乖乖不知道被嚇到沒。

    陸氏很是無奈,白了丈夫和兒子一眼,“你閨女還能受委屈。”從回家到現在,她還沒來得急跟女兒說上一句正經話。因而問女兒:“說說,怎麼回事?”在公主府上,她就聽說了,只是在宴席之上,兩個長公主都說是小姑娘之間鬧著玩,陸氏還是很擔心。

    蘇顏把宴上之事簡略學了一遍,很是無辜地攤手道:“我怎麼知道,她衝過來打我,還會把自己弄到池子裡去。”簡直笨死了。

    蘇周誠立刻拍板,“乖女,爹爹給你報仇。”

    陸氏氣得拍了他一下,“你閨女又沒吃虧,報什麼仇。”

    蘇周誠理直氣狀的說:“阿姝被嚇到了。”

    陸氏:……她閨女那張白裡透紅的小臉,像是被嚇到麼?

    與王氏一般,蘇周誠對太子殿下也很滿意,第二日朝會之時,對著太子笑得和煦了三分。

    被家人安慰過後,蘇顏與雙親、兄長談及今日所見之人,自覺長了許多見識,不免把她聽來的八卦說上一說。

    “祁陽伯李家大郎君略奇怪,哥哥們莫要與他深交。”蘇顏特別認真的囑咐。

    蘇正洵聽到妹妹提起祁陽伯家的李大郎,有些意外。說起來李大郎也是他們的同窗,平素交情不錯,常在一起宴飲。

    蘇正洵與弟弟蘇正澤交換了一個眼神,溫和的問道:“阿姝為何作此言論?”

    蘇顏正色道:“我第一次見到理直氣狀的打自己表妹的郎君,他不奇怪麼?”還是為了個妾室所出的庶女,教訓自己嫡親表妹的男人,簡直出乎她的想像。

    蘇家兄弟:“……”平日真沒看出來。

    蘇顏將她所遇到的事說了一遍,又提起關家兩女,“那兩個女郎是慶安伯府三郎君的女兒,嫡庶同字,到也少見。”就大夏朝約定俗成的規矩,嫡女並不與庶女同名,便如蘇顏、蘇容和蘇雲蘭等姐妹,又如武義公府王箐與王書筠,哪怕王書筠是武義公世子的獨女,因是庶出,也與嫡出的王箐不同。偏偏關氏姐妹,明顯是一嫡一庶,名子中卻都有“綺”字,這種取名方式,真的很少見。

    憶及新交的閨蜜宋琬一臉的嫌棄,“居然還跟我阿爹並稱四公子,評這個的人,一定是瞎了眼。”

    “我阿娘居然說他重情重義,呸,我以前還見他帶過一個女人出來玩,根本不是他娘子。”

    “關綺紋是很討厭沒錯了,可她那個庶妹更惡心,偏偏好多人都喜歡關綺綾,連我阿娘都有些憐惜她,說什麼可惜了,哼!”

    蘇正澤輕咳了一聲,說到女子的八卦,有些不好意思,“我到聽說慶安陽家二郎君的娘子有些不賢,其女欺兄凌妹很是跋扈。”

    蘇顏奇怪的問:“五哥,你是聽誰說的?”他們才回上都幾天,她哥哥居然連人家妻子不賢,女兒驕橫都聽說了?

    蘇正澤見哥哥和妹妹都奇怪的看著自己,臉上更紅,含糊道:“大家都這麼說。”

    蘇正洵臉色微沉道:“我為何沒聽到?你少把心思放在這些閑言之上,尤其涉及後宅女子,言語更當慎之又慎。”他不說跟弟弟日日同進同出吧,朋友圈也都差不多,怎麼他就沒聽到這些。

    蘇正澤很委屈,他就是那天應友人之約時,偶爾扶了下在樓梯上崴腳小娘子,然後被友人科普了一下。

    蘇顏搖了搖頭,“我看關綺紋並不似五哥說的那般。”她對那個驕傲的小姑娘挺有好感的,雖然她罵庶妹的話挺難聽,但是那個驕傲挺直的背影,令她印像深刻。她衝著蘇正澤皺了皺小鼻子,俏皮道:“五哥,人雲亦雲,不是君子所為哦。”

    蘇正澤好笑的捏了她小鼻子一把,“我知道。”

    “阿娘,你看五哥啦。”蘇顏倚在陸氏身邊,嬌滴滴的撒嬌。

    陸氏本是含笑看兒女閑聊,見狀摟了女兒,正色對兒子道:“你妹妹說的對,莫要人雲亦雲。那關家之事……”她到是知道一些,“關綺綾的親生母親與宮中徐昭媛是姐妹,當年因仰慕關成嚴自願入府為妾。”

    “想來關成嚴是憐卿薄命甘為妾,才對她所出子女另眼相看。”說著,還似笑非笑的看了丈夫一眼,話中意有所指。要她說,徐氏就是自甘下賤,好好的正頭娘子不做,非要當人小老婆,令人不齒。

    蘇周誠不自在“哈哈”兩聲,“你跟孩子們說這個作什麼。”

    陸氏笑道:“我是為了讓四郎和五郎離徐氏的兒子遠點,我看不上那婦人,也不想我兒子與那婦人的兒子有交情。”

    蘇周誠連連點頭,“夫人說的是。”又嚴肅的表情對兒子說:“聽你們娘說了,離關家小郎都遠些。”當日就因為他多說了句話,被他娘子記到現在。

    對於蘇顏一家來說,關家與李家的事不過是閑時聊天的八卦,與他們的生活並無多大關系。蘇顏卻沒想到,她在宴後第三日,會遇到那樣狼狽的關綺紋,從而伸出援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8 07:24 PM

    第二十五章 苦心

    清晨起來,忽有急雨,雨滴或急或緩落在樹葉之上,敲響一曲別樣的歌。蘇顏靜靜的坐於窗前,幾乎是著迷的聽著雨落的聲音,間有細絲飛入發間、撲於頰上,令她雪白的肌膚如玉生潤。

    聽到痴處,蘇顏輕聲喚人:“青雲擺琴。”

    蘇顏近身的丫鬟都是跟隨她七八年的,對於自家小娘子的喜好、習慣都已了如指掌,聽她吩咐,立時都動了起來。

    青雲、梅英兩人自帶人去抬琴桌,搬瑤琴,綠雪去拿供香所用之所,含芳則出了正房,叫人打水去了。

    苑娘從青園回來,裙角微濕,她來不急換衣,連忙進蘇顏的屋子。一見蘇顏坐於敞開的窗前,先前腹中的話都扔到一邊去了,急道:“十娘,快別在窗前坐著,看著了涼。”

    說著,人已伸手將窗子關了起來,又拍了拍蘇顏的手,只覺得觸之微涼,頓時沉了臉,訓青雲幾人道:“怎麼照顧十娘的,見外面落了雨,還敢讓十娘臨窗坐著。”

    蘇顏無奈輕笑,“阿媼,我一點也不冷,剛剛是我叫青雲她們去擺琴。”

    苑娘正色道:“十娘,奴有話要說。”

    蘇顏微怔,她有好一陣子沒見苑娘如此嚴肅的跟她說話了。雖然心中有些不愉,不過苑娘是她的乳母,到底還是給了兩分顏面,“阿媼你說,我聽著呢。”

    苑娘是在昨天蘇顏睡了之後才知道她在牡丹宴上與新安公主有了矛盾,昨天便擔心的一夜不曾睡好。今天早早起來,把跟著蘇顏去的丫鬟問了個遍,又往青園去問了隨陸氏去的使女。得到確實的過程後,才急匆匆的回來,打算勸一勸自家小娘子。

    “十娘,公主畢竟聖人親女,便是受些委屈,也莫要與公主爭辯。”在苑娘看來,公主也是君,自家小娘子的膽子也太大了,一個弄不好,會得個不敬之罪的。看來以後,她得多約束些小娘子,莫要再如此莽撞才好。

    蘇顏並不大喜歡苑娘如此說話,她神色淡淡的道:“阿媼,你要與我說的便是這件事麼?”

    苑娘到底跟著蘇顏最久,見她如此,便知她不大高興了,有心想再勸勸,但自家小娘子的脾氣,她最清楚。罷了,以後再慢慢說吧。這麼想著,垂手道:“是。”

    “我知道了,你若無事,我要練琴了。”蘇顏說完這一句後,早有含芳帶人捧了一應洗漱之物過來,伺候她淨了手。蘇顏親自尋了自制的香丸置於爐內,待博山爐上,香煙裊裊之時,才於琴案前跪坐下來,合眼靜心片刻,纖指撫於琴上,流水般的琴音自她指下流出。

    她剛剛臨窗聽雨,偶有所得,初時琴音尚有斷續,越往後越清越流暢。

    蘇容、蘇雲蘭幾人本是來尋蘇顏玩,不想在屋外聽琴音聽住了。蘇容自覺音樂天賦平平,於古琴一道而是朽木難雕。可她這塊朽木,也能聽出蘇顏曲中之意。微閉雙眼,一場春日急雨仿佛就在眼前,雨滴輕快的擊打著樹葉,合著風聲,便是一曲自然之歌。

    幾人正聽到酣處,不想琴音忽然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屋中少女如清泉流瀉般的聲音:“幾位姐姐即來,怎不入室?”

    聽到蘇顏說話,蘇容幾人才恍然回神,姐妹雖各有心情,卻統一做淺笑之顏,魚貫而入。

    蘇容一見蘇顏便道:“早知十妹琴藝如此絕妙,昨日宴上我該薦你一薦才是。”她狀似不經意間,目光略過蘇雲菊,落於蘇顏臉上,笑言:“又何必連累五姐。”

    蘇雲菊向來以琴藝自負,不想今日聽了蘇顏一曲,頓生沮喪之心。她再聽蘇容如此說,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只是向來隱忍慣了,便作出好奇蘇顏所用之琴的樣子,扭過身去。

    蘇顏彎了彎唇角,話裡帶了幾分清傲,“我操琴只為自娛,不為娛人。”品茗操琴,本就是閨中雅戲,便是與人共賞,也該是閨蜜、知音才是,誰耐煩當眾奏與一些不知所謂者聽。

    蘇容:……她怎麼就沒記性呢!

    蘇雲菊卻回身嬌笑,“還是十妹的話深得我心。”

    蘇容隨意掃她一眼,看得蘇雲菊臉上的笑淡了幾分,才垂下眼簾,不動聲色的問道:“十妹,你真打算明日與安和郡君去觀角抵?”

    蘇顏點了點頭,“她若邀我,自然會去。”

    蘇容正色道:“十妹,坊間角抵多不雅觀,還是不去為好。”

    蘇顏不以為的說:“安和郡君所去之處,想必與坊間尋常角抵還是不同的。”她們這些未婚的小娘子看的東西,能有多不雅。真讓安和郡君看到什麼亂七八糟的,昌平長公主能砸了金吾衛的衙門。

    “不過男子搏戲,有何好看?”蘇容稱得上是苦口婆心了,蘇顏怎麼就不知道女孩子該貞淑嫻靜才對。想她上輩子行事所有些張揚,沒把那些淑女之則放在心上,結果令丈夫不喜,連婆婆都以此為借口常常敲打她。

    她上輩子那般作情有可緣,她原不是這世上的人,來自一個女子可以讀書、工作,男女之間相對平等的社會。可是蘇顏她可是個地地道道的本土地妹子,怎麼也這麼不安份。

    蘇容不理解蘇顏,蘇顏還不理解她呢。按說上都的風氣比吳郡更開放,她在吳郡都能跟閨蜜相約去坊間游玩,角抵、百戲、蹴鞠也沒少看,並不見哪家長輩不許,怎麼到了上都,到被家中姐姐攔著呢?蘇容以前不也是跟公主、皇子去騎馬游獵,家中誰不許了?

    蘇容見蘇顏是真不聽勸,索性也不再多說,她一會兒就跟祖母和四嬸說去,就不相信,沒人能管得了她了。

    屋中氣氛正僵著,含芳進來回話,說是壽安堂內的玉鶯來了。

    蘇顏道:“讓她進來。”

    玉鶯笑吟吟的挑簾入內,給幾位小娘子見過禮後,脆聲聲的道:“十娘,昌平長公主府派人送了貼子來。”

    她手中捧了個小木匣,恭喜的逞給蘇顏。

    青雲接了木匣,放於案上揭開,取了一張散發著清香的桃紅色浣花箋奉與蘇顏。蘇顏接過一看,果不其然,是宋琬給她的貼子,約她明天出去玩。

    這事她昨天就跟陸氏和蘇周誠彙報了,當下起身走到書案邊,取出一張杏紅色的浣花箋隨意寫了幾筆,也放入一個紅木小匣內,就打算讓人給宋琬送去。

    蘇容起身道:“十妹,還是問過祖母和四嬸再作決定吧。”

    蘇顏從來沒想過她不過想出去玩玩,居然會驚動這麼多人。看著壽安堂內,祖父、祖母上首端坐,大伯父、大伯母和她爹娘坐於兩側,再加上幾個兄長,還有她們姐妹,好像要吃團圓飯。

    小孫女要跟新交的朋友出去玩,王氏已經知道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小孫女久不在上都,第一次出去還是略不放心,她想了想才道:“二郎和五郎明日陪阿姝出去逛逛吧。”有兩個兄長在,隨她們想玩什麼都可以。

    蘇容眉心緊鎖,她就知道祖母最寵蘇顏,她想做什麼都成。只是祖父……她的目光落在靖國公面上,見他面色如常,便知他也不反對。

    算了,隨她愛怎麼樣怎麼樣,該說的都說了,該攔的也攔了,她這個姐姐把能做的都做了,也算還了她前世相助之情,以後蘇顏的事,她再不管了。

    王氏笑著看向蘇容,“阿悅可要同去?”剛剛老頭子跟她說了,太子選妃就在這兩年,他們家蘇容各個方面都很適合,自然也想搏上一搏。只是要做太子妃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蘇容往後必定不會像家中其他女孩兒那般自由,王氏有些心疼,想她讓松快兩日。

    蘇容笑著搖頭:“不了,我約了朱家二娘子明日去書肆。”

    “哦。”王氏對朱家二娘子不太感興趣,覺得那姑娘說話行事過去刻板,沒點小娘子的鮮活氣。

    靖國公這時說話了,“大郎明日陪你妹妹出去吧。”

    蘇正淵連忙垂手肅立道:“是。”

    蘇容有些奇怪,平常她也常出門,怎麼不見祖父叫長兄跟著?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前世也差不多是這時候,祖父母和父母突然對她的要求嚴格起來,出門必定要有家中兄長陪著,還特意請了都中有名的兩位女師過府教導她。這一切,都只為太子選妃。

    前世她先戀上的周王,自然不想做太子妃。這輩子麼,更不想。太子是個什麼下場,沒人比她更清楚。去爭當太子妃,這不是給自己找死麼。她得想個法子,讓祖父和阿爹打消這個主意。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8 07:36 PM

    第二十六章 新友
   
    大夏自太祖稱帝之今已有四代,太下承平已久,雖有戰事,也都在邊關,離帝都千裡之遠。是以,作為大夏的都城上都,其繁華熱鬧的程度,絕對是當世第一。

    蘇顏自幼在吳郡長大,隨父母回帝都不久,今天還是頭一次出來玩,看什麼都新鮮。蘇正淞很喜歡這個妹妹,陪著她慢慢走,時不時指著某處告訴她,哪裡哪裡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還承諾以後會帶她出來玩。蘇正澤含笑跟在後面出錢,買下所有他妹妹看中的東西。

    這麼一路走一路逛,其間送了許多小玩藝回家,他們才到約好的酒樓。是的酒樓,樓高四丈有余,分作三層。酒樓對面是一處擂台,一人多高,長八丈寬四丈,擂台前早已圍滿了人。擂上有女子在做繩戲,引得圍觀者時不時的轟聲叫好。

    宋琬早就到了,一見蘇顏就報怨,“十娘,你來晚了。”復又笑言:“還好,角抵沒開始呢。”

    宋琬的長兄包下的臨街雅間,正好位於擂台中間,看得極是清楚。

    正如蘇顏所說,昌平長公主的女兒來玩,這些角抵者無論男女都穿了緊身衣,並不似平常赤著上身,裸著雙腿,想來是公主府提前派人打了招呼。

    因為再過半月,便有一場全國的角抵大賽,各州、郡中的佼佼者都來到上都。比賽之前,被各個酒樓、瓦肆相邀來做表演賽,是以今天這場角抵賽很精彩。三元樓的酒菜很美味,再加上新結識的朋友也很合脾氣,蘇顏覺得今天過得十分開心。

    觀過角抵時間還早,蘇顏還想去街上轉一圈,蘇家兄弟含笑點頭。

    “讓開,快讓開……”

    “啊啊啊,救命……”

    三人剛從一間胡商店鋪裡出來,便聽得不遠處有嘈雜聲,蘇正淞和蘇正澤第一時間把妹妹護在了身後,三人帶來的護衛迅速靠近,把三人圍了起來。

    “怎麼……回事……”蘇正淞一句話沒問完,便見一輛馬車自不遠處闖出人群。拉車的馬似乎受了什麼驚嚇,揚蹄飛奔,駕車的人拉都拉不住。街上的人驚叫著四散奔逃,有好個躲閃不及的,被馬車撞倒,一時間,驚叫聲,哭號聲交織在一起,原本熱鬧的街道亂成了一鍋粥。

    蘇正澤皺眉道:“這樣不行,再不止住馬車,會有更多人受傷。”

    蘇顏眼尖的發現,有人追在馬車之後,神色焦急。她轉念一想便明白,急忙拉了拉兩位兄長,“馬車上有人。”

    可是此刻著急也沒用,蘇正淞和蘇正澤的馬都沒在眼前。蘇正淞道:“我去取馬,試著追一追吧。五弟,你陪著十妹。”說完,他轉身帶人大步離去。

    蘇正澤和蘇顏按下心焦,吩咐下人維持一下街上秩序,再將傷者送往醫館。

    眼下街上這麼亂,蘇正澤左右看了看,一指前面不遠處的酒肆道:“阿姝,我送你去前面坐坐。”等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再回家。

    蘇顏點了點頭,“好。”

    蘇正澤送妹妹來到酒肆時,蘇顏正碰到往外走的關綺綾,她身邊還陪了個年紀比她大一些的女子,已做婦人打扮。那婦人裝扮的女子臉色蒼白,面上全是驚懼焦急之色。關綺綾到是出乎她意料的鎮定,除了面上淚痕之外,並不見多少擔憂之色。

    關綺綾的淚眼對上蘇顏,似乎愣了一下,然後便掩面上了門口的一輛車。

    蘇顏看著那輛有些眼熟的馬車,若有所思。

    不知過了多久,蘇正淞身邊的隨從吳左先回來了,蘇顏一見他連忙追問:“怎麼樣了,車上的人救下來了麼?”

    吳左給兩人見過禮後,才回道:“車上人已經救下,只是受了些輕傷,並無大礙。郎君陪關家娘子去醫館了,叫小的來請十娘過去。”受傷的人是個小娘子,蘇正淞跟著多有不便,就叫手下人來找自己妹妹。

    “關?”

    “車上人是關家二娘子。”

    蘇顏立刻道:“快走。”

    守在醫館外間的蘇正淞見到蘇顏便過來了,一指裡間:“於大夫的娘子在替關娘子看傷。”

    蘇顏點了點頭,“我過去看看。”

    前次見到關綺紋她還是個驕傲的少女,今日卻是鬢散衣亂,神色倉皇,額際破了個口子,已被包扎好了。

    這般狼狽的關綺紋讓蘇顏同情之心大起,她柔聲哄道:“你別怕,我二哥已經派人通知令堂,少時你家人就會來了。”又問女大夫,“娘子,她的傷重麼?”

    於娘子已經檢查完了,起身取了濕巾擦手,笑道:“無礙,都是些擦傷和撞擊出來的淤青,過幾日就好了。只是額上這個,卻要好生注意,容易留下疤痕。”

    好好的漂亮小姑娘額上留下疤,這得多難過。蘇顏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握住關綺紋的手,安撫的拍了拍,追問道:“可有什麼要注意的?”

    “這幾日別碰水,少食顏色重的食物。”她看了看蘇顏,又加了一句:“若是能得到左秋左太醫所制的外傷藥,就不會留疤了。”

    太醫署的兩個太醫令之一?蘇顏點了點頭,起身道謝。她安慰關綺紋:“左太醫令制的傷藥,應該不難拿到。我回家問問我阿爹,若是有,便給你送去。”

    關綺紋此時終於回神,抿了抿唇,聲音嘶啞的說:“多謝。”

    經此一次,關綺紋與蘇顏漸漸熟悉起來,兩人之間來往也密切了許多。

    不過,宋琬不大高興,私下裡跟蘇顏八卦,“聽說關綺紋拿馬鞭抽了關綺綾一頓,差點沒讓她毀容。”話到這裡,十分不贊同的總結:“到底是親姐妹,何至於此。

    蘇顏冷笑:“哪裡親?又不是一個娘生的。”她跟關綺紋相熟之後,也去過幾次關家,說實話,她對那家子人感官並不好。特別是關家的老太太和關綺紋的親爹,真是畫風清奇,跟世人都不一樣。

    想到關綺紋那個奇葩的祖母,蘇顏難得有了吐嘈的心情,“我頭一次見到這樣不重嫡庶的人家,關老夫人真是把庶出的孫子和孫女當眼珠子看。”

    “……”宋琬自己雖沒有庶出的姐妹兄弟,卻有庶出的堂兄弟姐妹,對於嫡庶之別也是很清楚的。

    最讓蘇顏郁悶的是,她上次受邀去伯府,關老夫人居然讓關綺紋的庶兄來陪她們。她打的什麼主意!真當她那個孫子是仙人下凡不成!不過,這點她沒法跟宋琬說,只能回家跟她娘訴苦。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在她過了十三歲生日之後,關綺紋的親爹關正嚴還真敢跟她爹提這件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8 07:41 PM

    第二十七章 心思

    時近端午,天氣越漸炎熱,蘇顏午睡起來,還覺得沒多少精神,懶懶的倚著畫屏,隨意拿了本書看。

    苑娘正忙著收拾蘇顏的東西,好備著端午過後,搬到西山去。她見蘇顏沒精打彩的,便建議:“十娘,不若去後院水榭裡看書吧,那裡清涼些。”

    其時蘇顏不是怕熱,吳郡比上都熱多了,她自幼生長在哪裡,都習慣了。不過上都不比吳郡多雨,難免讓她有些適應不良。

    正巧陸氏派人給蘇顏送櫻桃,青雲接過,對蘇顏笑道:“用冰鎮過的蔗漿和乳酪澆上方好。”

    蘇顏起身理妝,左右她現下無事,不如去陪阿娘。“不必用蔗漿,甜膩膩,只放乳酪便好。”

    苑娘皺眉:“十娘還是少貪涼。”

    蘇顏正點唇的手頓了一下,她發現苑娘最近管她管得越來越多,而且有和外祖家送來的女師爭先的現像。她暗中點了她幾次,苑娘卻似若無所覺,該如何還如何。唔,再看看,若苑娘還不改,依然如此,說不得該請示母親,讓她出府榮養了。

    到了青園,蘇顏驚訝的發現,最近忙得幾乎見不到人影的父親,黑著臉盤坐於塌上,默默運氣。她阿爹涵養向來極好,輕易不見他動怒,今天這是怎麼了?

    蘇周誠正滿腹怨念的跟老婆吐嘈呢,一見女兒進來,立刻換了笑臉,“阿姝快過來坐,讓為父好好看看。哎……怎麼瘦了,是不是天太熱了?”

    “聖人已經下旨,端午宴後便搬至西山,乖乖再忍耐兩日。”當真是二十四孝的好爹爹,總是覺得女兒瘦了。

    蘇顏親熱的挨著父親坐下,好奇的問:“誰惹阿爹生氣了?”

    蘇周誠不欲女兒知道,含糊道:“不過是些朝堂之事。”其時心裡氣得半死,打算等女兒走了之後,再跟接著跟老婆說。

    陸氏卻跟他想的不同,直接招過女兒,撫著她的頭發,笑道:“關洗馬為了他家庶子跟你父提親來了。”關正嚴所說之事,陸氏也生氣,可生氣之余,卻還是得告誡女兒,就算跟關綺紋交好,關家也不能再去了。

    “哎,你跟阿姝說這個做什麼?”

    陸氏斜了他一眼,接著教育女兒,“我知你與關家二娘交好,也不會強要你跟她斷交,只是關家卻不可再去了。以後跟關家二娘出門,要多帶些人。她庶兄若在,你即刻還家,明白麼?”那關家都能跟她丈夫提出這麼不靠譜的事來,難保不會用些下作的手段,不能不防。

    蘇顏這一刻真是懵的,她決沒想到關正嚴還真敢跟她爹提,這是活夠了麼?相較她娘的告誡,她對她爹如何對待關正嚴更感興趣。

    “嗯嗯嗯,我聽阿娘的。”隨口應付完她娘,眼晴亮晶晶的盯著她爹看,“阿爹~”這一聲喚的真是余韻綿長。

    蘇周誠立刻跟女兒如實彙報,“我讓人把他打出去了。”是的,蘇僕射在聽了關正嚴的來意後,半個字都沒多說,直接讓人拿棍子把關正嚴給打了出去。具說其跑出靖國公府時,冠斜衣破、臉青眼腫、鼻血飛濺,與街邊閑漢無異。跟著他一起到國公府的下人,被揍得更慘,當真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靖國公府的下僕,還雙臂環胸站在高階之上斜眼呸之,“豎子再敢來國公府撒野,立即打死。”

    關正嚴以破爛袍袖掩面,羞憤難當的回了家。府外待客的下僕剛開始都沒認出他來,還黑著臉過來攔人,口中吆喝:“哪裡來潑皮,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裡是你能闖的地方!”

    扶著關正嚴的小廝瞪眼喝道:“你才瞎了狗眼,這是三郎君。”

    臥槽,三郎君?逗他呢?家裡三郎君怎麼跟著街邊打架打輸了的潑皮一般。下僕縮了縮脖,飛奔著進府回話去了。

    那關老夫人見兒子被打得如此之慘,氣得拍案罵人,還揪著長子,非要他找皇帝告狀,給她小兒子出氣。

    關正嚴的長兄叫關正德,現任慶安伯,起初對弟弟被打一事,他也很氣憤,可又有一絲疑惑,蘇周誠跟弟弟也沒什麼恩怨,又不像個蛇精神,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揍了自己弟弟呢?他也了解自己老娘和弟弟的性子,特意找了弟弟近身侍從問了事情的經過。然後,慶慶伯覺得人家蘇僕射打得對,媽蛋,這事放在我身上,我也揍那丫的。

    關老太太不依不饒,越罵越生氣,拍桌子高聲叫人:“去給我套車,我要去靖國公府問問那老貨,為何縱子行凶!”

    關正德腦仁生疼,喝住要出去叫人的丫鬟,一面勸他娘,“這事本就是三弟做錯了……”

    關老太太眼睛瞪得有牛眼那麼大,“你弟弟哪裡錯了?”

    “他還沒錯?不說他自己冒然登門求親這事做得出不出格,單看他要給庶出之子求娶蘇僕射的愛女,就該揍!”臥槽,他都沒敢給自己兒子求親呢,他居然敢給自己庶子提親,臉咋這麼大呢!

    關老太太可不是這麼想的,“為何不行,二郎文才出眾、相貌堂堂,又得太子殿下的的重視,哪裡配不上他蘇周誠的女兒?反到是那丫頭,小小年紀便眼高於頂,很不成樣子。若不是看在他爹還算得力,想嫁給咱們二郎,我都看不上她。”

    關正德承認,三弟的那個庶子是不錯,能夠在一眾名門子弟手中搶到一個太子侍讀的位置,還能在侍讀之中得太子青眼,十分不易。可是,他再有能力,現在也高攀不上准丞相的女兒。他的出身就是個硬傷,與他的能力無關。

    奈何,關老太太就是認為她小兒子受委屈了,作天作地的非要長子給小兒子出氣,甚至還要自己進宮去見駕,把關正德鬧得一個頭兩個大。

    老娘這麼胡攪蠻纏,關正德也是沒辦法,他弟弟已經把靖國公府得罪慘了。總算,他與靖國公世子還有幾分交情,看看哪天他設宴陪罪吧。

    關正德這裡防著老娘,又壓著弟弟,還讓妻子備了重禮,送到靖國公府陪罪。關正嚴那裡十分內傷,他自覺被傷了面子。其子關弘博更是面有憤恨之色,當著其父與親母的面發誓,定要努力讀書,考上進士科,然後位極人臣,到時候再好好替父親報今日羞辱之仇。

    關綺紋得知這事時,正坐在母親房中說笑,不曾想丫鬟帶回來這麼個消息。她氣得臉通紅,咬牙道:“父親是老糊塗了麼?也有臉去求親。還有個更蠢的,居然還想著能位極人臣,臉比天都大。”

    其母李氏瞪了女兒一眼,“那是你父兄,再蠢你也不能說。”隨後又笑,面上透著欣喜,“我可得去看看,這麼多年,我就想著能揍你爹一頓出氣,不想今日有人隨了我的願。乖女兒,明天我備了厚禮,你去看看十娘。”

    關綺紋:……

    不說關綺紋母女的欣喜,單說關弘博,回到自己屋裡,尚覺有一把火燒著自己。他躺上在床上左思右想,怎麼也睡不著。越思越想越覺得蘇周誠不肯答應親事,肯定是打著把女兒嫁給太子或諸王的主意。心中不無惡意的想,如此勢力之人,其女如何,可想而知。蘇周誠沒答應親事,真是萬幸。

    他這般想著,第二日面上就帶了些出來。太子對這些侍讀還是挺不錯的,讀書之余,也會閑聊幾句。

    今日見關弘博面有憂色,也就隨口關懷了幾句:“弘博為何面有憂色?”

    關弘博還玩憂郁,作憂愁狀:“請殿下恕罪,家父身體不適,學生十分憂心,故有些心神不屬。”以他對太子的了解,說他爹身體不適,再加上他爹又是東宮屬官,太子必定會派太醫過府診治。太醫一到,都不用他告狀,太子自然就知道了。他就不信,蘇周誠如此張狂,公然打太子屬官,太子還能看上他女兒。

    果然不出他所料,太子目露關切,“關洗馬身體不適?李安,叫朱太醫跟弘博過府,給關洗馬好好看看。”

    關弘博還假意推辭,“家父不過偶染小恙,安心靜養數日便好,不敢勞東宮太醫。”

    太子很有霸道總裁範兒的擺了擺手,“就這麼定了,弘博不必推辭。”

    關弘博自以為得計,帶了朱太醫回府去了,還當著嫡母和家中兄弟姐妹的面顯擺了一番,太子對他的看重。然而事情後續,他半點都沒料到。

    朱太醫自然看得出關正嚴是被人揍的,他也是如實回太子的。太子很好奇,關正嚴被揍,怎麼慶安伯沒反應?他吩咐人去打聽一下,然後便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來回話的小太監形容關正嚴的樣子尤其活靈活現,引得太子莞爾一笑。

    太子笑過之後,斜倚著隱囊,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李安,你派人去慶安伯府傳話,叫關弘博以後不必來了。”真是爹蠢蠢一窩,太子殿下得了如此結論。

    關弘博絕沒想到,他會被太子掃地出門,並且連個理由都沒有。

    關弘博:殿下,這和說好的不一樣!我不服!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8 07:47 PM

    第二十八章 宴前

    作為一個關心愛護太子的好爹爹,皇帝在當天晚上就知道了這件事,並且做出了深入的調查。

    雖然身為帝國皇帝,他也算是見多識廣,然而如此自信的父子,真是頭一回見。皇帝笑呵呵的起身踱步,搖頭嘆氣,“信之的脾氣啊……”

    第二日父子見面時,皇帝不經意間提起此事,“關弘博作了什麼,惹七郎生氣了?”

    太子端坐在皇帝對面,眉心微皺,目露不屑,“小人一個,如何能作兒臣的侍讀。”

    皇帝略憂傷,兒子如此正直,顯得他太陰暗,不開心。

    “阿爹常教導兒臣親賢良、遠小人,兒雖不能立時明辯人心,卻常懷警惕之心,必不會受奸佞之人所誤。”十六歲的太子,正是青春勃發之時,湛黑的雙目滿是驕傲的神彩,到令皇帝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皇帝不自覺得抓抓頭,然後改變了話題,“七郎已經十六歲了,該娶媳婦了。”他樂呵呵的看著面前高貴優雅的少年,心中滿是驕傲,我這麼優秀的兒子,哪個女子配得上!“七郎可有心悅之人?”作為一個愛護兒子的好父親,給兒子娶老婆,也要征詢一下兒子的意見。

    對於這個話題,太子一點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沒有,只是回答的有點含糊:“呃……沒有。”

    皇帝眼睛亮了,太子這是有心上人了?他狡猾的沒有直接問,而是迂回的道:“七郎想娶個什麼樣的媳婦?”

    太子道:“美麗的。”他的眼睛發亮,似乎想到了誰,眼神柔和極了,白玉般的臉上,也泛起紅暈。

    “漂亮的。”皇帝想到自己列出的太子妃名單上的頭一位,容色還真是尋常,他覺得有些對不起兒子。難得兒子長這麼大,頭一次愛慕小姑娘,若是家世、人品都過得去,就成全兒子的心意吧。反正,太子也不可能只有太子妃一個女人。

    “放心吧,朕都知道了。”皇帝拍拍兒子的肩膀,拍胸脯作下保證。

    自覺與兒子進入了親切友好交談的皇帝在朝會後,留下了蘇周誠,心情極好的開著玩笑:“怎麼沒親自動手,難不成是老了麼?”

    蘇周誠揚眉輕笑,“誰說我沒動手,他頭上那個包就是我揍的。”

    皇帝哈哈大笑,居然還誇了一句,“揍得好。”隨後還自動做了保證,“放心吧,若是慶安伯府有意見,朕給你作主。”

    蘇周誠立刻謝恩,然後在棋盤上狠狠的贏下了所有的對局,贏得皇帝臉都是青的,氣哼哼一指門外,頓足道:“你走!”

    待到晚間歸家,在府門口碰到世子蘇周德。“四弟,來。”蘇周德帶著弟弟進了書房,兩人相對而坐,有丫鬟送上茶,兩人同時端杯呷了一口之後,蘇周德先開了口:“慶安伯下了貼子,要設宴給你陪禮。”

    蘇周誠挑了挑眉,示意兄長接著說。

    “我與慶安伯也還有幾分交情在,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話到此處,看了看弟弟的神色,發現他還算溫和,才接著說了下去,“此事固然是關洗馬不對,你也太過衝動。都說冤家易解不宜結,他既有心,你也輕輕放過吧。”他這個弟弟別的都好說,只在妻女的事情上,心眼太小。

    蘇周誠唇角上揚,“也成,聽長兄的。”

    世子暗暗輕了口氣,才道:“如今各家都傳遍了,連其庶子都被東宮遣回,關家的臉算是丟盡了。”

    蘇周誠:呵呵……該。

    確實如蘇周德所說的那樣,關於這件事的八卦傳遍了上都各家。對於在端午宴時,有個八卦可談,各家表示,真是好極了。

    端午漸近,各家都有宴會。蘇顏連著趕了好幾場,有些厭厭的不想動。可是今天是長樂公主設宴,貼子在七日前就收到了。身為帝後珍愛的女兒,長樂公主設宴向來任性,只招待她想招待的客人。

    蘇容與長樂公主很是要好,昨天就住在公主府沒回來,故而今天只有蘇顏自己帶去赴宴。

    蘇正澤送了妹妹至公主府外,含笑看著她進了公主府大門,才轉身離去。

    長樂公主不過雙十年華,衣飾華貴,梳著高高的發髻,畫著上都最流行的桃花妝,一見蘇顏便笑道:“別多禮,快過來坐。”她很愛笑,唇角永遠都是上揚的,聲音脆得像鈴鐺:“七娘與我最好,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十娘別拘束,只管好好玩。”

    蘇顏含笑點頭,才要說話,就被早等在一邊的宋琬拉住。宋琬顯然與長樂公主也很熟,一點也不客氣說:“表姐,我們走了。”

    一離開兩人的視線,宋琬就迫不及待的問:“聽說那關洗馬還真跟你爹提親了?他哪來的自信?蘇僕射真把他打出去了?哎呀,揍得好!”她要不是犯了錯,被她娘關在家裡好幾天,早就找蘇顏問個清楚了。

    蘇顏這都是第N次面對這個問題了,回答得也一如既往:“你聽說什麼就是什麼。”

    宋琬很不滿意,“你怎麼說的如此淡漠。”

    “我該編個故事,請人說一場麼?”蘇顏挑眉問道。

    宋琬很是沮喪,“十娘,你好沒趣。”

    蘇顏:“呵呵,沒趣正好。”

    長樂公主看著蘇顏被宋琬拉著走的身影,笑道:“阿悅,你這個妹妹再過幾年可不得了。”

    蘇容淡淡一笑,“她現在也艷冠上都不是麼。”對於蘇顏的臉,她早就服氣了。別說現在她正是豆蔻年華,便是前世她半老徐娘時,也無人能壓住她的美麗。

    長樂公主端杯的手微頓,“怎麼?她跟你不好?”美人麼,自認為長得漂亮,看不起別人,她可是見得多了。

    “怎麼會,你想到哪裡去了。我與她是姐妹,可也只是姐妹了。”

    長樂公主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了什麼,待蘇容舉杯相邀,她才一飲而盡,說了句:“是姐妹就好。”

    “公主,太子殿下到了。”府中長史來回話,長樂公主盈盈起身,對著蘇容笑道:“陪我一起去迎迎太子。”

    蘇容攤了攤手,“十妹頭去來你府上,我有些擔心她,你自己去吧。”

    長樂公主的眼中才染上了笑意,“你總是這樣。”

    蘇容看著長樂公主翩然而去的身影,心道:因為你不想我跟太子有牽扯。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8 07:58 PM

    第二十九章 有約

    長樂公主是當今皇帝的第三女,中宮皇後所出,與第一女湖陽公主、第二女舞陽公主、太子同母。新婚未滿半年,駙馬出自前朝世家萬氏,是德妃的親侄子。

    長樂公主得皇帝寵愛,公主府建造的富麗奢華,占了大半個宜春坊。能來此參加宴會的,無一不是上都名門之後。

    蘇顏一路行來,已經見到許多熟悉的面孔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湖陽公主和舞陽公主沒有來,到是諸王的王妃她見了好幾個。

    “安王妃。”蘇顏淺淺福身行禮,宋琬上前幾步扶住安王妃,有些擔心的說:“表嫂,你這是幾個月了?”

    安王妃大著肚子,盡管臉上薄施脂粉,還是能看出她的疲憊。“六個多月。”她神色溫柔的撫著突起的腹部,成親三年多,這還是頭一次有孕,她小心又小心,若非今日是長樂公主設宴,她決不會來。

    “快坐下。”宋琬小心翼翼的扶著安王妃坐下,看她神色平和,才松了口氣,勸道:“表嫂,你略坐坐就回府吧。”實在是安王妃生得纖弱,就算懷了孕,除了肚子隆起之外,其余一點肉都沒長,讓得看著心驚。

    安王妃生得柔弱,性子也軟和,笑起來還帶了幾分少女的甜美,“別擔心,我好著呢。”

    “我看著你都害怕。”宋琬小心的摸了摸她的肚子,正好腹中的小娃娃動了一下,立刻此得她驚呼出聲:“動了、動了,他踢我了。”這姑娘不光自己摸,還招呼好友,“十娘,快來。”

    蘇顏差點就翻個白眼給她看,她跟安王妃又不熟,上去就隨隨便便的摸人家肚子,等著被罵麼。

    “十娘……”宋琬見蘇顏不是好眼的看她,才明白過來,訕訕對著安王妃和蘇顏笑笑。

    安王妃到是十分和藹,她對著蘇顏招手,“這是蘇撲射家的女郎,我也喚你十娘吧,過來坐,別拘束。”

    蘇顏只得過去坐下,對著安王妃展顏而笑,她對安王妃的肚子也很好奇,只是跟人家不熟,沒法摸上一摸。“王妃累麼?”挺著肚子走路,一定很沉。

    安王妃大約也是看出來了,笑著拉了蘇顏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借十娘的手來摸摸,願這孩子也能跟十娘一樣美麗。”雖然母親和乳母都說自己懷的一定是兒子,她卻覺得自己肚子的孩子,應該是個女兒。

    原本她的情緒還有些低落,可看著面前生得仙姿佚貌的女孩兒,她覺得若有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兒,到也不錯。

    蘇顏在自己的手被放在肚上時,不由自主的放輕的呼吸,可那肚子裡的小娃娃,似乎是累了,再不肯動。這讓小姑娘很是失望,嬌嫩的紅唇不自覺的嘟起,令安王妃生出一種憐惜,想盡已所能的讓她開心。

    “十娘平日若是無事,跟琬琬常去我們府裡玩。”安王妃十分歡迎蘇顏去,這麼美麗的小姑娘,多看看好養眼。

    蘇顏笑眯眯的點頭應下,“好。”

    “二嫂。”略帶暗啞的聲音在亭外響起,引得三人抬頭看去。亭外走來的女子妝容十分艷麗,只是身體太過消瘦,有一種弱不盛衣之感,面上妝容雖濃艷,卻難掩病容。

    安王妃一見來人,連忙站了起來,柔和的打著招呼,“三弟妹。”

    這就是周王妃?難怪不認識,這還是頭一次見,蘇顏跟著宋琬給來人行禮。

    “琬琬、十娘你們兩個去玩吧。”安王妃笑道。

    周王妃扯了扯唇角,也道:“琬琬自去玩吧,我陪著二嫂便好。”

    宋琬拉著蘇顏走了好一段路,才小聲跟蘇顏八卦,“她是德妃的娘家侄女,長樂公主駙馬的堂妹。因為容貌、行事與德妃有五分相似,很得德妃喜歡。三表哥十七歲時,德妃特意請了阿舅下旨,立了她為三表哥的正妃。

    可惜她運氣不大好,生育長女的時候難產,雖然撿回一條小命,身體卻垮了,常年病的起不了身,大家都說她活不了幾年了。聽我娘說,德妃最近在選人,想給三表哥立個側妃。”

    “我看著,她還好啊?”雖然滿臉病容,但是能來參加宴會,想來不至於早死吧。

    宋琬攤了攤手,“誰知道呢?我這個三表嫂也挺可憐的,三表哥一點也不喜歡她,還不如二表嫂呢。雖然有長寧那丫頭作妖,可好歹二表哥對她不錯,人也體貼。三表哥就是個冰塊,好些年,我就沒看他笑過,我懷疑,他大約都不會笑。”

    “還有四郎,最壞的就是他。五郎還好了,難為他能跟三表哥處得好。十娘,我跟你說哈,阿舅這些兒子裡,六郎和太子生得最好。不過太子脾氣太壞,人又倨傲,誰都瞧不上。只有六郎,人即溫柔又聰明,學問是皇子裡面最好的……”

    宋琬說著說著就跑題了,把聖人的兒子從頭到尾八了一遍,臨了還總結,“除了我哥哥和你哥哥,只有六郎最好了。”

    蘇顏對這些皇子王爺的完全不在意,尋了個石凳坐下,搖著團扇道:“你打算帶我去哪?咱們走了有半個園子了吧?”

   “嘿嘿……我帶你去看個有趣的。”宋琬左右看了看,豎起指頭在唇邊噓了一聲,又讓跟著的人留下,才帶著蘇顏躡手躡腳的轉進一個小路,左轉右轉到了一處竹林。

    蘇顏不耐煩的甩了甩手,在宋琬的目光裡,壓低了聲音問:“到底去哪?”

    “去看神僧。”宋琬小小聲的說,“應該就住在這附近,聽說他眼雖瞎了,卻可以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事。”她早就好奇了,可是長樂公主說什麼大師喜靜,不讓她見。哼,她早就打聽好地方了,正好趁著今天人多,長樂公主忙不過來,去瞧瞧。

    蘇顏:“……你自己去看吧。”說完,扯回自己的手,轉身就走。她對僧道沒有一點興趣。當今天子崇佛,以至於各個王府、公主府都會供奉一些僧人。

    “哎……十娘……”宋琬急了,又不敢揚聲。

    蘇顏衝她搖了搖手,“你自己去吧,再見。”

    宋琬見蘇顏真不想去,也不好強迫,“那我自己去,一會兒去找你玩。”

    蘇顏見她就打算自己去,皺了皺眉,強拉她跟自己往回轉,兩人的隨身侍女就遠遠的跟在後面。

    “你帶著人去,要不就跟我走。”

    宋琬原本是想跟閨蜜玩個尋人游戲,現在蘇顏不去了,游戲感大減,只是她惦記神僧好久了,不去親眼看看心癢癢。見蘇顏神色嚴肅,便點頭同意了。

    蘇顏和宋琬約好地方,便依她所言,出了小路,就近尋了個臨水的亭子坐了,隨手摘了花瓣喂魚。

    “十娘。”一個青衣翠裙的丫鬟自路邊走過,見到蘇顏連忙奔過來,笑著行禮,“可尋到您了,我家小娘子找了您好久。”

    “這不是翠羽?阿紋也來了?”這丫鬟正是常見關綺紋帶在身邊的,蘇顏很熟悉。

    “我家娘子在前面桃花林裡等著十娘呢。”翠羽笑得分外甜美,“十娘隨奴過去吧。”

    蘇顏走累了,半點都不想動,“你跟阿紋說,一會兒宴上見吧。”左右再有不到半個時辰,宴會就該開了。

    翠羽見蘇顏不去,有些急了,“十娘,我家娘子有話要跟你說。”

    “一會兒我跟阿紋說,有話明天去我家裡說。”有什麼悄悄話都回到自家地盤再聊,在別人家說什麼。

    翠羽不敢多說,只能離開了。她走了之後,青雲才小聲對蘇顏道:“十娘不去也好,我總覺得翠羽不大對勁兒。”

    蘇顏以扇掩口,打了個小哈欠,懶懶的道:“下次見到阿紋,可得跟她說說,身邊親近的人,要清一清了。”當然不對勁兒,宋琬帶著她東轉西轉的,走得大多都是花間小路,遇到的人並不多。這又不是關家的地盤,一個小丫鬟,這麼容易就尋到她了?

    再有,她雖然沒來過公主府,可該知道都知道。因萬駙馬喜愛桃花,故而長樂公主府內唯一的桃花林離前宅不遠,那裡可都是宴男客的地方。關綺紋沒事邀她去哪裡談心?鬼才信好麼。

    她還是安安穩穩的在這裡等著宋琬,一會兒跟她同去宴會好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8 08:19 PM

    第三十章 未見
   
    公主府內通往桃花林的必經之路上,身著大紅色織金羅大袖寬衫的太子殿下,倒背著雙手,慢慢的踱步。觀其神態,很是輕松閑適,漆黑的鳳眼中隱隱有著期待。

    “殿下,已將關弘博請出公主府了。”一個內侍打扮的小太監小跑著過來,跪地回話。

    太子隨意揮了揮手,小太監連忙起身垂首,小步倒退著離開了太子的眼前。

    太子的近身太監李安,不遠不近的站在離太子一丈多遠處,垂手肅立,靜等著殿下的吩咐。眼著看太子殿下在這條青石鋪就的小路上走了六個來回,面上神色不動,只是薄唇漸漸抿緊。李安額上見汗,悄悄的招手讓一個小太監過來,悄聲問他:“你確定那丫頭去找蘇女郎了?”

    小太監身子都有些哆嗦,卻還是用力點了點頭,咽了口吐沫,“是,是的,小的親耳聽到的。”

    李安擺擺手,讓小太監下去,拿袖子抹了抹頭上的汗,再次安慰自己,蘇女郎就快來了,應該快來了……

    太子殿下在溜第七趟,已不見剛剛的瀟灑風流之態,步子有些大,走得也有些急,臉上陰轉多雲。李安覺得,太子殿下頭上大約已經冒煙了。他現在不敢過去找揍,只能暗暗祈禱,蘇女郎快來吧。

    在太子殿下開始第九個來回時,公主府的幾個使女急急尋過來,遠遠見到太子的身影,下意識的停下整理妝容,然後才搖曳生姿的走過來。未到太子跟前,就被李安給攔下了。

    打頭的那個,妝扮與其余四人並不相同,身著青蓮色的羅衫,銀紅羅裙,松花色的繡鞋,發烏如墨,嬌容如花,一雙含情目悄悄落在太子身上,嬌柔多姿的行了禮,嗲嗲的開口:“殿下,宴席已備好,公主遣奴來請殿下入席。”

    太子殿下正是怒意上憤,面無表情的看了李安一眼,接著走他的第九趟。李安被這一眼嚇得身子一顫,連忙喝人:“來人,把這驚擾殿下的賤婢拉下去。”

    話聲未落,立時從花蔭下竄出兩個大力太監,扭了女子使往下扯。女子被嚇得玉容煞白,幾乎尖叫著求饒,“殿下饒命,殿下饒命……”眼見自己快被拖遠了,她高聲叫道:“殿下,奴是公主貼身的女官,要發落也該公主發落,唔……”顯然是嘴被堵住了。

    留下的四個侍女,個個花容失色,身子抖成一團。李安到也沒為難他們,揮手叫人把她們都趕走,自己先去給太子請罪,“都是奴的錯。”處理人的時候,居然讓她出聲了。

    “哼!”太子眼風都沒給他一個,接著走第十趟。

    李安跪在那裡也不敢起,終於在太子殿下快要走完第十趟時,他派出去的小太監回來了,“殿,殿下,蘇女郎已經入席。”這句話說完,小太監覺得自己可能要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果然,太子身子停了一下,接著回身踹了他一腳,怒氣衝衝的往府外走去。

    李安一口氣沒出完,趕緊爬起來,追著太子的身影而去。

    太子黑著臉衝出公主府,不顧聞訊趕來的萬駙馬和諸王相勸,直接坐上軺車,吩咐一聲:“回宮。”隨手甩下車簾,自顧自的生氣去了。

    李安連馬都沒敢騎,一溜小跑的跟在太子軺車邊,暗自替自己擔心,他覺得回宮之後,自己的小命要不保。

    太子端坐在車內,怒意漸平。突然覺得自己今天的行為有點蠢……不不不,不是有點蠢,明明就是很蠢。十娘那麼聰慧的人,怎麼可能輕易被人騙。那個丫頭的話,她根本就沒信,自然就不會來赴約。

    “呵呵,哈哈……是孤想錯了。”太子以手捂眼,朗笑出聲,笑聲裡難掩愉悅。他看中的小姑娘,就是這樣既美麗又聰明,比那些媚俗之女強過千倍。

    隨侍在車邊的李安聽到太子的笑聲,心裡直發毛,殿下不是氣傻了吧?也是,殿下自從發現有人要害蘇女郎,就在計劃怎麼能不讓女郎受害的情況下,又能與女郎見面。

    為了今天,殿下早早爬起來沐浴更衣,頭發梳了七八遍,玉冠、金冠的折騰了無數次,又換了二十多身衣服。穿紫吧,覺得自己練習騎射過多,肌膚不夠白皙。著紅又怕讓蘇女郎認為不夠英武,過於女氣。若不是時間不夠了,大家誇贊著,殿下穿大紅的最顯高貴不凡,只怕殿下還在宮裡換衣服呢。

    殿下從小到大,都沒有為誰這般費盡了心思,還在桃林小路上,擺盡了姿態,來回溜達了十趟,卻連蘇女郎的裙角都沒看到……噗,他為什麼想笑呢。不不不,不能笑,想想自己回宮後的悲慘遭遇,千萬不能笑。

    太子殿下這邊想聽白了,卻也不大好意思再回長樂公主府,只能陰著臉回了東宮。心下暗暗發誓,下次再不能這樣衝動,就算要生氣,也要看她一眼之後再生氣。

    公主府那邊,太子生氣走了,連帶著長樂公主都沒什麼精神,臉上的笑都帶著勉強。

    其余幾位公主和王妃,盡力活躍氣氛,奈何主人都沒有多少興致,她們再努力也白費。沒一會兒,安王妃就覺得身子沉重,不得不起身告辭。她一走,周王妃緊跟著起身告辭,只是在她走之前,卻特意對王書筠道:“二娘,趁著我精神好,多到我府裡去玩。”

    王書筠連忙起身盈盈行了一禮,笑道:“好的。”

    兩人這一來一往,引得宴中的目光都往兩人看去,連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新安公主都把目光落在王書筠身上。王書筠神色坦然,大大方方的任人看,送走周王妃後,坐回原位,該如何便如何,沒有一些囧迫。

    宋琬見狀,悄聲跟蘇顏八卦,“這是你祖母的娘家侄女吧?聽說畫藝超群,若非出身不好,這京城雙珠就會改稱京城三珠了。”

    蘇顏與王書筠交往並不多,她自有朋友,又與蘇容不大和睦,故而平日很少往蘇家走動。不過王書筠的話她到是看過,若論技藝和畫意,她都尋常,但勝在心思卻巧妙,通過光影運用,使畫出的花鳥更為真實。

    宋琬還在念叨,“早就聽說三表嫂與王家這位女郎關系極好,看來是真的。難不成,表嫂想讓她做三表哥的側妃?”

    蘇顏搖了搖頭:“我看過她的畫,心氣極高,不似甘於人下之人。”做為武義公世子唯一的女兒,那怕不是嫡女,她也能嫁得不錯。那有正頭娘子不做,去當人家的妾的,哪怕是王爺的側妃那也是妾。又不是太子側妃,還可以期待等太子登基為帝,元配皇後先死,扶正一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8 08:26 PM

    第三十一章 荷露

    東方才泛起魚肚白,絲絲紅霞悄悄染上天際,銅鴨之上尤有殘香裊裊。畫屏之內,綺羅被內的鎏金香薰球被一只白玉般的小腳不小心踢落在腳踏上,發出輕脆的聲響。

    外間守夜的含芳已經起來了,聽到聲響連忙推門進來,輕聲喚道:“十娘?”

    蘇顏擁被半坐而起,揉了揉眼睛,尤帶睡意的聲音比平時多了三分甜糯,“含芳,幾時了?”

    “寅正兩刻。”含芳將圍帳掛起,轉身撥亮燈燭,“天還未亮 ,十娘再睡一會兒吧。”

    “太陽可出了?”

    “還沒。”

    “那正好,再睡就晚了。”蘇顏推開繡被,便想下床,慌得含芳一把扶住她,將披子給她披好,急道:“十娘,等等,晨起天涼,您可不能這麼下床。”

    “您等等,我去叫人來伺候您起床。”含芳原以為自家小娘子說要早起去采荷露是說著玩的,沒想到她是來真的。

    荷露說白了就是太陽未出之時,夜晚的霧氣凝在荷葉、荷花之上的水珠。具她家小娘子說,伏夏之露“明目,下水膨氣脹,利胸膈,寬中解暑。”因靖國公夫人王氏近幾日著了些暑氣,茶飯不思,又不耐煩喝藥,人眼見著清瘦下去。自家小娘子便想取些荷露來,給祖母烹茶。

    十娘昨天吩咐的時候,苑娘連忙勸阻,直說自己帶著玉堂院丫鬟去做,不想十娘昨天沒說,今日卻早早起來了。

    苑娘已經都已經准備好了,在吳郡時,她們每天都要收集荷露的,都做熟了的。現在蘇顏起來了,她不免有些心急,一面服侍蘇顏穿衣洗漱,一面勸道:“十娘,這些雜事奴帶人去做就可以了,何必勞動您。”在她看來,她家小娘子便該看書、焚香、操琴、品茗,每日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著閨蜜出去玩,其余雜事都不該沾手才是。

    蘇顏未再多言,她對苑娘很是了解,一直把當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照顧,不願正視她已經是豆蔻年華,與小時候的行事必然要不同。

    “苑娘,十娘該親自去的,這是十娘對國夫人的孝心。”田女師淡淡的提示了一句,就算十娘原本不打算親去,她也是要勸的,這對十娘有好處。

    苑娘聽了田女師的話,才咬了咬止住了自己的念叨,勉強笑道:“十娘,奴想錯了。”

    “苑娘,沒事的,咱們走吧。”

    國公府後花園內,引活水造一池,正值夏季,池中蓮荷盛放,遠遠便能聞蓮花的清香。

    早有小船在池邊,蘇顏院中大多都是吳郡時的伺候她的下僕,撐船極是熟練,她自己在吳郡也是坐慣了小舟的,此時見到便有幾分心喜,也不用人扶,自己輕巧躍上小舟,看得伺候的人心驚膽跳的。待她安穩的坐了下來,眾人才安了心。

    幾只小舟在荷花叢裡穿梭,待到太陽升至空中,也不過取了兩小壇荷露。

    早上王氏聽說蘇顏天還未亮就去給她收集荷露,感動得紅了眼睛,拉了她的手,又喜又怨,“你這孩子,怎就這麼般心實,非要自己去,讓丫鬟們去就行了。”

    又嗔怪陸氏:“你必是早就知道,也不說勸她一勸,這還是親娘?”

    陸氏笑道:“她就愛做這些,在吳郡時,每年家中釀秋露白所用的清露都是她去收集來的。”

    “阿姝這麼小……”

    “阿婆,我已經十三了,不小了。”蘇顏嘟了紅唇,不依的搖了搖王氏的手。

    王氏一見孫女這般嬌態,連忙改了口,“是是是,咱們阿姝十三了,已經不小了。”她愛憐的撫了撫蘇顏的頭發,“端午將近,上都城裡熱鬧著呢,讓你二郎、四郎和五郎多帶你出去逛逛。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別老在家裡悶著。”

    蘇顏剛要說話,就被王氏點住了唇,“別擔心我,阿婆沒事,有了你的荷露,今兒就能好。”

    蘇顏嬌俏的道:“阿婆騙人,哪有這麼快。”

    “真的,阿婆不騙人。”王氏給小孫女作保證。說來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影響身體,沒過三日,王氏果然恢復健康。覺也睡得穩,頭也不暈了,飯也吃得下,臉色也好了。喜得她逢人就誇蘇顏,直說都是孫女的孝心,才讓她好的這麼快。

    一直關注著蘇顏的太子殿下,薄唇微揚,長指輕點桌面,吩咐道:“去透給父皇知道。”

    “是。”屋角一個不起眼的太監恭敬的應了一聲。

    劉氏私下裡招來自己的乳母李氏,報怨道:“不是讓你看著青園和玉堂院麼,這事兒怎麼沒來回我?”這種可以給女兒揚名的事,她一點也不想落下。若是早知道,便是不讓女兒獨自做,能與蘇顏一起作也好啊。

    李氏也後悔,“那十娘日日總有新玩法,不是作個花箋,就是弄個花露的。又事事講究,喝個茶也要分個時間。奴前日聽玉堂院的人說,十娘要收集荷露釀秋露白,便以為她這是為了釀酒用的呢,誰知……唉,這十娘也是心眼兒太多。娘子……”李氏看了劉氏和蘇容一眼,欲言又止。

    蘇容笑了,“阿媼是說,十妹已經知道咱們在玉堂院裡安人的事了?”

    李氏點了點頭,經過這段時間,她就覺得這十娘太能作,心眼兒又多。自家小娘子自她回來,就事事被她壓一頭,老夫人哪裡現在把十娘當成心尖子,哪還把自家小娘子放在心上。

    再有四郎君和四娘子,在這國公府裡聲名日盛,多少家中的下人,都往那邊討好去。但煩有往青園和玉堂院的差事,個個爭搶著去,還不是想在四郎和四娘子面前露臉,混個臉熟麼。

    李氏壓低了聲音,“娘子,你可得拿個主意,您和阿郎才是這國公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是國公府的下任主人。還有十娘……再這麼下去,沒准哪天太子妃的位置也得被她搶去。”

    蘇容真想跟劉氏說一句,就該讓蘇顏爭去才好,太子妃是個什麼好位置。現在看著風光無限,早晚有哭那天。

    只是這件事她跟祖父和父親提過好幾次了,他們雖有些信了,卻還是一直在猶豫,還不讓她告訴母親,又不肯表態不去爭太子妃的位置。剛剛李氏的話提示了她,若是讓蘇顏去爭也不錯,反正太子妃的位置幾乎已經內定了,肯定是朱家二娘的。

    蘇容本來這輩子再不想跟皇家有牽扯,可是她給自己尋的丈夫,最近又覺得與自己想像中不相符。特別是那日在公主府,遇到了六皇子,這個前世蘇顏的丈夫。她發現六皇子居然對自己有些好感,而且兩人相談甚歡,這位皇子有些想法與她這麼相近,讓她不禁有些迷茫。

    不管蘇容心有千千結,隨著王氏身體好轉,靖國公府裡的少郎君和小娘子們,也可以出去玩了。

    再有兩天便是端午,興慶池上千舟競渡,各路河舟都在此練習,只等端午時,一爭高下。

    靖國公府自然也有河舟參賽,府中幾個少郎君都參加了,日日去興慶池上練習。

    蘇顏很是好奇,她在吳郡時只是看過賽河舟,自家卻不曾有。她攔了要出門的五哥蘇正澤,撒嬌纏磨,讓他帶自己去看熱鬧。

    蘇正澤當然想帶妹妹去,只是河舟有規矩,不能上女人,最少在比賽之前不能有女子上去。他搓搓手,糾結道:“阿姝,那個……”

    蘇顏一見便了然,很是體貼的說:“我不上舟,只在岸邊看就好。”

    正巧碰到蘇正淵帶著蘇容出來,蘇容帶著帷帽,見到兄妹兩人,不禁笑道:“咱們府裡有畫舫,十妹與我在畫舫上看就好。”

    “是麼。”蘇顏輕巧的轉身,“我去跟阿娘說一聲,勞長兄、七姐等我一等。”

    蘇容含笑揚聲:“十妹慢些,別摔到,我等你就是。”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9 07:48 PM

    第三十二章 眩目

    興慶池邊,人潮如湧,蘇顏扶著丫鬟的手,慢慢上了畫舫。放眼遠望,碧波蕩漾,各色河舟星布其中。

    蘇容心情極好的指著離畫舫很近的一艘河舟笑道:“十妹,那便是咱們府裡的,去年競渡時,咱們府裡得了第三呢。今年有了四哥和五哥在,爭爭頭名也是可能的。”

    蘇顏眨了眨眼,想想自家哥哥青竹般的身姿,再看看路過河舟上健壯的男兒,有些不忍告訴她七姐,有她兩個哥哥下場,沒准第三都保不住。雖說這麼想自己哥哥有點不厚道,可事實如此。

    “七姐,那是……”蘇顏指著左前方一艘裝飾得格外富貴的河舟,其上劃船的都是著男裝的少女,各具風姿。舟上有金漆坐塌一方,其上斜躺了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生得到很俊秀,只是他的作派,真令蘇顏不喜。

    那青年穿了身紫紅的窄袖圓領衫,半靠半躺在一個妙齡少婦懷中,旁邊還跪了個身披輕紗的妖嬈女子,那女子纖指如蔥,拿了金杯喂男子酒喝。

    蘇容難得露出厭煩的表情,一拉蘇顏:“十妹,咱們進去吧。”

    方塌上的男子已經看到姐妹兩人,翻身坐起,揚起燦爛的笑,特別殷勤的打招呼:“七娘子好啊。喲,這個小娘子是誰?”一雙細長的眸子幾乎粘在蘇顏身上,惹得她變了顏色,冷眼斜睨。

    那男子目露痴迷,“美人嗔怒,別有風……姿,嘿嘿。”

    蘇顏氣急,只恨自己今天出來怎麼沒帶弓箭出來,她就算箭術不太精通,這麼近的距離,縱使射不種,嚇他一下也好。如今只能恨道:“滾!”又吩咐身邊的丫鬟,“含芳叫侍衛去將人趕走。”今天她記下了,待知道這登徒子是誰,再收拾他!

    蘇容一拉蘇顏,面上已經換了淺淡的笑容,甚至微微福身行禮,“平王世子好,這是我四叔的女兒。”

    蘇顏一聽這稱呼便明白了,眼前人是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平王的唯一的兒子,難怪如此張狂。哼,縱使是平王在此,也不能如此輕薄無禮。蘇顏冷著臉,甩袖回畫舫裡去了。

    “你四叔?”平王世子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一下子皺成一團,“蘇周誠?陸太傅的女婿?”

    “嗯。”

    “哎瑪,七娘子可得跟你妹妹說說情,我方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讓她千萬莫怪罪。”平王世子急急說完,便吼劃舟的女子,“快劃、快劃。”

    富麗堂皇的河舟在蘇容詫異的目光中,以火燒屁股之勢急速離開。“十妹,出來吧,世子走了。”

    蘇顏正氣嘟嘟的,聽見蘇容喚她,嬌聲道:“七姐自己玩吧。”她現在不想出去。

    蘇容聞言也進了船艙,看蘇顏紅紅的小嘴嘟得好高,鳳眼流盼間滿是氣惱,不尤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惹得她嬌嗔的看來,“十妹,大家都知道平王世子就是個混人,跟他生氣不值得。”

    “他這樣,就沒人管一管麼?”

    “平王娶了妻妾無數,生下二十來個女兒,只得這麼一個兒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裡他萬事不管,只在兒子之事上認真,聖人因此能含糊便含糊了。好在平王世子雖混,也能分得出輕重,如咱們這般,他是不敢招惹的。”

    也就是說,其他沒什麼靠山的小娘子,就可以隨意了唄?蘇顏那雙嫵媚的鳳眼瞪得大大的,其中滿是不認同。

    蘇容拍拍她,無奈嘆道:“那是聖人的親侄子,咱們深閨女兒,又有什麼辦法呢?能讓他不來招惹咱們就已是萬興了。”

    蘇顏抿了抿紅唇,只覺得心口好似壓了個大石頭。這感覺,她好久沒有了。上一次,還是江南大旱時,扮了男童跟著父親出門視察時,看到百姓為兒賣女,無數瘦弱的女孩子,無聲落淚,卻不得不跟著人牙子,走向未知的命運。

    當時她還小,哭著問父親,“為什麼要把女兒賣了呢?難道女兒就不是親生的麼?”還記得父親摸著她的頭深深的嘆息,卻無法給她一個答案。

    窗外,興慶池上,幾多精巧的畫舫,其上多女伎,有多少是被父母雙親賣掉的呢?剛剛河舟之上的女兒家,有多少是被平王世子強迫入府的呢?

    “七姐,我想回府了。”蘇顏沒精打彩的跟蘇容道。

    蘇容嘆道:“也好,我叫人送你回去。”她在蘇顏行至門前時,突然開口:“十妹,若想不被人欺,就要走得比世人都高,對麼?”

    蘇顏足下微頓,並未回話,也未回頭,直接走了。

    也是蘇顏倒霉,回府的路上居然又遇到平王世子。他是沒坐車,騎了一匹高頭大馬,兩隊男裝少女隨護在馬邊,兩個華服麗人坐車跟在其後。

    那人居然尋到了新的目標,正攔在人家小娘子身前,笑嘻嘻的問:“小美人,你是哪家的?”

    “世子好。”一個身著白衣墨畫裙的少女,風姿楚楚,縱然有些害怕,還是勇敢擋在另一個女孩子身前,帶著顫意的聲音,讓人說不出的憐惜。

    “喲,這還有一個更美的,你是哪家的?我讓我阿爹去你家提親。”平王世子大約更偏好嬌弱型的妹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甚至翻身下馬,湊到少女身邊,伸手去摸人家的小臉。

    那少女慌得直往後恨,眼中已經帶了淚,卻還是努力的撐著自己,“世子是皇親,如此行為怕是令聖人面上無光吧?”

    蘇顏剛剛的氣還沒消呢,再見這當街調戲妹子的,只覺得一股火壓也壓不住,握了握手中的馬鞭,摧馬就過去了。(還好今天騎馬出來的,不然想抽這混蛋都沒武器。)

    “十娘!”

    “十娘!”

    護著蘇顏回府的侍女、侍衛都急了,又不敢伸手去拉蘇顏,怕出點什麼意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左轉右繞,靈活的突出包圍,對著平王世子伸出的手,揚鞭抽下去,染了怒意的嬌容如同盛放的紅牡丹,嬌艷無雙,令人看了目眩神迷。

    那個被抽了的平王世子,才要發怒,抬頭見了蘇顏,木呆呆的連疼都不見了。

    “登徒子!還不快滾!”蘇顏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瞪著平王世子,小小的下巴抬高,神態倨傲,染滿怒意的鳳眼亮得精人。

    美人一怒,風姿萬千!臨街酒樓之上,微挑的鳳眸中滿是痴迷。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9 07:52 PM

    第三十三章 機會

    午後陽光明媚而灼熱,沐浴在陽光中的人,卻似披了層金紗,整個人都在發著光。本該熱鬧的街道,如今落針可聞。

    眾目所及之處,被抽了一鞭子的平王世子,恍然回神,才要開口說話,之前被調戲的女子鼓足勇氣上前,顫聲道:“世子,蘇女郎初回上都,不識您的身份,剛剛多有冒犯,望您海涵。”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略顯蒼白的唇上,多了一抹血紅,“奴是太子洗馬的女兒,事由奴起,由奴一身承擔,請世子莫牽連他人。”

    關綺綾維持著楚楚可人的表情,心裡真是恨不能把蘇顏扔進興慶池裡,用得著她衝出來救人麼,你平常的清高自傲呢?你的目下無塵呢?都被吃了麼!

    蘇顏簡直不知道該說這姑娘什麼好,她剛開始是沒認出來關綺綾,待走近的時候,便認出來了。她是打算替自己出口氣,也是覺得關綺綾只是庶出,其父雖是太子洗馬,卻並不一定能被平王世子看在眼中。無論她看關綺綾多不順眼,這個時候,她都該幫她一把。

    她都把事情攬下來了,平王世子也被抽了,多好的機會,該走就走。若是不走,就把自己的身份藏嚴實點,這姑娘是認為平王世子不會去安慶伯府提親麼?她一個庶出女兒,百分之百做不了世子妃,她那個爹大約也不會為了她和平王做對。她到底是撞到什麼了,傻愣愣的衝出來就算了,還自報家門?

    蘇顏這邊看關綺綾的眼神就跟看個傻子差不多,關綺綾那邊心裡也在罵蘇顏多管閑事。

    今天她跟家裡人一起出來玩,被二姐刺了兩句,便拉著大姐出來轉轉,沒想到在一處酒樓看到了微服出來的太子殿下。偏巧,又被她看平王世子在這兒路過。她心思一轉,施了個巧計,讓平王世子看見了大姐。果然,他過來了。這是多好的機會,她立刻衝出去護在了姐姐身前,只待合適的機會,報出爹爹的名號。太子必定會伸手管了這件事,她也可以借此機會在太子心裡留下印像。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所有事情都如她所願是行時,蘇顏不知從哪裡蹦出來了,瞬間就把她的光環全都奪走,她真是恨得牙癢癢。

    可是不行,太子是那麼好見的?能給他留個印像的機會是那麼好有的?關綺綾不甘心的出來自報家門,就算不給太子殿下印像,也要揚一揚自己友愛姐妹的名聲!

    關綺綾報完自家門之後,就想著平王世子能大耍威風,滅一滅蘇顏的氣勢,最好直接把她搶回平王府就好了,到時候,她蘇顏想不當平王世子妃都不行。可惜,世事無常……

    平王世子回過神之後,就再沒看多看蘇顏一眼,甚至關綺綾自報家門之後,也不過敷衍的嗯了兩聲。然後他低著頭,用一種特別真誠的聲音,對蘇顏道:“蘇女郎,都是小王錯了,真是我錯了。哪個,我知道我錯了,我立刻回家面壁思過。”說完馬也不騎了,美人也不看了,用手一撩袍子,撒腿就跑。

    蘇顏:……她身上掛殺人刀了麼,還是長得太嚇人,用不用嚇成這樣。

    關綺綾和圍觀群眾皆是目瞪口呆:說好的帝都第一紈绔呢?你名不符實!

    太子恨的使勁捶了桌子一下,恨恨的暗罵:媽的,秦彥旭!你敢不敢多頂一會,等我英雄救美完了再跑!大好的機會,就這麼飛走了,孤不開心!

    戲雖落場了,但是經過這麼一鬧,蘇顏到是有了點精神。想著既然都出來了,隨意逛逛也好。

    關綺綾原本有心想請蘇顏去太子所在的酒樓坐上一坐,可看著她那張臉,就泄了氣。她拉著自己的姐姐關綺麗,對著蘇顏盈盈下拜,感激的道謝:“今日多謝十娘解我姐妹之憂。”

    “姐妹?”蘇顏還真是頭一次看到關綺紋的長姐,居她所知,關綺紋的姐姐今年有二十了吧?怎以還沒出嫁?“不必言謝,只是三娘回去,怕是要多些煩惱了。”

    “嗯,多謝七娘。”關綺綾又一次福身道謝,蘇顏側身躲開,有些奇怪的問:“只有你們姐妹兩個麼?隨護的侍從呢?可要我派人送你們回家?”

    “不用,他們都在池邊,我是一時興起,偷偷拉著姐姐出來玩的。”

    蘇顏見她推辭,也沒多說,直接告辭,“既如此,那我先走了。”她話音未落,只覺得肩上一重,有個東西落在了自己身上。蘇顏側頭看去,正好跟一雙豆大的黑色眼睛對上。

    那是一只混身雪白的鳳頭鸚鵡,正好奇的歪著頭看蘇顏,還特別有友好的用頭在她頸間蹭了蹭,帶來一種奇異的觸感。

    蘇顏大為驚奇,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全白的鸚鵡。見這只小精靈對自己很好友的樣子,慢慢伸手去摸它。

    那只鸚鵡也沒跑,反而蹭了蹭她的手,同樣黑色的小嘴張開,居然問候了她一句:“小娘子好。”

    蘇顏的眼睛瞪得溜圓,“呀,你會說話。”真是好可愛,好想抱回家養。

    鸚鵡大約是覺得這樣看她不舒服,撲棱棱的飛起來,圍著她轉。蘇顏福至心靈的伸出手去,那只鸚鵡便落在她手上,細細的爪子弄得她細嫩的掌心有些疼又有些癢。“你有主人麼?若是沒有,跟我回家好不好?”她覺得,這只鸚鵡大約是偷跑出來的。

    “十娘……”含芳十分小心的靠近蘇顏,她可怕那鳥啄傷了自家小娘子。

    小鸚鵡一見含芳靠近,顯得十分不安,在蘇顏手上動了動,直接飛起,在含芳的驚呼聲中,居然頭一歪,叼了蘇顏頭上一只小巧的金釵就跑了。

    “哎……還是個小賊!”蘇顏無語的看著那只鸚鵡往一處酒樓飛去。那小家伙怕是早就相中她頭上的金釵了吧?挑得還挺准的,選了個她喜歡的叼走了。

    含芳急了,連忙叫人去追鸚鵡,自家小娘子的身上的東西,可不能隨隨便便的就沒了。

    蘇顏擺了擺手,止住了下人,“鳥主人來了。”她坐在馬上,看得清楚,那小強盜停在了二樓臨窗的桌上,還特意把她的金釵放在桌上跟它主人顯擺。然後,被它主人拿走之後,有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了窗邊,向她點頭示意。

    居然是太子!難怪會有一只這麼稀罕的鸚鵡。

    “女郎,可否上樓一敘?”太子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做出尊貴高雅狀,溫言軟語的出聲邀請。

    “好。”蘇顏頷首。她得去要回自己的東西,放在太子那裡很麻煩。

    含芳和綠雪看自家小娘子翻身下馬,真打算去赴約,連忙攔了下,蘇顏看了她們一眼,兩人搖了搖頭,“十娘,咱們去取去就好了。”

    “那是太子。”蘇顏壓低了聲音交待太子的身份,在兩婢略木的眼神中,進了酒樓。

    含芳和綠雪確實沒看清楚過太子長什麼樣,聽見自家娘子這麼說,都有些發怔。一國的太子,隨隨便便的在大街上就遇到了?

    在酒樓上的太子殿下有心去接蘇顏,又怕引起什麼話題。正糾結時,低頭一看,臉就黑了。他今天怎麼暈了頭,穿這身出來了?一點都不華貴,太過平常。這個樣子見十娘,會不會被她嫌棄?哼,回去一定要讓李安好看!太子在迎出去之前,狠狠瞪了自己貼身太監一眼。

    李安還冤枉呢,太子說今天要穿得平凡普通一些的,為什麼又怪他!

    “師妹。”太子殿下十分殷勤的套著近乎。

    蘇顏:……師妹是從哪裡論的?

    “見過殿下。”蘇顏見太子身著普通的青羅袍,便知他不欲被人看出身份,故而在進了雅間之後才屈膝行禮。

    太子連忙伸手虛扶,“師妹不必多禮,請坐。”其時心裡樂開了花,打算回去給鸚鵡加餐,他還以為今天沒戲了呢。

    蘇顏道:“師妹之說從何論起?”

    太子道:“我父皇與師叔同出一門,天下皆知。”反正這近乎必須套,這麼好的關系,不用的是傻子。

    蘇顏心道,你喜歡叫就叫唄,她直奔主題:“殿下,可否將金釵還我。”

    太子殿下有點舍不得,但是他也知道,這東西目前不適合留在手裡。他萬般不舍的將金釵放在桌上,狠狠心推向蘇顏,還得面帶笑容的解釋:“鳥兒調皮,望師妹見諒。”

    那只立了功的鸚鵡正停在一個鳥架上,見金釵被主人還給了蘇顏,不就干了,特別委屈的叫道:“我的,我的,那是我的!”

    “嘎……我的,我的!”

    “嘎……我的,我的!”要不是被栓著,這會已經衝到桌上撒潑打滾了。

    說實話,這叫聲真不大動聽,叫得太子臉都黑了。蘇顏拿起金釵,對著鸚鵡晃了晃,揚眉得意道:“我的。”

    “嘎……我的!嘎……壞人!欺負鳥!”

    太子再也忍不了了,“帶它出去。”

    蘇顏見他臉色不好,十分擔心那只小強盜會被太子殿下給捏死,逐展顏笑道:“這小強盜還挺可愛的,它叫什麼?”

    太子:“小強盜!”不管它以前叫什麼,以後就叫這個了。

    蘇顏:……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19 10:27 PM

    第三十四章 錯緣

    取回自己的金釵,蘇顏起身告辭,不知道為啥,她覺得這個太子好奇怪,以後還是少聯系。

    太子特別舍不得,只能暗暗安慰自己,來日方長麼。他很有風度的起身,將蘇顏送到雅間門口,“師妹慢走。”然後還是沒忍住的,滿懷希望的問一句:“真的不用我送師妹回去?”

    蘇顏扯了扯唇角,特別堅定的拒絕:“多謝殿下,臣女自己回去就好了。”

    太子眼巴巴的看著心中佳人裊裊婷婷的身影,慢慢的下了樓梯,出酒樓門,他一個健步竄到窗口,接著痴痴看。一直到再也看不到蘇顏的身影了,才掛著個傻笑坐在蘇顏剛剛坐過的椅子上,珍而重之的把蘇顏剛剛端過的杯子捧在了手裡,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才用個荷包把杯子裝起來。

    李安在一邊看得眼睛都直了,但是也不敢多說,直到太子要把裝著杯子的荷包放進懷裡時,他才抽了抽嘴角,極其小心的說:“殿下,那是店裡的杯子。”制作粗糙,一點都不合您的品味,您為什麼要把它裝起來!

    太子冷艷高貴的斜了李安一眼,“現在是我的了。”

    臥槽,跟那只鳥一樣的話,殿下您是怎麼毫無心裡障礙的說出來的,李安真要風中凌亂了。

    “李安,你說要不要把小強盜給師妹送去呢?”太子坐那糾結,現在送去吧,能討佳人歡心,但是很可能會少了見面的機會。不送去吧,師妹看起來很喜歡那只鳥……等等,喜歡!哼,必須不能送。

    李安才思考明白,滿臉堆笑的打算獻計獻策,就見他主子冷著臉站起身,一甩袖子,“回宮。”

    我的殿下,你這是腫麼了?李安完全摸不准他家這抽風的太子殿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回到東宮,太子小心的取出自酒樓買回來的杯子,寶貝的看了又看,才吩咐李安,取了個小葉紫檀做的精致小盒放了起來,將之擺在自己注目所及的地方。李安已經麻木了,剛剛那個盒子夠買一車那樣的杯子。可是沒辦法,誰讓他家殿下喜歡呢。

    “李安。”冷淡中帶了些倨傲的男聲響起。

    李安一個激靈,已經半彎的腰下意識的又彎了彎,帶了些惶恐的應道:“奴才在。”

    高傲的少年端坐如儀,姿態尊貴而優雅,那個蠢二的太子殿下似乎從沒出現過,“關洗馬有幾個女兒?”

    “三個,一嫡兩庶。”李安早就把在東宮和詹事府工作的人,祖宗八代都調查清楚了,問個子嗣問題,都是小意思了。“關洗馬的妻子李氏出身祁陽伯府,是祁陽伯一母同胞的妹妹。妾有三人,其中徐氏是徐昭媛的妹妹。長女妾宋氏所生,二女嫡出,三女是妾徐氏所出,與之前的侍讀關弘博同母。”

    李安把關正嚴的妻女小八了一番,還特意總結了一下,“都中人傳,其妻悍妒,嫡子蠢笨,嫡女驕縱。不過其三女溫良賢淑,薄有才名。”他沒敢提關弘博,明顯太子殿下不待見他。

    太子把玩著桌上一柄玉刀,神色中帶了些慵懶,輕描淡寫的道:“我覺得關洗馬的三女兒跟跟平王世子挺般配的。”

    李安原本還以為今天演出那場戲的姑娘入了太子的眼呢,沒想到……他低代的應了一聲,“是。”自然知道該怎麼辦了。

    “父皇呢?今天心情可好?”太子今天出宮前,特意去摘幾朵荷花插瓶,給他爹送去了。因為他爹最近總是陰轉多雲,偶爾還打打雷。

    李安連忙笑道:“殿下這麼孝順,聖人心情自然是好。”看看今天聖人賜下的東西,那真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甚至聖人還特意吩咐人給太子做了幾套新衣,好在端午那日穿。

    太子若有所思,他翻了翻自己打算呈給他爹的條陳,吩咐人攏個火盆過來,將條陳扔時火盆裡燒了。心中不過遺憾的想,他爹心情好,那這個就不能用了,好可惜。

    “殿下……”李安是知道那條陳寫了什麼,那不是推薦三駙馬的麼?聖人心情好,太子所求肯定就准了。那是太子的親姐夫,他好了,對殿下不是很有利麼。

    太子懶洋洋的掃了他一眼,李安只覺身上一涼,冷汗立時就下來了,連忙跪地俯首,連一句求情的話都不敢說。

    過了大約有兩刻鐘,才聽上面道:“去領罰。”

    短短三個字,讓李安如同得了特赦一般,連滾帶爬的起來,退出殿外,然後去領了罰。他一狠心,讓人打了自己五十板子,身上都見了血,才被人抬著,重新跪到殿下。

    這一回到是沒等多久,另一個太監李平出來了,低聲對李安道:“殿下讓你回去養傷。”

    李安謝了恩,這才抹了抹額頭,總算保住一條小命。他這是在殿下身邊呆久了,有些得意忘行,今後可萬不能這樣了。

    太子這裡天天對著杯子傻笑,蘇顏是半點都不知道,她正為要過端午而高興。

    那日,正是端午佳節,她早晨起來喜滋滋理了妝,又被母親栓了五彩繩,身上帶了繡著五毒的香囊,與一家大小出了門,去興慶池看賽河舟。

    端午興慶河舟競渡,是整個五月間最熱鬧的事兒了,不只皇帝會來,甚至整個帝都的人,大部分都會聚集與此。縱使興慶池地方再大,也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端午那天,皇帝心情很好,對奪得競渡的頭三名給的賞賜也很多。甚至還在當場招見了頭三名的人。靖國公府這一回,又是第三,蘇顏的兩個哥哥自然也有份面君。

    皇帝與蘇周誠私交大約真的好,對他的兩個兒子大加贊賞,要不是蘇正洵已經定了親,定下的老婆還是大長公主的孫女,沒准蘇顏的哥哥就得娶個公主回來。

    皇帝對此十分遺憾,連連表示,特別想跟蘇周誠做親家,蘇顏覺得她爹那一刻的心情一定是崩潰的。

    偏偏還有人攪局,平王特別不懷好意的建議,“我看四郎家的二公子也不錯麼,可惜我的嫡女已嫁,不然定要與四郎結個親家。”

    皇帝在上面眼睛都亮了,剛才光盯著長子看了,現在看次子也很好麼。他還有兩個女兒已到待嫁之齡,還沒許人家呢。皇帝這裡才想開口,就聽旁邊輕咳聲。側頭一看,他老師陸太傅笑得特別仙風道骨,皇帝下意識一哆嗦,把要說的話又咽回去了。

    陸太傅又看了平王一眼,平王立馬挺直了腰背,板臉做嚴肅狀,其時心裡直流淚,他已經快要當爺爺的人了,一點都不想再被老師罰。難怪以兒子那風流勁兒,看到蘇周誠的女兒,連話都不敢多說,都是被陸家人教育出心理陰影了。

    平王想到愛子,都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好青年了,還沒娶到媳婦。前幾天被嚇得可憐,大過節的還在面壁思過中,也是可憐。罷罷罷,那孩子喜歡一回,做爹的怎麼也得成全他。雖說關洗馬的女兒家世差了點,但是前兩天見面,覺得他人還不錯,長得也不錯,女兒應該也不錯。

    至於那些傳言,哼,智者不取也。他兒子不也被傳得面目全非麼,可他兒子乖得很,哪有別人說的那樣壞。可見傳言都是不可信的。

    “皇兄,今日高興,臣弟求您件事。”平王打定了主意,搓了搓手開了口。

    皇帝挺感興趣的問:“何事?”

    “那什麼,弟弟就一個兒子,都十八了還沒娶媳婦,您看……”平王有些諂媚的看著皇帝。

    皇帝心裡畫了個圈,想到剛剛平王的話,差點沒忍住跳起來掐死這個弟弟。臥槽,就你兒子那樣,滿帝都的好閨女都不想嫁,還敢打蘇周誠閨女的主意,沒看老師眼睛都眯起來麼。混蛋,你找死也不要拉著朕!

    平王覺得他皇兄眼睛瞪得有銅鈴大,連聲音都帶陰森森的,“弟弟看上哪家貴女了。”媽蛋,你要敢說是蘇周誠的閨女,老子今天就捏死你。

    陸太傅手捻胡須,呵呵一笑,笑得平王一哆嗦,連忙道:“關洗馬的女兒秀外慧中,臣弟與關洗馬已經商議好了,欲為兒聘其女為妻,想請皇兄賜婚,錦上添花一下。”

    皇帝這才覺得提著心放下,哈哈一笑,“很好麼,朕同意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0 09:54 PM

    第三十五章 偶遇

    聖人下旨賜婚,意味著事已成定局,再無更改。言及此事,上都各家多有贊皇帝聖明者。特別是有女兒的人家,更是松了一口氣,自覺逃過一劫。

    蘇顏十分擔心好友,選了一日下了貼子,邀她去香枳寺散心。關綺紋應約而來,光彩如昔,不見半分沮喪。

    她一見蘇顏盯著自己臉看,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拉了她往人少處走。

    “你……”蘇顏有些為難,卻還是開口道:“我說的也許不你愛聽,但還是要說。”

    “不論這樁婚事之中有多少緣故,聖人既已下旨,除了嫁入平王府之外,再無他法。與其傷心難過,不如早做准備。我也知道,事未臨身,我沒法體會你的感受,說再多的話都是空談。

    可是,日子都是過出來的,平王世子肯定不是好夫君,但是事有兩面。他雖荒唐,卻無大錯,定能安安穩穩的繼任王位。他地位平穩,意味著你和你的兒女不會受他牽連,所慮者不過是內宅爭寵之事。關於這點,不必我多說,自有李姨教你。”

    關綺紋點了點頭,“我娘都說了,讓我不必管別人,只管好好自己的日子就成。聖旨賜婚也好,這樣世子妃與王妃的地位輕易不會改變。至於那些妾侍……”她揚眉燦笑,“不過是個玩意!左右我名聲也不好,更不必裝賢惠,真敢惹我,打上一頓直接賣了就是。”關綺綾越想看她哭,看她難過,她越要好好的給她看。往後的日子常著呢,就算她能坐到一品夫人,也不過和她平齊,在這之前,她得老老實實的給她行禮。

    “好了,咱們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今日出來,就好好玩一玩。”關綺紋隨手一指院中竹林,“從這裡過去,有個小水潭,我們去哪坐坐。”

    香枳寺蘇顏還是頭一次來,自然不如關綺紋熟悉,便跟著關綺紋走入竹林小徑。山間清涼,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蘇顏不自覺的嘆息了一聲,“好涼快。”

    “是啊,每年到西山避署,我最喜歡到這裡來了。”關綺紋笑道,“我哥哥也喜歡,他耐不得熱,一到夏日最愛到此處讀書、會友。”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關綺紋所說的水潭邊,不想居然看到蘇容與一個錦衣少年相對而坐,兩人之間的石桌上,擺著棋盤,顯然在下圍棋。

    “兩位女郎且住。”有侍者過來攔人,言語雖有禮,卻有幾凌人之氣。

    蘇容連忙笑道:“六郎,這是我妹妹。”

    那少年聞言側過頭來,看到蘇顏也有些發呆,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揮手讓侍者退下,笑道:“既是七娘的妹妹,不必攔了。”

    蘇顏見那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生得面如冠玉,目若點漆,十分的精致漂亮,笑起來更是溫文爾雅,書卷氣十足,似是哪家書香之族的子弟。可惜,蘇顏卻知道他不是,哪家書香之族的弟子隨身侍者會是太監。

    她見蘇容言語之間與那少年十分親近,顯然熟識以久,又見她的笑幾乎未及眼底,便不想多呆,一拉關綺紋,“阿紋,咱們走吧。”

    吳王目送蘇顏的背影隱入林間,轉頭對蘇容意有所指的笑言:“七娘這個妹妹好生聰慧,卻也驕傲得很。”那少女明明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卻故作不知,轉身便走,不知是不是欲擒故縱之計。

    蘇容也笑了,那笑容映著青竹碧水分外明艷,“我妹妹當然聰慧。”言語間滿是自豪。

    吳王目光越柔,眼前這個少女如此美好,能遇到她,當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她對他未有兒女之私,只是當個友人相處,卻也令他挫敗又欣喜。也許,他該跟自己的母妃談談了。

    蘇顏拉著關綺紋出了竹林,見她欲言又止,俏皮的衝她皺皺鼻子,悄聲道:“我知道,那是吳王。不過,他既不表明身份,我自然也懶得行禮問安。”

    可惜,自香枳寺見過一次之後,她好像跟吳王格外有緣,總是在不經意見碰到。便如今日,她跟著母親進宮見杜貴妃,居然也能在逛御花園的時候,碰到吳王。

    吳王暗自皺眉,面上卻分毫不顯,溫和的伸手虛扶行禮的少女,笑道:“真巧,又遇到女郎了。”

    蘇顏也揚起一抹客氣的笑,“可不是巧。”說完,帶著人扭頭就走,心裡暗道:好像誰樂意跟你遇到似的。

    吳王見她如此,暗付:難道自己想錯了?她不是故意的?

    “六郎,怎麼在這裡發呆?”淑妃拍拍兒子,她前幾日身體不適,這兩天才略好些,便由兒子陪著出來逛逛。

    吳王連忙扶住母親,笑道:“我剛才又遇到蘇僕射家的女郎了。”

    淑妃笑了,十分感興趣的問:“我聽說蘇家十娘,美冠京都,可是真的?”

    吳王在這點上還真無法否認,只能點頭:“確實。”

    “我兒可有意?”在淑妃看來,蘇周誠的女兒確實是個兒媳婦的好人選。而且皇子們的婚事,除了太子之外,其余諸王,各自的生母能當一半的家。如淑妃這樣的四妃之一,她們若是看好了哪家貴女,再跟皇帝提及,十有八九都會成。

    吳王笑道:“兒確有心儀之人,卻不是她。”

    “哦,是誰?”淑妃連忙追問,她這個兒子眼高於頂,能讓他看上,十分不容易。

    “靖國公世子的女公子。”吳王提及意中人,有些害羞,耳根子紅了。

    對於蘇容,淑妃自然也是知道的,這個人選她也很滿意,“蘇家七娘不錯。”又跟她兒子打保證,“待我多見見七娘,就跟你父皇提。”有個自己滿意兒子也滿意的兒媳婦不容易,她多看看,若是真好,就趕快定下,不能讓別人搶走。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0 10:55 PM

    第三十六章 算帳

    夏日炎炎正好眠,說得多對!可是該午睡的太子斜靠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盯著下跪的李平,屬於少年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關洗馬還真喜愛他的庶女。”

    太子無比惱怒,千算萬算就沒算到關正嚴居然為了庶女把嫡女扔出去。若是為了庶子也就算了,畢竟是兒子,還是個看起來學問挺好,前途不錯的兒子。可是為了個庶女,卻是他沒想到的。這次是他對人心算計不足,他錯了。

    “殿……殿下……”李平連聲音都帶著顫意,生怕太子心情不好,讓人把他拖也去打死。

    太子翻身躺倒,冷冷的吐出三個字:“滾出去。”

    就算是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任性的太子還是對關正嚴非常的不滿,他不滿的結果,就是把人踢出東宮。

    “七郎,關正嚴為人雖然有些小問題,但學問還是不錯的。”皇帝溫和的看著自己的愛子。在他看來,過於寵愛小老婆並且愛烏及烏的喜歡她生的孩子,真不算什麼。至於關正嚴的嫡妻、嫡女麼,他也有所耳聞,嬌縱善妒些,也不算什麼大問題,配給侄子不是正好。反正對於這樁婚事,他自認為紅線牽得很好。

    太子緊鎖雙眉,“人品有問題,阿爹還要他呆在兒子身邊?”

    皇帝:……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既然七郎不喜歡,就給他換個地方吧。”

    關正嚴接到調令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他令書房中侍侯的人都出去,自己背著手在屋內慢慢踱步。左思右想,還是覺得現在這個集賢殿侍講學士應該比太子洗馬好。太子雖是儲君,可他還不是君,集賢殿侍講學士雖然還是從五品,可能經常接觸聖人,算是天子近身之臣,更算是清貴之官,對他將來仕途的發展很有利。

    想明白之後,關正嚴大為高興,特意去了心愛的小妾徐氏院子,打算跟她和兩個孩子一起慶賀一下。沒想到,他才進了徐氏的院子,就發現幾個面容嚴肅的嬤嬤帶著一眾粗壯的僕婦,把徐氏院內的下人都壓在院中罰跪。

    “這是怎麼回事?”關正嚴板著臉問。

    徐氏貼身的丫鬟一見關正嚴來了,立刻就哭了出來,還未來得集告狀,就被守在她旁邊的一個婦人揚手扇了兩巴掌,小臉當即就紅腫了起來。

    關正嚴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領頭的一個老婦罵道:“賤婦,誰准你們來這裡撒野的?”

    那婦人不慌不忙的福了福身,語氣不見絲毫起伏,“郎君,娘子吩咐,若是見到您,請您去主院,有事相商。”

    關正嚴有心上去踹那婦人幾腳,可是按照他與他老婆往日裡交鋒來看,他要是去晚了,心愛的小妾怕是要危險。他恨恨跺腳,扔下一句:“你們給我等著。”便甩袖而去。

    那婦人不屑的撇了撇嘴,看著跪在院裡這些如花似玉的丫鬟,得意的笑道:“別指望你們主子能救你們,老老實實認罰,也許還能得主子開恩,留在府裡。”她早就看徐氏院裡這些小妖精不順眼了,仗著徐氏更得男人的心,一個個狂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連娘子都不放在眼裡。今天就該給她們個深刻教訓,好讓她們知道,這個家還是娘子在當。要她說,自家娘子太好性,竟縱了她們這麼長時間,要按她說,早就該收拾了。

    關正嚴趕到正妻李氏院內,一眼就看到小老婆徐氏被人除了下裳,露著白生生的屁股,按在長條凳上被打板子。一寸多寬的竹板,落在那身細皮上,下下見血。徐氏嘴被堵著,疼得混身直顫,眼淚鼻涕合著脂粉糊了滿臉,滿頭青絲糾結成一團,這那還是他嬌怯婉轉的愛妾……

    “你這毒婦……”關正嚴幾步衝到正妻李氏面前,抖著手直指她的眼前,卻被吟著笑的李氏一巴掌拍落了。

    李氏連站都沒站起來,閑閑的吩咐下人,“請郎君坐下。”

    立時就有兩個粗壯的婆子過來,把關正嚴按在李氏旁邊的方塌上,任他怎麼掙扎,也站不起來。關正嚴起不身,只能破口大罵,“毒婦,我要休了你!”

    李氏回身就給了他一嘴巴,看樣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關正嚴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在響,依稀間聽得他老婆說:“我早就等著呢。”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李氏冰冷的雙眼,關正嚴不自覺的閉了嘴,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徐氏原本還撐著一口氣,想著關正嚴能來救她,沒想到關正嚴也被李氏給治住了,她直接就暈了過去。

    都不必李氏吩咐,自有人一桶水澆在李氏身上,把她潑醒,再接著受刑。

    坐在正中的李氏看著自己新染好的指甲,輕聲道:“把那小賤人帶過來。”她側頭對關正嚴笑道:“郎君不是心疼她麼,今日我讓你再心疼她一次。”

    關綺綾是被人拖過來的,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驚慌,似乎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你,你,你……三娘還是個孩子……”關正嚴才開口,就被李氏的笑聲給嚇住了,“孩子,我的阿紋也是孩子,怎麼不見這麼心疼她呢?你不是想給她尋個好人家麼,我今天就給她好好打扮一下。”

    李氏話音剛落,就聽得“啪”的一聲脆聲,接著就是尖叫聲。

    “郎君若是疼女兒,替她挨了二十巴掌如何?”李氏特別溫柔的拍了拍關正嚴的臉,笑著問。

    關正嚴現在半點也不敢惹李氏,生怕李氏再發瘋把他弄死弄殘的。他可是看到了,李氏手邊可有個棍子。只是,他們院子鬧得這樣厲害,怎麼不見他娘、大哥、大嫂過來?他哪裡知道,李氏等今天等了好久,今日香枳寺弘慧開壇俗講。關老太太最喜歡聽,一大早就去占地方了。慶安伯夫人伺候著婆婆也一起去了,慶安伯今日有約,也不在家。她早早的打發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出去,又讓人攔了同樣想出門的關綺綾和庶子關弘博,只等著一起算總帳。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0 11:30 PM

    第三十七章 尋鷹

    山間輕風習習,帶走絲絲暑熱,蘇顏、宋琬、段嬌並關綺紋都在聚在蘇顏家中。天氣太熱,幾個小姑娘也懶得動,一個個捧著冰鎮的酥酪不撒手。

    “十娘,你家的酥酪真好,格外香甜。”宋琬都已經吃了一小碗,這是第二碗,“還是在這裡好,在家我阿娘都不許我多吃”。蘇顏怕她吃多了涼的,肚子不舒服,只讓人給她盛了半碗,故而宋琬現在吃得格外珍惜。

    蘇顏微微眯眼,“在這裡,也不許你多吃。”

    宋琬嘟了嘟嘴,她也知道自己今天有點超量,沒好意思再多說。段嬌在與蘇顏對弈,不似蘇顏一般輕輕,她緊鎖雙眉,貝齒輕咬紅唇,拿著棋子的手有些猶豫不決。

    一旁觀戰的宋琬指了一處,叫道:“阿嬌,這裡,這裡。”

    蘇顏輕敲棋案,“吶,觀棋不言真君子。”

    宋琬揚眉狡辯:“可我不是君子,只是個小女子。”

    關綺紋語帶諷刺,“我若是你,就不出聲,省得現了自己的短兒。”

    宋琬立起眼睛,鼓起雙腮,不高興道:“什麼意思?”

    段嬌終於落了子,十分無奈的說:“阿關的意思是,你這個臭棋簍子,就別現眼了。”

    “阿嬌,你怎麼也幫著她。”宋琬十分委屈。

    蘇顏隨手落下一子,立時讓段嬌全副心思又落在了棋盤上,她沒接宋琬的話,到有些擔心的問:“阿紋,你有心事?”她這段時間常常邀關綺紋出來玩,就是想讓她在婚前出來散散心。

    關綺紋沉默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她隱約覺得母親這段時間不大對勁兒,可是又說不上來什麼,特別是今天,她現在心裡十分不安,“十娘,我想先回去了。”

    “才來多大會兒,你就要回家。”宋琬跳了起來,認真勸道:“回家還要看著你那討厭的妹妹,不如多在外面玩一會兒呢。”

    關綺紋搖了搖頭,還是堅持要回去。蘇顏覺得她的神色不大對,有些不放心,便想送她回家。

    宋琬皺眉道:“不如咱們同去。”

    “也好,這局棋下次再下好了。”段嬌也起了身。因為蘇顏的關系,她們與關綺紋相交多了一些,發覺她並不似傳言中說的那般。兩人都是聰明人,心思一轉就明白了,再加上這次聖人賜婚,她們都有些憐惜她。

    幾個小姑娘都沒想到,她們不過是關心好友,送她歸家罷了,卻看到一出休妻的戲碼。

    她們到慶安伯府時,關家正亂著。關綺紋眼看著自己的外祖母、三個舅舅、舅母急匆匆的走進府內,臉色都十分凝重。她隨意叫了個小廝問話,卻得到一個讓她五內懼驚的答案,“三,三郎君要休妻。”

    關綺紋恨得攥緊了拳頭,轉身就往府裡走。

    蘇顏、宋琬和段嬌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休妻這事,屬於慶安伯府的家事,她們該回避的,可是看看關綺紋剛剛進府的樣子,又有些擔心。

    正糾結間,正巧太子放鷹歸來,路過慶安伯府。太子一看到蘇顏眼睛都綠了,顛顛的過來,萬分殷勤的笑道:“真巧,在這裡遇到師妹!”

    蘇顏還未來得及說話,宋琬就驚呼道:“殿下,你怎麼在這裡?”

    太子好像才看到宋琬,施舍的瞄了她一眼,嫌棄道:“安和,你也在?”在十娘身邊看到別人,好礙眼。

    宋琬這個憋屈,她早就在了好麼!可她跟別人還敢撒潑,對上太子只能壓著脾氣,“我和阿嬌、十娘送阿關回家。”

    太子殿下根本就沒理她,目光依然落在蘇顏面上,“師妹這是要歸家麼,我送師妹一程。”

    “誰說我們要回家的。”宋琬憋著氣,盡量溫和的說:“我們才出來好麼?”

    宋琬幾次三番的插話,讓太子十分不悅,又降尊紆貴的瞄了她一眼,“你怎麼還在?”

    宋琬恨不能上去踹他兩腳,難怪她娘從來都不和太子多說話,說多了真能氣死人。她一拉蘇顏,“十娘,咱們進去。”到底還是擔心關綺紋,她想進去看看。

    太子隨意掃了眼府門,有些驚訝的問:“這不是慶安伯府?師妹你要進去麼?”

    蘇顏眉心微蹙,有些拿不定主意。

    “安和,怎麼回事?”太子又瞄了宋琬一眼。

    宋琬有心不說,又有些怕太子,到底還是講了一遍。太子秒懂,他抬手勾了勾手指,跟在後面的李平立刻就要過去跟慶安伯府的小廝說話,卻被李安拉住了。李安斜了李平一眼,示意守著白鷹的鷹僕,把白鷹放進慶安伯府裡去。

    李平看著那只白鷹優雅的舒展著翅膀,然後腿一蹬,一會兒沒入慶安伯府內,悄悄的對著李安豎了豎大姆指。

    太子很滿意,翻身下馬,伸手對蘇顏笑道:“師妹,我的鷹飛進去了,陪我進去找找可好?”

    目睹這一經過的宋琬和段嬌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到是蘇顏,卻覺得這位太子殿下挺有趣的。她欣然點頭,“好。”

    慶安伯府門口的下人,眼睜睜的看著太子殿下帶著三個小娘子,昂首闊步的進了慶安伯府,卻不敢往裡送信,因為好幾個太子近衛就站在他們身邊,刀雖未出鞘,其身上的肅殺之氣還是令他們雙股戰戰,不敢妄動。

    慶慶伯府的大堂之內壓抑的厲害,關綺紋昂首站在大堂中央,冷笑道:“祖母、父親,你們要休了阿娘可以,那平王世子就由關綺綾去嫁吧!”

    “休妻?”太子過來時正好聽到這一句,他玩味的輕笑,“慶安伯,你們這是玩的什麼?”

    慶安伯府一眾人,在發現太子那一刻,人都是懵的,好半天才想起來行禮,由於還沒回魂,禮行得七凌八落,讓太子嫌棄的皺了皺眉。

    “殿,殿下怎麼會來?”慶安伯頭疼的厲害,他今天好好的跟友人出去喝酒聽曲,半路被人找回府,就見他娘坐在正堂,拍桌子吼著要休了三弟妹。好容易跟他老婆把事情經過問明白了,還沒想好怎麼勸他娘,祁陽伯李家的人就到了,接著關綺紋也回來了,最後居然出現了太子殿下,他完全的錯亂了。

    太子負著手,意態輕松瀟灑,唇角含笑,“你們接著吵,不用管孤,孤是來叫小白回家的。”

    慶安伯:……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8:45 AM

    第三十八章 端倪

    太子殿下突出其來的出現,令本來就亂成一團麻的事情,再次向著詭異的方向發展。雖說太子表示了自己的意願,他就是進來找只鳥的,可慶安伯卻一定要把事情給解釋清楚。要不太子殿下回宮見到皇帝之後,說起今天的行程時,順嘴提一句“關家老三要休妻。”到時候皇帝會怎麼想他們慶安伯府?這已經不單單是關正嚴一個人的事兒,而是整個慶安伯府,甚至整個關氏家族在皇帝和下任皇帝眼中的印像。

    對於皇帝來說,他手下的大臣,寵愛小妾可以,喜歡小妾生的庶子庶女,想讓他們過得好些,也沒問題。但是,若是因為小妾和庶子女,要休嫡妻,這就是大問題了。媽蛋,他們慶安伯府又不是沒有敵人,多少看他們不順眼的人家在,真要抓住這事,讓御史參上一本,呵呵……

    關正德現在恨不能衝過去把弟弟掐暈了,省得他給自己找事。太子往大堂正位一坐,李安板著臉過來,公事公辦的道:“伯爺,請派個人領咱家進去尋殿下的白鷹。”

    慶安伯滿臉堆笑,“內官稍等。”他以眼神示意弟弟,讓他陪太子的貼身內侍,畢竟他也在東宮呆一回,對於太子身邊的人比較熟悉。順便也把弟弟調開,然後讓休妻事情不了了之。

    慶安伯想的挺好,但是關正嚴完全不買賬,甚至他覺得太子來了,他更有主心骨了,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居然衝到堂中,請太子給他做主。

    臥槽!慶安伯特別後悔,他往日裡對這個弟弟太溫柔,偏他老娘也跟著添亂,居然也敢跟太子說:“祁陽伯府欺人太甚,請殿下給老身與三郎做主,休了這個毒婦。”

    太子有生以來,真是頭一次見識到關正嚴和關老太太這種人,真是增長人生閱歷。他微微一笑,“此貴府家事,孤不得已聽到已是失禮,如何能管。”

    慶安伯連忙道:“讓殿下見笑了,不過是三弟與三弟妹口角幾句,氣頭上說話有些過。”所以,太子殿下,請看我誠實的雙眼,我們家真沒有為了小妾而休妻。

    太子:“呵呵。”他不出說話,堂內自然一片寂靜,蘇顏看過關綺紋母親李氏的臉色,見她面帶微笑,似乎胸有成足,便安心不少。

    那邊李安進去的快,出來的也快,一只神駿白鷹架在鷹僕胳膊上,好奇的歪著頭打量屋裡的人。看到蘇顏時,還多盯了她好一會兒,特別友善的衝著她“嘎……”的叫了一聲,好像在打招呼。

    “既然找到了,咱們就回吧。”太子也不廢話,起身就往外走。宋琬瞪著他的背影,十分不解,這就完了?說好的來給阿紋當靠山出氣呢?蘇顏悄悄拉了她一下,對著關綺紋安慰的笑笑,就跟在太子身後往外走去。

    幾人出了府門,太子體貼的問:“我送師妹歸家吧。”

    “不勞煩殿下了。”蘇顏福了福身,上了宋琬的車。

    太子好生遺憾,也只能目送幾個小娘子遠去,眼中滿是怨念。他回頭看了慶陽伯一眼,心道:得回宮跟父皇好好聊一下今日見聞。

    車廂內,宋琬還在報怨太子:“要他去有什麼用!”

    蘇顏道:“本就不必太子說話,他出現過就夠了。最少,關三郎不會再休妻。”除非他不想在朝上混了,想回家當個白丁,“李姨就算是想和離,也會更容易些。”

    “和離也好,只是有些晚了。”宋琬想到平王世子,就替關綺紋不值,早要和離,最少關綺紋不用嫁那混蛋。

    蘇顏嘆了口氣,“大約正是出了阿紋這事,才讓李姨下定決心吧。”不然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何必在女兒要大婚前發飆。“李姨想阿紋在祁陽伯府出嫁,不肯讓自己的女兒給關家增彩。”

    段嬌道:“……這不可能吧?”

    蘇顏淺淺一笑,沒再說話,她也覺得不大可能。出了這麼一件事,三個也沒心思再聚,各自坐車回家。

    蘇顏見過祖母之後,便去了青園,直接膩在母親懷裡,悄悄把今天的事說了,還道:“我覺得李姨的打算怕是能成。”

    陸氏拍拍女兒的小臉,笑道:“想得太簡單。”

    “什麼?”蘇顏瞪大了雙眼,看著陸氏。

    “事關皇室顏面,休妻不成,和離也不成。你李姨所求的不過是析產別居。再說,就算和離,阿紋的兄長也是關家子嗣,你李姨帶不走他。把他自己扔在關家,處境會何等艱難。”陸氏一點一滴的教導女兒,“但是析產別居就不同,你李姨明面上還是關正嚴的妻子,她可以帶著女兒和兒子一起回娘家久居。”

    “所以,阿紋有可能在李家出嫁?”蘇顏道。

    陸氏笑笑,“差不多。”現任祁陽伯出了名的護短又強硬,祁陽伯府老夫人的潑辣當年也是聞名上都的,慶安伯府這回不脫層皮,別想好過。“好了,今天的事兒,你再回去好好想想。”

    蘇顏皺了皺小鼻子,不大甘願的說:“我還是覺得和離好。”

    “做母親的都是這般,事事都以子女為重,等咱們阿姝也做了娘,就會懂了。”陸氏愛憐的摸了摸女兒的頭發,溫聲道。

    “阿娘。”蘇顏在陸氏懷裡蹭來蹭去的撒嬌,陸氏嘴角吟笑,輕撫著女兒,心思卻轉得厲害,太子是怎麼回事?她本能的覺得不對,太子路過慶安伯府正常,可是進去管這件閑事就不正常了?難不成,他……

    陸氏低頭凝視著女兒宜嗔宜喜的嬌容,剛剛的那個念頭越發清晰。不成,她得跟丈夫好生談談。自己就這一個寶貝女兒,只願她平平安安的過這一生,什麼太子妃、皇後,都是憋屈死人的位置,才不想自己女兒去受苦。

    蘇周誠宴罷歸來,就見妻子坐在窗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換了衣衫,坐到了妻子身邊,輕撫香肩,帶了三分醉意、七分情思的調笑道:“阿慧可是在等為夫?”

    陸氏現在沒心情跟他加深夫妻感情,拍掉蘇周誠的手,見屋中沒人,壓低了聲音鄭重道:“太子好像對阿姝不大一般。”

    這一句話足以讓蘇周誠滿腔綺思如冰消雪溶般散去,驚道:“你說什麼?”

    驚訝之下,聲音略高。陸氏白了他一眼,將今天的事跟丈夫學了一遍,“不是我多心,太子今日行事頗為難解。”

    蘇周誠攢眉沉思,“你沒見過太子幾次,我卻與他接觸不少,聰慧自不必說,桀驁之處更非常人。如今雖與聖人父子相得,然日後,怕是……”他話雖沒說全,陸氏卻明白得很,她冷笑道:“就算太子能順利繼位,我也不想我女兒做什麼皇後,那是天下第一等的苦差事。面光心苦,還無處訴說,生生能把人熬死。”

    蘇周誠到是很贊同妻子的話,他想了想說道:“這畢竟是咱們的猜測,雖不必告訴岳父,但是阿姝的親事,卻可以提早定下,你平日多留意。”他打定了主意,這段時間要好好看看各家少年,好為女兒選一個如意郎君。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8:55 AM

   第三十九章 變化

    西山的夜晚,暑意盡去。蘇顏剛剛洗過澡,披著長長的頭發,坐在窗邊,細聽林間的蛙鳴蟲語。她面前的書案上,還放著關綺紋讓人送來的書信。信中說她一切都好,她母親也沒事,又道,自己以後可能會去外祖家住了,到時候請蘇顏去玩。她的信中透出一絲輕快,也讓蘇顏徹底放了心。

    白影閃過,一只眼熟的白鷹站了蘇顏的窗台上。它歪著頭,溫馴的對著蘇顏“咕咕……”叫了兩聲。

    “小白?”蘇顏開始被嚇了一跳,接著就有些興奮,她試探的輕喚了一聲。那只白鷹立刻給了回應,還邁動爪子,跳到蘇顏的書案上,黑色的眼睛眨了眨,悠閑的剔了剔羽毛。

    “十……十娘……”在屋裡伺候的綠雪和梅英突然出現有只白鷹蹲在自家小娘子的書案上,尖尖的嘴距離十娘的小臉只有幾寸遠,嚇得身子都軟了。特別是看十娘還敢伸著白嫩嫩的小手去摸那只鷹,更是尖叫出聲,不管不故的撲過去,想在白鷹傷害到十娘前,以身相護。

    都晚上了,小娘子屋裡出現尖叫聲,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沒一會兒,蘇家別院就亂了起來。被丫鬟護在身後的蘇顏十分無奈,可那只白鷹卻展現出了攻擊性,翅膀張開,眼神也尖銳起來,凶狠的盯著綠雪和梅英。

    “小白,去外面樹上休息好麼?咱們明天再玩。”蘇顏艱難的從丫鬟背後探出頭,柔聲安撫。

    白鷹大約是聽懂了蘇顏的話,低低的鳴叫了兩聲,還真的飛到了窗外的樹上,安靜的蹲著。

    見白鷹飛走了,綠雪和梅英硬挺著把窗戶關上,才癱坐在地上,小臉煞白,眼中滿是驚懼。蘇顏見了不免心有歉意,“對不住,嚇到你們了。”

    這時,苑娘、傅女師等人,也帶著丫鬟、僕婦進來了。苑娘哭著撲過來,把蘇顏從頭摸到腳,見她沒受一點傷,才哭道:“嚇死奴了。”

    “阿媼,我沒事。”

    “十娘,鷹是猛禽,又難馴服,您日後遇到,切不可隨意觸摸。”傅女師知道事情經過後,很是頭疼的告誡蘇顏。

    蘇顏乖巧的點頭,待聽到屋外的喧嘩聲,不悅的說:“我這裡沒事了,讓她們都靜一靜,別讓吵到祖父母和阿爹、阿娘。”

    苑娘現在真是半點也不想離開她家小娘子,傅女師見了,轉身往外走去。十娘無事,的確不宜喧嘩。

    “女師,叫人不要傷了白鷹。”蘇顏細心的聽見樹上清脆的鷹鳴聲,連忙加了一句,“也別趕它,它若不走,便讓它呆在那裡吧。”

    傅女師點了點頭,她久在上都,自然知道那只白鷹的主人身份恐怕非比尋常。

    不過白鷹見不到蘇顏,十分不安,鳴叫聲一聲緊似一聲。蘇顏連忙吩咐人推開窗子,苑娘死命攔著,卻聽屋外蘇周誠的聲音響起,“聽阿姝的。”

    別人不認識那只白鷹,蘇周誠可是認識,這是北地屬國的貢品。整個上都也就這一只,被聖人賜給了太子,是太子心愛之物。至於這白鷹為什麼飛到了女兒屋外,蘇周誠有些擔心的想著,是不是太子讓這鷹給女兒傳信的。

    窗子被推開之後,蘇顏嬌俏的身影出現在窗邊,雖然身邊還是圍著一群人,白鷹還是安靜了下來,心滿意足的盯著蘇顏。

    此時院內燈火通明,蘇周誠能看到白鷹腿上斷掉的金鏈,好像這只鷹是偷跑出來投奔女兒的,蘇周誠心裡頓覺安慰不少。不過,鷹的視力在夜間不是很好?這只白鷹是怎麼找到女兒的?

    陸氏早就直奔屋內來看女兒了,見她無事,才恨恨的戳了女兒一指頭,“你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什麼都敢伸手!”

    “阿娘。”蘇顏軟軟的撒嬌,“我記得那只白鷹。”雖然只看了一眼,但是白天的時候,它跟她打招呼了,不是麼。

    陸氏特別不放心,晚上也沒走,直接跟女兒一床睡了。蘇周誠也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院子,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太子,讓他把那只白鷹抓回去。

    蘇周誠和陸氏都被驚動了,靖國公府其他們自然也知道了。靖國公得知消息之後,捻著長須若有所思。王氏卻是手撫胸口長出了一口氣,連聲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又嗔怒家中人,“今天護院的都革一個月的月銀,若再有事,都給我滾。”

    靖國公世子今夜是在嫡妻院內休息的,知道侄女無事之後,也松了口氣,安撫有些不安的妻子,“大約是不小心闖到咱們家來了,幸好十娘無事。已經吩咐人看著那只白鷹了,不會讓它闖到阿悅那裡去的,別擔心,睡吧。”

    劉氏點了點頭,看著丈夫翻身睡去,她卻久久不能成眠。

    夜半,靖國公府再一次安靜下來,蘇容卻睜大了眼睛,怎麼也睡不著。她知道那只白鷹,在太子宮中,還有一只葵花鸚鵡。前世應該這個時候,白鷹也跑了,太子大怒,令東宮左右率細搜山林。最終白鷹被太子一箭射死,那只白色的鸚鵡,也被太子溺斃。

    她之所以記得這般清楚,是因為,太子如此暴戾的舉動,讓負責教導太子的老師們和東宮的輔臣們極為不滿,眾人輪番進言,言辭頗為激烈,惹得太子大怒,令把那些幾位打出東宮。皇帝為此第一次公開斥責太子,雖然後來太子認錯,又給人陪禮,可態度並不好,皇帝似乎私下裡很失望。這件事,令這對父子之間有了一絲小小的裂痕。她覺得,皇帝與太子之間的裂痕,便是在這一件件小事中,慢慢產生、變大,最終父子關系崩潰。

    可是,前世那只白鷹並沒有出現在蘇顏窗口;關綺紋也沒被許給平王世子;她所知道的那些過往,在不經意間產生了偏差,並且朝著她所不熟悉的方向奔去。事情的變化,令蘇容有些的焦慮,也有些激動,這代表著她完全可以脫離前世的結局。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9:07 AM

    第四十章 討好

    翌日清晨,蘇顏是在嘹亮的鷹啼聲中醒來的。她揉著眼睛起身,發現母親擋在自己面前,身體緊繃。

    陸氏聽到聲音,頭也沒回,眼睛死死的盯著又一次站在書案上的白鷹,盡量柔和的對女兒道:“阿姝乖,先別動。”明明窗子都關了,它是怎麼進來的?

    “阿娘?”蘇顏的聲音還帶著睡意,軟糯糯的,白鷹聽到之後,也跟著叫了一聲,顯得特別興奮。

    蘇顏當下就精神了,自母親身後探出小腦袋,眉眼彎彎的打招呼:“小白,早上好。”

    “嘎……”白鷹歪了歪頭,也回了她一聲,然後彎身低頭,用嘴把放在案上的一枝薔薇往蘇顏的方向撥了撥,黑亮的眼睛裡滿是討好。

    陸氏有些懵,那只鷹帶著花來討好她閨女?

    蘇顏眼睛亮了,笑眯眯的問:“這是給我的?”

    “嘎!”白鷹居然真的點了點頭。

    蘇顏走到案邊,拿起薔薇,放至鼻端,深深的吸了口氣,才笑道:“好香,謝謝小白。”轉頭歡快的叫人,“青雲,拿個青瓷膽瓶來。”

    陸氏一眼沒看到,她閨女就奔著白鷹去了,還敢伸小爪子摸人家的毛。她心都快跳出來了,幾步竄到女兒身邊,剛想拍她兩下,卻在銳利的鷹中,慢慢的放了回去。

    “阿姝!”陸氏咬著牙叫了女兒一聲。

    蘇顏知道母親擔心什麼,她溫柔的摸了摸白鷹的頭,陸氏就見剛剛還凶狠的的瞪著自己的猛禽,居然特別乖巧的蹭著女兒柔嫩的掌心,看它的眼神,顯然挺享受。

    “阿娘,你看,它不會傷害我的,您放心吧。”蘇顏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這只白鷹很喜歡她,想賴著她,也會保護她,卻不會傷害她。她見白鷹對母親的靠近十分不安,怕它傷到母親,不加思索的一把將它抱進懷裡,輕輕撫著它的背羽。白鷹剛開始有些不適的動了動身子,接著就賴進蘇顏懷裡,在它的撫慰下,連眼都閉了。

    陸氏膽戰心驚的看著她閨女從摸摸毛,到大著膽著抱著白鷹親熱,僵硬著身子坐在一旁。

    蘇周誠早就在門外仔細觀察了女兒和白鷹的互動,他很同意女兒的說法,那只白鷹對女兒非常親近,賴在女兒懷裡,甚至連眼眼都閉上了。

    他安撫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我會盡快告之太子,讓他把鷹帶回去。”至於女兒要是喜歡,他去尋兩只溫馴的雀兒來,給她養著玩。

    因為有只白鷹時刻跟著蘇顏,讓她這一早上起來,洗漱穿衣梳妝都得自己動手,一旦有人靠近,那只鷹就炸毛。

    陸氏這會兒到是有心嘲笑女兒,“誰讓你招它喜歡呢,以後凡事都自己動手吧。”

    “阿娘,你替女兒跟祖母告罪,我今天怕是不能過去請安了。”身邊跟著只大型猛禽,還是別去嚇人了。

    陸氏也不放心,還是在女兒的勸說下,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她昨晚上沒怎麼睡好,一早起來又擔心害怕,更沒什麼胃口,到了主院,臉色自然不好。

    王氏特別關心小兒媳婦,見她這般,忙叫人坐下,又關切的問:“阿慧,你這是怎麼了?”

    陸氏勉強的笑了笑,“昨夜睡得不大好,早起有些頭疼。”

    “那你還不歇著,叫個人來給我說一聲就好。”王氏道,“對了,阿姝怎麼樣了?昨天晚上可嚇到她了?”

    陸氏道:“那丫頭膽子大著呢,您別擔心。”

    蘇容正巧帶著人進來,見過人之後,關切的問:“四嬸,聽說十妹屋裡昨天進了只白鷹?她沒事吧?”

    陸氏笑笑:“七娘不必擔心,她沒事。”

    蘇容眼露好奇的說:“白色的鷹,我還從沒見過呢,不知長得什麼模樣。”

    王氏連忙追問了一句:“阿悅,你說什麼?昨天驚到十娘的,是只白鷹?”

    “嗯,對啊。”

    “可有傷到它?”

    “應該沒有吧。”蘇容看向陸氏,“大凡白色的動物,都是天地間的異種,祥瑞化身,極有靈性,咱們家的人都有見識,不會輕易傷了它的。”

    王氏顯然也知道白色的鷹是誰養的,她看向小兒媳婦,見陸氏果斷的搖頭,才安下心。王氏大約是覺得昨天晚上蘇顏被嚇到了,早早的趕小兒媳回去,“你去看看阿姝,若她沒事,你也回去歇著,等好了再過來。”

    陸氏順勢起身,她心裡記掛著女兒,在這裡實在是坐立不安,還不如去女兒房裡盯著。

    “娘子,老夫人都不知道昨夜驚了十娘的是只白鷹,七娘怎麼就知道了。”陸氏的貼身丫鬟素心扶著陸氏,小聲的說。

    陸氏淡淡的笑了笑,大嫂往她們四房安插人手,她自然是知道。只不過她們夫婦也沒有不可告人之事,亦沒有害人之心,再加上那些人都不過粗使的僕婦,等閑接觸不到自己和兒女,她只當不知道,私下裡叫自己的乳母著人看著些就是了。至於七娘,她到是小看了這個侄女,家中大事小情,她怕是比她娘知道的還早還全呢。

    “叫你們盯著的那幾個人,明日尋個錯兒,都打發了。”陸氏吩咐道。

    “是。”素心低低了應了一聲,略有些遲疑的開口,“十娘院中……”

    “阿姝心裡有數。”陸氏有心鍛煉女兒,早就把她院中的事都交給她作主了,她相信自己的女兒應該早就知道誰有異心,只是還在可控中,沒怎麼搭理。

    蘇顏已經用過了早飯,正拿著一碟鮮肉在喂白鷹,她單手托腮,神色間有些慵懶。那只白鷹,每吞進一條鮮肉,就要用腦袋蹭蹭蘇顏,好像在跟她撒嬌。

    陸氏心有所覺,忽然說了一句:“這只鷹不會還沒成年吧?”她怎麼覺得那只白鷹把女兒當它娘了?

    蘇顏:大概可能真是,要不怎麼這般粘人。

    太子來得比陸氏想得要早,他昨天晚上知道白鷹咬斷鏈子跑了,卻沒想到它會跑到蘇顏的屋裡去,心裡一陣後怕,他很清楚,這只鷹有多凶。

    “師叔放心,孤即刻命人捉它回來,立刻處死,決不會再驚到師妹。”太子對著蘇周誠下保證。

    “處死到不必,白鷹極有靈性,並未傷到小女。”蘇周誠板著臉,心道:少跟我閨女套近乎,她才不是你師妹呢。

    “孤馬上就去。”太子雖然聽到蘇顏沒好,可是沒看到人,他一點也不放心。

    什麼,你要去?那可不行,才不給你跟我閨女見面的機會。蘇周誠連忙阻攔,“殿下不必親往,叫鷹僕去就好。”

    這麼光明正大的可以見心上人的機會,太子怎麼會放棄。人家根本沒跟蘇周誠說第二遍,留下一句:“師叔公務繁忙,白鷹的事就交給孤吧。”然後就進了內殿。他要去換衣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去見心上人。

    被扔下的蘇周誠臉上飄過烏雲,在看到太子身著大紅的窄袖袍,腰橫玉帶,一身的風流倜儻時,更是陰得快要打雷下雨了。他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想做什麼?我閨女才不會看上一個打扮跟只開屏孔雀般的男人。

    “咦,師叔還有事吩咐麼?”太子發現蘇周誠還在時,很是驚訝的問。

    吩咐你妹!面對著不懷好心的太子,蘇周誠實在是笑不出來,只能特別嚴肅的說:“臣也擔心小女,已跟上峰請了假,與殿下同去。”我攔不住你,也要跟你一起回去。同時心裡怨念,他怎麼就是太子,這要是別人,一准揍他。

    太子上門,靖國公府大開中門迎駕。王氏緊急派人,去書院把孫子們都招來來迎駕,王氏為女眷,迎至中門便好。太子在蘇周誠的陪同下,進了靖國公府。見到王氏連忙伸手相扶,面上微微帶笑,“老夫人快請起。”等進了正堂,坐於上首,歉意十足的道:“都是孤宮中下人疏忽,以至驚到十娘子,孤十不分安,特來賠罪。”

    太子來賠罪,王氏哪裡敢受,連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又表示:“我家十娘膽大,十分喜歡那只白鷹,並不曾受驚。”

    太子今天來就是想把白鷹抓回去處死,聽到王氏說蘇顏十分喜歡白鷹,他又遲疑了。十娘這麼喜歡,要不就把白鷹送她?帶著這個想法,他非要親自去看一眼蘇顏。

    王氏無奈,只能叫人去請蘇顏過來,白鷹自然也跟來了。它也聰明,看到了平日裡管著它的鷹奴,干脆停在樹上不下來,衝著蘇顏叫得特別委屈,讓蘇顏好生心疼。

    太子一見蘇顏,勉強安奈住激動的心情,語氣柔和的仿若春風化雨:“師妹可受了驚?”

    蘇周誠一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只大尾巴狼,恨不能立時擋住女兒,不讓狼看到。

    “勞殿下掛心,我沒受驚,小白很可愛。”提到白鷹,少女眉眼彎彎,心情很好。

    果然很喜歡,太子覺得心上人跟自己的審美相同,簡直不能再開心。

    “殿下要帶小白回去麼?”蘇顏有些舍不得,她很喜歡那只白鷹,可是放在家裡,阿爹、阿娘也會擔心,“小白很聰明,太子別罰它好麼?”

    太子被那雙盈盈水眸看得心都化了,連連點頭,“師妹放心,孤不會罰它的。”

    蘇顏不舍的衝著白鷹招手,“小白乖,跟殿下回去吧。”粘著蘇顏的白鷹表示,人家才不想回去呢!它就站在樹上,就不下來,看你怎麼帶我走。

    太子見不得心上人蹙眉,特別大方的表示,“師妹若喜歡,孤就把小白送給師妹吧。”又了揮手止住蘇周誠的反對,“不過是只畜生,送給師妹玩了。師叔放心,孤把鷹奴留下,不必擔心它傷人。”

    蘇周誠:……

    反正他反對無效,自覺終於討好了心上人的太子殿下,愉快的帶著人回宮了。留下靖國公府的人,對著白鷹發愁。

    回到東宮的太子,被皇帝招過去了。

    “七郎,你把小白送人了?”皇帝才聽說白鷹跑了,還跑到了他師弟家裡,連忙招過太子問問。聽到太子說把白鷹送給了蘇顏,皇帝似有所覺。細心查看兒子面色,見他眸中含笑,顯然很高興,不見半點不舍。

    太子點了點頭, “小白更喜歡十娘子。”

    “那七郎呢?”

    太子耳朵有點紅,吶吶道:“十娘很漂亮。”

    見兒子這副模樣,皇帝哪裡會不知道。只是師弟的女兒今年多大?十二還是十三,是不是有點小?而且太子妃相當於日後的皇後,不比諸王妃,選人必要慎重。可兒子長這麼大,難得喜歡上個姑娘,當爹的也不忍心讓他失望。況且,師弟、師妹的女兒,老師的外孫女,家世、容貌、才華自不必說,配得上太子。可太子妃不光要有才貌家世,還要看其品性,他還得多看看。

    太子沒等到他爹的回答,有些失望,皇帝拍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七郎,太子妃便是日後的國母,選人必要慎重,為父還要再看看。”當爹的不忍心兒子失望麼,他還多加了一句,“太傅的外孫女,想來必定十分出眾,才能令我兒念念不忘。”

    太子有些害羞,下意識的反駁,“父皇,兒臣沒有。”

    “哈哈哈哈,為父也年輕過。”皇帝真沒見過兒子這副模樣,分外新奇。他心情很好的留了兒子一起吃飯,又讓兒子陪著逛了會園子,父子兩個閑聊著消食。悠閑了一下午,等到天晚了,本想留下兒子一起睡的,可是想到昨天答應了德妃,要去看她,只能遺憾的看著兒子回了東宮。

    在去德妃宮是的路上,皇帝跟近身的太監感慨,“時間過得真快,七郎都長大了,也有了寤寐相求之人。可惜,師弟的女兒還是小些,若是跟七郎差不多大,朕就准了。”

    太極宮總管太監賈喜笑呵呵的跟著皇帝,他見皇帝心情好,小心的進言,“老奴還記得,殿下小時候,常跟長寧郡君一處玩。”

    皇帝呵呵一笑,“長寧總被那小子氣哭,找朕來告狀。”提到長寧郡君,皇帝沉默片刻,“長寧那丫頭也大了,該出嫁了。”

    賈喜心中一凜,連忙低頭,不敢再多言。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9:14 AM

    第四十一章 奇怪

    上都之內,八卦傳得飛快,蘇顏得了只白鷹的事兒,沒多久就被各家知道了。只是來不急細八,就被另外一件事給壓下了。

    這一天,蘇顏閑著沒事,染指甲玩,小白蹲在一邊,給她搗亂。經過幾天的相處,小白非常和諧的溶進蘇顏的生活。對她身邊伺候的丫鬟,也不再排斥敵視,學會了視而不見。只是它依然賴著蘇顏,從不肯遠離她,連晚上也睡在蘇顏房裡。

    蘇顏特意讓人給它搭了個窩,只是這個窩放在她的閨房裡,十分的別扭。每日晨起,小白就會飛出去,摘花回來放在蘇顏床頭,再去床上把她蹭醒。然後乖乖的看著丫鬟伺候她洗漱梳妝,最近還學會了給她挑首飾,若是它挑出來的金釵,蘇顏沒戴,這只鷹就會十分沮喪的把頭埋進翅膀裡,任誰叫也不抬頭,非要蘇顏哄它才行。

    蘇顏身邊的丫鬟嚇著嚇得也都習慣了,在膽大的,還會取了鮮肉來喂它,只是小白從來都不理會。

    最近由於蘇周誠和陸氏的某些心思,蘇顏外出的機會大大減少,功課也多了起來。她不出去,就在家裡給自己找樂子,比如染指甲。取來盛開的指甲花,按顏色深淺將花瓣細細分開,加入白礬搗碎,再將剪好的細棉放入花汁中浸透,最後敷在指甲上便好。

    染指甲麼,要多染幾次,顏色才會鮮艷漂亮。蘇顏挑花的時候,小白歪著頭,也跟著湊熱鬧,時不時的叼個花瓣往石臼裡扔。

    “小白,這個不能叼!”蘇顏及時止住叼了塊浸了花汁的細棉往她手背上放的小白。對上白鷹無辜的眼神,她嘆了口氣,無奈伸手扶著鷹嘴,將它叼住的細棉小心的敷在指甲上,才摸摸小白的腦袋,“好了。”

    小白歡快的啼叫一聲,低頭蹭了蹭她,打算再接再厲。蘇顏略苦惱,為了自己的手著想,她再也不要自己染指甲玩了。

    一人一鷹玩得正高興的時候,陸氏身邊的丫鬟素芳過來了,給蘇顏帶來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十娘,安王妃過世了。”

    蘇顏一驚,“安王妃?”她還記得那個嬌柔婉轉的女子,一臉笑意的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是,昨夜安王妃難產而亡,只留下了一個女兒。”素芳道,“娘子讓奴來跟十娘說一聲,明日要去安王府吊唁,讓十娘早做准備。”

    “嗯,我知道了。”蘇顏點了點頭,一瞬間心情十分低落。安王妃去世,安王很快就會再娶新妃,那個出世就失去母親的小女孩兒,也不知將來命運如何。小白似乎查覺到蘇顏心情不好,伸長了脖子,去蹭她的小臉,無聲的安慰。

    失去了女主人的安王府,有些蕭瑟,出來迎客的安王十分憔悴,眼底難掩悲傷,到是令蘇顏對他印像頗好。

    前來吊唁的人很多,很多人蘇顏都認得,只是長寧郡君對她很不友好,盯著她的目光冷得嚇人。

    兩人錯身而過時,蘇顏還聽到長寧郡君陰冷的聲音,“你先別得意,咱們走著瞧。”她這是受什麼刺激了?難道是小白?想到長寧郡君對太子的態度,蘇顏無奈的笑了笑,被人當成假想敵什麼的,最討厭了。不過,看在小白很可愛的份上,她就不怪太子了。

    蘇顏沒想到,會在安王府又一次碰到了周王妃,比起上次見她,似乎更健康了些。她不禁暗自感嘆世事無常,大家原來還以為周王妃會病亡,卻不想居然是安王妃先走了。

    周王妃顯然還記得蘇顏,見到她微微一笑,“女郎安好。”

    “王妃安好。”蘇顏福了福身。

    周王妃眼圈還紅著,臉上隱有淚痕,顯然安王妃的去世,令她頗為傷心。“王妃,你身體不好,莫要過於哀傷。”王書筠慢慢的走過來,扶住周王妃,輕聲勸道。

    蘇顏上次便知道王書筠與周王妃關系很近,今日見了,卻令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兩個人好像並不單純的是跟對方交往。周王妃對王書筠的態度有些高高在上,還帶了些鄙夷。王書筠對周王妃,似有些憐憫,有些輕忽,又有些不甘,真是太奇怪了?

    更令蘇顏奇怪的是,在安王妃五七過後,正是菊黃蟹肥秋正濃時。皇帝搬回太極宮,帝都各家也都搬回來城回。一日她去書肆買書,正碰到王書筠讓身邊的丫鬟將路邊一個落魄書生的字畫都買了下來。兩人顯然很熟,還聊了兩句,明顯不是第一次買畫了。

    說實話,以蘇顏的目光來看,那書生的字畫只能說是還行,算不得精品,怎麼會讓王書筠看上眼呢?

    王書筠見到蘇顏,笑著打招呼:“十娘。”

    “二表姐。”蘇顏也略略頷首。她本打算打過招呼就走,沒想到王書筠卻很熱情,非要請蘇顏去茶樓喝茶。盛情難卻,蘇顏也沒事,便跟著去了。

    蘇顏選了個臨窗的雅座,王書筠還未開口,就見一道白影閃過,桌上蹲了只白鷹,讓她小心肝都顫了顫。

    “小白過來。”蘇顏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坐位,小白順從的蹦到她旁邊蹲好,只有一撮呆毛露在桌面上。

    王書筠後怕的撫了撫胸口,小心的問:“這就是太子送你的那只鷹?”

    “嗯。”蘇顏抬手摸摸小白,特意說了一句:“它很乖,從來不傷人的。”

    “呵呵。”王書筠干笑兩聲,到也沒說讓小白先出去的話,令蘇顏對她感觀大好。

    “十娘,你看這字畫如何?”王書筠將她剛剛買的字畫放在桌上,讓蘇顏品評。

    蘇顏直言道:“很尋常。”她敏銳的查覺到王書筠似乎松了口氣,為什麼?

    王書筠笑道:“那位郎君很有才華,只是母親生病將家裡錢財耗盡,只能出來買字畫維生。我偶然得知,覺得可惜了他的才華,想著能幫便幫幫他。”

    蘇顏:“呵呵,二表姐真是菩薩心腸。”想幫他,你來買什麼字畫,不如讓家裡的兄弟出面,替他在哪個書局謀個抄書的差事更好。不會是王家表姐看上那人了吧?雖然蘇顏覺得不大可能,但是事無絕對。一想到這裡,蘇顏覺自己好像看破了王書筠的心思,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哪個,二表姐,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只是你……”蘇顏咬了咬唇,還是勸了一句:“表姐,我覺得你們還是少見面的好。”為了那書生的小命著想,後面這句,她沒說。

    王書筠瞪大了眼睛,她剛剛聽到了什麼?“十娘!”伸手攔住蘇顏,雙眉深鎖,冷漠的說:“把話說清楚了。”

    “我覺得我表達的很清楚。”

    王書筠冷笑兩聲:“我自問並不曾得罪十娘,為何如此壞我名聲。”這話一定不能傳出去,歷史上的中宗皇帝對名聲最為看中,特是對女子,要求更是嚴格。蘇顏今天的話有一星半點被他知道,她就別想進周王府。

    “壞你名聲?這話從何說起?”蘇顏好無辜,她不過是提醒王書筠一句,怎麼惹出她這麼大的敵意。別說她出身武義公府,是祖母的侄孫女,便是其他女子,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知道的很清楚好麼。

    “從何說起?你剛剛的話什麼意思?”王書筠覺得歷史評價什麼的真不能信,史書上把蘇顏誇得跟一朵花似的,實際上呢?她還真沒覺得她除了臉好之外,還有什麼才氣。再加上今天這事,更是讓人惡心。明明是她惡意猜測,還扮無辜,裝白蓮花裝得真像。

    王書筠態度惡虐,蘇顏也生氣了,她說什麼了,不就是好意提醒了她一下,至於抓著她不放麼。她本就是家中人嬌寵著長大的,什麼時候被人這般指著鼻子質問過,當下也起了性子,甩脫王書筠拉著她的手,揚眉冷笑:“表姐想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好了,恕我不奉陪了。”

    “你……”王書筠還帶再伸手,被蘇顏隨身的侍女所攔,她又不好當眾大聲叫人,只能看著她帶人揚長而去。“哼,可惡!”王書筠用力拍了下桌子,慢慢平息自己的怒氣。看來自己最近要少出來,拉攏人的計劃也要放放了,都怪蘇顏!

    自茶樓出來,蘇顏也沒心思去別的地方,打算直接上馬車回家。不想今天還真是巧,才碰到一個表姐,這回又碰到堂姐。

    對面一間西域商鋪裡,蘇容與劉文萱並排而出,正好與蘇顏打了個照面。蘇容笑著揚手,“十妹,好巧。”

    蘇顏才想過去,就見六皇子吳王也從商鋪裡走了出來,看見她時眉心微皺。一見這位皇子也在,她就不想過去了,今天真是多余出來。

    吳王看到蘇顏,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他既欣賞蘇容的人品、才華,卻也不得不承認,蘇顏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似乎對他的吸引力更大。

    “殿下,我家十妹在,我們過去了,就此別過。”蘇容巧笑嫣然的說。

    吳王收起紛亂的心緒,也回了一個溫和的笑,“真的不用我送你們回去?”

    “不必了,我們帶的侍衛很多。”蘇容輕巧的福了福身,拉著劉文萱往蘇顏走過去。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9:21 AM

    第四十二章 分歧

    初秋正午的陽光還帶著些夏日的炎熱撒落在肌膚上,王書筠卻覺得一股寒意自體內散開。她剛剛收拾好心情,帶著貼身的丫鬟出雅間時,不想正碰到三皇子周王。面對他泛著涼意的眸子,她突然覺得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被人了然於心,令她有些狼狽,只能勉強維持著鎮定,如往常般微微福禮,轉身離去。

    “表姐。”溫潤甜美的女聲響起,打破了王書筠紛亂的心緒,她側頭看去,果然見蘇容笑容溫婉柔美的看著自己。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周王的目光落在蘇容身上,那目光深邃而專注,王書筠心中難免一酸,她揚起端莊的笑,“七娘,好巧。”

    劉文萱並不怎麼喜歡王書筠,面對她時也不大熱情,淡淡的打了個招呼之後,就跟蘇顏閑聊。在蘇顏看來,蘇容和王書筠目前的表情都略假,一個比一個笑得端莊溫婉,說起話來慢條細理、迂回婉轉。蘇顏在一邊聽得直皺眉,她們能好好說話麼,一句話轉出八個彎很有意思?

    劉文萱悄悄拉了拉蘇顏的袖子,壓低了聲音笑道:“十娘沒見過吧,她們兩個自小私下裡見面就這樣。”正是因為兩人不對盤,又是嫡庶有別,往一起湊的時候也少,蘇顏還真是頭一次見。

    “十妹,萱表姐,咱們走吧。”

    劉文萱很驚訝,“你們今天到快?”

    蘇容笑著揚了揚下巴,“筠表姐急著歸家,不好多聊。不過咱們見面的時候也多,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的。”她眼睛很尖,早就看到茶肆中,站在二樓的周王。蘇容今生可不想跟他有什麼牽連,自然巴不得早走。令她奇怪的是,王書筠居然跟她一個想法。呵呵,她不是巴結周王妃巴結得要死,怎麼看到周王,到要避嫌?算一算,現在的周王妃也沒有多久好活了,王書筠真要進周王府,可得抓緊了呢,蘇容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著。

    時間還早,劉文萱不大想回家,她的婚期漸近,嫁了人之後,再想這麼自在的出來玩,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她很珍惜現在每一次逛街的機會。“七娘,十娘,現在西市花市正好,咱們去看看如何?”

    蘇容原想答應,卻不知想到了什麼,改了主意,“我有些煩了,咱們回家吧。”

    劉文萱道:“那七娘和十娘歸家吧,我自己去看看。”她打算給正懷著小寶寶的胞姐,選幾盆菊花送去,她姐姐最喜菊花,每年這時候,都會買上幾盆。

    蘇容見劉文萱要自己去,不肯答應,“花市的花能好到哪裡去,你若喜歡,我院內有幾盆上好的,你只管搬走就是。”

    劉文萱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民間自有高人在,我姐姐每年都能買到很多上品名菊呢。”

    蘇顏也是好奇,吳郡也有花市,而且一年四季都有,其中不泛珍品。她笑道:“七姐若是累了,先回家也好,尋個酒肆歇著也罷,我陪萱表姐過去。”

    三人中有兩人都想去,蘇容也只能跟著,心道:去便去,若真遇到那丫頭,攔著表姐不讓她救人就好了。

    金秋時節,早菊初放,令西市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冷香。蘇顏深深吸了口氣,好心情的笑道:“這裡都是菊花的香氣。”

    西市花市由來已久,都在坊中固定的一處地方,街道兩旁,花坊林立,還有很多推著小車的花農。這裡不似其他坊市,幾乎不聞叫賣聲,或錦衣玉袍,或粗布棉裙的客人,在各個花坊和放滿鮮花的小車間穿梭,總能尋到令自己心儀的,在與老板討價還價一番之後,心滿意足的搬走。

    “難怪芝表姐喜歡來這裡選花,果然比咱們家裡養的那些,更有活力。”蘇顏本就是愛花之人,一到這裡,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這也喜歡,那也不錯,好想都搬回家。

    “紫重樓!萱表姐快來看。”她驚喜的招呼劉文萱,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看到菊中珍品。

    劉文萱快走幾步來到小車前,尚未觀花,卻先跟買花的小娘子打了招呼,“倩娘,怎麼是你來賣花,你娘呢?”

    蘇顏聞聲抬頭,見放著十來盆菊花的小車邊,站著一個身著粗布衣裙的少女,身上的衣物雖舊,打了好些補丁,卻漿洗得干干淨淨。女孩子不過十二、三歲,卻難得的眉清目秀,讓人看著分外順眼。

    “萱表姐,你認得她?”

    “嗯,我姐姐每年都會在她家買上幾盆花,她娘養菊的技藝頗高。”劉文萱也不打是隨口問上一問,目光緊接著就落在那盆紫重樓上,“這盆不錯,十娘讓給我可好?”

    “嗯。”蘇顏隨手指了旁邊一盆白菊,“我要這盆玉芙蓉好了。”

    劉文萱看了一眼,不似紫重樓已經綻放,玉芙蓉才剛打了個花骨朵,她仔細看了片刻才笑道:“十娘眼兒真尖,這車上最好的兩盆,都被你挑出來了。”

    倩娘聞言面露喜意,她知道劉文萱出身不凡,跟她一眼來的小娘子,看來也是名門貴女,她們給的價錢必定不會少,家中一年的開銷都有著落了,也不枉她這幾個月來精心伺候這幾盆花。

    劉文萱跟姐姐常買倩娘母親的花,見她穿著,便知其家中必有變故,有心幫她一把,便笑問:“你只看中這一盆?那其余的我都要了。”

    蘇顏才要吩咐青雲付帳,變故突生。一個三十來歲,打扮得分外妖嬈的女子,帶著一眾打手,直往這邊闖過來。

    蘇顏幾人出門,不說近身侍女,單是護衛便要有二十人左右。見來人氣勢洶洶,立刻聚集過來,將自家小娘子圍在中間。

    靖國公府和永寧侯府都是武將起家,家中所養的護衛,都受過嚴厲的訓練,個個膀大腰圓的,伸出胳膊這麼一攔,板著臉喝道:“止步。”

    領頭的女子也是見過世面的,見了這些護衛,便知自己惹不起,連忙過來跪身陪罪,連頭都不敢抬,“郎君實在對不起,奴馬上就走。”說著,帶人快速離開。

    這對於蘇顏幾人來說,不過是個小小的波折,見人散去,兩個讓人付了銀錢,心滿意足的接著逛。

    無奈花市的花雖多,卻不是都能搬回家的,蘇顏逛了一會兒,覺得腿酸,“萱表姐,咱們回去吧,有時間再來。”

    劉文萱也累了,“嗯,是該回家了。”她這時才若有所覺的回頭,“七娘好沉默?”

    蘇容淡淡一笑,“光顧著賞花了。”

    蘇顏奇怪的看了蘇容一眼,劉文萱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扶著丫鬟的手,嘆道:“我可是再也不想走了,十娘,讓人把馬車帶過來吧。”她和蘇容今天都是騎馬出來的,只是她現在可沒力氣再騎馬了。

    “早就讓人去了。”蘇顏環顧四周,想找個地方坐坐,附近到有一間酒肆,只是看著不怎麼干淨,出入的人也很雜亂,她皺了皺眉,沒說話。

    好在馬車到的很快,三人才上了車,就聽得不遠處有喧嘩聲。很快,一個帶著還有幾分稚氣的哭喊聲,傳入了耳中,“女郎,劉女郎,求您救救奴吧。”

    那聲音中透著絕望和凄厲,令劉文萱和蘇顏心中一凜。蘇容一時沒攔住,劉文萱掀開了車簾。剛剛那個賣花的小姑娘,趴跪在護衛身前,披頭散發,狼狽不堪。抬起頭來時,臉頰紅腫,唇邊還帶著血絲。

    “這是怎麼了?”蘇顏開口問道,攔人的是蘇家護衛,自然是由她來發話。

    小姑娘一見車簾掀開,連忙爬起身來,連連磕頭,抽咽著:“請女郎救救奴,我嬸嬸要把我賣了。”

    “嬸嬸?你父母呢?”

    “奴的阿爹早亡,阿娘去年也沒了,家中只余我和弟弟。”小姑娘口齒到是很伶俐,幾句話就交待清楚了,“不想叔叔、嬸嬸欺我弱小,占了我們家不說,還想把我賣了,給堂兄還賭債。”

    劉文萱當時臉色就變了,剛要開口,就被蘇容捏了一把,她疑惑的看過去,就見蘇容輕挑細眉,淡淡的開口,“這是你家中事,求我們也沒用。”上輩子,她和劉文萱就發了善心,救了她回去。結果呢,她是怎麼回報她的善心的,爬上她丈夫的床!呵呵,這種白眼狼,就不該救她。

    蘇顏不贊同,“若真如她所說,便是她叔叔、嬸嬸欺凌孤女,咱們碰上也是緣份,替她做一回主有何不可?”

    蘇容幾乎難以止住溢到唇邊的冷笑,“十妹真是菩薩心腸!你打算怎麼幫她?替她堂兄還了賭債?還是直接買了她,帶回家去?”

    這話聽著真耳熟,她才這麼說過王家表姐。若不是眼下的情景,蘇顏幾乎要笑了。她自然知道直接還賭債這種事不靠譜,還了這次,下次這丫頭還是得被賣。若是直接買回家裡去,到也可以?不過她還有個弟弟,她被買走了,她弟弟怕也難逃毒手吧。

    蘇顏一時間有些為難,倩娘的嬸嬸大著膽子過來,“女郎,這是我侄女,奴可以帶她走了麼?”

    “帶走吧。”

    “不行。”

    蘇容、蘇顏同時開口,到是讓護衛不知該如何辦了。

    蘇容冷笑道:“十妹這是執意要管閑事?但願你不要後悔。”反正她是知道這丫頭是什麼人了,蘇顏樂意養個白眼狼就讓她養去唄,關她什麼事。

    蘇顏側了側頭,“帶那小娘子過來。”

    蘇容端坐在一邊不再出聲,表示全都交給蘇顏處理。護衛見了,對倩娘道:“跟某過來。”

    倩娘連忙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又理了理自己散發的辮發,跟著護衛走到車邊,又要跪下,卻聽那個仿佛仙子般的女郎道:“不用跪了,你想讓我怎麼救你?”

    “……”聞得此言,倩娘張口結舌,一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剛剛光著想求救,不讓嬸嬸把自己賣到那種地方去,其余的全都沒有想過。

    蘇顏見倩娘一臉的茫然,也沒著急,柔聲安撫,“你好好想想。”

    倩娘年紀小,見識也少,卻知道自己的決定,關系到自己和弟弟的一生。她回頭看了看故作賢良的嬸嬸,想到家裡瘦小的弟弟,一咬牙,“噗通”一聲雙膝落地,鄭重的叩了個頭:“請女郎買下我和弟弟。”她並不想讓弟弟也買身為奴,爹爹還想讓弟弟讀書科考。可是有叔叔嬸嬸在,自己和弟弟朝不保夕,與其讓他們把自己和弟弟賣到不干不淨的地方去,還不如自賣自身。至少,眼前的女郎,看起來人很好。

    “你想好了?”蘇顏又問了一句。

    “是。”

    “好。”蘇顏點了點頭,隨手落下了簾子。後面的事,自然有護衛去辦,不必她再管了。

    蘇顏買下了兩個人,心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到是蘇容一路上都沒出聲。劉文萱看看蘇容,再看看蘇顏,也不好說話。其時,她覺得蘇顏做得對,蘇容剛剛的話有些過於無情了。只是蘇容才是她嫡親的表妹,不好多說。

    “十娘,雖然買了人,可是底細、人品都不清楚,不要讓她離你太近。”劉文萱離下車前,叮囑了一句。

    蘇顏笑著道謝:“我知道,多謝萱表姐。”

    劉文萱下車之後,姐妹兩人一路無話,到了靖國公府,也是各走各的。蘇顏就不明白了,她不過是救了個小娘子,值得蘇容生這麼大的氣?

    她回房換了衣服,跑到青園去找自己娘訴苦,“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了,七姐和二表姐都生我的氣。”蘇顏嘟著小嘴,滿臉的不高興。

    陸氏已經知道了,她笑著捏捏女兒的小臉,“你七姐做得也不錯,你不是也生氣了。”

    “哼,七姐大約是覺得那小娘子是誰家派來的探子。”蘇顏撇著小嘴,故意諷刺道。

    陸氏安撫的摟了女兒,哄她道:“筠娘怎麼了?你又任性了?”

    蘇顏不滿的扭身,“人家是好心了。”她把事情經過學了一遍,反問道:“阿娘,我說的有錯麼?”

    陸氏道:“這事不可再說給別人聽。”

    “人家知道。”

    陸氏拍拍女兒,“你也玩了一天,回去歇著,我去見你祖母。”不管王書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書生,她既然知道了,也該告訴婆婆一聲。

    不知道陸氏是如何跟王氏說的,第二天,王氏招來了侄媳婦,也就是王書筠的嫡母,然後她被禁足了。王書筠氣得五內俱焚,暗中罵了蘇顏不知道多少次。終於,在宮中舉行賞花宴時,她再次看到蘇顏。

    王書筠端著得體的笑,漫步走到蘇顏身邊,笑道:“十娘,我有話跟你說。”

    蘇顏正跟未來的大嫂顧源說話,顧氏的父親顧友與蘇周誠是總角之交,兩人先後到江南為官,便結了兒女親家。顧源的祖母是當今的親姑姑,唯一還活著的大長公主,顧源出生後,就被封了郡君,幾乎是在大長公主身邊長大的。她與蘇顏相識在吳郡,也不過半年左右,蘇顏就隨父母回了帝都。顧源陪著父母在吳郡又多呆了半年,才回來,結果正趕上宮中設賞花宴,與蘇顏在宴中相遇。

    顧源也是在上都長大的,對王書筠到還熟悉,聞言笑道:“十娘去吧,我往那邊轉轉。”她隨手一指,正是湖陽、長樂等幾個公主的位置。

    “好。”蘇顏點了點頭,就跟著王書筠往花叢中行去。

    待到了人少的地方,王書筠冷了臉,低聲質問道:“十娘,你都跟姑祖母說了什麼?”

    蘇顏覺得應該解釋一下,“二表姐……”

    “我可當不起你這聲表姐。”王書筠冷笑兩聲,“若是我以前有得罪十娘的地方,今天就給給你陪禮了,還望十娘以後口下積德,莫要再無中生有,誹謗他人。”說完,也不等蘇顏說完,轉身就走了。

    蘇顏氣得臉都白了,這都哪跟哪?王書筠吃錯藥了吧!

    “師妹……”太子自花後轉出來,仔細端詳蘇顏的臉色,小心的喚了一聲。

    “殿下。”蘇顏心情不美秒,自然提不起多少精神來,看得太子好心疼,真想把剛剛那女的抓起來揍一頓,我家十娘也是你能說的!

    就在太子想著怎麼才能把心上人逗笑的時候,那只鳳頭鸚鵡小強盜唰的飛了過來,落在蘇顏身邊,歪著頭看她,嘴裡還叫著:“嘎,美人……大美人……嘎!”

    蘇顏:……

    她扭頭看了看太子,都說寵似主人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太子生吃了鸚鵡的心都有,恨恨的發誓,等晚上就把這只鸚鵡的毛都拔了,看它還亂飛不!他這時候都忘了,鸚鵡是他讓人放開的,只為了逗蘇顏一笑。

    “那個,五哥養了它一段時間。”太子磕磕巴巴的解釋。

    蘇顏笑笑,暗道:其實就是你養的也沒問題,她又不會說什麼。

    太子見蘇顏沒信,就差沒舉手發誓了,“真的。”

    蘇顏敷衍的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殿下,還有事麼?”她現在想靜靜,別問她靜靜是誰。

    心上人不想理他,太子有點憂傷。剛剛他過來時,明明就有好多小娘子都往他身邊湊,就連那個公認的淑女典範,被他父皇誇過好幾次的朱二娘,都尋機跟他說了好幾句話,怎麼到十娘這裡,就都變了呢?

    蘇顏往外走,太子可憐兮兮跟在她後面,想開口留住她,又怕給她留下壞印像。

    “殿下?”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蘇顏無奈的回身。

    太子揚起笑,“師妹,我最近新得了綠綺琴。聽說師妹琴藝過人,不知可肯賜教?”小娘子們都喜歡人前揚名,聽說十娘琴藝超群,她一定會喜歡這個提議的。

    蘇顏心情正不好,哪裡肯彈琴,她板著小臉,果斷拒絕,“琴為悅已,不為娛人。”

    板著臉的十娘也是另外一種美麗,太子悄悄的紅了耳根,根本就沒把她的拒絕當回事。到是有人不高興了,長寧郡君尋太子而來,不想見到眼前這一幕,她眼睛都紅了,嬌笑著諷刺道:“十娘不愧是太傅的外孫女,連殿下的話都敢不遵。”

    太子滿不在乎的一揮手,“師妹說的對,是孤想錯了。”

    長寧郡君:……太子,你的脾氣呢?

    “師妹可愛聽琵琶,東宮有一女伎,琵琶彈得尚可入耳。”太子殷勤的問。他剛剛想錯了,十娘的琴該只彈給他聽,不能讓別人聽到。

    長寧郡君笑問:“殿下說的可是阿欒?”她以一種特別熟悉的口氣跟蘇顏介紹:“殿下剛剛在謙詞,阿欒的琵琶實為宮中一絕。”她嬌媚的看了太子一眼,略有幽怨的說:“可惜殿下極寵阿欒,她又十分有個性,輕易不肯彈奏的。便是殿下想聽,也得阿欒心情好時才行呢。”

    太子只覺得長寧郡君好煩人,怎麼哪裡都有她,他不耐煩的問了一句:“長寧,你是沒事做了麼?”沒事就滾遠點。

    “我……”冷不防被太子問了這樣一句,長寧郡君笑得十分勉強,才開口欲言,就被太子打斷了,“不管你有事沒事,都離孤遠些。”那嫌棄的語氣,充分表達的他不想看到長寧郡君的心情。

    被太子在蘇顏面前這樣下面子,長寧郡君的脾氣也上來了,“殿下,我可是你的表姐,聖人親封的郡君。這是聖人設下的賞花宴,我喜歡在哪兒就在哪兒。到是蘇女郎……”她抬高了下巴,倨傲道:“剛剛你見到我,行禮了麼?”

    蘇顏還沒說話呢,太子就出頭了,他把手一背,姿態端得更高,居高臨下的藐視著長寧郡君,“你見到孤行禮了麼?你的規矩呢?李安!”剛剛為了見心上人,太子把隨身的太監都扔一邊了,導致他要親自對上長寧郡君,真是太抬舉她了。

    “殿下,老奴在。”

    “把她給我扔出去。”太子掃了長寧郡君一眼,任性的吩咐。

    李安到是沒敢動手把長寧郡君扔出去,只是把手一伸,陰陽怪氣的道:“郡君請吧,別讓咱家動手。”

    長寧郡君氣得差點咬碎銀牙,可是對上一國儲君,也只能敗走,灰溜溜的跟在李安身後離去,只是臨走前,目光陰冷的瞪了蘇顏一眼。

    蘇顏壓根就沒把她當回事,到是對太子的提議有了點興趣。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給自己找點樂子才行。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9:25 AM

    第四十三章 賞花宴(一)

    西苑是皇城內最為精致奢華的皇家園林,苑內古木參天,遍植奇花異草,遍布其中的亭台樓閣大氣妍麗不失皇家風範。

    太子特意慢下腳步,與蘇顏並肩而行,見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漾著歡喜,自便也愉悅的道:“師妹喜歡西苑,以後可以常來玩。今天……”他皺了皺眉,略有不滿,“人多了些。”

    蘇顏確實很喜歡的西苑,這裡與江南的園林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最重要的是,地方足夠大,而且西苑內有湖,再加上花木森然,空氣中都帶著令人舒適的濕潤,讓她心情好了不少。

    “那邊是馬球場,還有蹴鞠場,再轉過去就是蓮心湖。現在湖中蓮花還在,師妹要去看看麼?”太子見蘇顏的唇角輕揚,腳步都歡快許多,也跟著歡喜起來。想他原本是被皇帝捧在掌心的天之驕子,從不需要看人臉色。今日卻好像無師自通了一般,解讀起心上人來有如神助。這大約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了吧,太子喜滋滋的暗道。

    蘇顏聽到蓮心湖,不由想到西湖上的荷花,她可愛的歪了歪頭,問道:“可以坐船麼?”

    “當然。”太子連忙點頭,都不必他吩咐,自然有人去准備畫舫。“前面有個小亭,咱們去哪裡略坐一下如何?”能躲開那些討厭的小娘子,跟十娘在一起真是太好了,太子早就把了今天皇帝跟他說的話扔到九宵雲外去了。其余的人,哪裡有十娘這麼可人。

    可惜事情不能盡如人意,皇帝開賞花宴,為的就是給自己幾個兒子選媳婦。想想也是槽心,原本今年主要看老四和老五的媳婦,順帶瞄一眼老六的,再著重看看太子妃的人選,誰想兩個娶了老婆的兒子也跟著湊熱鬧。老二媳婦死了,老三媳婦眼看著也活不長,皇帝愁死了好麼。

    滿園嬌俏俏的小姑娘,人比花嬌,皇帝在幾個親近臣子和嬪妃的陪伴下,坐在水殿中,看著附近各展才藝的名門閨秀,心中略安:上都各家的貴女,看起來都不錯。等等,幾個長大的兒子到是都在,可太子哪裡去了?

    賈喜一見皇帝皺了眉,左右張望,連忙躬身過來,壓低了聲音:“聖人?”

    “太子呢?”這個混小子,不是讓他多跟小姑娘接觸一下麼,怎麼跑得不見人影了。

    賈喜身為太極宮總管、內侍省的主官,對於皇宮內部的掌控還是挺到位的,一聽皇帝詢問,笑道:“剛剛見太子邀蘇僕射家的女公子游湖去了。”

    “這個混小子!”皇帝一聽氣樂了,笑罵了一句。他這時到對蘇顏好奇了起來,到底是個怎以樣的小娘子,讓他兒子這般看重呢?“去傳太子和蘇女郎過來。”你想跟人家小娘子湊近乎,老子偏不讓,讓你不聽老子的話!

    那邊畫舫已經備好,李安親自上去檢查過,才顛顛的過來報信,“殿下、蘇女郎,畫舫已經備好了,阿欒也在畫舫上靜侯。”什麼阿欒得太子的寵愛,脾氣大,得心情好才會彈奏,都是扯蛋。身在東宮,還敢不聽太子殿下的,那不是找死麼!

    太子對他今天的表現略滿意,給了贊許的一瞥,讓李安頓時眉開眼笑,好似得了天大的獎賞一般。

    “師妹,請。”太子起身引手相邀,蘇顏還沒站起來呢,那邊賈樂就過來了,一見太子殷勤的過來行禮,笑呵呵的道:“聖人請殿下與蘇女郎過去。”

    太子:……老爹給他搗亂,不開心!他不情不願的陪著蘇顏往水殿走,整個人都散發著怨氣。蘇顏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著滿身別扭的太子,突然間好想笑。

    賞花宴的主場就設在水殿,殿前寬敞的廣場上,身著各色儒裙的小娘子們,都帶著了謙和的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賞花、或聽琴、或說笑,個個儀態萬千,與盛放的各色名菊競相爭艷。

    太子和蘇顏過來時,琴台之上,慢慢走了一個身著粉白間色裙、淺紫的對襟羅衫,雲鬢高聳,玉貌花容的少女。她對著水殿方向淺淺一福,然後端坐下來,纖白玉指置於琴弦之上,如水的琴音流瀉而出。

    蘇顏緩緩停住腳步,駐足細賞,難怪世人將趙伊人與七姐並稱為帝都又珠,確實有其過人之處,這琴不只技巧比五姐還要好些,且已有些意韻在其中,這點尤其難得。蘇顏自幼所學,皆由世名家教導,她本身天賦足夠,又一向勤勉,見識又廣,在琴之一道能得她誇贊真的不容易。

    太子難得的給出不錯的評價,“雖略有璧瑕,也算不錯。不過可惜了,過於追求超凡脫俗,琴音過高,有些收不住。”

    蘇顏卻皺了眉,“弦要斷了。”話音未落,琴曲戛然而止,最後一聲弦斷聲異常明顯。

    不遠處身著紅裳的段嫣關切的問:“趙家姐姐,可有傷到手?”

    趙伊人面色不大好,勉強笑了笑,“沒有。”她本是見太子過來,安心大展才華,卻不想琴弦居然斷了,一時間心緒難平。

    宮中宴會,瑤琴肯定不只這一具,早有宮女上前捧了琴換過,段嫣笑問:“趙家姐姐,琴已換好,你可要再奏?”

    “不了。”

    “那小妹便獻醜了。”段嫣輕移蓮步走上琴台,不經意間抬頭嫣然而笑,她本生得嬌小玲瓏、眉目如畫,這一笑,清純嬌美,動人心弦,引得一旁的幾個皇子和少年郎君們注目而視。

    太子卻轉身而行,還好心告訴蘇顏:“段三娘的琴,不聽也罷,咱們去見父皇。”

    蘇顏:“……”這麼否定人家真的好麼?等到琴音響起,她果斷跟上太子的腳步,還是去見聖人吧。

    太子略得意,“我說的沒錯吧。”他悄聲跟蘇顏吐嘈,“明明就彈得不怎麼樣,還不接受別人的意見。我上次不過說了實話,就被阿姐罵了一頓。”

    對了,湖陽公主是段嫣的嫂子。蘇顏想起這層關系,她有點同情太子殿下了,“您下次可以委婉的提一下建議。”想要提高技藝,光聽贊美那行!

    委婉?太子殿下表示這個技巧他不熟練,“算了,反正她再彈琴,我不聽就是了。”

    他們兩人聊得熱切,看著兩人一起進來的蘇周誠,恨不能上前把自己閨女揣懷裡,再不讓太子看到。

    坐於上首的皇帝還是第一次見到蘇顏,縱使他閱遍人間麗色,初見時也不免失神。突然之間,皇帝就理解了自己兒子為何會對這個少女念念不忘了,這般傾絕世間的佳人,確實難忘。特別是待宴會開始,落坐的各家貴女皆淪為陪稱時,這種體會更深。

    皇帝看看一舉一動皆可成畫的蘇顏,再看看坐在她旁邊,容色尋常,連端莊都被襯成死板的朱家二娘子,頭一次覺得自己之前把朱二娘列入太子妃重要人選行為,有點對不住兒子。

    太子妃不光要看容貌,還要看品德!皇帝垂下眼,再三念叨,才壓下即刻下旨成全兒子的心情。

    “行了,你們玩吧,朕帶太子他們游湖去。”在坐的都是未嫁的小娘子,皇帝之前看就看了,現在一同坐而飲酒實在不大好,反正之後,作詩、作畫什麼的才藝表演,還有各個小娘子在賞花宴中的表現,都有人呈給他知道。現在帶著兒子去游湖比較好,雖然不能立刻成全兒子的心思,但是皇帝心中的天平已經往蘇顏那邊傾了一多半。

    太子不高興,十分不高興,他不想跟他爹游湖。偏偏皇帝興致很高,“七郎,聽說你宮中的阿欒也在,正好讓她彈琴助興。”

    阿欒是我叫來給師妹演奏的……太子殿下怨念很深,可是他爹帶著在座男子都走了,他也不能自己留下,不開心,十分不開心!

    皇帝帶著皇子並一眾近臣和各家少年郎君們走了,在坐的小姑娘們都悄悄松了口氣,臉上的笑自然多了。

    淑妃一直在看蘇容,見她舉止端方,容顏秀麗,不由得暗自點了點頭。不過兒子向來喜歡有些才華的女子,不知這蘇七娘怎麼樣?

    “園中名菊綻放,瑰麗多姿,不若咱們賦詩一首來贊它如何?”賢妃率先開口,淑、德二妃都有心考較在坐的女孩子,自然贊同。

    德妃笑道:“咱們不必居於一格,或詩或詞或畫,善長什麼,就作什麼,這才有趣。”

    淑妃也道:“也得評一評才好,落第的要罰。”

    長樂公主不依的笑道:“誰不知淑母妃是有名的才女,這是成心要罰兒臣呢。”

    貴妃杜氏打趣道:“三娘量大,肯定不怕罰的。”宮中眾嬪妃,也只有貴妃才敢如此跟長樂公主說話而不被她甩臉色,其余三妃互相對視一見,同時抿唇輕笑。

    長樂公主挑了挑精心描繪的長眉,慢不經心的說:“姨母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這些,遠不喝酒行令來得爽快。”她這一打岔,那邊三妃也不好進行下去,淑妃笑笑,“都是我的錯,我自罰一杯。”

    長樂公主嬌笑出聲,“可別,到時候又讓父皇說我不學無術。”

    “三妹!”湖陽公主出聲了,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長樂公主安靜下了舞陽公主笑道:“淑母妃的提議極好,就該多罰長樂這丫頭,省得她一看書就頭疼。”父皇喜歡有才華的人,作為女兒,即使是皇後所出的嫡公主,也得多多努力,長樂怎麼就不明白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9:29 AM

    第四十四章 賞花宴(二)

    西苑內的水殿,結構極為精巧,大半的宮殿建於水面之上。立於臨水露台之上,足下碧波蕩漾,微風拂來,蓮香陣陣。一側廊下,宮中樂師在奏樂,映著水,分外動聽。

    大夏的宴會向來隨性,便是宮中宴飲也多是如此。今日來此的小娘子們,大都多知道,宴花宴所為何事。有心嫁入皇家的,自然要在幾個宮妃和公主們面前多有表現。

    蘇顏沒這個心思,就沒往前湊,隨意選了個臨水的位置,單手托腮,細聽宮中樂師的演奏。唔,這個蕭音不錯,隔著水,更顯清越。她揮退了一邊伺候的宮女,自斟自飲,頗得樂趣。

    偏偏有人看不過她的悠閑,陰陽怪氣的道:“聽說蘇家十娘才藝過人,可否讓咱們也見識一下。”

    蘇顏側頭看去,就見新安公主目光陰翳的看著自己,殷紅的唇角揚起,露出一抹挑釁的笑。

    蘇顏平靜的問道:“見識什麼?琴棋書畫詩酒茶?”

    新安公主冷笑一聲:“口氣不小。”

    “我或許不如旁人,但是應付殿下,卻也足夠了。”蘇顏可是聽說過,新安公主才藝平平,又不學無術,是以很不得皇帝喜歡。

    新安公主氣得將手中青銅酒盞用力向蘇顏扔去,口中厲喝道:“放肆!”

    蘇顏端坐如儀,對扔過來酒盞,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輕聲提醒:“殿下就是對我不滿,也該瞧准了再扔,無辜牽連別人,怕是不好吧。”她話也說完了,青銅酒盞也在驚呼聲中,砸在在了段嫣身上,讓她瞬間就紅了眼睛。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殿中沉靜片刻,接著就被德妃微含嚴厲的聲音打破,“新安!”聲音並不大,卻令新安公主咽回要罵出口的話,她恨恨的瞪了蘇顏一眼,很是委屈的說:“阿娘,都是她的錯。”纖手直指蘇顏,“她嘲笑兒臣。”

    蘇顏很是無辜的反問:“臣女以為,那是事實。”

    真夠囂張的!德妃目中寒意一閃而過,快得讓人幾乎都沒有查覺到。她對蘇顏極是溫和的一笑:“十娘沒受驚吧?新安無禮,本宮替她給你賠禮了。”

    蘇顏輕輕搖了搖頭,“娘娘這話該對她說才是。”纖指輕揚,落在了段嫣身上。

    段嫣又疼又委屈又生氣,這是她最喜歡的一件衣服,為了來參加賞花宴,央求了阿娘好久,才讓她同意給自己做了這一身,結果就被一杯酒給毀了。還有那青銅酒盞打得她好疼,肩上一定都腫了!可是她不能哭,也不能發脾氣,這是在宮裡,這是聖人特意為選太子妃、皇子妃辦的賞花宴,她一定要表現的非常溫婉賢淑才行。

    好容易在心裡安慰好了自己,段嫣忍下了眼淚,故作大方的笑道:“娘娘不必介懷,臣女無事。”

    貴妃見湖陽公主看了自己一眼,連忙道:“快招醫女過來看看,你們這些年輕的小娘子個個都是嬌養著長大的,肌膚嫩著呢。剛剛那酒盞好像是青銅的,砸一下,肯定得腫了。”

    長樂公主向來看不上新安公主,聞言笑道:“四妹就是跟咱們不一樣,同坐而飲,居然用具都得特制的。”

    今天的賞花宴皇帝是交給德妃負責的,新安公主又是德妃的女兒,長樂公主這話一說,饒是德妃心思再深,也微微變了顏色。她狠了狠心,吩咐自己宮中的女官,“新安醉了,帶她回去。”

    “阿娘……”新安不敢置信的看著德妃,卻換來德妃冷冷一眼,讓她恨恨起身一腳踹倒面前的食案,轉身離去。

    經過這一件事,殿中氣氛一時有些沉悶,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蘇顏身上,她也不見局促,悠然自得,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混然不將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德妃自上次新安跟蘇顏起衝突的那一樣開始,對蘇顏的印像就極不好,她有心替女兒主持公道,卻不想皇帝偏著蘇周誠一家,反而罰了新安禁足,又令宮中女官教導女兒,讓新安吃足了苦頭,連自己也受女兒的牽連,被皇帝冷落了好一陣子。

    若非她對皇帝有所了解,暗中施展了些手段,好容易才令皇帝回心,又將賞花宴的事交給她來辦。誰想,宴才會開頭,新安又跟蘇顏起了衝突,讓她不得不把自己女兒遣回宮去。德妃這次算是真正恨上蘇顏了,心裡盤算著,該怎麼收拾了她,給自己女兒出口氣。

    德妃那裡強撐著微笑,長樂公主心情卻很好。她又飲了一杯酒,轉眸間,就見蘇容從容落筆,很快成詩一篇。她與蘇容關系極好,有心讓她在這裡出個頭,捧她一捧,就笑道:“七娘,可是得了好詩,拿來我看?”

    蘇容見殿中的目光大部分都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羞怯,大方笑言:“不過胡亂寫了幾句,勉強能看,公主可不許笑我。”說著,將自己寫好的詩拿給宮女。

    長樂公主接過詩篇,未先讀詩先來看字,淺碧色的花箋上,以簪花小楷寫著一首七言詩。長樂公主子贊道:“七娘的字越發俊俏了。”

    “不過是常練習罷了。”蘇容謙遜道。

    “我常聽先生說,這書法也講天份的。天份不行,再怎麼練也不行。”長樂公主隨意擺了擺手,假意嗔怪,“你總是這樣,太謙虛了。”

    “好詩!難為你怎麼想得出來。”長樂公主拍案叫絕,又招手叫人,“快去叫人譜了曲,即刻就唱了出來。”

    她這麼一說,眾人皆好奇了,貴妃笑道:“你別自己看,也叫咱們賞賞。”

    長樂公主揚了揚下巴,示意宮女把花箋給貴妃送去,自己對蘇容道:“看你輕松的樣子,明明就是游刃有余。只作一首不成,還得再作兩道才行。”

    蘇容做為難裝,“公主這可是以為難我,只一首已經勉強了,哪能再作兩首,難死人了。”

    “我說行就行。”長樂公主刁蠻道。

    蘇容無奈的笑,“容我再想想。”

    “來來來,我讓人給你上酒。不是說,有酒才有好詩麼。”

    “還是算了,我可不善飲酒。不過,若是宮中有好酒,可以讓我十妹嘗嘗,她比較喜歡。”

    長樂公主聞言挑了挑眉,看向蘇顏,“不想十娘居然與我有同樣的愛好。”

    蘇顏遙遙舉杯相敬,淺淺而笑,長樂公主只覺得那一瞬間,似乎看到了百花盛放的模樣,她下意識的也舉了杯,只聽那絕麗少女輕柔的聲音響在耳畔,“美酒與名茶同樣難得,皆令人難忘。”

    長樂公主滿飲了杯中酒,直到蘇顏側過頭去,才回過神,她呆了呆,小聲嘟囔了一句:“難怪新安一看她就嫉妒得發狂。”

    美人總是讓人喜歡的,剛剛被蘇顏那一笑迷到的人不少。“你看了沒,蘇家十娘笑起來好漂亮。”

    “嗯嗯嗯,真的好漂亮。”

    “她要是能當我嫂子就好了。”

    “去,明明我弟弟跟她更相配。”

    好些小娘子回過神之後,竊竊私語著。

    這時,四妃已經傳閱完詩稿,皆拍案叫好,淑妃心中更是高興,招手將蘇容叫到身邊,拉著她的手笑道:“快讓我看看,什麼樣的女郎能作出如此佳句。”

    蘇容端莊優雅的福身行禮,雲淡風輕的笑道:“不過是一時心有所感,胡亂寫上幾句罷了,當不得娘娘如此誇贊。”

    淑妃見她如此,心中越愛,拉著蘇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三娘不是說,還讓你再作兩首麼,就在這裡寫。”

    詩稿在殿中眾女手中傳閱,一時間贊者聲眾,皆說往日裡大家一起玩,蘇容都在藏拙,不肯盡力。

    義安公主卻笑著揚起手中兩份詞稿,“眾位母妃,皇姐、皇妹,我這裡有兩首小令,清新脫俗,不在七娘的佳作之下。”

    德妃搶先開口,“拿來我看。”

    義安公主將寫著小令的胭脂色花箋交給宮女,送到德妃手中,德妃垂目細看,不禁贊道:“果然如五娘所言。”她笑問:“五娘,這是那位貴女所作?”

    義安公主一指身邊的嬌艷少女,“武義公家的三娘子。”

    武義公世子的庶女?德妃聽兒媳萬氏提過,她原也想借著這次賞花宴,好好觀察一下。沒想到,這還是個才女。她仔細看去,那少女不過十六、七歲,面若芙蓉初綻,身上穿著淺黃色短儒、藍色長裙。等等,那是一件間色裙,是用不同的藍色拼起來的。坐姿端正,笑容清淺,一舉一動顯示出良好的教養。若不是出身差些,便是做王妃都夠了。

    德妃暗暗點頭,兒媳婦到是沒選錯人,有這麼個側妃,兒子應該會滿意。不過,她還得多了解一下,才能求皇帝下旨。

    這時其余三妃也看過了兩首小令,都說與蘇容的詩一時瑜亮,難分高下。

    貴妃笑道:“不如先放著,還有這麼多小娘子未作好呢,最後再一起評。若實在難絕高下,還可以請聖人來絕斷麼。”

    說到這個,有蘇容和王書筠的詩詞在前,其余的小姑娘都有些躊躇,她們自認為作不出更好的來,又不甘心被壓下,一時間都有些為難。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9:31 AM

    第四十五章 賞花宴(三)

    段嫣回到宴中時,見與自己常來常往的好友都緊鎖眉心,便壓低了聲音悄悄詢問。得了確實的答案,又看了詩與詞,她想了想,起身來到殿上,盈盈一拜。

    貴妃關切的問:“三娘,可有傷到?”

    “勞娘娘關心,臣女無事。”段嫣想到剛剛過來時,見幾艘畫舫緩緩往這邊駛來,心中有主意,“娘娘,臣女詩詞歌賦很尋常,就不獻醜了。不過,臣女琴藝還可入耳。”

    貴妃笑道:“早就聽大娘提起過,三娘琴藝出眾,咱們今天有耳福了。”她吩咐宮女焚香擺琴,段嫣又對著幾位宮妃、公主福了福身,才在琴案前坐下。

    因為殿中有貴女奏琴,廊下的宮中樂師都住了手,蘇顏有些遺憾。她舉杯緩緩啜了口香甜的菊花酒,心道:“這是居然是十年沉釀,用的是杭白菊。可惜,酒曲選得不好,口感上差了些。”一邊分心想著杯中酒,一邊聽著段嫣的琴曲。唔,彈的是高山流水,曲子背得挺熟。山不是山,水不是水,這樣能遇到知音才怪。

    段嫣所料不差,皇帝他們的畫舫確實路過這裡,也能聽到殿中琴音。太子撇嘴道:“這肯定是段三彈的,這麼多年,也多少長進。”

    皇帝瞪了他一眼,中肯的說:“對一個小娘子而言,她也算不錯了。”畢竟各家貴女,學這些不過是閨中樂趣,也沒誰會用這個來生存的。“不過,你怎麼知道這是段家三娘子所奏?”皇帝疑惑的看著兒子。

    太子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俊臉板了起來,“三年前我去長姐府中,聽過一次。”後面的事他沒說,不過皇帝也想起來了。段三娘琴藝其時不錯,不過太子平日所聽都是技藝高超之人所奏之樂,段三娘與他們比肯定不如。他這個兒子又驕傲任性,不會說好聽的哄人,讓人家小姑娘下不來台,被大女兒給訓了。

    雖說他覺得太子的話是不大好,但是他所言也是事實,女兒所為有些過。他打算給太子選妃,長女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小姑子段三娘很適合做太子妃,下了不少功夫。照他看來,段三娘差得遠呢!不過,做不了太子妃,當個良娣、良媛的也還可以。

    皇帝這時好像轉過點彎來,若是太子妃年紀小,他可以選幾個出身好、年紀相當的貴女,入東宮為太子良娣、良媛之類的,又次會耽誤子嗣,又彌補了太子妃年紀小的不足。嗯,這個法子好,他怎麼早沒想到呢?

    這時殿中琴曲又變了,中正和平,中規中矩的。“這是……”皇帝覺得好像聽過,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吳王笑道:“若兒臣沒聽錯,應該是翰林院掌院朱家的二娘子所奏。”之前朱二娘上了一次琴台,他聽過。

    “哦哦,是她。”皇帝側聽細聽,到是沒有錯處,但也只是沒有錯處了。都說琴為心聲,這姑娘一聽就是個極守規矩之人。“還是六郎辯得清楚。”

    皇帝本為以為吳王能聽出朱二娘的琴音,是不是對她有點意思呢?再一細看,吳王到是笑得溫文,眼中卻透著不喜。唉,他這個六兒子,有幾分風流才子的性子,喜好也多,講究也多,風雅以極,應該是看不上太規矩的媳婦。唉,除了太子,就是這個六兒子不好找媳婦了,皇帝很是頭疼。

    “她們那裡熱熱鬧鬧的,咱們也過去看看。”皇帝決定過去轉轉,他笑著轉身,指點著今日來赴宴的少年郎君們,“你們都是大夏的好兒郎,可不能輸給這些小娘子們。”

    這些名門各家的貴公子們,笑得含蓄,也帶得驕傲,“自是不會。”不過,跟些小姑娘比,還是得收著點,贏了也沒多少面子。

    皇帝這裡一動,賈喜就要叫人去告訴了貴妃等人,卻被皇帝攔住了,他打算悄悄過去。太子直鄙視他爹,年紀越大越愛玩。

    水殿之內,朱二娘剛剛彈過一曲,貴妃是知道皇帝比較看好這姑娘,想讓她當太子妃。做為太子的親姨母,再加上還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貴妃就把太子和幾位公主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她如今看朱二娘,便有婆婆看兒媳婦的架式。

    朱二娘是翰林院掌院朱厚常嫡次女,朱家家風嚴謹,對於女兒教導嚴格,朱家兩個女兒的容貌才華或許沒有其余貴女顯眼,但是規矩禮儀品行方面,絕對可以說得上的大夏閨閣女兒中的楷模,要不皇帝也不會把朱二娘列在太子妃侯選人的第一位。

    可惜在准婆婆眼中,再好的女兒都配不上自己兒子,特別這個兒子還是一國太子的時候。再加上貴妃與娘家人商議過,想讓太子再娶杜家的女兒。能做太子妃最好,若是做不了太子妃,良娣、良媛的也行。這樣看來,有個性情寬容的太子妃就很重要了。

    貴妃挑剔的打量著朱二娘,她容貌在一眾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中,確屬尋常,但是氣質端莊沉靜,一言一行都似拿尺子量過般精准,再苛刻的眼光,也尋不出半點錯處。朱二娘看起來到是能做個好主母,觀她行事,就知這姑娘把名聲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不大會嫉妒得寵的妾室。還有,這樣妻子大部分不會得丈夫的寵愛,特別是那個任性的太子。可是也有不好的,朱二娘這樣的太子妃或是皇後,不在乎寵愛,只在意名聲,又會事事周全,很少出錯,位置也會坐得很穩,這就先難辦了。

    貴妃心裡翻來覆去的比較的時候,一直都沒什麼動靜的賢妃開口了,“怪不得京中都說朱家的女郎是閨閣女兒的典範呢,果然端莊雍容。”賢妃笑著誇道。她兒媳婦沒了,自然要給兒子再尋個好的,瞧著朱二娘不錯,比她之前的兒媳婦要穩重得多。不過,賢妃也聽到點風聲,朱二娘好像皇帝要配給太子,真是有點可惜。

    貴妃笑道:“我看比不上你們李家的閨女,前天我還見到阿蓉了,生得好可人的模樣。”她就算不太滿意朱二娘,也不能讓賢妃往她身上拉仇恨。

    貴妃、賢妃兩人打著機鋒,朱二娘面容沉靜,似無所覺,姿態標准的行了禮,退回原位坐下。

    淑妃笑道:“坐了好半天,就沒人想跳個舞麼?”夏人宴飲,當眾邀歌、起舞非常普遍,這也是各家小娘子們重點培訓的內容。

    劉春嬌一拉妹妹,兩人同時來到殿中行禮,“臣女與妹妹跳上一曲,請娘娘和公主們莫要笑話。”她們琴棋書畫都不怎麼樣,但是舞卻跳得極好,兩姐妹生得很像,都穿得鮮艷的衣裙,旋轉起來,宛若一雙芍藥花,開於殿中。

    皇帝帶著兒子、近身大臣還有各家少郎君們進來時,正好見到這一幕。等舞曲停下,他撫掌大笑,“這是子業家的女郎吧,跳的好,跳得好!”

    貴妃等人這才起身迎駕,“陛下。”

    “都平身,別因為朕來了就拘束。”皇帝到了上首坐下,貴妃讓人取了金杯過來,親自給皇帝滿了一杯酒,笑道:“我們這才得了好詩好詞,正要請聖人來斷個高下,可巧您就來了。”

    皇帝心情很好,“不忙,不忙,這些小子們還未出手呢。”

    淑妃笑言:“依臣妾看,少郎君們也未必比得上我們女郎呢。”

    皇帝衝著少年們擠了擠眼睛,神色間帶了些孩童般的頑皮,“聽到沒,一會兒你們要是輸了,就罰你們宴後給小娘子們牽馬去。”

    眾少年哄然大笑,“若依聖人所言,咱們就認輸吧!”

    “美得你們!”皇帝瞪大了眼睛,假意惱道:“不給朕拿來魁首,朕讓你們老子打你們手板!”

    四皇子齊王大笑,“能給美人牽馬,挨打也甘願!”

    皇帝斜他一眼,“你過來,朕現在就揍你,省得你給朕丟臉。”

    四皇子縮了縮脖,“兒子盡力就是。”

    “哼。”皇帝壓下了起刺兒的兒子,扭頭問貴妃她們,“你們得的好詩好詞呢,快拿來朕瞧瞧。”

    長樂公主笑道:“兒臣讓他們去譜曲,這就唱給父皇聽。不過……”她轉著手中的酒杯,歪著頭,嬌俏的問:“若是我們贏了,父皇可有什麼獎賞。”

    皇帝很大方的揮手,“今日的魁首,朕准他一件事!”這個獎勵可不小,一時間無論少年還是少女都精神了起來,一直呆在角落中,有些無聊的蘇顏,聞言也放下了杯子,終於有了些興趣。

    長樂公主道:“父皇可別賴皮。”說完,拍了拍手,一個衣飾華麗的女子慢慢入內,站在殿中的女子,她其貌不揚,卻有一把好嗓子,再加上新曲新詞,眾人一進間都聽住了。

    皇帝也不禁拍案贊嘆,“果然詩好詞好。”

    長樂公主率先笑道:“這是七娘才作的詩,是兒臣讓他們配的曲。”剛剛所唱的正是蘇容的詩“七娘?”

    “蘇家七娘。”

    皇帝到是見過蘇容,聞言目光落在蘇容身上,見她生得雪膚花貌,身姿若柳,不由捋著胡子對蘇周誠笑道:“天下的名花都生在你們蘇家了。”

    蘇周誠呵呵一笑,沒說話。他現在怕死了皇帝惦記他閨女,巴不得讓他多注意侄女,反正父親和大哥都想讓七娘入東宮為太子妃。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9:48 AM

   第四十六章 賞花宴(四)

    皇帝不過隨意說笑兩句,他此時對小姑娘們作所的詩詞還真有了些興趣,便對貴妃伸手道:“給我看看你們的佳作。”

    小姑娘們還是有不少做詩填詞的,大多都是沒多少野心,也不想太過出頭,平平常常的寫了一首交差。

    皇帝翻得很快,拿出其中四篇,“這幾個都不錯。”單指其中兩篇詩與詞道,“這兩個難分上下啊。”

    “詩是蘇家七娘所作,詞是何人所填?”

    王書筠大大方方的起身,至殿中行禮,“是臣女所填。”

    坐在皇帝身邊的貴妃悄聲說了王書筠的身世,皇帝笑道:“看來今天的才女不少,到是跟這些小子們旗鼓相當啊。”

    他側頭看向少年們,慢悠悠的飲了一口酒,調笑道:“看來,你們要輸了。”

    齊王跳了起來,“怎麼會,六弟和十一郎都在,我們怎麼會輸。”

    皇帝瞪了他一眼,“光指著別人,朕要你何用?”

    二皇子安王起身笑道:“四弟新學了一套劍法,不給父皇看看麼?”四皇子好武輕文,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還請二哥奏琴!”四皇子也不謙虛,叫侍衛取了劍,將袍角撩起掖在腰間,作了起手式。

    二皇子安王在琴案前坐好,兩眼微閉,雄壯的樂聲響起的同時,齊王的劍也動了。

    不得不說,齊王的劍確實好,安王的琴更好,兩者相得宜章。待音琴絕,齊王收式,面不紅氣不喘的對皇帝拱手行禮,死皮賴臉的問:“父皇,兒子的劍法還入眼吧。”

    皇帝其時很滿意,只是看齊王的樣子,又不想如他的意,便板著臉哼一聲:“總算不太丟人,你得好好謝謝你二哥,他的琴才是真的好。”

    齊王笑嘻嘻的去搭安王的肩,“二哥,明天小弟請你喝酒。”

    兩位皇子起了頭,在坐的少年公子們,也各展所長,或賦詩或填詞。小娘子們也不示弱,彈琵琶的、彈箜篌的,還有跳舞的,劉春嬌居然還舞了一套劍,雖不及齊王,卻也別有嫵媚之姿,博得一陣掌聲。

    “你們這些小子,可要加把勁兒,別讓小娘子們給比下去。”皇帝還在一邊加油添火,一聽自己可能要跟一群小娘子打平,少年們臉上都有些不大好看。不過剛剛都看過蘇容的詩與王書筠的詞之後,他們好像還有點及不上。夏人好美人,同樣喜歡崇尚有才華的人,一時間眾少年們,包括幾位皇子,看向蘇容和王書筠的目光,都有些灼熱。

    皇帝又翻了一遍花箋,沒發現字寫得特別的好的小姑娘。他側頭問蘇周誠:“你家女公子的詩作,我怎麼沒看到?”聽太傅講,蘇家十娘的字已趕得上陸少傅了,與蘇周誠比也不遜色。

    淑妃笑道:“我們也沒說一定要所有的小娘子都做詩填詞的,不過是憑著喜好來。”

    德妃淡淡一笑,“之前,新安到是說起過,蘇家十娘琴藝出眾。”

    蘇周誠連忙攔了一句,“小女才藝粗鄙,當不得娘娘之言。”呵呵,他閨女挑了個角落坐,都有狼眼時不時往那裡看,真要再出頭彈琴,他還能藏住閨女麼。

    “蘇僕射可是咱們大夏有名的才子,想來其女必定不凡,剛才所言不過是謙虛罷了。”德妃打聽過蘇顏,知道她從沒在眾人面前展示過才華,今日又見蘇周誠的舉動,更是覺得蘇顏除了那張臉之外,應該沒什麼拿得出手的。

    湖陽公主此時笑道:“阿爹,剛剛三妹特意讓人譜的曲,我們才聽了一首。”

    皇帝還是比較寵愛皇後所出的幾個公主的,聞言笑道:“是朕的不是,打斷你們的雅性了,來,接著唱。”

    新詞新曲,皇帝半眯著眼睛,手還輕輕打著拍子,很是沉醉。那邊陸霽飲了幾杯酒,詩意大發,揮毫潑墨,一連賦了三首新詩。吳王也不甘勢弱,填了三首小令。兩人各呈御覽之後,皇帝嘆道:“又要讓十一郎奪魁了。”他看了兒子一眼,隨手將陸霽的詩稿遞過去,“六郎終究還是差上一些。”

    陸霽淡然一笑,“吳王殿下若是多出去走走,會比微臣更好。”

    吳王不以為意,他與陸霽關系極好,也常詩書相合,自然知道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只是:“父皇,十一郎的詩稿就歸兒臣了。”

    “混小子,你給朕拿來。”

    “不。”

    淑妃有意幫著兒子,“聖人,今日魁首便是陸郎君了。”

    德妃卻有不同的看法,搖扇輕笑:“十娘還未有佳作,陛下怎可輕言勝負。”她可是特意讓人給那丫頭送的陳年佳釀,若是被她逃過了,可不是太可惜了。

    蘇顏真有些煩德妃,她也不動,精致的下巴輕揚,帶著些驕傲和任性,嬌聲慢語:“詩詞都有人作了,琴舞也都賞了,好似還沒有人作畫,我便來畫上一幅菊花圖吧。”原本,她坐得比較靠後,不大引人注目。這一出聲,殿中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屋中一靜,呼吸可聞。

    嬌麗的少女飲了菊花酒,薄薄的酒韻染上的玉頰,黑琉璃般的眸中仿佛蘊含了滿天星光,唇邊揚起的笑驕傲而恣意。這樣的女孩璀璨奪目,讓人神魂為之而奪。

    太子先是沉醉,後來見人都盯著蘇顏看,他又跟著生氣,十分想大喝一聲,讓人把眼睛都閉上。他開口吩咐道:“去把畫案擺上。”

    蘇顏慢慢起身,神色間還有些漫不經心,伸出纖長的玉手,笑道:“擺兩張。”

    皇帝這時才回神,點了點頭,“照她說的做。”他也想看看,這個被他老師顯擺的女孩想做什麼。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決不只是畫一張畫而已。

    兩張書案並排擺好,都鋪好了畫紙。蘇顏隨意選了兩只筆,一手拿了一只,往兩個書案中間一站,雙手同時落下。

    她這是要兩手同時作畫?這下連皇帝都站了起來,蘇周誠一捂臉,他閨女好像有點喝醉了。

    蘇顏看起來十分輕松,就算是兩幅畫同時進行,她的動作也如行雲流水一般。皇帝幾步行到案邊,嘴巴不自覺的張開了。見皇帝動了,太子、嬪妃並公主、皇子們也都起了身,松松了圍了一圈,見到蘇顏所畫,也跟皇帝一般,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皇帝以一種嶄新的目光打量著蘇顏,暗自贊嘆,小丫頭了不得啊,兩畫同作,居然畫得還不一樣。一幅人物,一幅菊花。

    畫中人是個倚欄而坐的少女,雖只見側顏,已能看出清麗絕俗之美。花是名菊,半開半閉玉芙蓉,其葉之上,尤帶夜間凝結的秋露。

    皇帝才想誇一聲,就被太子拉了一把,還用眼神示意他爹,別打擾人家,惹得皇帝瞪了兒子一眼。

    隨著畫作漸成,皇帝的嘴巴就越難合攏。這姑娘,還真是兩手同時進行,而且絲毫不亂。不只是他,殿中人除蘇周誠之外,誰又不震驚,包括陸霽、包括吳王,以及這殿中的每一個人。大約只有太子,此刻的心情是格外驕傲的,我家十娘就是這麼的棒,哼!

    德妃尤其咬牙,她到是成全這丫頭!不過明明看她喝了不少酒,怎麼半點醉意都沒有?若是陸太傅在這裡,肯定會很自豪的告訴她,他外孫女酒量好著呢!

    不知過了多久,蘇顏將手中的筆放回案上,可愛的歪頭想了想,又重新選了兩只筆,同時在兩副畫上各提了一首七言絕句,方才放下筆,拿掌而笑:“好了!”

    吳王離得近,自蘇顏在提詩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看,此時驚呼出聲,“是回文詩,兩首都是。”

    太子默默的瞪了吳王一眼,親自將兩副掛了起來。眾人觀過畫,贊嘆一番。再讀詩時,果然如吳王所言,是回文詩,一時眾人皆默。半晌過後,皇帝方嘆道:“滿殿君臣才子,不及一女郎。”

    蘇容前世就知道蘇顏才華出眾,畢竟前世上都之中,只有蘇家十娘一位明珠。她卻不知道,這個妹妹還有如此絕活,雙手共書就很難得了,雙手同畫,簡直從未聽聞。王書筠靜默好久,她下意識的往周王看去,果然見周王目光灼灼的盯著蘇顏,不由得心中暗嘆,男人果然都看臉。

    蘇顏所作所為,確實令人難以復制,今日宴中魁首非她莫屬。只是這位女郎卻輕蹙柳眉,看著自己的畫作,似有不滿。

    皇帝才想問問,就聽陸霽道:“畫是一副,詩也是一首。”嘆,如祖父所言,他果然不及表妹。

    什麼?聽了陸霽的話,皇帝第一個反應是回頭去看蘇周誠,見他無奈的點了點頭,連忙叫人把兩副畫放在一起。

    待宮女將兩副畫並排掛起,大家才恍然而悟,合起來是一副淑女觀菊圖。那詩讀起來,也確是一首。但是分開看,也各自成畫,合起來看,也毫無突兀之感。這簡直……完全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偏偏那個震驚眾人的小姑娘,還搖了搖頭,嘆氣道:“到底是偏門之技,偶爾為之,搏人一嘆罷了。其時看來,畫得糟透了。”她回首看向皇帝,“聖人,這畫不好,可以毀了麼。”

    皇帝:……

    殿中其人:……臉好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9:53 AM

    第四十七章 宴後

    毀?為什麼要毀掉?皇帝懵了一會兒之後,果斷略過這個問題,端著一副特別和藹的笑容宣布:“今日魁首便是蘇家十娘。”又了特別不懷好意的掃了坐在左側的那群少年郎,“之前你們誇口,肯定能贏的。”

    少郎君們正忙著看美人、賞畫、讀詩,根本沒功夫看你好麼,陛下!

    聽見皇帝打趣他們,厚著臉皮,笑著拱手,“咱們輸給陸太傅的外孫女,也正常麼。”沒看陸太傅最得意的孫子都認輸了麼,再說輸給這麼美麗的小娘子,輸得心甘情願麼。

    還有動心思的,好像蘇家十娘子未有婚約,回家跟爹娘商量一下,立刻請官媒上門提親。

    太子也暗暗動心思,他要把十娘剛剛的畫,都拿回東宮藏著去,就掛在自己的寢宮裡,天天都能看到。

    哼!沒出息!皇帝斜了少年們一眼,笑問蘇顏,“朕之前說了,今日魁首可以向朕要求一件事。十娘有何所求,但說無妨。”

    蘇顏看著自己的畫被宮人快手快腳的收起,便知道毀了什麼的,是沒有希望了。她微微歪頭想了想,“剛剛聽到樂者中有一人的蕭吹得極好,不知聖人可肯割愛?”

    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提出這種要求來?蘇容覺得特別可惜,忍不住拿眼去看四叔,卻見四叔滿含寵溺的看著自己女兒,沒有一絲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她會如此。

    皇帝也很意外,也有點過意不去,還特意又問了句:“不過是個樂伎,十娘喜歡就領回去。除了這個,你還想要什麼?”那怕要幾盆珍品菊花也行啊,皇帝還真是頭一次這麼迫切的想賜給人家好東西。

    “那就再加上我剛剛喝的佳釀吧。”蘇顏笑得格外甜美,卻讓德妃心中一凜。她讓人換了給蘇顏的酒,雖然並沒有下藥什麼(宮中下藥真的不容易)。但她取的酒,卻不是宮中女眷宴飲時會用的酒,細糾起來,皇帝必定會知道她的用心。

    皇帝哈哈大笑,“還真是先生的外孫女,跟先生的喜好真像,朕准了。”陸太傅也喜歡宮中的美酒,常常來勒索他,想到這點,皇帝就心疼。

    賞花宴過後,皇帝果然送了十壇陳年佳釀給蘇顏,隨著酒一起賞下來的,還有各種綢緞、珠寶,並八盆珍品菊花。

    蘇顏宮中之行,算得上滿載而歸,蘇周誠卻愁得想揪頭發。他可是看到皇帝的眼神了,肯定沒安好心。不行,他得跟老師商量一下。

    晚安,蘇顏讓人取來宮中賜的酒,笑眯眯的給倒了兩杯,一杯給自己,一杯放在了小白面前。小白歪著頭,好奇的打量的酒杯,再抬頭看看蘇顏。見她舉杯慢啜,笑意盈滿星眸,便也學著她的樣子,伸嘴去喝杯中酒。

    “怎麼樣,這十年陳釀不錯吧,入口香甜,回味悠長。”蘇顏笑得意味深長。

    小白才不懂這些,它就是覺得這個不錯,喝完了還想喝,在酒杯見底,它再也喝不到的時候,伸頭過去撒嬌的蹭了蹭蘇顏的小臉,見她沒完應,又蹭了蹭,嘴裡還討好的“咕咕”叫著。

    蘇顏伸手摸摸它的頭,笑著又給它倒了一杯。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跟小白把一壺酒分享得干干淨淨,她神態慵懶的往後靠在椅中,笑看著小白在桌上畫圈。

    小白這會眼睛半閉半合,爪子都支撐不住身體,連翅膀都用了,還是站得東倒西歪的,勉強找准蘇顏的位置,如同往日那般對著她叫了一聲,道了晚安,就整個歪倒在桌上,睡死過去。

    “十娘,夜深了。”青雲輕聲道。

    蘇顏掩唇打了個可愛的小哈欠,吩咐了句,“把小白送回它的窩裡,晚上也看著它點。”也上了床,鑽進被子裡,很快就睡熟了。

    夜已深,太極宮的皇帝卻還未睡,他穿著寢衣,斜靠在龍床上,手中拿了卷書,慢慢翻看著。

    “聖人,今天宴上只有蘇家十娘子所飲的酒是陳釀。”一個面目很是平常的太監,小聲的站在龍床邊上彙報今日賞花宴上的事。

    皇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德妃想讓蘇十娘酒醉出醜,卻沒想到反而成全了她是麼?德妃此舉不算蠢,奈何碰到酒仙教出來的小酒仙,完全失算了。”

    “你說,德妃心眼兒這麼多,朕也算聰慧,怎麼新安那丫頭就這麼蠢呢?她這是像誰呢?”皇帝自言自語的道。

    旁邊的太監垂著頭,也不出聲。

    好在皇帝沒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結,提了一句就過去,接著問賞花宴上的事,“接著說。”

    “今日來的各家貴女,大多裙有六福,拖地五寸余。段家、杜家、李家的小娘子,裙有八福,段三娘子的間色裙而有十破之多。唯有蘇家十娘子,裙不過三福,及地一寸有余……”

    聽到這裡,皇帝突然問了一句,“蘇十娘平日便是如此,還是今日進宮才作此裝扮的。”

    那太監顯然對這些小娘子們有過了解,想也未想的便答道:“平日也是如此。”

    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低語了一句,“難得……”

    那太監及手下顯然對賞花宴中某些姑娘著重觀察過,不止她們衣飾打扮,甚至言性舉止都說的一清二楚。“段三娘與朱二娘就才德之事偶有爭執;趙御史家的三娘子性情高潔;杜家五娘子與太子殿下偶遇,離開時,面上似有淚痕……”

    “王甲,你說,這些小娘子誰比較適合當太子妃?”皇帝心血來潮的問了一句。

    王甲身上冒出一陣冷汗,頭垂得更低,“聖人,這不是老奴該說的。”

    “唉,你就是太老實了,咱們私下裡聊聊麼。”皇帝輕松的擺了擺手。

    王甲自然不肯多言,皇帝再問,他就裝死。最後弄得皇帝沒了興趣,揮揮手讓他下去了。待王甲自寢宮出來,才抖著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快步隱入黑暗之中。

    賈喜、賈樂守在寢宮門口,看著王甲出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卻都沒說話,默默的聽著寢宮裡的動靜。

    “來人,去傳貴妃來伴駕。”皇帝突然在屋中說話,賈喜連忙帶進去,賈樂自然去貴妃宮中傳旨。

    貴妃杜氏本已睡下了,突然接到旨意,還有些奇怪,她邊梳妝邊問近身女官,“好好的,怎麼半夜招本宮?”

    “聖人定是想娘娘了。”宮女說著好話。

    這話貴妃自然是愛聽,她嬌嗔的瞪了宮女一眼,“就你知道的多。”其時兩人都知道,這深宮之中,最不能期待的就是帝王的愛情。如她們這些宮妃,期盼著帝王的寵愛,又不敢於過依賴帝王的寵愛。家族、孩子,才是她們能在宮中站穩腳根的基礎。

    貴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入宮這麼多年了,也未有一兒半女的。”

    “娘娘還有太子殿下和幾位公主。”

    “呵呵。”貴妃笑得有些苦。她當日入宮就是貴妃,四妃之首,滿後宮也只在皇後一人之下。當時她是怎麼想的來著,奪得聖人寵愛,再生下兒子,等姐姐死後,扶正為後。這麼多年過去,什麼夢都醒了。

    姐姐臨終說,是她求聖人接她進宮,好照顧年幼的太子。可是太子有聖人親自照看,這麼多年到她宮中的時候都有限。將來聖人西去,太子繼位,她這樣無子的嬪妃,怕是只有出家一條路了。

    宮女見貴妃如此,都不敢再說笑,手上動作加快,很快就將貴妃打扮得跟朵花似的,才扶著她出門乘車,往太極殿方向而去。

    “什麼?聖人招了貴妃?”德妃靠在床上,一直都沒睡。腦子裡一直出現蘇顏在殿中的那一笑,不住的問自己,蘇顏那丫頭特意在聖人面前提到酒,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待聽到這個消息,她立刻坐直了身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呢?”越想越覺得心中不安,德妃覺得她今天心火有些盛,行事太過草率。

    “明日去招太醫,就說本宮不舒服。”這個時候,她還是病一病,躲一躲的好。

    第二日晨起,天氣極好,秋高氣爽,皇帝一早起來就聽說德妃病了,淡淡笑道:“既然病了,就好好養著吧。”又對貴妃道:“四娘那丫頭就交給你了,眼看著就要出嫁的人,也該收收心,好好學學怎麼做人家媳婦。”

    伺候他穿衣的貴妃連忙福身應了一聲,“是,臣妾一定會好好教導四娘的。”昨天晚上皇帝招她來,就明說了,要她教導新安公主一段時間。昨日宴上的事,身為四妃之一,她當然也知道。只是,蘇十娘太出眾,有人手出壓她一壓也好。

    說句實話,貴妃寧願朱二娘做太子妃,也不願皇帝選蘇十娘。蘇十娘容色太過耀人,別的女子站在她身邊都會淪為陪襯。太子若娶了她,眼裡哪還看得見別人。可經昨日一事,皇帝顯然有些改主意了,不然今日就不會讓她來教導新安公主。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她得跟父母兄長好好商議一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9:56 A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6-10-21 09:56 AM 編輯

    第四十八章 過慮

    後宮中暗潮漸起,蘇顏的心情卻很不錯。早晨起來,小白頑強的醒來,歪歪斜斜的撲棱了出去,在幾個丫鬟的笑聲中,直接扎進草叢中,半天沒飛起來。

    蘇顏是在丫鬟的笑聲中醒來的,抬手挑起帳幔,見窗子開著,笑問了句:“小白醒了?”

    含芳笑道:“醒了,就是飛得……哈哈,您自己來看吧。”

    蘇顏隨意披了件薄披風,走到窗風,果然見最近有些發圓的小白,艱難的飛出直線,時不時撲棱著翅膀落在草叢裡亂蹦。好容易,它銜了枝秋芙蓉回來,轉了好幾圈,都沒鑽進窗子,沮喪的落在窗前,委屈的衝著蘇顏只叫。

    “哈哈哈哈……”蘇顏笑得格外開心。

    小白一下把頭埋進翅膀裡,轉身把屁股對著蘇顏:你這個負心人,它傷心了。

    蘇顏趴在窗邊,柔聲哄它:“小白,乖,姐姐最喜歡你了。”

    小白動了動翅膀,沒轉身!才不要被你幾句甜言蜜語就哄好,人家是只有原則的鳥。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一會兒我讓人給你准備新鮮的鹿肉。”

    “嘎……嘎……”小白偷偷歪頭瞄了瞄窗內的少女,輕叫了兩聲。

    蘇顏了解的點頭,“好,就兩盤。”

    “咕咕……”小白歡快的銜了秋芙蓉,努力飛進窗內,討好的把花送她身邊,小腦袋在她頰連蹭了又蹭。

    每次苑娘看到小白跟蘇顏親熱的時候,都是提心吊膽的,恨不能衝上去把她們分開。今天也不例外,“十娘,時間不早了,該去給娘子請安了。”

    蘇顏遺憾的抱抱小白,伸手捏捏它彎月狀的堅硬的喙,“你乖乖的再睡一會兒,不許跟著我,不然鹿肉就沒有了?”

    小白張了張翅膀,任性的叼著蘇顏的衣服不放。

    “好,讓你選還不成麼?”對上那雙溫馴討好的眼睛,蘇顏心軟得厲害,再一次妥協。

    大開的首飾盒,放著各種金釵、銀釵、金簪、玉簪,小白左歪歪頭,右歪歪頭,來著看了個遍之後,才叼了一只累絲金鳳掛珠釵和金菊花二面寶石耳墜的出來,放在青雲手裡。

    蘇顏無奈得很,扭身點了點小白,“除了金的還是金的,你就不能選個別的?財迷!”這只鷹是個財迷,從來只會選金光閃閃的首飾,別的都不屑。自從養了它之後,蘇顏就再沒帶過其他的首飾。

    話雖如此,她還是讓青雲給自己帶上了小白選出的首飾,小白這才滿意的回了自己的窩呆著,等著吃早飯。

    蘇顏到了青園之後,發現自己老爹面色有點憔悴,便擔心的問:“阿爹臉色不好,可是身體不適?”

    蘇周誠那是愁的,只是不大好跟女兒說,只能含糊道:“最近公事忙,有些累了。”

    陸氏才不管他,叫過女兒,“阿姝,來。”

    “阿娘?”蘇顏帶著一臉的問號湊到陸氏身邊,她娘好久沒有這麼嚴肅過了。上次這麼嚴肅,還是在吳郡有人特意往她大哥床上送女孩子,被她娘當場抓住的時候。

    陸氏先跟丈夫道:“夫君先去上朝吧。”她昨天聽丈夫說,她閨女在賞花宴上大敗群英,獨占鰲頭,又是驕傲又是心慌。

    蘇周誠以眼神示意妻子,“女兒還小,你要慢慢跟她擺事實講道理,不要過於強硬。”

    陸氏一個眼鋒過去,蘇周誠立刻起身,“阿姝乖,要聽你阿娘的話哈。”說完,一步三回頭的蹭出屋去。

    丈夫出去後,陸氏又叫屋裡伺候的人都下去。她這麼鄭重,到令蘇顏有些不安,乖乖的坐在那裡,努力回想自己最近這段時間都有哪些行為,突破了她娘的底限。

    “阿姝。”

    “阿娘。”蘇顏衝陸氏乖巧的笑著,“我最近一直很乖的。”可不是,除了宮中的賞花宴之外,她一直在家裡努力學習來著。

    “嗯,我知道。”陸氏好笑的摸了摸女兒的頭,“阿姝,你跟阿娘說實話,你跟太子怎麼樣?”

    蘇顏被問得一頭霧水,纖白的小手指著自己,驚訝的問:“我和太子?”這是怎麼聯系到一起的,除碰到幾次,說了兩次話之外,再沒有什麼?哦,不對,還有一只賴上她的白鷹,可這又不是她主動要來的。

    “對,你和太子。”

    “就是說了兩句話啊。”

    “阿姝,你想做太子妃麼?”陸氏干脆挑明了問女兒。

    蘇顏眨了眨眼,“阿娘,這個不是咱們說的算的吧?”太子妃不是得聖人選麼,上都的貴女那麼多。就她知道的,盯著太子妃位置的人就有好幾個,其中光太子的各式表妹就有三四個,應該淪不到她的。

    陸氏道:“這些先別管,我只問你,你想做麼?”

    蘇顏情竇未開,她雖奇怪母親為什麼問她這個,還是老實的回答,“太子挺有趣的,做太子妃應該也不錯。”

    得到女兒這個回答,陸氏反到心安了,淡定的又問了一句,“別的人呢?比如十一郎?”

    “表哥?”蘇顏果斷的搖了搖頭,“大舅母更喜歡七姐。”大舅母不想表哥跟自己太親近,又常在自己面前問及七姐,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哼,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要上趕著給舅母挑剔。

    陸氏見女兒一點羞澀的模樣都沒有,反正很大方回答自己的問題,就知道還沒誰能被小丫頭放在心上。她疼愛的摸摸女兒的小臉,“你不是很想進外祖父的書閣麼?你外祖父同意了,准你拿書回來讀。但是,要好好的保管,看完再好好的放回去。”找個小丫頭感興趣的事把她栓在家裡,太子什麼的,都遠一點吧。

    蘇顏驚喜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外祖父的內書閣裡好多古籍珍本,她早就想去看了。只是,內書閣中多是外祖父的珍藏,輕意不許人進去。聽說,當年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伙同他爹兩人偷偷進去了一次,被外祖父拿竹板打出陸家。然後兩人都被外祖父各打了二十手板,還各抄了半年書。

    “當然是真的。”陸氏肯定的點了點頭。她爹敢不同意,她就把珍藏的酒都搬回家,給女兒喝。

    蘇顏高興的一頭鑽進陸氏懷裡,嬌滴滴的撒嬌:“阿娘,你最好了。”

    陸太傅接到女兒的書信,到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賞花宴的事,他自然知道,對於皇帝的打算也能猜到幾分。只是相比女兒女婿的擔心,他對外孫女可能被選為太子妃一事,沒有多少擔心。

    隨著蘇顏慢慢長大,陸太傅對她的終身也一直在琢磨。原來想把外孫女娶回來,再加上十一郎與阿姝兩個,容貌、才華、致趣皆十分相配,若是成婚,必能過得很好。可長媳有自己的小心思,寧肯看上不如阿姝的蘇七娘,也不想選阿姝當兒媳婦。陸太傅雖是一家之長,在這件事上也不好強求。

    除了自己孫子外,他再看上都中的各家郎君,包括聖人的兒子,覺得太子和六王都不錯。女婿擔心的事,他也知道,不就是怕太子將來與聖人父子失和,最後下場不好麼。太子他也教過一段時間,對他的脾氣有所了解,雖驕傲任性,卻也並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關鍵看怎麼教導。

    呵呵,都跟現在東宮那些輔臣似的,天天不錯眼的盯著太子挑錯,一發現有點什麼不對,就上本罵人,甚至當面斥責,非要太子當面認錯,這樣能教得好太子才怪。不過,他教出了當今聖人,對於現在的太子,他就不好多說,免得讓皇帝多想。

    阿姝那小丫頭,心思靈巧,若真做了太子妃,也許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免。

    “阿爹,太子妃、皇後是那麼好當的麼,時時賢惠大度,有苦都得往肚裡咽,還得擺個笑模樣出來,好人都得熬死了。”陸氏知道了她爹的心思,立眉瞪眼的說道。

    陸太傅老神在在的看著抓狂的女兒,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這世上何人不苦?”

    陸太傅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們能保證阿姝將的所嫁之人,待她如珠似寶,終身不二色麼?能保證她將來婆母慈和、小姑溫良、妯娌和睦麼?能保證她將來兒女雙全,平安喜樂麼?”

    陸太傅問一句,夫妻兩個就默默的搖一次頭,待到最後,陸太傅特別無奈的問:“況且,皇帝也沒說一定要選阿姝,你們夫妻著得什麼急?若是皇帝真選了阿姝做太子妃,你們又能做什麼?坑旨不遵?還是為了不讓阿姝當太子妃,提前給她選個人家?”

    蘇周誠和陸氏被陸太傅這麼一問,都垂下了頭,他們確實有過給女兒選個人家的想法。

    “蠢!”陸太傅斜眼看這夫妻兩個,“選個好女婿這麼容易?而且,小丫頭昨兒在宴上顯擺了一把,真正的好人家,也不會來求親的。”明擺著皇帝是為了給兒子挑老婆,宴上表現比較出眾的姑娘家,現在都不會有人求,誰會跟皇帝搶兒媳婦呢。

    “現在,你們兩個要做什麼?還要我說麼?”

    蘇周誠和陸氏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應道:“知道了。”回家好好教閨女,世上的臭男人都不可信,不值得為他們傷心掉眼淚,只要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0:00 AM

    第四十九章 別有心思

    蘇顏完全不知道她爹娘起用了新的教育方案,她剛剛收到了皇帝答應給她的那個善吹蕭的樂伎。

    樂伎被內官送到靖國公府時,蘇顏正在玉堂院內跟丫鬟們一起做胭脂,小白跟在她身邊,像只小尾巴似的。陸家送來的女師之一,最善長這些女子用品的制作,手中有許多秘方。自她入玉堂院之後,就一直在慢慢教給蘇顏身邊的丫鬟。

    待管家派人過來,說宮中內侍送了個樂伎過來,言明是送給十小姐的。

    蘇顏正忙著將花瓣搗碎,隨意抬手理了理鬢發,吩咐道:“木藍去把人接過來吧。”

    “是。”木藍應了一聲,起身向來傳話的嬤嬤走去。

    這個嬤嬤是特意搶了來玉堂院傳話的活,原以為這位十娘子會比七娘子打賞的更多,卻不想她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只叫了身邊一個二等丫鬟跟自己過去接人。她很不自在,又不敢甩臉子得罪十娘身邊的丫頭,只能陪著笑,沒話找話說:“十娘在作什麼?又是花又是草的,院子裡香得很。”

    木藍生得細眉長目,觀之可親,聞言笑道:“十娘閑了,隨意玩玩罷了。”

    那嬤嬤再問,木藍就不肯開口了,她暗自撇了撇嘴,也不再開口。木藍一直掛著溫柔的笑,接了樂伎之後,有禮的道別。等兩人的人影走遠之後,那嬤嬤才啐了一口,很是不甘的去找管事嬤嬤了。

    木藍帶著樂伎回到玉堂院,發現院中多了府中幾個小娘子貼身的丫鬟。她示意樂伎,“你等一下,我去回十娘。”

    屋中,蘇容正在打趣蘇顏,“沒想到,咱家十娘還有這等絕活,平常還藏著不讓咱們知道。”

    蘇雲蘭、蘇雲菊幾個賞花宴並沒有去,一直都有點小情緒,特別是聽說蘇容與蘇顏都得到帝妃的誇贊,在宴上大出風頭之後,怨念更深。

    “十妹妹還真懂得藏拙。”蘇雲蘭似笑非笑的說。

    蘇顏掃了她一眼,滿不在乎的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有何可藏的。”

    蘇雲蘭被這話噎得臉色頓變,用力咬住了紅唇,才沒當場發脾氣。到是蘇容搖頭嘆道:“於十妹而不算什麼,於我等凡俗之人,卻是驚為神技。”

    蘇顏嫣然巧笑,眼波流轉間,秀色奪人,“哪有七姐說得這麼神,不過是小時候習字練畫時玩的小把戲。七姐若是想學,練個三五年,也能與我一般了。”

    “還是算了,我可沒有妹妹這般的耐性。”蘇容連忙笑著擺手。

    話到此時,告一段落,蘇顏才問:“人接過來了?”

    木藍上前兩步回話,“是,就在屋外侯著。”

    蘇顏道:“先把她安頓下來吧。”等這幾位姐姐走了,她再見人也不遲。

    蘇雲菊好奇的問道:“妹妹把誰接來了?”

    蘇容問:“你跟聖人討的樂伎送來了?”

    “嗯。”

    蘇容有了興趣,她輕搖手中的團扇,輕笑道:“能讓妹妹起了心思特意討回來的人,必定不凡,我可得見識一下,不知十妹可舍得?”

    “這有什麼舍不得的。”蘇顏對木藍微微頷首,木藍屈了屈膝,轉身出去了。

    樂伎隨著木藍入門,從容大方的站在屋中,未有半點局促之感。蘇顏上下仔細打理她,見她大約二十五六歲,容貌只能說得上清秀,身上的書卷氣卻很濃,想來出身應該不差,而且受過很好的教導。

    蘇顏道:“你叫什麼名子?”

    “奴叫蕭十一。”女子姿態優雅的屈膝行禮,態度不卑不亢,讓人很難相信,她是宮中樂伎。

    “蕭十一?不好不好。”蘇顏搖了搖頭,“你可以給自己改個名子,或者接著叫這個也行。”

    蘇容突然插言,“不如叫蕭玨。”她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蕭十一,心中泛起軒然大波。她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才是永平二年啊。

    蕭十一面色不變,連聲音都一如剛剛的平和,“女郎若是覺得不好,可以給奴賜名。”

    “那日宴上,女郎做梅花三弄曲,令我心醉,不若暫叫綠萼吧。”蘇顏笑道。既然這女子覺得還不是恢復舊時身份之時,就隨她好了。

    蘇容心裡亂極了,又一次突如其來的變化,她突然對自己計劃也產生不確實感。

    蘇雲芙剛剛已經從蘇容哪裡得知這女子的來歷,她很好奇蕭十一的蕭藝有多好,才能讓蘇顏用聖人的一個承諾換了她來。“十妹,我很想聽聽讓你心醉的曲兒。”

    蘇顏笑道:“她才來咱們家,難免心怯,不若等她熟悉了之後,我再請幾位姐姐來賞曲兒如何?”

    蘇雲芙嬌俏的嘟了嘟紅唇,免為其難的點頭:“那好吧。”

    蘇容此刻有些坐立難安,她迫切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好好理理思緒,“十妹,來了有一會兒,我該回去了,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呢。”

    蘇雲蘭幾人本就是跟著蘇容來的,見她要走,也只能起身告辭,蘇顏送至門口,客氣了一句:“幾位姐姐慢走。”

    蘇容幾人分開之後,蘇雲蘭拉著妹妹到了花園,頓足恨道:“一個兩個都這樣,蘇容就夠討厭了,這個蘇顏比蘇容更可恨。”蘇容為了自己的名聲、臉面,表面對她們幾個都很親熱,而蘇顏呢,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坐。就拿今天來說,連句客氣的邀請都不肯說,簡直就是眼高於頂,半點沒把她們幾個庶女放在眼裡。

    蘇雲芙皺眉道:“四姐,你在十妹面前總是陰陽怪氣的說話,若我是十妹,我也不歡迎你去。”蘇顏對她比對四姐好多了,常會邀她到玉堂院玩。

    “你居然幫著她說話,誰才是你姐姐!”蘇雲蘭大聲道,“不就是總給你些胭脂香粉之類的不值錢的小玩藝,就把你收買了?”

    蘇雲芙很委屈,才想跟自己姐姐好好辯一辯,就見父親的身影出現在姐姐身後,眉頭深鎖,表情很是嚴肅,她心生怯意,連忙低頭行禮,小聲道:“父親安好。”

    蘇周德今日沐休,難得沒跟同僚好友出去宴飲,想在家裡輕松一下。不想他才在園裡清清靜靜了讀了兩卷書,就聽到這一幕。他不由得惱了,平日裡妻子總說四娘心思多,他還當妻子因為四娘的生母,才看四娘姐妹不順眼,現在看來,妻子完全沒說錯。

    “滾回你院裡跪著去,不到晚飯不許起來。”蘇周德冷淡的開口。管教女兒原本是妻子的事兒,他之前怕嫡妻會苛待庶子庶女,不免管得多了一些。看來往日是他錯了,若是按妻子的做法,四娘就不會如此。

    蘇雲蘭在發現父親聽到自己的話後,就已經嚇得半點話都不敢說,得了這一句,頓時季屈的紅了眼睛,咬著唇看了父親一眼,扭頭飛快的跑了。蘇周德眉頭又皺得緊了些,話都不說一句就走,真是沒規矩。

    “行了,你也回去吧。”蘇周德覺得自己得重新考慮一下四女兒的婚事問題,照她這個性格,之前看好的人家怕不是行了,這樣的閨女嫁過去不是聯姻,那是結仇。

    蘇周德拿著書打算去跟自己老婆商量一下關於庶女的教養和出嫁問題,不想正碰到他老爹靖國公。

    “大郎跟我來,正好要叫人去找你。”靖國公衝著兒子招了招手。

    蘇周德乖乖的跟在老爹後面一起去了書房,進了書房,父子兩人落坐,等屋伺候的人都退下後,靖國公沉吟片刻方才開口,“大郎,你覺得七娘和十娘誰更適合做太子妃?”

    蘇周德怔了怔,有些疑惑,之前不是都商量好了麼,讓自己女兒去爭一爭太子妃的位置,怎麼今天父親會問他這麼一句話?難道……

    “阿爹的意思是?”

    “我覺得十娘更合適。”靖國公這段時間一直在暗中收集消息,從太子那次莫名其妙的來到自家,又送了那只白鷹給蘇顏之後,他就一直在關注兩人。在得到賞花宴確切消息之後,靖國公覺得該把蘇顏加上,而且還要大力支持才行。

    蘇周德表示不大接受,“之前阿爹不是說十娘年紀有點小,聖人不會考慮麼?”

    靖國公的手指在案上輕敲,沉聲道:“現在聖人已經開始考慮了。”他可是聽說了,孫女蘇顏在賞花宴上的畫,被太子收入東宮了。若聖人沒有打算選蘇顏為太子妃,那畫怎麼也不可能讓太子拿走的。他就是聽說了這點,才會回來跟大兒子談談,免得他多心。

    事實證明,靖國公對自己兒子很了解,蘇周德確實多心了,也對自己弟弟有了很大的不滿。之前家裡說要爭太子妃的位置,你表現得多清高,一點也不粘手,好像對太子岳父的位置避之為恐不及似的。反過來呢,讓你閨女去跟太子交好,又在宮中宴上大出風頭,連聖人的心思都動搖了,真是好手段啊。

    再有蘇顏那丫頭,小小年紀心眼兒不少,想到自己剛剛還為了她責罰了女兒,蘇周德很是後悔。他就說,四娘自幼也嚴格教養,怎麼會無源無故就討厭侄女呢。看來,大約是侄女確實很過份,才讓她連平日裡的教養都放下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0:04 AM

   第五十章 畫裙

    靖國公對自己兒子了解頗深,見長子的模樣,就知其還是介懷了,他暗嘆一聲,溫言寬慰。蘇周德收斂了心事,做無事狀,哄著靖國公高興了,才告退出了書房,一臉郁郁之色的去了劉氏房裡。

    那邊劉氏聽說丈夫罰了庶女,還在跟自己的奶娘疑惑:“也不知是何事不順,連四娘都罰了。”一時又想到自己女兒,“桃兒,去跟阿悅說,讓她這幾日少往她爹面前去。”

    桃兒這邊才往蘇容院中去,那邊蘇周德就進了院。院中脾女連忙行禮請安,劉氏在屋中聽見也迎了出來,“難得夫君今日清閑,怎麼也沒出去走走。”

    蘇周德對著嫡妻也不好擺臉色,待丫鬟上茶之後,才道:“我有話跟你說。”

    劉氏早就見他臉色不好,只是丈夫不說,她也不問。待屋中伺候的人都下去後,蘇周德才放任自己露出陰郁之色,把靖國公的意思跟妻子說一遍。

    劉氏也不大高興,到不像蘇周德這般介意,只笑著念了句佛:“這樣更好,我真是舍不得阿悅入宮,那宮裡是什麼好去處。”她看了眼丈夫,試探著說了一句:“阿悅也不小了,我瞧著陸家的十一郎不錯。”陸家家風嚴謹,對於族中弟子管束頗嚴,少有紈绔之輩。這一代中,陸霽才貌雙全,更是上都各貴婦眼中最佳女婿人選。

    蘇周德冷笑兩聲,“除了陸家,就沒有好兒郎了?”陸家幾代天子師,朝中半數官員皆出自陸家書院。所謂盛極而衰,陸家也沒幾年好日子過了。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皇帝清算。

    見他如此,劉氏也不好說話了,夫妻兩人各端了茶靜坐不語,屋中靜了下來,好半晌後,蘇周德才開口,“四弟一家回來也有些時候了,你覺得十娘如何?”

    劉氏不知丈夫是什麼意思,只能謹慎的開口:“十娘是個很聰慧的孩子。”

    “呵呵,可不是聰明。”蘇周德冷笑了兩聲,“你以後也多關照些四娘她們,莫讓她們被十娘欺了。”

    劉氏幾乎也想冷笑了,她還不夠關照幾個庶女麼,關照的她們天天跟自己女兒比較,但凡有一點不順心,就敢跟丈夫告狀。

    蘇顏最近有點心煩,她發現四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常常閑著沒事到她的小院裡閑逛。說話到是不怎麼陰陽怪氣了,卻拿出天天裝著一副姐姐範兒教導她。

    就如今日伯父好友舉家歸京,伯父在府中設宴,給好友一家接風。人還未來,她們幾個小姐妹坐在一起閑聊,蘇雲蘭突然對她說:“十妹,今日家中有客,你還是換一身衣裙比較好。這身……”她上下打量了蘇顏兩眼,掩唇輕笑,“有些不大禮貌。”

    不禮貌?這話從何說起?蘇顏低頭看了看自己,杏紅的大袖對襟羅衫,素白綾著墨菊的墨畫裙,沒有半點不妥啊?打量完自己,蘇顏只當蘇雲蘭在發神經,懶得理她。

    五娘蘇雲菊細聲細氣的開口,“四姐,我覺得十妹這身很好呀。”

    蘇雲蘭拿著扇子半掩著臉,輕聲笑道:“十妹都回上都好幾個月了,怎麼不知咱們上都的風尚。你這畫裙,只有兩幅吧。就我所知,咱們上都哪怕是其父出身寒門的娘子,見客的羅裙也要六幅才成。不說她們,就連我院裡的二等丫頭,裙子也要四幅才算有點樣子。”她就差明說,蘇顏這身裝扮比她府裡的丫鬟還寒酸,跟國公府的貴女一點也不相稱。

    “還有,我最近見你總帶金飾,上面連翠也未點……”蘇雲蘭似乎是抓到蘇顏的什麼把柄似的,一開口就停不下來,“十妹若是不清楚上都的風尚,就來問我,可別……”掩唇輕笑的同時,一雙妙目還特意往蘇顏身上看。

    蘇雲芙聽了蘇雲蘭的話,也贊同的點頭,有些憂心的道:“十妹來問我也成。”

    蘇容看了蘇顏身上那件素白綾的畫裙,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顏肯本就沒理蘇雲蘭,她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大家都要用的跟她有關系?偏蘇雲蘭念叨個不停,終於惹煩了她,衝著蘇雲蘭挑眉輕笑,“兩幅裙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穿上的,比如你……”掃了眼蘇雲蘭略顯圓潤的臉和身材,紅唇輕啟,慢慢吐出兩個字,“四姐。”

    雖說大夏審美很是寬松,圓潤型美人也有很多人欣賞,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喜歡腰身纖細如柳的女子。而且人從來都是自己沒有什麼,就更向往什麼。蘇雲蘭就對自己的不夠纖瘦的腰身很不滿意,被蘇顏這麼一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十妹既不受教,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只可惜了四叔、四嬸的名聲。”

    蘇雲蘭被蘇顏氣得不再跟她說話,反而跟蘇雲菊顯擺起了自己的衣飾,什麼這件衣服是阿娘特意給她做,裙子是阿爹新送她的料子做的。還有頭上的點翠首飾,也是阿爹那日給她的。邊說還邊用眼睛去看蘇容,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蘇容知道她爹這兩天對蘇雲蘭姐妹特別好,衣料、首飾送了不知多少,蘇雲蘭為了這個,在她面前顯擺了好些天。她抬手輕理鬢發,耳邊垂下的明珠輕晃,蘇雲蘭的聲音瞬間弱了好幾分。她側頭看向蘇雲蘭,柔柔一笑,“四姐今日這件留仙裙真漂亮。”

    蘇雲蘭不再出聲,她今天這一身衣飾,也頂不上蘇容帶的一對墜,說得再多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好在今天的客人很快就到了,來人姓齊,現任禮部左侍郎,與靖國公世子蘇周德是好友,其父與靖國公是總角之交,故而他今日上門,靖國公府的主人們都在。

    齊侍郎帶著妻子並三子一女過來的,這一家子長得很像。齊侍郎自己白面微須,身材頗為圓潤,笑起來極溫和可親,說話也緩慢柔和。其妻張氏與齊侍郎很有夫妻相,一張圓臉,眼角處有細微的笑紋,唇角上揚,看著特別舒服。

    三位少郎君一看就知道是齊侍郎的親兒子,跟他們爹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跟齊侍郎站在起,如同四個立著的冬瓜。齊家人裡,唯一能看出腰身的,就是他們家的小女兒。小姑娘十四、五歲左右,跟她母親一般,長得一張圓臉,圓眼睛、圓鼻頭,還有一張元寶型的小嘴,看上去極是活潑可愛。

    雙方見過之後,齊侍郎的眼珠子就粘在了蘇顏的裙子上,根本動不了步。他搓了搓手,一臉討好的問:“蘇家侄女,你這裙子上的詩畫,可是太傅親筆?”

    蘇顏含笑點頭,“是,齊伯父好眼力。”她外公詩書畫三絕,可惜輕易不肯許人,早些年還有字畫增人,這些年輕易不肯動筆,日間習作大多都燒掉了,不知多少人捧著黃金千兩只為求得只言片語而不得。

    齊侍郎可是陸太傅的資深腦殘粉,當年憑著死纏亂打的手段混了個記名弟子的身份,曾經為了得到老師的字,跟書童換了衣服,企圖混入書房,好拿到兩張陸太傅寫壞的字畫,被太子和蘇周誠當場抓住,胖湊了一頓。

    還是陸太傅見他心誠,寫了一副小品與他,被他當做傳家寶供起來了,誰都不許動。

    今天他突然在一個小女郎的裙子上看到老師的大作,若不是理智尚存,肯定得使出當年的手段,讓蘇顏把裙子賣他。

    蘇周誠不著痕跡的挪動腳步,擋住了齊侍郎看向女兒裙子的狼眼。齊侍郎下意識的也跟著換位置,滿心只想著,裙子拿不到,多看兩眼也是好的。在眼睛又一次被擋之後,他惱怒的抬頭想罵人,正好對上蘇周誠吟著笑的眼睛,當下“嘿嘿”兩聲,縮了縮脖子,很是委屈不舍的站回他老婆身邊去了。

    張氏尷尬得要死,笑臉都要擺不住了,恨不能捶死自己那個一看到跟陸太傅有關的東西就智商不在線的丈夫。

    “這就是十娘吧,真不愧是先生的外孫女。”張氏就算回京時間還短,對上都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也是大致了解過的。

    蘇顏笑了笑,“齊伯母過獎了。”

    張氏很是惋惜,眼前的少女可能被皇家看上了,不然到是可以求上一求。

    劉氏見丈夫與齊侍郎入內,也親熱的挽了張氏,“快屋裡請。”

    長幼有序,幾個小娘子落在了最後,蘇容也拉著齊娘子的手,一長一短的問她途中瑣事,蘇雲菊跟在蘇雲蘭身邊,壓低了聲音自語道:“陸太傅親自畫的裙子,整個大夏也是獨一份了吧,有這樣一個外祖父真好。”

    她側頭看向蘇雲蘭,嬌笑著問:“你說是不是,四姐。”

    蘇雲蘭的臉一下子全青了,她惡狠狠的瞪蘇雲菊一眼,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蘇雲芙悄悄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她可是聽阿娘說了,阿爹有意把姐姐許給齊侍郎的庶子。今日接風宴,還有另一層意思在。

    蘇雲蘭深吸了口氣,壓下滿心的火氣,抿了抿唇,才彎出一個得體的笑,“可不是,十妹讓人好生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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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國公府人物關系簡表:

    長子:靖國世子蘇周德,妻:劉氏,女兒:四娘蘇雲蘭(庶出),七娘蘇容,八娘蘇雲芙(四娘同母妹)

    三子庶出:蘇周信,妻:羅氏,女兒:五娘蘇雲菊(庶出)

    四子:蘇周誠,妻:陸氏,女兒:十娘蘇顏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0:10 AM

    第五十一章 相約

    接風宴結束,蘇雲蘭陰著臉回了自己的院子,看什麼都不順心,蘭院裡的丫鬟們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生怕哪點做得不好,被四娘罰了。

    孫氏一早就在蘇周德那裡得知他的想法,今天齊侍郎過府,她是沒資格去宴上的,呆在自己房裡坐臥不安,聽到宴席結束,急忙忙的往女兒院中來。

    蘇雲蘭一見孫氏,只覺得萬般委屈湧上心頭,眼圈立刻紅了,“阿娘,我不想嫁齊伯父的兒子。”那男人她也見了,長得又胖又醜,人還木訥,跟自己心中的夫君半點也挨不上邊。再說,那男人還是個庶子,學業聽說也很尋常,真嫁了他,她這一輩子都毀了,在家中姐妹面前半點也抬不起頭來。

    她就算是庶出,也是國公世子的千金,不能跟蘇容似的做個王妃,嫁個三員官家的嫡子總行了吧。再不劑,明年就是大比之年,選個新科進士也比今天那男人強。

    蘇雲蘭越想越委屈,一扭身,拿著帕子捂著臉就哭了起來。

    孫氏被女兒哭得心酸,忙摟了她,溫聲安慰,好半天才止住蘇雲蘭的眼淚。孫氏小心的問:“怎麼,那齊郎君十分不堪麼?”說起來她還是很相信蘇周德的,不可能隨便給女兒選個丈夫。

    “阿娘你沒看到,那男的又胖又醜,說話還有點結巴。阿爹問他十句,才能答上三句,這種男人我嫁來做什麼。”一提到這個蘇雲蘭眼淚又出來了,“我就是庶出,不比七娘,也不該弄個這樣的人來糟蹋我。阿娘你就沒看到,夫人對著齊伯母笑得跟朵花似的,那個親熱,到不像是他們家來求娶,反倒似咱們家上趕著把我塞過去似的,真真是丟死人了。”蘇雲蘭撲到床上,放聲大哭。

    孫氏被女兒這麼一哭,也拿不定主意,只能溫言軟語的把女兒哄好了,才滿腹心事的走了。

    蘇雲蘭覺得這婚事十分不如意,三房的主母羅氏和五娘蘇雲菊卻覺得這婚事不錯。羅氏揮退房中的人,拉著蘇雲菊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你是個什麼打算,跟我說說。”

    羅氏只得了兩個兒子,並未生下女兒,三房的三個女孩子都是庶出。只是前面兩個已經出嫁,只余蘇雲菊還在身邊。因為都是女兒家,教養得好了,嫁個好人家,對自己兒子也是個臂膀,因為羅氏對三個庶女都十分精心,特別是最小的這個女兒,在身邊養得時間多,感情也最深,好些事情都會給她打算。

    蘇雲菊心思靈巧,自小生在國公府裡,又是庶子的庶女,很是早熟。她的生母本就是羅氏的貼身丫鬟,自己又是羅氏養大的,對羅氏這個嫡母十分依賴。只是女孩子臉皮薄,提到自己的婚事,難免羞澀,見羅氏問起,含羞低頭,聲如蚊吶:“女兒都聽母親的。”

    羅氏愛憐的拍拍她,“你不怕害羞,女兒家都得經過這一遭兒。只是女兒嫁人不似男子娶婦,真要是嫁錯了人,得遭心一輩子。”

    蘇雲菊低著頭不肯多言,羅氏輕嘆了口氣,“你阿爹不過是郎中,能給你選的人家有限。今日來的齊侍郎,雖說是寒門子出身,卻十分得聖眷。他的妻子張氏,跟我也算是閨中之友,性子寬厚,斷不會那種難為人的婆婆。齊侍郎也算得上陸太傅的弟子,得太傅教導,家風尚算嚴謹,家中兒郎也都是忠厚上進之輩,除卻相貌尋常些,也算是難得的夫婿人選。”話到這裡,她看了看女兒的神色,想著年少的小娘子都愛俏郎君,怕女兒心中不願意,又多加了一句“要我說,男子相貌尋常些也沒什麼不好,只要他知冷知熱就行。況且,你嫁過去,到有多一半時間是跟婆婆相處,有個寬厚知禮的婆婆比什麼貌比潘安都實在。”

    蘇雲菊到是沒嫌棄別的,只是有一條,“齊侍郎與大伯交好,他們看中的人也是四姐。”像靖國公府這樣的人家,那裡可能姐妹易嫁。

    羅氏“嗤”了一聲,“四娘眼睛高著呢,她可看不上齊侍郎這樣的人家。別說是庶子,就算是嫡子,她尚要考慮呢。”

    “你也別多想,他們要是成了,我自然再另尋好的。若是不成,咱們再談。”羅氏這些年,冷眼看著府裡這些小娘子,早把蘇雲蘭看得透透的,算准她不可能同意這門婚事。

    事情果然照著羅氏的想法來了,蘇雲蘭十分不滿父親給她定的夫婿,跟她娘哭完之後,也不十分見效,沒幾天反而被嫡母叫去訓了一頓,還關了她三天,這讓蘇雲蘭心中怨念更深。

    秋高氣爽日,圍場狩獵時。秋季正是打獵的好時候,皇帝每年都會在這時候,帶著大隊人馬去禁苑行獵。打獵是個熱鬧的事,有幸隨駕的人家,幾乎全家出動。而每年這個時候,也是年輕的少年男女們約會的好日子。每年行獵結束,總會湊成那麼幾對,與行獵的相親成功率相媲美的只有上元佳節了。

    皇帝有好幾個兒子要娶老婆,還有好幾個女兒等著出嫁,故而今年隨獵的人數格外的多。靖國公府聖眷頗隆,駐扎的地方也離皇帝的住處比較近。

    太子早就盼著這一天呢,他自到了禁苑就止不住自己的腳步,見天的出來溜達。可是無關人員碰見了無數,就他最想見的那一個,始終見不到,真是令人郁悶至極。

    “離孤遠些。”太子冷著臉,不勝煩燥的喝斥一直往自己身邊靠的長寧郡君,無視她含淚的眼,撥轉馬頭,用力揮了下鞭子,那馬兒如箭一般竄了出去。太子近衛一見,連忙追在後面,很快一群人就跑遠了。留下咬牙切齒的長寧郡君,發狠的用力抽打自己的馬,奈何她騎的馬與太子的座騎相差甚遠,只能眼看著太子帶人跑遠,自己白吃了一嘴的灰。

    長寧郡君又氣又惱又恨,直接下了馬,讓人把馬栓好,自己揚鞭用力打向自己的坐騎。鞭子抽在馬身上,留上道道血痕。

    馬兒吃疼,長鳴出聲,不安的揚蹄躁動。侍衛怕傷到長寧,連忙過來請她離開。長寧心中恨意難削,鞭子一指自己的馬,直接吩咐,“砍了這不中用的畜生!”

    侍衛皆十分可惜,可是主子的話又不能不聽,出手便有些猶豫。長寧郡君心氣難消,見狀拿著鞭子的手高高揚起,用力抽到侍衛身上,厲聲罵道:“混賬,沒聽到我的話麼!”

    正鬧著,那邊宋琬、段嬌和蘇顏騎著馬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宋琬皺眉喝道:“長寧,你又發的什麼瘋!”她早看長寧郡君不順眼了,特別這段時間,常常找自己麻煩。她娘又讓自己讓著她些,不許跟她起衝突,讓宋琬煩死了。

    長寧郡君一眼就看到了蘇顏,眼睛都紅了。她冷笑道:“蘇十娘,你以為你是誰,敢管我的閑事!”

    “……”無辜被訓的蘇顏好生無奈,她也不知道跟長寧郡君犯了什麼邪,總是在某些時刻偶遇她。

    宋琬特別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說:“你傻了麼,明明是我在說你好麼!”

    長寧郡君哪裡還看得到宋琬,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蘇顏身上,恨不能一鞭子上去,抽花了她的臉,看她還拿什麼勾引太子殿下。“聽說蘇十娘如今是咱們上都第一才女,敢不敢跟我賽一場?”

    蘇顏壓根就不想理她,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沒空。”

    “你有空勾引男人是麼?”長寧郡君說得十分刻薄。

    蘇顏立時就努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冷冷的問:“賽什麼?賽馬麼?”她看了那邊被打得鮮血淋漓的白馬,特別不屑的說:“就憑你剛剛的所為,大概連馬都上不去,你拿什麼跟我比?”

    長寧郡君這時才發現,人家坐在馬上,她站在地上,看人還要仰望,當時就不舒服了,“見到本郡君居然不行禮,蘇十娘你好大的膽子。”

    “呵呵!”蘇顏都懶得回話,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讓長寧郡君氣得頭上青筋暴跳,她才想叫侍衛把蘇顏拿下。就聽宋琬說話了,“表姐是不是傻,聖人早有旨,行獵之時,不必行禮的。”咱們騎馬時,連見了聖人都不用行禮了,見你一個郡君行那門子的禮。

    長寧郡君氣得五內俱焚,她隨意拉了一匹侍衛的馬,就要翻身上去,卻不想那馬十分不馴,若不是侍衛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這會兒肯定已經被掀翻在地了。

    經過這麼一出,長寧郡君到是冷靜了許多,“表妹、蘇十娘,明日咱們賽上一場,你們可敢應?”

    宋琬看著她撇了撇嘴,“你不是總說騎馬特別粗魯麼?”

    “你就說賽不賽吧!”長寧郡君昂著頭,十分驕傲的問。

    宋琬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可以,反正贏你也不費什麼事。”從小一起長大,她表姐騎術爛到什麼程度她還不知道,隨便跑跑就能贏了。

    長寧郡君這才露出一個笑,她側頭看向蘇顏,“你呢,蘇十娘?”

    蘇顏隨意的點了點頭,“隨你,賽就賽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0:34 AM

    第五十二章 秋狩(一)

    夜幕低垂,月華如水般傾瀉而下,給上陽宮披上一屋薄薄的銀色輕衣。

    帝皇寢宮之內,永平帝面沉似水的端坐在書案後,手指在書案上輕敲,過於柔和的聲音裡蘊含了無盡的冷意:“她真是這麼說的?”

    下跪的太監不自覺的把垂著的頭又往下壓了壓,小心的回道:“不敢欺瞞聖人,郡君確實是這麼說的。”

    屋內是長久的沉靜,王甲這會兒連呼吸都放輕了,等了好長時間之後,才聽到一句:“下去吧。”他迅速爬起來,躡手躡腳的退出了殿外。夜間涼風一吹,才覺得已汗透衣衫。

    賈喜同情的看了看王甲,他再也不羨慕王甲比自己更得聖人信任了,他這簡直就是拿著自己生命在伺候,不定哪天皇帝心情不好,就被拉下去砍了腦袋。

    他這裡跑神跑得厲害,冷不防就聽永平帝在屋內叫人,賈喜打了個哆嗦,連忙推門進去,“聖人。”

    永平帝神色平靜的吩咐:“聽說長寧病了,你帶個御醫過去看看。山間陰涼,她身嬌體弱,還是回家中養著吧。”

    賈喜聞言一怔,長寧郡君這是哪裡惹聖人生氣了,秋圍才開始,就被趕回去了。他不怕多言,低聲領命而去。

    寂靜的夜中,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女子凄厲的哭號聲,很快就消了音。值夜的侍衛、太監、宮女悄悄拉了拉衣服,站得更直了些。

    蘇顏是第二天起床之後,才知道長寧郡君生病被送回家的事,看著一臉解氣的半夏,她平靜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接著端著一盤肉絲,去喂小白吃早飯。

    半夏見狀,便知自己有些忘形,連忙垂下了頭,無聲的退到一邊站好。青雲無奈的搖了搖頭,到小娘子身邊伺候這麼久了,半夏怎麼還這樣跳脫。

    “十娘,十娘……”宋琬清脆的聲音由遠而近,沒一會兒就聽外間丫鬟們的問安聲。

    蘇顏不慌不忙的把最後一條肉絲喂給小白,起身去洗了手,才側頭笑道:“你是來告訴我,今天的賽馬取消了麼?”

    “不是。”宋琬得意的晃了晃小腦袋,“再猜。”

    “聖人拿出什麼好東西來當彩頭了?”蘇顏挑了挑眉,細心打量宋琬的表情,輕笑著問:“不會是那柄曜日寶刀吧?”

    宋琬嘟了嘴,“你怎麼猜到的?”

    “你告訴我的。”

    “什麼?我沒說什麼啊?”

    “你臉上都寫滿了。”

    “討厭,人家臉上才沒寫字呢!”

    屋內歡笑方歇,宋琬拉著蘇顏出來,拍著胸脯保證,“十娘,你今天的烤肉,我都包了。”宋琬的爹雖是才子,她和她哥哥卻更像她娘,對於各種玩樂方式無師自通,無一人繼承他們才子爹的好文才。

    蘇顏略略皺眉,“太醫的話你忘了,讓你少吃火烤的東西。”

    “別啊,難得出來打獵,正是吃烤肉的最好時候。我跟你說,烤的鹿肉最好,比羊肉還要鮮。”一提到吃,宋琬整個人都巴到蘇顏身上,眼睛亮晶晶的發著光,一臉垂涎欲滴的表情。

    “喂,口水別滴到我身上。”蘇顏好笑的伸出食指抵住宋琬的腦門,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說好了,只這幾天,狩獵結束,你就忌口。”

    宋琬舉手鄭重表示,一定會聽蘇顏的話,然後扯著她的袖子,滿臉討好的笑,“把你的廚娘借來用用唄。”十娘的廚娘手藝絕對一流,做出來的食物,讓人吃了還想再吃。

    蘇顏揚眉淺笑,“看你今天的收獲了。”

    宋琬信心滿滿,“放心!”

    大夏尚武風氣濃厚,每年秋狩第一日,皇帝都會拿出彩頭。今年拿出的是曜日寶刀,還許下承諾,狩獵第一的,寶刀就歸他。一時間,蘇顏覺得那些武將的眼睛都綠了。

    簡單的儀式過後,隨著皇帝一聲令下,如雷般的馬蹄聲響起,人群四散而去,很快就沒入叢林中,失去蹤影,偶爾能聽到林間獸吼犬吠。

    永平帝也躍躍欲試,他笑著對身著騎裝,英姿颯爽的女眷道:“都去試試身手,沒准能跟十娘一般,贏了那些男兒,將寶刀帶回家。”

    女眷之中騎射好的不少,聽見皇帝的話,都笑了出來,場中鶯聲燕語此起彼伏,“聖人說話算數?”“聖人此話當真?”

    “算數!當真!寶刀就在這裡,看你們的本事了。”永平帝說完大笑出聲,帶著近侍摧馬往之前看好的小路跑了過去。

    宋琬拍著胸脯道:“十娘,你把廚娘准備好,等我回來啊。”

    蘇顏還未說話,旁邊便有人說話,“蘇十娘,敢不敢跟本宮比一比。”

    蘇顏扭頭看去,身著大紅騎馬裝的陽安公主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怎麼個比法?”

    “看誰打到的獵物最多,最大。”陽安公主一指那邊,幾乎各家的女郎都在,“她們都同意了,只差你和琬琬。”

    “成。”蘇顏隨意的點了點頭,騎射她雖不十分精通,應付今天的事也還可以。

    蘇顏同意了,宋琬自然也願意,甚至她還拉著蘇顏,要跟她一組。

    “我這方面不如你精通,跟著你到連累了你。不如咱們分開走,我可還等著你答應我的晚飯呢。”蘇顏搖頭道。

    宋琬想了想,“你說的也對,那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她身邊的侍衛幾乎每天跟都她來秋狩,經驗極多,宋琬給蘇顏留下四個,才不放心的走了。

    段嫣面無表情的盯著蘇顏步入叢林的背景,才轉頭看向圍在身邊的七、八個少女,“若我能贏了蘇十娘,必會好好酬謝姐妹們。”

    幾個少女連連謙虛,“咱們是好姐妹,不幫你幫誰。”

    “我也早看蘇十娘不順眼了,正好給她個教訓。”

    “就是,真以為自己能穩壓咱們一頭,想得美!”

    段嫣這才有了些笑意,“那說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就過來。”說完,她帶著自己的侍衛走了。

    那群少女見段嫣離去,互相看了一眼,才三三兩兩的結伴離去。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0:40 AM

   第五十三章 秋狩(二)

    金秋時節,林間染上深深淺淺的黃,與蒼翠交相輝映,繪出一幅瑰麗多姿的秋景。蘇顏騎著馬慢步林間,她本不善行獵,也沒打算打到獵物,只想就近感覺一下山間林中的秋色。

    護在蘇顏身邊的侍衛,本來個個摩拳擦掌的准備大顯身手,卻不想自家小娘子一幅信步閑游的模樣,半點不像來行獵的。還有小娘子養的那只叫小白的鷹,也不像別人養的那般,跟著主人飛在空中,而是得意的蹲在馬背上,時不時的還會蹭蹭女主人的背。

    有侍衛拿眼去看隊長,想著是不是去請示一下,答應了公主要比賽呢。小娘子不會打獵也沒什麼,有他們在啊!他們打來的,也都算自家小娘子的。

    近衛隊長老神在在的騎在馬上,分出一多半的心神看著周圍,完全沒理會手下的意思。他們這些侍衛保證十娘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務,其余的都可以放放。照他看來,如小娘子這般老老實實的才好,不容易有危險,省了他們多少心。真跟其他好動的貴女似的,興奮的縱馬往林子裡鑽,也不看周圍,隨意拿箭就射,想要保證她們的安全,得操老心了。至於那只白鷹,本就是太子送給十娘的寵物,不會打獵也沒什麼。

    山間秋色看得蘇顏心滿意足,她已經在想該怎麼樣把這濃郁的秋色繪於筆端。似這般山林秋色為題的畫,尺幅頗大,常會連著畫上幾幅。蘇顏早就把跟公主比賽的事給忘到腦後去了,只想多看看,再多看看,盡量多看些不同的景物。

    林間土地松軟,馬蹄落下未有半點聲息,再加上蘇顏除了小白,也沒帶獵犬,一行人走在山林間幾乎寂靜無聲。

    突然蘇顏勒緊韁繩,水盈盈的妙目往矮叢中看去。隨行的侍衛還以為怎麼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灌木叢中,依稀可見雉雞艷麗的羽毛。侍衛眼睛立刻亮了,彎弓搭箭,就想下手。

    蘇顏連忙擺手,止住侍衛的動作。她翻身下馬,打算過去看看。說起來,她還沒真沒過野生的雉雞是什麼樣子的。

    站在馬背上的小白,在蘇顏下馬之後,就歪著頭看著她,大約是誤會了蘇顏的意思,它突然飛起,侍衛們只覺得眼前白影閃過,灌木叢裡伴隨著驚慌的雞叫飛舞著雉雞漂亮的羽毛。等小白再次飛起的時候,尖利的爪子抓著一只雉雞。它在眾人頭上盤旋了一圈之後,將雉雞扔在已經呆住的蘇顏面前後,乖巧的站回馬背,衝著蘇顏得意的鳴叫。

    蘇顏的角度站得特別的好,剛剛小白抓雉雞的一幕被她看了個清清楚楚,當下人就木了。直到雉雞被扔在她面前,蘇顏才回過神。她呆呆的看了看死掉的雉雞,再看看得意的呼扇著翅膀的小白,好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小白,真厲害。”

    “嘎……”小白得意的鳴叫。

    蘇顏看看雉雞,吩咐侍衛,“帶上吧,這是小白的獵物。”

    打從這次開始,小白跟吃了興奮劑似的,干脆也不回馬背上站著了,飛在空中,落在樹上,時不時的就衝出去,抓只獵物回來扔在蘇顏的馬前,其中兔子居多,有一次還抓了只小鹿回來。這只鷹每次回來,都會在眾人頭上盤旋一圈,顯擺一下。不知不覺間,侍衛們的馬上,都掛了不少獵物,大多都是小白抓回來的。

    蘇顏見狀笑道:“這回我不用擔心落第被罰了。”

    山林間,有一處水潭,一道小型瀑布不斷將水注入水潭。潭水清可見底,水中無數游魚嬉戲,其中多是一種細長的銀白色小魚。侍衛隊長一見就樂了,對在潭邊坐下的蘇顏道:“十娘,這水中銀魚是此處特產,刺少肉鮮,烤來吃最好了,待屬下捉些回去,給十娘賞鮮。”

    蘇顏姑娘對吃也很感興趣,她欣然頷首,甚至饒有興趣的問:“要下水去捉麼?”語氣興致勃勃,大有自己也想試驗一翻的樣子。

    “不,不下水,我們帶細網了。”侍衛們不比蘇顏,頭一次到此,他們跟著主人家不知來過這裡多少次了,對禁苑特產熟悉得很,該准備的都准備好了,特別是宋琬借給蘇顏的那個四侍衛,地頭更熟。

    因為蘇顏打算在這裡休息一下,不比在山林間危險多,侍衛們留下一半護衛順便捕魚,另外一半沒入叢林間,打算多打些獵物回去。

    蘇顏坐在水潭邊,好奇的看著侍衛撒網捕魚。小白才飛出去了,不知去哪裡捕獵物。剛剛它帶回來條蛇,把蘇顏嚇了一大跳,被教育了好一會兒,才蔫頭耷腦的飛走了。山間空氣本就濕潤,更何況是在水邊,這讓蘇顏感覺十分舒服。就在大家都很放松的時候,變故突生。

    先是兩團毛茸茸的毛球從矮叢間滾了出來,正好就在離蘇顏不遠的地方,讓她好奇的瞪大水眸。那是兩只貓?走路尚還走不好,有些跌跌撞撞的,懵懂的眼睛看著蘇顏,她都能感覺到其中好奇的意味。

    侍衛隊長率先警覺起來,幾步趕到蘇顏身邊,將她護住,緊張的臉色都變了,“是老虎崽子。”小老虎在附近,意味著母虎就不會很遠。野獸護崽兒,看到他們,攻擊會更瘋狂。侍衛隊長雖有把握能弄死母虎,但是眼下十娘的安危最重要,他穩住心神,沉著的道:“十娘,小虎在這裡,母虎不會遠,屬下護著您先走。”

    小老虎真的很可愛,她還是頭一次看到,蘇顏心中有些可惜,卻還是順從的起了身,在護衛的包圍下,慢慢往剛剛拴馬處撤走。

    “附近真有老虎,馬怎麼沒反應?”侍衛有些不解,動物比人的感官更靈敏,有老虎在附近,他們的馬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

    小老虎大約是見它們感興趣的人要走了,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邁著小短腿就奔著蘇顏跑了過來。

    “媽的……”侍衛盯著咬住蘇顏披風下擺兩只毛團子,用力握緊了刀,實在不行就弄死母虎,把這兩只小虎崽兒弄回去給郎君養著玩好了。

    蘇顏有些懵,看著已經勾著她的衣袍往上爬的虎崽兒,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抱回去養麼?這個想法真好,她都快壓制不住了。

    “十娘……”侍衛隊長聲音一瞬間緊繃起來,整個人都擋在了蘇顏面前,“把那兩只虎崽子抓下來,給母虎……豹子扔過去。”待看清從林間慢步走出來的動物時,侍衛隊長都呆了一呆。說好的母虎呢?為何是只金錢豹……

    抓下虎崽兒的過程受到了虎崽兒嚴厲的抵抗,它們的爪子勾著蘇顏的衣袍,就是不松開。被抓疼了,還會衝著蘇顏叫,軟嫩嫩的聲音,讓她的心都化了,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兩只毛團。

    “嗷……”金錢豹低吼一聲,讓侍衛們的心都提了起來。蘇顏自侍衛隊長身後探出頭,正好看到那只金錢豹張大了嘴巴打了個哈欠。她有些呆,“不是說母虎麼?”

    “十娘,不如把這個豹子拿下。”侍衛們早就躍躍欲試了,若不是還要保護蘇顏,他們早就上了。

    蘇顏看了看毛團子,搖了搖頭,“咱們走吧。”

    “您要是喜歡這兩虎崽兒,弄死豹子或母虎,您就可以抱回去養著玩了。”

    “不了。”蘇顏果斷搖頭。

    侍衛見她不肯,也不多勸。這時兩只毛團子總算放過她,歡快的蹦到地上,跑向金錢豹。侍衛隊長壓低了聲音,“快走。”他們完全不敢轉身,護著蘇顏慢慢後退。

    等安全的找到栓好的馬,扶了蘇顏上馬,就護著她立刻遠離。走了很遠,侍衛謹慎看了看四周,才放下一直提著的心,“還好,沒追來。”話音未落,坐下的馬便有些騷動不安,讓他們的心又提了起來。

    “在哪……它追來了。”

    蘇顏早就看到半蹲在樹上,無聊的甩尾巴的金錢豹了。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只金錢豹好像是來求包養的?

    “弄死它算了。”侍衛隊長張弓搭箭,那只金錢豹立刻警覺起來,瞬間躍入叢林間,隱藏了起來。

    蘇顏嘆了口氣,“咱們出去吧。”到人多的地方,那只金錢豹就不會再跟著了。

    “也好。”侍衛們護著蘇顏往林外走,只是他們進入的有些深,一時半會還出不去。然後還要隨進保持警惕,生怕那只豹子不知從哪裡蹦出來傷了人。

    太子往年秋狩,雖然也勇往爭先,卻不會獵太多的獵物,去爭皇帝的獎勵。今年他卻很想在表現一下,十娘在啊,怎麼可以看到他不如別人。

    “殿下,蘇女郎怕是頭一次秋狩,也不知會不會害怕,有沒有什麼危險。”李安悄聲提醒了一句,讓太子恍然而悟:這是多麼好的一個套近乎的機會。他贊賞的看了李安一眼,難得誇了一句:“不錯。”讓李安的嘴巴直接就咧到耳朵下。

    太子殿下派人去尋蘇顏的下落,一邊還要打些獵物。在得到蘇顏消息的時候,他興高采烈的帶人就去跟蘇顏彙合,卻沒想到,自己會看到辣麼驚悚的一幕。

    “師……師妹……”太子說話都哆嗦了。老天爺,為什麼十娘那麼嬌弱的一個小娘子,身邊會跟著只金錢豹!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0:45 AM

    第五十四章 秋狩(三)

    一陣兵慌馬亂之後,太子推開阻攔自己的侍衛和貼身太監,跟蘇顏並肩坐在了一起。金錢豹懶洋洋的趴在不遠處,眼睛愜意的眯了起來,尾巴閑閑的甩來甩去,看上去心情不錯。

    “這是什麼?”太子木著臉指著團成個球球偎依著蘇顏打盹的兩個虎崽兒,完全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心上人。

    虎崽兒睜開一只眼瞄了瞄高貴優雅的太子殿下,沒發現什麼危險,又把眼睛閉上,把身子往蘇顏身上又偎緊了些,接著睡覺。

    “應該是兩只小老虎。”蘇顏愛憐的伸手摸摸兩只虎崽兒,“聽張侍衛說,母虎應該已經死了,是那只母豹收養了它們。然後……”說到這裡,她有些得意,“它們應該是想找個靠山,就懶上我了。”

    跟隨太子出來打獵的人中,有兩個曾在猛獸園中伺候過,他們謹慎而仔細的觀察過母豹,才來回話,“這只母豹從小被人養過,不知什麼時候逃到這林間。它剛剛成年不久,應該剛生育過,豹崽兒沒活下來,才會收養了虎崽兒。這只母豹很聰明,大約是知道冬季的時候,靠它自己養活不了孩子,才會跟著蘇娘子的。”

    話回過了之後,兩人慢慢退下,坐在最外圍,悄悄的去瞄蘇顏,簡真是驚奇的不得了。沒聽說那個野生的豹子會主動求人包養的,就算它從小被人養過,也不大可能。但是,這種不可能的事,偏偏發生在眼前,讓人不信都不行。

    太子看看母豹,再看看虎崽兒,頭疼的不行,“虎崽兒還小,你要養著玩沒問題,這母豹都成年了,師叔會讓你養麼?”別說是十娘,他帶個活的成年豹回去,說要養著,他爹都夠嗆能同意,何況十娘的爹了。

    蘇顏也很不確定,“應該會吧。”她爹有些時候很開明,說不定能同意,到是她娘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虎崽兒你帶回去玩,這只豹子我替你養著。什麼時候你想它了,就來東宮看它。”太子說完這句話,頓時覺得自己這主意棒極了。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看著蘇顏,“怎麼樣?”

    蘇顏有點舍不得那只大貓,她糾結了一會兒,才道:“我先問問我阿娘,沒准她會同意呢。再說,這只大貓會乖乖跟你走麼?”

    太子有意逗她,“要不你跟它商量一下,它應該會聽你的。”

    蘇顏瞪大了眼睛,認真的問:“真的麼?”

    她這模樣著實取悅了太子,讓他竭力忍住去摸摸她小臉的衝動,也認真的回道:“嗯。”反正剛剛見過那只豹子溫馴的任小姑娘抓抓摸摸的模樣,沒准真會聽她的話。

    蘇顏想了想,真的起身往母豹走去,兩只偎依著她睡覺的虎崽兒,也迷迷糊糊的邁著小短腿跟在她身後。太子特別的不放心,起身就去拉她,蘇顏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離她遠些。剛剛她的侍衛為了怕母豹傷了她,離她近了些,差點被那只豹子的爪子糊臉上。

    太子殿下這回特別堅定,一定要跟在她身邊。太子近衛一見,也都跟著圍了過來。母豹馬上警惕了起來,身子伏低,眼神也銳利的盯著眾人。

    蘇顏連忙撲過去抱住它,不住的安慰,“乖乖,沒事的,他們不會傷害你的。”還抬頭責怪的瞪了太子一眼,都說了別跟她過來。

    太子討好的對著蘇顏笑笑,轉頭看向自己近衛時,臉黑得能滴墨,“都離孤遠點。”

    “殿……殿下……讓老奴保護蘇娘子吧。”李安都要哭了,生怕太子被豹子傷到。他恨能穿回一個時辰前,掐死那個多嘴的自己。沒事亂提什麼意見,這回好,萬一殿下要是傷到,他死一百次也不足以恕罪。

    太子理都沒理他,只冷哼一聲,“滾。”就堅定不移的在蘇顏身邊蹲了下來。為表示自己一點也不怕母豹,還裝著膽子伸手,摸了摸毛。

    好在母豹應該是確實自己成功懶上靠山,也沒太排斥太子靠近,只是剛剛半眯半睜的眼睛全都睜開了,毛茸茸的耳朵不時的抖動一下,身上的肌肉也都緊繃起來,原本半躺的姿勢,趴了起來。

    蘇顏白嫩嫩的小爪子放在母豹頭上溫柔的摸了摸,心裡再次為那順滑的皮毛感嘆,“你要跟我回家,可得聽話好麼?”

    母豹被她摸得眯起了眼睛,把頭趴在兩只交疊的前爪上,喉嚨裡跟只貓咪似的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時不時的撒嬌的蹭蹭她,顯得特別的溫馴。

    “它這是同意了?”蘇顏側頭看向蹲在自己身邊的太子。

    “應該是吧。”太子殿下這次回答的特別沒有自信。

    “真聰明。”蘇顏高興的誇著母豹,對於把它養在自己家裡,又多了一份信心。“它這麼聰明又這麼乖,阿娘一定會同意的。”說話的時候,她還用力的點了點頭。

    李安看了蘇顏一眼,下意識的撇撇嘴,姑娘,你還是太天真,我要是你娘死都不會同意的。

    李平悄悄捅了捅李安,壓低聲音:“咱們最好祈禱蘇夫人同意十娘子養這只豹子,不然它就會跟咱們回東宮。以殿下對十娘子的心思,這只豹子咱們得當成祖宗供起來。”

    李安:……他把這事忘了。

    太子再次忍下蠢蠢欲動的爪子,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想摸摸小姑娘的念頭,還特意把狼爪背到了身後,輕咳一聲,“師妹,時間不早了,咱們走吧。”他率先站起來,半彎了腰,伸出手,展開一個暖如春風的笑:“來,我拉你起來。”其時眼睛閃著綠光,心裡興奮的不停的刷屏,就要摸到師妹的手了!

    蘇顏本能的感覺有點不對,她剛想笑著拒絕,就覺得自己的身子被母豹抵著站了起來。

    太子:“……”好失望,好失心!

    蘇顏:乖乖,真聰明!

    “咱們走吧。”太子及時收回略顯沮喪的表情,溫柔的安撫小姑娘,“師妹別怕,我會幫你說服師叔的。萬一師叔、師叔母真不答應,就把它養在東宮,我會替你好好照看它的。”

    李安多想衝出去說上一句:聖人也不會允許殿下你在東宮養只豹子的。可是他不敢,只能紅著眼睛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似的跟在後面,直直的盯著太子看,希望他能幡然醒悟,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

    蘇顏為難的咬了咬紅唇,立刻把太子心疼半死,苦於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只能微微彎下身子,對上蘇顏流光瀲灩的黑眸,柔聲問道:“怎麼了?”

    “我在等小白。”蘇顏有些難過的垂下了頭,她感覺很對不起太子,人家把愛寵送給她,她卻沒能好好愛護,才帶著來打一次獵,就把小白弄丟了。

    太子這時才想起應該跟在蘇顏身邊的白鷹,他轉頭看向李安,特別簡單的吩咐了一句,“叫人去找!”那只死鳥死不死的跟他沒關系,但是因為這個惹得十娘難過就不行了。

    李安:……他覺得自己今天無語的次數有點多,禁苑辣麼大,大部分還都是深山老林的,要找一只鷹……啊啊啊,殿下你難死老奴了!

    可是再難也是殿下交待下來的,他不但要做,還要做好,李安忍著淚應了下來。

    蘇顏特別不好意思,“殿下有事就先行一步,我在這裡等它就好。”她覺得小白一定能找到她的,就像當初它落在自己窗外一般。

    太子怎麼可能讓蘇顏自己在這裡等那只死鳥,馬上就表示,“我沒事。”說著,原地坐了下來,還吩咐人去尋找一下有沒有水源,“他們捉了些銀魚,趁新鮮烤了最好。”

    蘇顏也有了些興致,“是在那個水潭捉到的麼?”她方向感極好,扭身指向自己之前呆過的水潭的方向。

    “應該不是。”太子搖了搖頭,“你之前去那邊了麼,進得有些深了,難怪會遇到這只豹子。銀魚是這裡的特產,隨處可見,不光是你之前去過的水潭才有。”

    “哦。”

    “對了,聽說陽安提議要比賽,你打到的獵物夠麼?”太子這時才有心情去看侍衛們的馬,見眾人的馬上或多或少的都掛著獵物,不禁笑道:“沒想到師妹看著嬌弱,身手卻不錯。”

    蘇顏難得羞澀的低頭,小聲道:“都是小白和侍衛們的功勞,我不大會射箭的。”確實的說,她就沒射過幾次,還是回到上都之後,被哥哥、外公抓著去學的。

    “小白和侍衛們打到的獵物也是你的啊。”太子連忙安慰她,還舉例說明,“你以為陽安她們每年行獵時比賽都是自己打的獵物麼?照她們的能耐,能蒙中兩只就不錯了,大多都是侍衛們打到的。”

    還有這麼比賽的?蘇顏有些吃驚的微張小嘴。

    太子用力的點了點頭,“去年新安為了爭頭名,不但讓侍衛去行獵,還令好幾家的貴女把打到的獵物都給她。”說到這個,他眼睛一亮,“師妹,我的獵物都給你好了,掙個頭名應該不難。”太子帶得人多,他之前又有心爭頭名,因此收獲頗豐。現在麼,他覺得與其自己爭頭名,不如讓師妹爭頭名,曜日寶刀就該給十娘鎮宅子用,別人都不配使。

    蘇顏搖了搖頭,回身一指亦步亦趨的跟著自己的大貓,還有那兩只毛團,笑眯眯的道:“有了它們,我要贏不容易,最少不會輸得太慘。”

    太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我再給你添一部分,咱們一定要爭個頭名。”

    眾侍衛:……

    李平、李安:……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0:50 AM

   第五十五章 秋狩(四)

    “嗚……”號角聲隱隱傳來,那是信號,招林中的狩獵隊伍回去。林中一處木屋前,幾個少女聚在一起,地上放著不少獵物。

    段嫣看著幾個少女交過來的獵物,有些不滿,“只有這麼些?”

    “我們也要留幾只啊。”身著玫瑰紫色騎裝的少女不大高興,大家這是在比賽。幫段嫣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讓她們幾個光著手回去吧。

    “好吧。”段嫣也知道不能再強求,只是這些獵物加上她的,也沒太多把握能贏所有的貴女。

    “你就不是想贏過蘇十娘,這些應該夠了。”還是那個身著玫瑰紫色騎裝的少女,她與段嫣是表姐妹,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多顧忌,“我之前在林中碰到過她一次,沒見她得了多少獵物。從江南那種柔風軟雨的地方出來的小娘子,能騎得了馬,拿得了弓就不錯,你真以為她跟咱們似的常常來跑馬行獵麼?”

    站在她帝邊的小姑娘也細聲細氣的補充,“我也見過她,連獵犬都沒帶。”語氣裡有些鄙夷,“也許比才華咱們比不上她,誰讓咱們不是在詩書翰墨暈染的江南長大的呢。但是,論起行獵,兩個蘇十娘加起來,也不行!”

    段嫣被她們說的有些心動,再說現在除了往好了想之外,也沒什麼辦法,總不能真讓這幾個好友光著手回去吧。

    段嫣有幾分無奈的道謝:“多謝幾位姐妹了,等秋狩結束,我下貼子請大家去我家園子玩。現在,咱們先……”話還塵完,便聽到林間有響動傳來,幾個少女發扭頭看去,就見湖陽公主和長樂公主在侍衛的圍護下,款款而來。

    湖陽公主看了段嫣一眼,略略皺眉,衝著身後揮了揮手,“都拿過來。”

    “是。”

    段嫣就見一隊侍衛或拎或抗或抬的拿過許多獵物扔在地上,她猛得抬頭看向湖陽公主,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湖陽公主淡淡的道:“還不收起來。”

    “謝謝大嫂。”段嫣連忙福了福身,露出感激的笑。

    長樂公主略略皺眉,有些不大耐煩的說:“想做太子妃就得學聰明些,別再露出那種蠢兮兮的笑。”

    段嫣有些委屈,她哪裡蠢了,論容貌、論才華、論家世,滿上都的小娘子有幾個能趕得上的她的。說句實話,她覺得宮中的某些公主還比不上她呢。不過是會投胎,做了聖人的女兒,才能在地位上壓她一頭。

    湖陽公主側頭看了妹妹一眼,長樂公主憤憤的甩了下馬鞭,小聲嘟囔:“本來就是,還不許人說。”

    湖陽公主輕咳了一聲,長樂公主翻了個白眼,卻不再出聲。

    “回去吧”湖陽公主道:“阿嫣拿上東西先走,咱們等一會,再分批離開。”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些小娘子們的獵物有水份,但是誰會說呢?這回她就不信,阿嫣還能輸給蘇十娘。

    同樣惦記蘇顏的人還真不少,朱二娘正巧與劉春嬌姐妹兩個碰上。朱二娘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方、言語柔和。只是在聽劉春嬌提到蘇顏時,還是微不可查的僵了下身子。“十娘在江南長大,不善行獵也正常。”

    劉春嬌掩唇輕笑,彎起的杏眼中,藏著幾許幸災樂禍,“哎呀,要是十娘真的墊底,我也不求別的,只讓她給我畫幅畫像就好。”

    宋琬正巧跟過,聽到這話,截口譏諷道:“別說得你好像穩得第一似的,也不害臊。”

    劉春嬌原想原唇相譏,待看到說話的人是宋琬之後,不得不把到了唇邊的話咽了回去,臉色漲得通紅。

    劉秋彤連忙道:“按照往前的規矩,前三名都有權利令人做一件事。我姐姐拿不了第一,做了探花還是可以的。”

    “呵呵。”宋琬冷笑兩聲,打馬離去。

    劉春嬌握緊拳頭,氣惱道:“不就是個郡君,到比公主還傲慢。”

    劉秋彤連忙拉了拉姐姐,以眼神示意她,還在有人呢。

    朱二娘淡然一笑,好意勸道:“大娘,安和郡君畢竟是長公主之女,聖人親封的郡君,當忍讓一二。”

    劉春嬌是家中第一個女兒,自小被父母寵大,性子比她妹妹更嬌縱一些,成長過程中,就沒忍過。聽到朱二娘這麼說,雖知她是好意,卻還是心中不愉,臉色便不大好。

    劉秋彤對著朱二娘歉意的笑了笑,連忙轉開話題,“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她的話越來越緩,越來越輕,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兩人身後,臉上全是呆滯之色。

    朱二娘和劉春嬌若有所覺,同時回身看去,不覺也呆了一呆。

    安王與齊王並轡而來,緊隨著齊王的一個嬌麗少女,她側坐在馬上,似乎是受了傷,小臉煞白,目中隱有淚痕。

    那女孩子她們都認識,靖國公府的四娘子。她怎麼會跟在齊王身邊,看齊王的態度,似乎兩人交情不淺。劉春嬌與劉秋彤兩人對視了一眼,覺得自己知道了些什麼。朱二娘很是端莊得體的行禮如儀,劉家姐妹連忙跟上。安王從來都是面帶微笑,神色溫和,他伸手虛扶,“幾位女郎不必不多禮。女郎們這是准備歸營了?不如讓小王兄弟送你們一程。”

    能跟兩位單身王爺相處一段時間當然好,劉春嬌姐妹欣然同意,到是朱二娘有些躊躇。劉秋彤小聲道:“朱家姐姐不必擔心,還有我們姐妹在呢。”

    朱二娘默默點頭,安王都說話了,真要走也不太好。她到是有些後悔,剛剛為什麼沒早點走,只希望一會兒遇到的人越少越好。

    事情往往並不會隨人心意,大約是這裡已在山林邊上,又離上陽門比較近,是以選擇從這裡出林的人不少。幾人才走沒一會兒,便聽身後馬蹄聲響起,同時清朗的男音響起,“二哥、四哥。”

    都不必侍衛來報,幾人一聽就知道是誰,同時轉身看去,不光是五皇子趙王在,三皇子周王與六皇子吳王也在。可以說,除了太子之外,聖人已長大的兒子都聚齊了。

    朱二娘眼尖,發現三個皇子的隊伍裡,也有一個小娘子,靖國公府的七娘。劉春嬌與蘇容關系還成,笑著揚手打招呼,“七娘,收獲如何?”

    蘇容神色有些淡漠,她彎了彎唇,簡單的回了兩個字:“還成。”

    “七妹。”蘇雲蘭嬌弱的喚了一聲。

    蘇容早就看到她了,當著眾人的面,不好不理她,只能作出關切的樣子,驅馬過去,“四姐這是怎麼了?傷到哪裡了?”

    蘇雲蘭眼睛紅紅的,故作堅強的道:“我沒事,不過是崴了個腳,回去用冰塊敷一敷就好了。”

    蘇容還沒說什麼,四皇子齊王先不同意了,“崴了腳可不是小事,那能連個大夫都不請,隨意敷敷就行的。”他斜了蘇容一眼,語意雙關的道:“若是你家人覺得麻煩,我叫個太醫過去好了。”

    蘇容淡淡一笑,十分客氣的拒絕,“不敢勞煩殿下。”說完,吩咐身後的侍衛,“帶上四姐,咱們先回去。”

    四皇子眼看著蘇容鳥都沒鳥他,帶上蘇雲蘭直接走了。他玩味笑道:“這個七娘子比她姐姐有趣。”

    三皇子冷冷的瞪了四皇子一眼,不悅的喝了一句:“四弟,慎言!”

    “哼!”四皇子平時就跟三皇子不對付,要不是有二皇子安王給他使眼色,現在就能跟三皇子掐起來。

    自皇長子病亡後,安王就是這些皇子中的大哥了,他壓下了四皇子,“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一行人上馬的上馬,很快回到了上陽門處。果然大部分人都回來,只余幾個將軍未歸,想來他們進山進得遠了些。

    安王環顧一周,發現太子居然沒在。

    “太子還沒回來?”他隨說招了個小太監過來。

    小太監低眉順目的回道:“是,太子殿下還未回來。”

    “聖人呢?”

    “聖人一個時辰前就回來了。”

    “哦,你去吧。”安王隨手扔了個荷包,那小太監樂顛顛的行禮,“謝殿下的賞。”

    眼見著天色不早,歸來的少年男女們各自聚在一起說笑,彼此算著各自的獵物,想著今年秋狩自己的名次。

    皇帝已經出來了,原本含笑跟著近身的大臣與嬪妃說話,隨著太子遲遲不歸,皇帝也有些急了。那邊蘇周誠也著急,他閨女也沒回來啊!

    皇帝正想派人去找,就聽見由遠而近的鷹啼聲。皇帝連忙抬頭看去,一黑一白兩道矯健的身姿在眾人頭上徘徊。

    侍衛們皆張弓搭箭,被皇帝擺手止住,“應該是小白。”只是那只黑鷹是誰的?太子帶的?他有些拿不准。蘇周誠一看到小白,頓時松了一口氣,他閨女算是回來了。

    皇帝才想調笑兩句,就見遠遠行過來一隊人馬,人數眾多。待臨近了一瞧,皇帝樂了,蘇周誠心碎了,太子與蘇顏兩個一起回來的。

    等等,跟在太子和十娘子馬邊的那只是什麼?皇帝瞪大了眼睛,伸手抓住蘇周誠,不敢置信的抖著手,“七郎身邊那是什麼?”

    蘇周誠也哆嗦了,“是……是豹子吧……殿下還養這個了?”聖人膽真大,敢讓兒子養這個。

    “屁,老子才不會讓兒子養這麼個玩意在身邊呢!”意外太突然,皇帝有些語玩論次。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0:57 AM

    第五十六章 秋狩(五)

    銀甲衛簇擁著英姿煥發的少年男女,自遠方飛馳而來,待到近前,才收緊韁繩,駿馬長嘶,幾十匹馬同時揚蹄止住的畫面,壯觀極了。

    往日太子左右率這麼耍帥時,都會激起如雷的叫好聲,還會收到不少香包、手帕、珠釵等物,今天上陽門前足有幾千人,卻鴉雀無聲。不少人盯著跟在太子和蘇顏身邊的豹子,臉上滿是震驚。

    上都中的名門公子也有養猛獸的,不過大多都是關園子裡看,就沒有人連個繩子都不栓的帶在身邊,尤其是還帶到御前來。

    皇帝和蘇周誠兩個爹,都著急自己的孩子,一見太子和蘇顏下了馬,並肩往這邊衝。皇帝身邊的侍衛、近身的太監,再加上有心表現的嬪妃,衝到皇帝面前,“噗通!噗通!”跪倒一群,甚至還有撲到皇帝腳下,死命抱著他的大腿,鬼哭神嚎的喊:“聖人,那邊太危險,千萬不要過去。”

    皇帝被這些人弄得差點沒臉朝下趴地上,還好身前的人多,把他托住了。他沒好氣的喝道:“放開朕!你們也都閃開,有個屁危險,沒看太子都好好的麼。”他兒子還在豹子嘴邊上呢,沒看到麼!

    蘇周誠略同情的看了皇帝一眼,悶聲不出的往前跑,乖乖,阿爹來了,你別怕!

    有東宮輔臣大著膽子站到離太子三米遠處,拱手為禮後,竭力擺出嚴肅的表情,穩住發顫的聲音,義正詞嚴的教育太子,“聖駕在前,殿下怎可帶猛獸近前?可有把皇父安危放在心上……”皇帝給太子選的輔臣嘴皮也是利落,明明嚇的小臉發白,也擋不住他們嘴炮技能的發揮。

    太子本來跟蘇顏相處融洽,心情正好,結果才剛下馬,就被諫言糊了一臉,氣得眼都紅了。他早就不耐煩這群人了,天天盯著他的錯處找,針尖大的小事,也能叫他們說得比天都大,好像不照他們說的做,他就是天下第一罪人似的。他原本懶得理會,到縱得他們登鼻上臉,在十娘面前下他的面子,找死是麼!

    太子難掩心中殺意,蘇顏卻覺得十分不好意思,那只豹子是她的,結果連累了太子被罵。她上前一步,輕輕福身,清脆的聲音回蕩在上陽門前,“大人,這只豹子是我的獵物。惹是有錯,也是我的錯,與殿下無關。”說完,她還特意衝著母豹招了招手,“乖乖,過來。”

    “……”說得正上癮的某臣子,瞬間卡殼,半張著嘴看著蘇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接著訓這小娘子麼?好像這姑娘跟他沒關系,不歸他管。

    “……”圍觀的人都是一臉的懵逼像,完全不在狀態中。

    蘇周誠正好這時候衝過來,被他閨女的話砸了一臉,“乖乖,你說什麼?”他剛才一定是幻聽了,一定是。他乖巧可愛的女兒,才不會拐只豹子回來玩。

    “十娘子,這兩只虎崽兒。”太子的近衛好心的把由自己帶著的虎崽兒給蘇顏送了過來,成功的令蘇周誠崩潰了。

    “什麼?還有兩只虎崽兒?”媽蛋,這一定不是真的,肯定是在作夢。

    皇帝終於排除萬難衝了過來,看到的就是他師弟家的小姑娘,扯著豹子尾巴在玩,腳下還有兩團毛球圍著她轉來轉去,不時蹭蹭她的小腿求關注。

    頭一次遇到這種事的皇帝也是懵的,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抖著手指著跟人家姑娘站得很近的太子問:“七郎,這是怎麼回事?”

    太子特別隨意的回道:“這是師妹的獵物。”說著,還特別好心的指了指那幾只活的,還有侍衛馬上那些死的,笑眯眯的跟他爹道:“看來,阿爹的寶刀要有新主人了。”

    媽蛋,好想揍死重色輕爹的混小子!皇帝瞪了太子一眼,伸手捅了捅還處於呆滯狀態的蘇周誠,“信之~信之~”

    蘇周誠回過神,頭一件事就是衝向蘇顏,伸手就要拉她,結果被那只母豹直接撲倒。還好蘇顏及時抱住了它,不然蘇僕射身上的官袍肯定得換身新的。

    “乖乖,這是我阿爹,不許你傷他。”蘇顏敲了敲母豹的腦門,嚴肅的教育它。

    母豹耳朵往後貼著,低低的“嗚嗚”兩聲,表示自己錯了,馬上討好的伸舌頭舔了蘇周誠一臉的口水。貓科動物的舌頭都有小倒刺兒,像母豹這種大貓,舌頭更是粗糙,可憐的蘇僕射,臉馬上就紅了一大片。

    “阿爹,你沒事吧。”蘇顏連忙扶起自己父親,討好的拿出手帕,殷勤的給她爹擦臉,還認真的保證,“阿爹,乖乖很聰明,我說的話它都會記得的。”

    蘇周誠面對愛女,不自覺得露出個溫柔的笑,然後意視到現在不能對她太溫和,又連忙板了臉做面癱狀,“反正我不許你養它。”剛剛他閨女一說話,他就知道這丫頭想要做什麼。

    “阿爹~”蘇顏扁著小嘴,拉著蘇周誠的衣袖輕輕晃著撒嬌。

    蘇周誠狠了狠心,拉開女兒的小爪子,“反正就是不許,說什麼都不許。”

    蘇顏瞪大了眼睛看著蘇周誠,大眼裡寫滿了:阿爹你好冷酷好無情!

    蘇周誠保持著面癱臉:我就冷酷就無情!

    蘇顏:嚶嚶嚶~

    太子見不得蘇顏難過,連忙上前兩步,安慰心上人,“師妹沒事,這個豹子我替你養好了。你想它了,就來東宮看它。”

    皇帝本來在一邊看戲看得正好,沒想到他那蠢兒子會想出這麼個主意來。還沒等他反對,蘇周誠立刻表態,“阿姝,還不謝謝殿下。”太好了,那只豹子不給自己閨女養就行。

    “不行!”皇帝這個反對慢了些。

    那邊太子已經拍胸脯保證了,“放心,師叔、師妹,孤一定會好好照看它的。”

    臥槽,你問你老子了沒,你就答應!皇帝想捏死自己的蠢兒子。

    太子側頭看向皇帝,眼中帶著懇求:“阿爹……”

    好久沒被見兒子這樣的皇帝,一時嘴快,“養也行,你要小心。”媽的,老子剛才說的啥……

    “多謝阿爹!”

    蘇顏十分舍不得母豹,眼睛立刻紅了,可憐兮兮的看著她爹。蘇周誠最看不得女兒這樣,狠狠心,咬牙轉身,“聖人,人都回來的差不多了,可以清點獵物了。”

    蘇顏嘟了嘴,帶著人往小娘子們聚堆的地方走去。蘇周誠眼睜睜的看著那只母豹悠閑的跟在女兒身後,離走之前還留給他鄙視的一眼。

    這回的頭名,關系到耀日寶刀的歸屬,更關系到在皇帝面前的形像。各家皆十分努力,獵物很多。

    那邊小娘子們早就清點好了自己的獵物,只等著蘇顏回來了。目前來看,段嫣是頭名,劉春嬌第三,拿了榜眼的是皇帝母族郭家的五娘子,幾位公主的成績也都不好不壞。待蘇顏過來,眾人一見她身後侍衛馬上的獵物,都瞪大了眼。

    有人立刻就道:“蘇十娘,你作弊!”

    蘇顏抬頭看去,見出聲的小姑娘認識,卻並不熟。兵部右侍郎周家的四娘子,跟段嫣是表姐妹。她揚了揚眉毛,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作弊?你見到了?”

    “我之前遇到過你,你都沒有獵到獵物,現在怎以可能這麼多?不是作弊是什麼?”周四娘說得理直氣狀。

    “就是,我之前也遇到過你,明明就沒有這麼多。”立刻就有人出來作證。

    朱二娘笑著替蘇顏說話:“你們別這樣,你們也沒一直跟著十娘,她又回來的最晚,可能是後來打到的。”

    “切,她一個從江南回來的,能騎馬就不錯了,大概弓都拉不開。”馬上就有人吐嘈。

    先皇後母族杜家,這次也來了好幾個小娘子,她們這回行獵成績不怎麼好,見蘇顏帶回來的獵物眾多,又是和太子一同回來的,都覺得很不是心思,聽到有人說蘇顏作弊,也跟著站出來道:“那兩只玄狐,之前在太子殿下的馬上見到過。”玄狐極少,很少有人能打到,肯定是太子送給她的。

    “我也聽說過,十娘還是回上都才學得射箭。”

    段嫣譏笑道:“喲,看你們說的,十娘可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學什麼都又快又精的,射箭算個什麼!”

    蘇顏也沒多說,淡定的轉身衝著身後招手,母豹懶洋洋的踱步過來,乖巧的蹭了蹭蘇顏的小手,就在她身邊趴下了。蘇顏衝著那些被母豹嚇得小臉煞白的姑娘們笑言:“它也是我的獵物,活的!”再拿出一個竹哨吹響,天上鷹啼相合,一黑一白兩只鷹同時飛了下來,落在了蘇顏的馬背上。

    她心情極好的指著那只神駿非常的黑鷹道:“這也是我的獵物,還是活的。這些死的……”隨手掠過侍衛扔下的獵物,“都是它們抓的,當然就是屬於我的。至於那兩只玄狐……”蘇顏微抬下巴,示意侍衛把那兩只玄狐單拎出來,指著狐狸脖子間血肉模糊之處,“看清楚,這是豹子咬的,可沒有箭痕。”

    小娘子們這時才反應過來,尖叫出聲,四散奔逃,還有的嚇得軟了腿,就地癱倒,無助的哭號。

    蘇顏無奈的攤了攤手,“膽子真小!說你們能獵到黑熊,鬼都不信。”她拿眼看著屬於段嫣那堆獵物裡,特別顯眼的黑熊,再看看癱坐在地上的段嫣,笑著打趣。

    被護衛護在身後的湖陽公主,臉立刻就陰了下來,恨恨的瞪了段嫣一眼,轉頭看向蘇顏的目光冷得令人發顫。

    蘇顏平靜的對上湖陽公主的眼睛,慢慢的綻開一抹絢爛的笑,“您說是麼,殿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1:02 AM

    第五十七章 秋狩(六)

    夜闌人靜,宮室樓台慢慢被山林間彌漫的薄霧所籠罩,如同披上一層薄紗。秋風乍起,帶動著樹葉沙沙作響。夜風陰涼,令睡在室內的人都不自覺的裹緊了被子。

    守夜的青雲和梅英兩個倚著熏籠半眯著眼,身上披蓋著厚厚的被子。待聽到外間風聲中夾雜了些急雨之音,青雲瞬間驚醒。她連忙推了推梅英,接著披衣而起,撥亮了屋內的燈燭。

    “外面下雨了,我說怎麼越睡越冷。”梅英利落的起了身,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搓了搓手,小聲嘟囔了一句。

    青雲才看完也溫著的水,扭頭道:“咱們一道去看看十娘,這麼冷的天,得加層被子。”往常這種事只要一個人起來就行了,不過誰讓十娘的屋子裡如今住了好幾位大爺呢。為了壯膽,只能再拉上一個做伴。

    梅英聽青雲這麼說,心裡一陣陣的發毛,這都好幾天了,她們才有點適應。說起來,以前在江南的時候,除了自家娘子養的貓啊、魚啊、鳥啊的特別有靈性之外,也沒發現十娘這麼招猛獸猛禽的喜歡啊?

    梅英心裡畫著弧,手上卻一點也不慢,直接拿起燭台,小心的推開內室的門。梅英躡手躡腳的走到桌前,撥亮了燈燭。燭光柔和的撒落在屋內,映在書案上供著的寶刀上,反射出金燦燦的光芒。

    距離秋狩首日已經過去三天了,梅英和青雲這些丫鬟,每次看到曜日寶刀時還跟作夢似的不真實,她們家小娘子真的力壓群雄,把聖人的寶刀給贏回來了?

    青雲僵著身子小心的撩開帳幔,一眼就看到被她家十娘抱著睡的母豹,懶洋洋的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閉上了。

    梅英比青雲的膽子更大些,一面看著母豹,一面慢慢的伸手去摸蘇顏的小臉。觸手溫熱,再借著燭光仔細看看,蘇顏的被子蓋得不大嚴,一張小臉睡得紅撲撲的。青雲的手伸進被子裡,打算再摸摸蘇顏的小腳,卻不想摸到兩團溫熱的毛球。那毛球被摸到的時候,還不高興的動了動身子,,把自己團得更緊了些。

    青雲慢慢的揭開被子,果然看到兩只幼虎抱著蘇顏的小腳睡得正熟。她扭頭跟梅英對看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漾著笑意。原本還擔心十娘初回上都,會不習慣北方的寒冷。卻不想才入秋,就得了幾只天然的暖爐,他們完全不必擔心十娘會冷到了。

    夜裡風雨聲急,晨起卻雨停風住,艷陽高懸。只有潮濕的地面和葉上草尖不時掉落的露珠,才能讓人憶起夜間的急雨。

    蘇顏夜裡睡得香甜,早晨卻是在一片鷹飛虎跳醒來的。小白早就已經習慣了,天天早上給它的女主人帶來一束花,再蹭她起床。可是自從它的女主人幾天前收了三只四爪著地蠢獸之後,蹭女主人起床的任務,它再也沒有撈到過。嘎……它不開心!

    特別是那兩只笨虎,討厭得很,還會把它送給女主人的花給咬壞了,簡直氣死鷹了,它決不原諒。於是,鷹叨虎撓,在蘇顏的床上滾成一團。

    母豹才不會做這種沒格調的事,它自蘇顏的床上下來,拉長身體伸了個懶腰,悠閑的甩著尾巴出門方便,再順便去兔籠子哪裡選個看得順眼的當早餐。還有被小白拐回來的黑鷹,安心的站在書桌上,半點也不客氣的伸嘴去茶盞中喝水,順便剔著羽毛看戲。

    “小白!還有你們兩只蠢虎!都給我住爪。”蘇顏擁著被半坐起身,順滑的長發已經變得毛絨絨的,上面還粘了些可疑的毛發。兩只虎崽兒一見她醒了,高興的攀山越嶺的往她身上爬,討好的伸著舌頭去舔她了。小白也委屈的擠在她手邊,“咕咕”的求安慰。

    一大早就這麼熱鬧,就算已經過了三天,她還是不習慣。蘇顏無奈她按了按太陽穴,再次嚴肅警告當拿她的床和身體當戰場的惹禍鷹虎組,“明天不許在我床上打架,不然沒飯吃!”

    青雲和梅英掩唇偷笑,她們家十娘這話說了好幾天,也沒見她應驗。

    “吶……”“咕……”該蹭的還蹭,還擠的還擠的。

    “嘆~”蘇顏無奈的長嘆聲,又摟又哄的把三只哄下床,她才在丫鬟們的伺候下起身,然後經過重重阻礙穿衣洗漱梳妝,再拖著兩只毛球出了門。

    蘇周誠和陸氏並兩個兒子早就已經坐在屋裡了,好笑的看著蘇顏一步三頓的艱難的進了屋,裙子上還拖了兩個毛團。

    “阿爹,阿娘,四哥、五哥。”依次行禮,她才在父母雙親和兩位兄長的偷笑中蹭到母親身邊坐下。兩只虎崽兒一見她坐下了,連躥帶跳的蹦到她懷裡,乖巧的窩了下來,蘇顏順勢把有些冰涼的小手塞到兩個毛團中,不一會兒就溫熱起來。

    陸氏含笑看著女兒嬌俏的的小臉,逗她道:“你這是得了兩只手爐麼?”

    “嗯。”蘇顏眉眼彎彎的點頭,很是認真的說:“特別好用,尤其是晚上,抱著它們睡一點都不冷。就是……”她苦了小臉,“早上起來有點鬧騰。”

    “噗……”蘇正澤笑出了聲,“阿姝,可要把你的寶貝藏好,別讓人傷到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告訴妹妹。

    那只母豹還好,兩只虎崽兒和那只神駿的黑鷹,可是連聖人都垂涎三尺。更別提自家小妹因為這幾只拿了秋狩首日的頭名,得了曜日寶刀,不知有多少人妒眼她呢。如今他們不怕別的,只怕有人拿小妹的寵物下手,或殺或傷還算是小事,最怕他們用來作其他文章,調逗母豹傷了人,再去御前告狀,就有些麻煩了。

    蘇顏心思通透,這些早就想過了。她對著蘇正澤點了點頭,含笑道:“這兩日山中陰寒,我不大適應,就不跟兄長們出去玩了。”反正風頭也出了,好處也拿了,她可以老實眯起來,等著回家。

    蘇正洵眼中藏了些擔憂,轉頭去看自己父親,蘇周誠衝著他微微搖頭,示意他有些話不必告訴蘇顏。

    “小阿姝,把小白借哥哥用用。”蘇正澤眼饞小白好久了,在知道自己妹妹不打算再入山林後,就想借來玩玩。他不求小白打多少獵物,只求它給自己也拐只漂亮的蒼鷹回來就好。

    蘇顏一眼就看穿了哥哥的打算,她有些黑線,“讓小白跟你出去到沒什麼,可是玄羽也會一起去的。”所以,哥哥你的想法可以放一放了。

    蘇正澤略失望,不過旋即就高興起來,雖然不能再拐只鷹回來,但是帶兩只鷹出去,也很有面子的。

    吃過早飯之後,蘇正澤拉著妹妹去找小白,待兄妹兩人出了門,蘇正洵才有些擔心的問:“阿爹,大伯怎麼說?”自從小妹帶母豹、虎崽兒和黑鷹回來。大伯的臉就黑著,私下裡找父親商談,說是母豹、黑鷹野性未馴,恐它們傷人,要求阿爹或者獻於聖人,或者就地殺死,總之絕不許帶回國公府。

    蘇周誠也有些為難,大哥的話也在理。可是幼女……想到小女兒這幾天臉上沒有消去的笑,又見母豹與黑鷹跟小女兒相處融洽,他可不忍讓女兒傷心。

    “要不兒子去跟祖父說說。”蘇正洵就屬於無條件寵妹妹的。

    蘇周誠搖了搖頭,“我再跟你大伯說說。”他大哥最近在為什麼別扭,蘇周誠心裡一清二楚。可這個結,他還真沒法解。特別是見女兒與太子越走越近,皇帝還樂見其成的情況下,說什麼都是錯的,徒惹兄長生氣而已。對於這點,蘇周誠還真是撓頭。

    正說著太子,就聽見外面兒子、女兒行禮問安的聲音,“殿下安。”然後是那個他睡覺得在拿棒子狂揍的小子的聲音,那聲音裡透著的快樂,隔著房門都能感覺到,“師妹,五郎,快別多禮。”

    蘇正洵看著父母同時陰沉下來的臉,悄悄在心中偷笑,也起身往門外走,太子殿下來了,他們都得出去迎接。

    一家三口出去的時候,就見大夏國尊貴的太子殿下殷勤百倍的圍在蘇顏身邊,臉上的笑能閃瞎幾百雙眼睛,“師妹不是要畫秋色圖麼,我帶你去最高的那處亭子上,整個禁苑都能盡收眼底。”最好能兩個人一起畫,太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蘇顏,這樣他就能跟十娘相處好外了。

    蘇顏對太子這個提議非常心動,扭頭默默看著她爹娘,黑白分明的眼中滿是期待。

    “那今日有勞殿下照顧小女了。”蘇周誠又一次敗在女兒的目光中,無可奈何的衝著太子拱手。

    太子對著蘇周誠就是用正常臉來保證,“師叔放心,孤一定會照看好師妹的。”但是轉向蘇顏的時候,一秒就笑得春暖花開,“山間風涼,師妹要多加衣物。”

    蘇周誠突然覺得手癢癢,十分想衝上去揍那個覬覦自己女兒的小子一頓,打得他讓他爹都不不出來。

    陸氏卻是若有所思,一時緊鎖的眉頭慢慢松開,太子對自己女兒確實是真心實意。若兩人真成了親,男方有情總是好事,女兒的婚姻生活會有個好的開始。至於以後,她相信自己的女兒,決不會把日子越過越糟。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1:08 AM

    第五十八章 秋狩(七)

    沿著蜿蜒曲折的石階,步上小山,山尖有亭名雲閑。立於亭內,整個禁苑盡收眼底。蘇顏深深吸了口氣,濕潤中帶了些清涼的空氣直入腹中,屬於植物的清香彌漫在鼻端,讓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唇邊漾著淺笑,身子不自覺的往前移了移。

    太子一把扶住她的胳膊,關切的道:“師妹,小心。”

    李安守在亭外,眼觀鼻、鼻觀心,其時一直在嘀咕:小心什麼呀,亭周有木欄,足有半人高,以蘇女郎目前的身高來看,除非有人把她舉起來扔下去,不然肯本不存在什麼危險。他悄悄看了一眼太子寫滿擔憂的眼睛,暗自長嘆:唉,殿下真是關心則亂,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正巧一陣秋風吹來,太子不動聲色的站在了上風處,用身體把蘇顏完全擋住,才關心的問:“山上陰涼,師妹冷不冷?”說著,就打算解下自己的披風。

    李安見了心道:還好我有准備。他快走幾步,來到亭邊,極為謙恭的建議,“殿下,老奴著人多帶了兩件厚實些的披風上來。”按照他的想法,這又能表示自家殿下體貼,又不至於冷到自家殿下的方法,簡直棒極了。

    可是太子殿下完全不領情,惡狠狠的瞪了李安一眼,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帶這奴才出來。跟著蘇顏出來的侍女們,早有准備。見李安過去回話,也順勢抖開早就准備好的披風,給蘇顏換好。太子見了,臉更黑了三分。

    蘇顏抿了抿唇,也小聲道:“殿下也多穿些吧。”

    聽到心上人關心自己,太子的心情立刻多雲轉晴,臉上多了抹傻笑,“沒事,我不冷……”“呃,其時也有點冷了,聽師妹的。”

    守在亭外的人:殿下,你這是冷還是不冷呢?

    “師妹,累不累?”冷的問題解決了,他又即刻想到小姑娘剛剛可是一路走上來的,肯定累壞。哎呀,他真是個豬腦子,怎以早沒想到呢。

    都不必太子多說,早有太監、宮女拿出各種硬墊軟墊,弄好了兩個座位,還很貼心的擺在相臨處,才慢慢的退出亭去。太子左瞧右看,很不滿意,很是歉意的道:“東西略粗糙,師妹將就著坐吧。”

    蘇顏默然:大紅色織金妝花鍛的坐墊,真心看不出哪裡粗糙。上都中好些官宦人家,得了這種料子做了衣服都舍不得多穿。到了太子這裡,用來做坐墊都覺得看不上眼,果然世間富貴莫過帝王家。

    太子殿下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連他爹的臉色都沒怎麼直接研究過,到在蘇顏身上無師自通了這項技能。他盯著那張沉默的小臉,心中有些忐忑,“師妹,可是覺得我有些奢靡?”

    蘇顏沉默片刻,還是決定有話直接說,“確實是。”

    這話要是別人說,太子殿下肯定鄙視他到骨子裡,他自小就是這麼長大的,他爹還常覺得兒子可憐,比起前朝太子要委屈得多。可今天這話是他心上說的,這位太子殿下立馬就做了深刻的反思,連連點頭:“多謝師妹直言相告,我以後一定改過。”

    李安眼珠子都愉瞪爆了,他家殿下剛剛說了啥?他好像沒聽清楚。

    太子這麼聽話,讓蘇顏好奇的歪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面上滿是誠懇之色,不禁掩唇而笑:“皇家自有皇家氣概,殿下只要做到不隨意浪費,不任意損壞就好。”

    “嗯嗯嗯,師妹說的,我都記下了。來,喝杯熱茶。”太子出行,特別是帶著心上人出來,肯定要帶足全套裝備,煮杯熱茶都是小事。太子親手端了茶杯,小心送到蘇顏手裡,還不忘告訴她:“這是今早新打來的清泉,用來沏茶最好。”

    蘇顏依言輕啜,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只是沏茶的人卻略有幾分遜色,她有些可惜。

    太子見蘇顏品茶,自己也低頭呷了一口,然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蘇顏見了,輕嘆道:“水溫過熱,讓此茶難免不盡如意。”她這話說完,亭外立刻就跪下一個少女,身子輕顫著深深的磕下頭去,卻不敢出場求饒。

    李安才想讓人把宮女拖下去,就聽亭中少女悠然而笑,“殿下帶我賞此佳景,又以名茶清泉相待,讓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殿下。”

    太子連忙笑道:“這都不算什麼。”

    “不若我來烹茶一盞,以謝殿下如何?”蘇顏盈盈淺笑。

    太子大喜,“有勞師妹。”能喝到十娘親手沏得茶,簡直不要太高興,他要多喝幾杯,飯都不用吃了。

    蘇顏指著亭外跪著的少女笑道:“這位定是專伺茶水的女官,可否給我打個下手。”

    太子多聰明,心思一轉,就知道剛剛自己面色有異,讓這十娘看出來了。為了讓那宮女回去後不至受罰,她才有此一說,太子這會真是又歡喜又酸澀。不過,十娘都要親手沏茶給他喝了,也算是意外之喜,今天就饒這婢子一次。他冷冷的看了跪著的宮女一眼,輕喝道:“還不快伺候十娘。”

    那宮女喜出望外,連忙爬起身,走到蘇顏身邊福了福,輕聲道:“女郎,奴伺候您。”

    蘇顏這姑娘不只長了張巧嘴,還長了又妙手,清茶一盞,令人回味悠長。太子半眯著眼睛,細細品味了半天發,才嘆道:“我以前的茶都白飲了。”

    “我今日不過借花獻佛,不敢當殿下如此誇贊。”蘇顏被誇得笑眯眯的,心情極好的許諾,“不過,年初時,我與外祖父學釀了桃花酒,待明年桃花開時,就送殿下一壇,聊表謝意。”

    “此話當真。”

    “當真。”

    “那我就等師妹的酒了。”

    這一日,蘇顏不只被太子帶去山上賞景,還聽到了東宮女伎阿欒的琵琶,果然不同凡響。蘇顏情不自禁撫掌而笑,“難怪被稱為宮中一絕,確如仙音。”

    太子正愁機會在心上人面前表現,當下大方的道:“師妹既喜歡,這婢子就送與師妹好了。”

    這阿欒嬌俏美麗,身上衣飾與尋常宮女不同,想必不是尋常的東宮樂伎,蘇顏自是不能收下。她剛想拒絕,就聽“噗通”一聲,嬌美的樂伎阿欒雙膝跪地,明眸含淚,無限凄涼的哭訴:“殿下,阿欒做錯了什麼,要被殿下驅出東宮?”

    那姑娘盈盈淚眼,看向蘇顏的時候,藏著無盡的悲意與幽怨,“女郎,阿欒此生只有一主,求女郎不要讓殿下將阿欒驅出東宮,即使殿下將阿欒送與女郎,阿欒也不會為女郎再操琵琶。”

    這都什麼跟什麼……蘇顏略頭疼,琵琶彈得好的有的是,她們家裡就有,犯得著跟太子要麼。她呵呵笑了笑,“其時我不大愛聽琵琶,有負殿下好意了。”

    太子臉黑得都能滴出墨來,隨意揮了揮手,“李安,帶阿欒下去吧。”這種丫頭,就算十娘喜歡,他也不好意思送。
    出了這一莊事,蘇顏感覺有些無趣,沒多久便起身告辭,“討擾殿下半日,我也該回去了。”

    太子不好多留,再說經過剛剛的事,他自覺沒臉再留蘇顏,只能歉意十足的道:“都是我不好,擾了師妹雅性。”這會兒,也不好意思再談什麼咱們一起畫畫的事兒,太子心都是苦的。

    “殿下,阿欒戀主,原不是什麼錯事,還望殿下網開一面。”雖然阿欒那姑娘略奇葩,蘇顏還是替她求了情,挺好的一個姑娘,不過是痴心多了些,原不是什麼太大的過錯。

    按太子的性子,阿欒讓他在蘇顏面前丟了這麼大的臉,等送蘇顏回去之後,必定將人仗殺,以警示東宮其余人等。不想蘇顏替她求了情,那就……那就饒她一命!太子十分的不情願。

    “殿下,阿欒在殿下請罪。”李安小心的回話,平日裡,阿欒那丫頭仗著自己長得漂亮,琵琶又彈得好,十分得殿下的寵愛,偶爾鬧點小脾氣,殿下也沒怪罪。不想到養大了她的心,今天惹出這麼大的事兒來。

    太子斜靠在榻上,微闔雙眼在養神。

    李安老老實實的半躬著身,也不敢多說話,靜靜的等著。足有一刻鐘過去,才聽太子略有些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不是說再也不操琵琶了麼,那就如她的願吧。”看他多好,多聽十娘的話,都沒打死那賤|婢,這件事哪天一定要跟十娘說一下。

    “是,老奴知道了。”李安平靜的應了一聲,然後慢慢退了出去。

    跪在殿外的阿欒一見李安出來,膝行兩步,揚起淚痕斑斑的小臉,滿是期待的問:“李總管,殿下肯見我了麼。”

    李安伸手掐住阿欒尖尖的下巴,仔細打量了半晌,才慢慢的笑了起來,溫柔的低語:“阿欒,咱家就不明白了,你連殿下衣裳角都碰到過,哪來的勇氣敢駁殿下的命令呢?又是哪來的妄想,認為殿下會再見你呢?”他就想不明白阿欒這姑娘,看著挺聰明的,怎麼干了件蠢的不能再蠢的事兒呢?明擺著殿下喜歡十娘子,聖人也樂見其成。她到了十娘子身邊,討好了十娘子,總有再回東宮的那一天,沒准心裡那點妄想還有可能成真。現在麼,雖說小命保住了,沒准還不如死了好呢。

    “李……李總管……”阿欒白著小臉,說話都有些哆嗦,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嘖嘖嘖,你該謝謝十娘子的,不是她求情,今天你這條小命就沒有了。”李安伸手抹去阿欒臉上的淚,又拿出手帕仔細擦了擦自己的手,將帕子扔在阿欒臉上,聲音也冷酷了起來,“殿下開恩,如了你的願,以後阿欒姑娘都不必再奏琵琶了。”說完,不等阿欒回神,就揮了揮手。兩個粗壯的太監過來,先堵阿欒的嘴,然後就將人拖了下去。

    阿欒方才回神,她用力的掙扎,可是那裡掙得過兩個人高馬大的太監,看著遠去的宮殿,她的眼中滿是絕望與後悔。

    李安靜靜的站原地等著,沒一會兒,就見先前的太監回來復命,“十指都已經斷了。”

    “再打三十板子,然後送她去漿洗處。”李安淡淡的說道。

    “是。”那太監領命離去。

    李安這才回了殿中,“殿下,都處理好了。”

    太子似是睡熟了,好半天後,才輕輕的“嗯”了一聲,李安悄悄的長出了一口氣,小心的退到角落站好。

    蘇顏本來心情頗好,就算後來出了阿欒那檔子事,也沒受到多少影響。回到靖國公府的住處,家中長輩和兄姐們都沒回來,她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被關在屋子裡的母豹和兩個虎崽兒對她的歸來表示了極大的熱情,蘇顏摟住三只好好親熱了半天,才換了衣服,坐到書案邊,接著打底稿。

    母豹靜靜的趴在她腳下,眯著眼睛養神,兩只虎崽兒也跳上她的膝頭,團成球球睡覺,一時間屋裡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喧嘩聲,母豹半臥起身,圓圓的耳朵動了動,看向屋門的眼睛銳利起來。

    “十娘,湖陽公主、舞陽公主、段家、杜家娘子來訪。”守在屋外的青雲見由劉氏和蘇容姐妹陪著進來的人,連忙進來回話。

    蘇顏平靜的將最後幾筆畫完,又細細打量半天,確定沒有問題了,才將筆放回筆山上,起身換衣。

    “蘇十娘你好大的架子,敢讓殿下等你這麼半天。”段嫣一見蘇顏便開口諷刺道,她算跟蘇顏結下了仇,這幾日見到蘇顏都沒什麼好言語,湖陽公主看了她一眼,段嫣便不再出聲了。

    劉氏也覺得蘇顏作得不大對,輕聲埋怨道:“十娘,你怎以才來,殿下等你半天了。”

    蘇顏笑了笑,“臣女換衣服換得時間長了點,勞殿下久等了。”

    舞陽公主笑得溫和,“不妨事,原是我們姐妹來得冒昧,十娘快坐。”

    “十娘今日狩獵怎麼沒去?”湖陽公主淺笑著問。

    蘇顏道:“我有些累了,便偷了回懶。”

    杜四娘掩唇笑道:“十娘頭一次秋狩吧,難怪不大適應。”

    “杜家姐姐說的對,我確實是第一次參加秋狩。”蘇顏十分平靜的答道。反正不管她是第一次參加,還是第二次參加,贏了所有人得耀日寶刀這是事實,誰也否定不了的。

    杜四娘大約也想起來,臉上的笑就有些發僵,湖陽公主這時淡淡的開口,“十娘子,本宮有事相求,不知十娘子可肯幫忙?”

    蘇顏抬頭對上湖陽公主的眼睛,淺淺一笑,“怕是要讓公主失望了。”

    湖陽公主揚了揚眉,“十娘可知本宮所言何事?”

    蘇顏道:“公主若是不為幼虎與玄羽而來,臣女剛剛的話,便算沒說。”

    “十娘果然聰慧。”湖陽公主笑了,“幼虎有兩只,本宮也都要,只求一只便好,十娘可肯割愛。”

    劉氏連忙開口,“阿姝,殿下既然喜歡,你就送殿下一只。”說實話,她對這個侄女招回的東西,實在是不滿,現在公主喜歡,巴不得都送給公主呢。

    蘇顏果斷搖了搖頭,“殿下,十分抱歉。”當日皇帝想要她都沒給,怎以會送給對自己沒多少好感的湖陽公主。

    湖陽公主收斂了笑容,“十娘不再考慮一下?”

    “抱歉。”

    湖陽公主也沒再多言,起身帶著人就走了。舞陽公主看著蘇顏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一聲,追隨湖陽公主而去。杜家幾位小娘子一見,也不好再呆下去,紛紛起身告辭。

    “十娘,你……”劉氏指著蘇顏搖了搖頭,連忙去送兩位公主。

    段嫣拍案而起,嬌喝道:“蘇十娘,你說,那兩只幼虎多少金,我買下了。”

    蘇顏看都沒看她一眼,淡淡的扔下一句:“我不缺錢。”也帶著人走了,把段嫣氣得七腔生煙,恨不能衝過去抓住蘇顏打她兩巴掌好出氣。

    蘇容連忙打圓場,“阿嫣莫惱,我十妹就是這麼個性子……”

    段嫣冷哼一聲,“要你來做好人。”說完,拂袖而去。

    蘇容被段嫣下了面子,讓蘇雲蘭暗笑不已,她嬌聲安慰:“這段家三娘好生無禮,七妹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蘇容面色不改,“四姐放心,阿嫣是直脾氣,我們常在一起玩,自然都了解,我不會惱她的。”

    蘇雲蘭笑容一僵,憤憤地“哼”一聲,不再言語。

    劉氏送了公主和幾個小娘子回來,原想再跟侄女說說,不想蘇顏也走了,讓她皺著眉頭在椅子上呆坐了半晌,才疲憊的跟女兒道:“阿悅,你去勸勸阿姝,莫要跟公主作對。再說,公主也不是都要,只想分一只幼虎而已。她這麼大了,也該懂事了。”

    蘇容其時對湖陽公主沒什麼好感,她還記得前世這位公主縱惡犬傷人的事。養的狗都能把人咬死,這要讓她養個老虎,還讓人活麼?“阿娘,前幾日,聖人都沒得到,如何送與公主。”

    劉氏唉了口氣,“這個阿姝……”她沒再說下去,心裡卻多了幾分不滿。只是當著女兒和庶女的面不好說,心裡已經打算中丈夫說說,讓他去勸勸四弟,把黑鷹和幼虎、母豹獻與聖人。

    劉氏這裡還沒跟丈夫說呢,新安公主帶著人就闖了進來。她騎在馬上,看著行禮的劉氏和蘇容姐妹,居高臨下的問:“蘇十娘呢?”

    劉氏對上新安公主,笑容有些淡,側身引手,有禮道:“殿下請入內安坐,待臣婦遣人去中喚十娘。”

    新安公主不耐煩的用鞭子一指蘇容,“不用了,讓她帶本宮去。”

    劉氏是真拿新安公主沒辦法,“臣婦帶殿下去吧。”她可怕這位公主性子上來,傷了女兒。

    新安公主不高興的說:“不用你帶,就讓她去。”

    劉氏不得以只能慢慢退下,她悄悄使了眼色給女兒,讓她忍讓著些,莫要惹惱了她。

    蘇容暗暗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她微笑道:“請殿下隨臣女來。”

    新安公主翻身下馬,提著馬鞭帶著一大票宮女、侍衛就要往後面走。

    劉氏連忙攔了一句,“殿下,後宅是女眷所在,您的侍衛……”

    新安公主再跋扈,在靖國公府也要收斂幾分,她揮了揮手,侍衛慢慢退了下去,“這樣行了吧?”

    “多謝殿下體恤。”劉氏欠了欠身。

    新安公主才想叫蘇容快點帶路,不想這時候陸氏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靖國公夫人王氏。婆媳兩人發現自家門前站了不少宮中侍衛,就有些詫異,待進了宅子,發現是新安公主帶來,甚至在自家大堂前還站了一票侍衛,當下就不高興了。

    陸氏行了禮後,淡淡的笑問:“敢問殿下可是奉了娘娘懿旨,來靖國公府問罪的?”

    新安公主不怕劉氏,甚至也不怎麼怕王氏,面對陸氏卻不自覺的心慌氣短,神色也不怎麼自在,“夫人說笑了。”

    陸氏冷了臉,“既然不是問罪,殿下何以帶著侍衛硬闖入府?”

    陸氏這一擺出態度,新安公主就麻爪了,喃喃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只能陪禮,“夫人,今日是新安失禮了。”她不是不想拿出公主的態度來呵斥陸氏一頓,可是她不敢。今天她敢訓陸氏,明天她爹就能把她送到廟裡直到出嫁。

    陪過禮後,新安也沒臉再呆下去,帶著人灰溜溜的走了。

    劉氏見了松了口氣,連忙過來給婆婆行禮,又親自伺候王氏換衣洗漱安歇之後,才與陸氏退了出來。

    “弟妹。”劉氏想了又想,還是打算跟陸氏好好談談。她邀了陸氏去自己房裡小坐,待侍女奉上茶來。

    陸氏溫和的一笑,“大嫂有話直言便是。”

    “那我就說了。”劉氏笑道:“今日湖陽公主來見阿姝,想要一只幼虎,態度誠懇,可侄女就是不肯割愛。我想著,這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公主喜歡,又難得跟咱們開口一回,這麼駁回去,是不是有點……”

    陸氏聽到這裡樂了,滿不在乎的笑道:“沒給就沒給,這有什麼。”她還以為是什麼大事,讓大嫂這麼為難。

    劉氏:“……”有種完全談不下去的感覺。得了,她這個弟妹有多寵孩子,她還不知道,還是等丈夫回來,跟丈夫商量一下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1:15 AM

    第五十九章 埋怨

    陸氏自長嫂劉氏院裡出來,輕聲吩咐身邊的丫鬟素玉道:“去看看十娘在作什麼?”又叫了素心,“叫人去府外看著點,若是郎君回來,請郎君即刻回房,就說我尋他有事。”

    兩個丫鬟應了一聲,各自離去。

    靖國公世子蘇周德對弟弟一家有了心結之事,陸氏清楚得很,只是丈夫不說,她也樂得糊塗。太子選妃一事,於公於私都是皇帝自己說了算,旁人能夠影響的地方有限。大伯不過是一時轉不過來彎兒,時間長了自然就想清楚了。

    可惜,自家那個小麻煩,專會挑時候惹事。想到自己女兒,陸氏臉上露出一抹滿含寵溺的無奈微笑。算了算了,誰家千嬌百寵的小娘子不任性,自己女兒還是很乖巧懂事的。他們這一房,不好跟兄長一家吵鬧,還不能躲了麼。阿娘昨夜有些著涼,她原就想帶著丈夫、兒女過去看看。如今,不過是在娘家多住幾日而已。

    陸氏打定主意,直接去了主院,跟婆婆王氏一說,王氏特別爽快的就答應了,“親家母身子不爽利,你們便多住幾日,待她大好了再回來。”

    陸氏連忙謝過婆婆,“天氣漸涼,山中更是陰寒,這幾日不能在您身邊伺候,阿家還是多注意身體才是。”

    王氏無所謂的揮揮手,帶了幾分得意的道:“我身體好著呢,今兒還獵了三只鹿,連公公都沒比過我。你安心伺候你娘,不用擔心我。”王氏本就是將門出身,每年到行獵的時候,就是她最精神的時候。

    陸氏抿唇而笑,誠心誠意的誇了婆婆幾句,把王氏哄得眉開眼笑的,她才告退。

    等到陸氏走了,王氏收斂了笑意,靠在隱囊上沉默不語。她身邊的大丫鬟玉蘋接過小丫頭手中的美人拳,跪坐在腳踏上,輕輕的給王氏敲著腿。

    軟簾輕挑,玉鶯悄悄的進來,見王氏雙目微合,也不敢出聲,靜靜的尋了個角落站了。王氏似是查覺到有人進來,眼也沒睜的問:“是玉鶯回來了?”

    玉鶯連忙上前兩步,輕聲回話,“是,婢子回來了。”

    “怎麼樣?”

    “今日湖陽公主、舞陽公主並段家、杜家的小娘子曾到訪,是大夫人和七娘接待的。湖陽公主想跟十娘討只幼虎,十娘沒肯。”

    “大夫人呢?”王氏睜開眼,看向玉鶯,未等她說話,自己便得出了結論,“老大媳婦自然是想讓阿姝分一只幼虎給公主。”

    “是。”玉鶯悄悄看了眼王氏的臉色,才又接了下去,“適才大夫人邀了四夫人去喝茶,四夫人並沒有坐多一會兒,就出來了。”

    王氏揮了揮手,“行了,你下去吧。”她心道,難怪小兒媳婦要回娘家,想來是不願跟長房吵鬧才躲了。這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做為一家主母,王氏對於兩個兒子之間的情況也是心知肚明,也知道長子最近為了太子妃一事,跟小兒子不對付得很。這次阿姝在秋狩時出盡風頭,長子夫妻能高興才怪。為了小孫女新得的寵物,大兒子怕是還有得鬧。

    “去看看國公爺和世子在沒,請他們過來一趟。”王氏滿肚皮的不高興,必須要跟丈夫和長子好好談談。

    靖國公和幾個兒子才回家,陪了皇帝一天,自然有些疲憊,才跟兒子說,讓他們自便,就見妻子院裡的丫鬟過來請人。

    靖國公有些詫異,卻也沒說什麼,直接叫上長子,“走,看看你阿娘去。”

    見父親與兄長走遠,蘇周誠嘆了口氣,回了自己院子。

    “阿慧,你這是……”對著滿院子打包好的東西,蘇周誠有些發呆。

    陸氏道:“我阿娘有些不適,我想回去看看。”

    “我也去。”蘇周誠果斷道,“我去跟阿爹、阿娘說。”正好躲開他哥哥幾天。

    陸氏道:“我早就跟阿家請示過了。”沒看他們來時的東西一樣不落的都收拾好了麼。

    蘇周誠道:“那咱們明天一早就走。”他正好跟著老丈人和舅兄一起跟聖人告假,順便也把女兒帶走,省得太子有事沒事的就往自家跑。

    蘇周誠和陸氏夫妻兩人一個心思,都不想跟蘇周德有直接衝突,能回避就回避了。卻不知他們家老太太一個人就把事情解決了大半,或者說,又成功的讓蘇周德對弟弟添了一層怨念。

    靖國公和蘇周德兩人到主院,就見王氏端坐在那裡,面沉似水。蘇周德一見他娘這樣,心裡就發慌,小心討好的問:“阿娘,這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王氏斜了他一眼,“還能有誰?”

    靖國公有些頭疼,他老婆這又是要發什麼瘋?才要開口,就見王氏把屋裡的人都趕了出去,開口就質問長子,“你說,你又為了什麼找你弟弟麻煩!”

    蘇周德忙表白,“阿娘錯怪兒子了,兒子與四弟好得很,何常找他麻煩。”

    “那我問你,阿姝不過是養幾個寵物玩,你為何百般不許,還找上你弟弟!”王氏瞪著長子,你別以為你作的事老娘不知道。

    蘇周德特別委屈,“阿娘,侄女養的可是野性未馴的野獸,萬一那天了凶性大發,傷了家中人可怎麼好。”他也是為了侄女考慮,為什麼他娘開口就罵他。

    “呸,你不過是看阿姝壓了你閨女,又得了聖人和太子的青眯,心裡不甘罷了,說得那麼好聽做什麼。”王氏啐了兒子一口,炮口一轉對上丈夫,“你越老越糊塗了,聖人想選誰當太子妃是旁人能左右的麼?你自己上竄下跳的不說,還拉扯上兩個兒子,是安心想讓他們兄弟不合,鬥處兩敗皆傷,好給你那個妾生子讓地方麼?

    臥槽,靖國公被他老婆胡攪蠻纏的本事氣樂了,是誰事事都向著小兒子,壓迫大兒子的?好意思說他讓兩兄弟不合麼!“莫要胡說。”靖國公吹胡子瞪眼的,“大郎又沒說錯,野獸未馴,怎麼好讓一個小娘子養著玩。”

    王氏毫不示弱的也瞪大了眼睛,“我家阿姝能讓猛禽野獸馴服,這是老天爺給她的福氣,怎麼不能養!”做為封建迷信中堅力量的老年貴族婦女,王氏堅信她小孫女得天神眷顧,才能令野獸俯首。這可是大好事,憑什麼你們都攔著,還要把我孫女的愛寵送人,那必須不行。

    王氏這麼一說,靖國公也有點心動。年紀越大吧,也就越迷信,再加上靖國公一門心思的想讓家裡出個太子妃,頓覺這也是自家孫女的有力優勢之一。他立即轉變態度,“你說的也在理。”

    王氏得意洋洋,“當然,皇覺寺住持都說過,阿姝來歷非凡。”所以馴個母豹、蒼鷹的有什麼,沒見太子都一並馴了麼。

    蘇周德見他爹意志不堅,被他娘三言兩語的就說動了心,連忙開口,“可是聖人……”

    王氏截口道:“聖人怎麼了,他老人家那麼英明,才不會奪人所愛呢。”

    靖國公再三斟酌,最後下了決定,“就這樣吧,難得阿姝喜歡,就讓她養吧。”

    蘇周德握緊了拳頭,深深吸了口氣,才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王氏看了長子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大郎,你也別怨你阿爹屬意十娘。你自己想想,七娘自幼與十一郎頗為投契,來往密切,這上都中誰不知道。”雖說時下小娘子與少郎君們交往、出游都是尋常事,可太子妃的身上容不得半絲璧瑕。

    蘇周德聞言心中一凜,隨即就堵了一口氣,不尤得怨上了妻子。她是怎麼教養女兒的,居然讓七娘跟陸霽走得那麼近,還弄得大家都知道。

    靖國公一看長子的面色,就知道他這是又怨上老婆了。唉,大郎才智平庸,心思又窄,接任自己的位置,也不過勉強守成而已。這些年為了怕他們兄弟不合,自己費盡心思,把二郎和四郎送出京師。原想著等長子年紀大一些,經歷的多一些,會好一點,不想這麼多年,他的性子未變多少。

    靖國公第一萬次感嘆,為什麼小兒子不是長子,不然他會輕松得多。感嘆歸感嘆,嫡長子就是嫡長子,必定是他的繼承人,下一任靖國公,他還是要為長子多考慮。

    劉氏本來想著等丈夫回來,跟他說說侄女的事,不想丈夫一進屋就黑著臉,還把自己女兒好一頓訓,“阿悅,你也不小了,老實在家裡多讀些女四書,少出去招搖。”

    蘇容被父親訓得莫明其妙,但是看蘇周德黑著的臉,也不好給自己辯駁,只能老實的就了一聲。

    蘇雲蘭一見父親訓了蘇容,眼中帶了笑,臉上也帶了些幸災樂禍之色。

    劉氏心中窩火,冷聲道:“郎君這話從何說起,咱們阿悅自來最是乖巧,哪裡招搖了?”憑什麼說我女兒,看看你那個妾生女,天天圍著皇子轉,就不招搖了?

    蘇周德本就對劉氏有怨氣,當下一拍桌子,“都是你的錯,身為人母,連女兒都教養不好,要你何用!以後四娘她們,也不用你多管了。”他發了脾氣,猛得起身,“四娘、八娘,跟我走。”

    蘇周德帶著庶女去了小妾處,劉氏氣得摔了茶盞,坐在那裡怔怔落淚。

    蘇容揮退房裡的丫鬟,坐在劉氏身邊,溫聲安慰,“阿娘,阿爹不讓你管四娘和八娘不是正好,萬一出了什麼事,也跟咱們沒關系。”呵呵,父親還真以為蘇雲蘭很乖麼,很快就被會打臉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1:19 AM

    第六十章 各有心思

    自蘇顏跟著父母回了陸府,太子就一直在打蔫兒,端著一張高冷臉,看誰都不順眼。東宮裡伺候的下人們,小心了又小心,生怕哪裡做得不好,惹得太子發怒,直接把自己小命給藏送。

    皇帝對著這樣的兒子,好氣又好笑,同時又覺得十分新奇,總想逗逗他。於是在秋狩的最後幾日,他一直把太子帶在身邊,拿著兒子冷冰冰的小眼神下酒,真是解酒良藥。

    太子這幾天真是煩不盛煩,總有不相甘的人圍在他身邊嗡嗡嗡的說話,還有特別有識相的女人,時不時的出現在他周圍,繞首弄姿的,看起來真礙眼,就比如現在這幾個。

    “聽說殿下宮中有女名叫阿欒,極善琵琶……”杜四娘含羞帶怯的看了太子一眼,正好對上太子湛黑的雙眸,她面上一紅,微微垂下頭,聲音越發嬌軟,“祖母過幾日做壽,她老人家最喜歡聽琵琶曲兒,所以臣女想跟殿下借阿欒姑娘幾天,請她指導臣女一番。”杜四娘是太子生母宣慈皇後兄長的幼女,自幼跟在杜家老夫人身邊長大,極得杜老夫人的喜歡。

    因皇後早逝,雖有杜貴妃在宮中,卻不是最得皇帝最喜歡的。再者,杜家這一輩才智出眾者近乎沒有,資質平庸者比比皆是,家中在朝中的影響力每每下降,杜老夫人憂心之下,便想讓自己孫女能當上太子妃,給家族一個緩衝的機會,借機好好培養年輕一代。

    做為杜家姑娘中的佼佼者,杜四娘和杜七娘肩負起了在太子面前刷好感的重要責任。杜七娘是皇後幼弟的嫡長女,除卻容貌,其余方面皆勝過也杜四娘,奈何後宮女子,臉才是第一要務。故而,杜四娘才是杜家力推的人選。

    太子自皇後去後,一直是由皇帝親自撫養,這也導致他與外祖家並不大親近,也可以說是皇帝沒有給兩者親近的機會。不過,杜家畢竟是自己的母族,太子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

    “阿欒不彈琵琶了。”太子略有不耐煩的道。

    太子原說是的實話,卻讓杜四娘的小臉白了白,面上有尷尬之色,她只以為太子寵愛阿欒,不想讓她離開,所以才不同意。

    杜貴妃也是這麼想的,她端著慈愛的笑,“阿欒那丫頭可是身子不適?七郎怎麼也沒尋個太醫給她瞧瞧。年紀輕輕的小娘子,可得好好照看,別落下什麼毛病,到可惜了那身好琴技。”

    太子抬起眼皮撩了杜貴妃一眼,語氣平淡的說:“阿欒那賤婢不識好歹,孤讓人賞了她幾板子,打發了。”

    杜貴妃:……她驚訝的看了眼太子,那阿欒不是很得太子的寵愛麼,連聖人想聽一曲,還得看那丫頭的心情,怎麼會被罰了?可是太子這麼說,她不好再糾纏下去,只能呵呵笑言:“如此,也罷了。”

    那邊皇帝聽了一耳朵,轉身過來問,聽說太子把阿欒給罰了,也驚奇道:“七郎真不喜歡了?那把阿欒給朕吧。”那小丫頭模樣、琴藝都不錯,沒事的時候聽一曲,也當個消遣麼。做為一個好爹爹,他當然知道他兒子目前還是個真少年。

    太子聞言挑了挑眉,“阿欒的手廢了,阿爹也要?”

    皇帝沒了興趣,擺手道:“那算了。”手廢了,自然也彈不了琵琶,他要來干嘛。後宮裡漂亮的女人有的事,少她一個不少,多她一個不多的。不過,皇帝還是對太子道:“真是可惜了。”會彈琵琶的人很多,但是彈的少的好,彈得好的漂亮女子更少,他這個兒子真有些暴殄天物。

    太子隨意飲了一杯酒,把玩著白玉制成的酒杯,無聊的道:“有什麼可惜的,不過是個婢子罷了。”

    皇帝對於太子這種視女子如無物的態度很滿意,心情大好之下,便舉杯笑道:“今天是你姨母壽辰,咱們父子一起敬她一杯。”

    杜貴妃滿臉驚喜,連連說:“不敢當,不敢當。”卻還是含羞舉杯,滿飲了杯中酒,酒意暈紅了桃花臉,她含情凝視皇帝,舉杯回敬,“妾也敬聖人一杯。”

    宮中四妃中杜貴妃年紀最小,不過三十五六歲,所謂徐娘半老風韻尤存。今日是她的生日,本就盛妝艷服,再加上薄染醉意,更讓七分顏色化作了十分。皇帝顯然被誘惑到了,含笑飲了杯中酒之後,悄悄握住了杜貴妃的手。

    杜貴妃嬌容更紅,偷偷嗔了皇帝一眼,當真是風情萬種,讓皇帝下意識握緊了手,還在她的手心曖昧的劃了幾下。

    老爹明顯色心已起,在坐的幾位公主悄悄使了個眼色,湖陽公主含笑起身,“阿爹、姨母,兒臣有了酒,頭暈得厲害,先告退了。”

    湖陽公主一開口,舞陽公主和長樂公主自然也起了身,皇帝樂呵呵的同意了,看著幾個兒女並杜家幾個姑娘出殿門,就一把抱起杜貴妃往後殿走,嘴裡還調笑道:“愛妃,今日格外美艷動人。”

    杜貴妃羞惱的輕捶皇帝的胸口,嬌嗔道:“聖人,剛剛你……”

    “剛剛怎麼了?”皇帝故意逗她。

    “當著大娘和七郎他們的面,就……”杜貴妃面紅過耳,“真是讓臣妾羞死了。”

    皇帝大笑,“愛妃太過誘人,讓朕難以自持啊。”

    皇帝與杜貴妃這邊,自然春闈情濃。剛剛自殿中出來的幾個公主和太子間,卻有幾分不愉快。

    湖陽公主原是見時間還早,就想邀弟弟到自己殿中小聚,不想太子不給面子,直接就拒絕了,“孤累了,多謝皇姐好意。”其時是知道段嫣跟湖陽公主住在一起,他懶得看到她,才不願過去。

    湖陽公主也知道原因,便起了些怒意,“七郎,阿嫣那裡不好,讓你如此厭煩。”

    太子看了湖陽公主一眼,懶洋洋的吐出兩個字:“太醜!”說完,施施然的帶人走了。留下被他這兩個字噎得差點沒喘過氣湖陽公主,自顧自的生氣。

    舞陽公主連忙勸姐姐,“阿姐,七郎他既不願,你又何必勉強他。”姐姐的兩個小姑子,她都見過。要她說,段嬌比段嫣要好很多,怎麼她姐姐就一門心思的幫著段嫣,卻不肯換個人選呢。

    湖陽公主收斂怒意,淡淡的看了舞陽公主一眼,“我與七郎一母同胞,難不成還會害他!我不選個差不多的小娘子,難道由著那些妃母們在阿爹耳邊吹風,給七郎選個她們中意的!”

    “可是七郎明顯不喜阿嫣,阿姐何不換個人。”舞陽公主看了姐姐眼,“比如你家二娘。”

    提到段嬌,湖陽公主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段嬌是跟在段家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心明眼亮,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見,很不好控制。相比之下,段嫣就要蠢得多,跟她也親近。一樣都是努力,為什麼不選個對自己更有力的人選呢。

    舞陽公主又不傻,她早就是猜到姐姐的想法,今日略略試探了一下,果然沒猜錯。“阿姐……”舞陽公主欲言又止。

    湖陽公主擺了擺手,“我意已決,不必多說了。”說完,她也帶著人走了。

    舞陽公主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很是不安。一直沒說話的長樂公主掩唇打了個哈欠,“二姐,你也省省吧。大姐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她認准了的事兒,咱們說什麼都沒用。”

    “我看大姐這回是打錯了算盤,阿爹和七郎更喜歡蘇家十娘子,這太子妃的位置,八成就是她的了。”長樂公主這段時間可是看得明白,也不介意跟自己姐姐分享一下,“大姐覺得段嬌難弄,那蘇十娘比段嬌更聰明,蘇僕射也比段將軍更有手段。要我說,我寧願七郎娶蘇十娘。”那樣,她弟弟的太子位會更穩一點。

    舞陽公主拍了妹妹一下,“就你知道的多,這話別在大姐面前說。”

    長樂公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們這裡談到蘇顏,皇帝與杜貴妃春風一度之後,兩人躺在床上閑話家長,不免也提及太子的婚事。

    皇帝挺放松的,順嘴誇了一句,“我看師弟家的十娘不錯,容貌、才華、品德、家世樣樣不缺,與七郎挺般配的。”

    杜貴妃心裡一驚,面上卻分毫不顯,只輕笑道:“我記得聖人之前還誇朱家二娘子來著,怎麼才隔了幾日,就變了。”

    “朱大學士的閨女之前看著是不錯,只是跟十娘比,終究還是遜色許多。”皇帝提到朱二娘,就會想到賞花宴那天,被蘇顏比得暗淡無光的臉。讓兒子娶這個麼媳婦,他都覺得委屈。

    杜貴妃柔聲道:“說到蘇家十娘子,我便想起大娘來了。”

    “大娘怎麼了?”

    “蘇家十娘子不是得了兩個幼虎麼,大娘很是喜歡,便想跟她討一只來養。不想這十娘子小小年輕,傲氣卻足,竟是沒有答應大娘,讓大娘失望而歸。”

    杜貴妃的本意是想跟皇帝說,蘇顏這姑娘太過傲慢,仗著是陸太傅的外孫女,連皇家公主的面子都不給。不想她的話到起了反作用,皇帝還很欣賞的誇了一句,“不愧是先生的外孫女,頗有氣節。”

    杜貴妃:……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1:36 AM

    第六十一章 算計

    一夜恩愛之後,皇帝興致勃勃的帶著兒子大臣們接著去玩,杜貴妃勉強應付了宮中嬪妃之後,叫侄女回去請自己的母親和嫂子們過來。

    杜家老太太雖已人到古稀,卻依然精神矍鑠。老太太很是富態,滿頭銀發,面色紅潤,臉上時常掛著和藹慈祥的笑。拄著皇帝特賜的龍頭拐,步伐穩健的走進來,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七十多歲的人。

    “阿娘,您可來了。”杜貴妃如同看到了主心骨,幾步過去扶住了母親。

    杜老太太慈愛的拍了拍幼女的手,“看看你,作了聖人的貴妃這麼多年,還是這麼不穩重。”小女兒被自己嬌養壞了,行事就是不如長女穩重。

    “這不是看到阿娘來了麼。”杜貴妃笑道:“嫂子們不必多禮,也快坐下吧。”對著同來的兩個嫂子,杜貴妃臉上的笑清淺了些,卻也顯得很是親近。

    杜四娘的母親章氏和杜七娘的母親王氏對視了一眼,還是福了一福,方才在下首落座。果然杜貴妃眼中帶了些滿意,嘴上卻道:“嫂子們就是太守禮了,私下裡自家人相處,還是自在些好。”

    杜老太太開門見山的問:“娘娘叫咱們來,可是有什麼事吩咐?”雖說秋狩期間,見到家裡人更容易,可是住的地方畢竟不是宮中自己的地盤,難免會有什麼疏漏,可不是什麼聊“家常話”的好地方。

    杜貴妃揮手讓屋中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都出去,才低聲開口:“昨兒聖人跟我說,取中了蘇僕射家的十娘為太子妃。雖還沒下旨,卻也有八分准了。”

    “我心裡著急,便叫四娘請阿娘和嫂子們過來說話,看看咱們該怎麼辦?”杜貴妃雖然以前也想過,自家侄女就算當不上太子妃,當個良娣、良媛的也行,只要有太子的寵愛,再加上肚皮爭氣,等到太子登基,這皇後該由誰當還不一定呢。

    想是這麼想,等到事情真臨頭了,她還是想搏一搏。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可比爭來的位置好聽多了。更不用說,皇帝看中的那姑娘,是太子的心頭好,想要爭寵太難。若是能夠趕在皇帝下旨前,把蘇十娘解決掉,那可是再好不過了。

    杜貴妃就是打著盤算,才把老娘和嫂子請過來。畢竟她在後宮,蘇十娘在宮外,行事還是不大方便。

    杜老太太多了解自己女兒,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裡打得什麼主意。老太太皺了眉頭,也壓低了聲音:“把你心裡頭的念頭給我打消掉。”蠢都蠢死了,真敢對蘇十娘下手,是覺得皇帝很笨麼?才跟你說完他選中的太子妃,沒幾天就出事了,是覺得皇帝太信任你了麼!再者,蘇十娘的爹是好惹的麼,她娘是好惹的麼,更別說還有靖國公府和陸家在,是覺得杜家仇人太少麼。

    杜貴妃有些委屈,她沒說要把蘇十娘弄死啊,也沒想毀了她的名聲什麼的。在她娘眼裡,她就這麼蠢麼?“阿娘,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聖人下旨之前,讓十娘定了親。”蘇十娘有了人家,皇帝總不會奪人家老婆吧。

    杜老太太無可奈何的瞅了女兒一眼,“從賞花宴到秋狩,聖人和太子的意思明晃晃,各家誰不知道。你覺得誰會冒著得罪聖人和太子的風險,去求娶蘇十娘?”

    杜貴妃挑了挑眉,很自信的回了一句,“怎麼沒有,陸家。”陸太傅要是想把外孫女娶回來,皇帝和太子也不會說什麼,還會大大方方的送禮,沒准會親自下旨賜婚。

    杜七娘的母親王氏此時插言道:“陸家想要跟蘇家結親,早就該請聖人賜婚了,哪裡還能等到今天。再說,蘇家七娘跟陸家十一郎……”她沒往下說,屋內的人都知道。

    杜貴妃擺了擺手,“不妨事,淑妃和老六可是看中七娘挺久了,一直想跟聖人請旨呢。”蘇七娘嫁了皇子,蘇十娘自然就能嫁回陸家了。

    杜四娘的母親章氏沉吟良久,此時才開口,“其時除了陸家,郭家也可以。”郭家是聖人母族,他們家要是跟求娶蘇十娘,想來皇帝不會怪罪的。至於自家,還是別去礙這個眼了。

    杜老太太卻跟女兒、兒媳想得不大一樣,蘇周誠簡在帝心,本人能力手段足夠,眼看著這一兩年間就會入閣拜相,他日坐首相也不是不可能的。這樣一個強而有力的親家,她不大想放過。只是這中間,得合計合計,不能讓皇帝和太子挑自家的理。杜老太太想了想,看向大兒媳婦,“大娘,我記得九郎跟蘇十娘年紀差不多?”

    老太太說的人章氏的小兒子,杜四娘的弟弟杜鵬。可以說杜鵬是杜家年輕一代中,人品才華最撥尖的一個,也是杜家這一代的希望之星。

    聽到婆婆提及自己小兒子,章氏不大情願,她的小兒子這般優秀,她想親自選個賢良淑德的好女郎來配,比如自己弟弟的長女,就很不錯。她的長子,次子成親,都是婆婆做得主,難道連小兒子,她也得聽婆婆的。

    “阿家,聖人才跟娘娘說完選中蘇家十娘子,咱們家就去提親,這不大好吧。”章氏小心的道。

    杜老太太理了理袖口,微笑道:“小女娘都愛俏郎君,咱們家九郎人物俊秀,才華又出眾,蘇家女郎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小姑娘麼。”若是蘇十娘自己看上她孫子,那皇帝和太子也沒法辦不是。她看了一眼不大甘願的兒媳婦,語重心長的道:“九郎才華有,能力也有,再有個得力的岳家,就什麼都齊了。”她不是看不上大兒媳婦的娘家,她弟弟也算不錯,可是跟蘇周誠一比,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就沒有可比性。

    當娘的都會為自己兒子考慮,章氏也不例外,雖說還是不大高興,卻也知道婆婆的話是對的。她壓下心中的那點不甘,笑道:“還是阿家看得明白,兒媳跟您比差遠了。”

    杜老太太行事仔細,雖說覺得憑自己孫子勾個小姑娘還是沒問題的,但是習慣性的多了幾手准備,“娘娘,聖人的意思,也該讓大家都知道些,免得不小心得罪了未來的太子妃就不好了。”不能光她們一家出力,想當太子妃的姑娘多的事,多些人家出手,把水攪混了,萬一蘇十娘真出事了,也跟他們家沒多在關系。

    杜貴妃了然的點頭,“阿娘放心,我都省得。”她打算一會兒就跟湖陽公主聊聊,順便還可去見見郭太妃,郭家也有適齡女兒麼。

    杜家這裡行動起來,皇帝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輕彈了一下手中的紙箋,笑眯眯的道:“杜家還真是夠急迫的,就不知道那個聰明的丫頭會怎麼應付呢?”後宮就是一座不見血鮮戰場,光有美麗和才華是不夠的,還要有心計和運氣。這是最後一關,若是蘇十娘沒能通過,就算兒子再喜歡,他也不能成全。那小丫頭是先生的外孫女,師弟的愛女,他並不想看到這麼美麗的女孩子在後宮裡調零。不過,她若是過了一關,那太子妃的位置就是她的。

    甲一跟往常一樣,默默的沒有說話。

    “甲一,分出人手,好生保護蘇十娘。”皇帝雖說想試探,還是要保證蘇顏的安全和名聲的。

    “是。”

    隨著某些消息的擴散,秋狩的最後兩日,氣氛一直都有些冷凝,皇帝也只當不知道,依然帶著幾個兒子和親近大臣,在禁苑裡撒歡,甚至還給太子出了個難題,“七郎啊,你跟十娘那小丫頭交情不錯,去跟她商量一下,把小白和玄羽借朕兩日成麼?”白鷹就算了,那只黑鷹神駿異常,看得他好眼饞。可那小丫頭一點也不好糊弄,再加上他還有個重色輕爹的兒子,讓他只能眼饞,看著那小丫頭把兩只鷹借給她哥哥顯擺。不過,蘇周誠帶著兒子、女兒去陸家探病了,那兩只鷹也就沒有用武之地,正好借他用用。

    太子瞅了眼可憐巴巴的盯著自己的皇帝,略心動。他好幾天沒見到十娘了,好想好想好想去看看她。不過,他去這一趟就是為了找十娘借愛寵,他怕被十娘嫌棄,於是太子果斷搖頭拒絕,“我不去,阿爹自己去吧。”

    “師娘有恙,七郎帶朕走一趟。”皇帝給兒子找個特別好的借口,還附贈了兩個太醫,珍貴藥材、補品若干。

    皇帝眼巴巴的看著兒子,你看借口你爹都給你找好了,是不是其余方面可以商量一下。

    太子覺得這個可以考慮,但是要說明白,“得看師妹的意思,她若不高興,您就算了吧。”

    “臭小子,我才是你爹!”皇帝笑罵了一句,就讓太子去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12:58 PM

    第六十二章 無題

    蘇顏自禁苑歸來,在陸府的日子過得無比悠閑,原本以為會因為上都的天氣吃點苦頭的她,在有了母豹乖乖和兩只虎崽兒大呆和小呆之後,問題輕松得了到解決。

    她的外祖母秦氏不過是油膩東西吃了多了些,一時消化不良而已,並無多大了病痛。在連喝了兩天的山楂湯之後,老太太就生龍活虎起來。看到女兒一家都來小住,興致大發,組織家中老小,要一起烤肉,被她閨女無情的鎮壓了。

    秦氏不開心,跟著蘇顏訴苦,“你娘就愛亂操心,我都大好了,她還管著我。”

    “外祖母就這麼點愛好,她還不許。”

    是的,秦氏是個非常端莊優雅、智慧從容的老太太,她生平唯一的愛好就是吃。跟她相公愛釀酒、品酒一樣,老太太不擔愛吃,還善廚,手裡有滿滿兩大箱子獨家食譜。

    遺傳是個很奇妙的事情,秦氏的女兒陸慧不大理解她娘對於吃的追求和講究,但是她閨女蘇顏卻非常理解。這姑娘鼻子尖,嘴也刁,一道菜地不地道,她嘗過就知道。

    這回到陸家小住,便跟秦氏在這一點上投了緣。不過蘇顏跟秦氏還是不大一樣,她廚藝很差,只會吃不會做。

    “外祖母,烤肉什麼的確實不好消化,不過魚、蝦還有蘑菇、蔬菜之類的應該可以吧。”蘇顏提議道。她就是想嘗嘗鮮,也不大忍心看外祖母失望的表情。

    秦氏高興的捏了捏蘇顏的小臉,“還是咱們小阿姝既聰明又貼心,不像你阿娘那麼笨。”她斜了女兒一眼,不屑道:“又不是只有肉才可以烤。”做為一個吃貨加廚藝達人,各種食物和烹飪方式早就組合過無數次了好麼,要不她那兩箱子的獨家食譜是怎麼來的。

    陸氏無奈的嘆氣,“阿娘,咱們說好了,您不能再吃烤肉了。”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是對肉情有獨鐘呢。

    “哼,用不著你管。”秦氏對著自己女兒哼了一聲,拉著蘇顏往廚房走,“小阿姝跟外祖母來,外祖母做好吃的給你。”

    太子帶著皇帝的給的御醫和各種珍貴藥材、補品到了陸府的時候,正好是蟹黃湯包出籠時。坐在秦氏所居的正院上房裡,還能聞到湯包的鮮味。

    兩個太醫一眼掠過具說身體不適的太傅夫人,見她紅光滿面,精神勃發,比自己還健康呢,哪裡像是生病的樣子。可是皇帝都讓他們來了,不診診脈好像也不對。

    陸太傅手捋長髯,神態自然的說:“勞煩聖人和殿下記掛,臣妻已無大礙。”可不是麼,都跟能他中氣十足的吵架了。

    太子也很鎮定,一派賢君風範,特別體貼的建議,“老夫人雖說看著氣色不錯,畢竟上了年紀,還是讓太醫看看,也穩妥些。”這可是在十娘面前刷好感的機會,必須要把握住。

    蘇顏的好感刷沒刷到另說,至少秦氏和陸氏對太子略有改觀。誰說太子生性桀驁難馴的,這不是很溫雅從容麼。

    秦氏原本對外孫女作太子妃的事就沒什麼抵觸,反正還覺得除自家孫子,外孫女能做太子妃是再好不過的了。她對太子的感官天然就好,再加上太子這麼一表現,更是看得順眼,臉上的笑也親切許多,“那就有勞兩位太醫了。”

    “呵呵,沒事沒事,老夫人請寬坐。”太醫連忙拱手。

    診了左手診了右手,兩個太醫都看診之後,兩人一對視線,心裡就明白,其中一個笑道:“老夫人確實沒什麼事了,平日裡多保養就好。”

    按理說太子見過秦氏,又請太醫看過診,留下兩個調養的方式,再把皇帝賜的東西一放,他就可以走了。但是太子來的目的還沒達到呢,剛剛只是在進來的時候,看了蘇顏一次,然後人家就進裡間去了,再沒露面。

    這段時間備受相思煎熬的太子才不想走,老神在在的坐在哪裡,沒話找話,“聽阿爹說,太傅家的書樓古籍極多,不知小王可否一觀。”最好讓十娘陪著我去,太子做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陸太傅笑眯眯的同意了,然後招來自己的兒子陸少傅,作為崇文館和弘文館所有學生的總先生,就算是太子在面對陸少傅的時候,也要態度恭敬。

    觀過書樓,又逛了陸府的花園,實在沒什麼話題聊的太子,不得不起身告辭,臨出門前,他終於想起他爹囑咐他的事。

    “殿下可是還有事?”陸少傅問道。眼看著再走過一道門,就能把太子送走了,誰知他又停止了腳步。

    太子面上帶了三分歉意,“臨來之前,老爹讓孤尋師妹說話,孤一時忘了。”他現在覺得他爹的要求不算過份了,沒有他爹這無禮要求,還見到十娘呢。

    陸少傅很詫異,聖人找十娘有什麼事啊?雖然奇怪,他還是陪著太子又回去了。

    陸太傅正跟外孫女一起吃蟹黃湯包吃得歡快呢,就見他兒子陪著太子又回來了。

    “殿下這是……”陸太傅看著太子小跑著奔向他外孫女,舉著筷子好想敲他一下。

    蘇顏看著一溜煙的跑到自己的身邊的太子,彎了彎眉眼,“殿下安。”

    “師妹不用多禮。”太子一見到蘇顏,眼睛裡再也看不到別人,也把他爹的事扔到九宵雲外去了,心滿意足的看著心上人笑,“師妹,秋色圖可打好底稿了?”

    “嗯,差不多了。”蘇顏點了點頭。

    太子眼睛亮亮的,“能給我看看麼。”

    蘇顏恍惚間好像看到太子背後堅起一只毛絨絨的尾巴,在對著自己歡快的搖著,“呃,好。”她剛剛一定是看錯。

    實分煞風景的陸少傅,以拳抵唇輕咳兩聲,“殿下,不是聖人請您來問十娘幾句話麼?”

    “聖人?”蘇顏頭上畫了好幾個問號。

    太子郁悶的看他老師一眼,悶聲悶氣的道:“阿爹想借十娘的小白和玄羽去顯擺。”

    蘇顏:好不想借,怕一借不歸還。

    太子現在解讀蘇顏微表情的技能滿點,一見她有些糾結的小眼神秒懂,“師妹不用理我阿爹。”

    這回輪到陸少傅糾結了,太子殿下你這麼無視你爹真的好麼?

    蘇顏想了想,決定還是給皇帝個面子,“借也可以,殿下能保證小白和玄羽不受傷麼?還有,你能把它們給我送回來麼?”

    太子大喜,馬上拍胸脯表示,“師妹放心,我一定把小白和玄羽給你送回來。”艾瑪,送這兩只回來的時候,還能再見十娘一面。

    為了表示對太子的感謝,蘇顏送了太子兩籠蟹黃湯包。陸少傅帶著家裡人,再一次送太子出去之後,他才有所查覺,私下裡問傅太傅,“阿爹,殿下對阿姝,是不是……”老實人有點臉紅,這麼猜測太子和自己外甥女是不是不大好,可是太子表現的好明顯,讓他當看不到都不行。

    陸太傅笑看了兒子一眼,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陸少傅揪胡子:阿爹別打馬虎眼,到底是還是不是啊!

    嘖嘖嘖,這個兒子還是有點呆啊!陸太傅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他敲了敲兒子的頭,“阿姝是太子的師妹,關系親近些很正常。”

    陸少傅好天真的就相信了他爹,“哦,對啊,我把這個忘了。”

    陸太傅:……

    看著兒子一身輕松的離開,饒是老謀深算的陸太傅也想揪胡子了,跟著老婆和女兒埋怨,“看看大郎,都快成書痴了。”

    秦氏看得開,“大郎這樣很好,咱們家也不需要再去求什麼位極人臣,天子重用,像他這般一心讀書也不錯。”

    陸太傅也明白,只是想著自己英明神武了一輩子,卻生了個呆兒子,心情略微妙。

    陸氏安慰他爹,“還好大郎不似長兄,有阿爹的幾分心胸和謀算。”

    “哼,孫子要再像他爹,我就得氣死。”陸太傅輕哼一聲,還好女婿爭氣,孫子輩有大郎、三郎幾人,都很爭氣,心眼也長足了,到是不用他太擔心了。陸太傅瞅了女兒一眼,“你們還打算在家裡住多久?”外孫女很可愛,但是女兒女婿略煩人,特別是在跟兒子對比的時候。

    陸氏對著她爹笑笑,“快了!”

    可不是快了麼,靖國公府自秋狩結束歸來後,就一直熱鬧不斷。

    自那日蘇周德牽怒妻女被兩個庶女見到後,蘇雲蘭的行事就有些張狂,若是劉氏看不順眼,說她兩句時,蘇雲蘭就會搬出蘇周德,細聲細氣的提醒劉氏,“阿爹說,讓我們以後都聽他和姨娘的。”

    劉氏幾乎氣得要吐血,蘇容安慰母親,“您別管她,讓她再得意一段時間,有她哭的時候。”

    劉氏被女兒安慰著,也是被丈夫氣得,索性真的撒手不管了。她這一撒手,蘇雲蘭出入更方便,自然天天圍著四皇子轉。

    那四皇子是個風流性子,很有些來者不拒的架式,今天哄哄這個,明天逗逗那個,看著那些小娘子為自己掙風吃醋,極是高興。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3:57 PM

   第六十三章 非議

    蘇雲蘭為四皇子掙暈了頭,再加上劉氏撒手不管,蘇容暗地裡推波助瀾,很快就有些得意忘行,行事更不加掩飾。特別是在秋狩結束後,她依然尋找各種時機出府與四皇子出游,很快就被齊侍郎的兒子看到了。

    齊家兄弟關系向來不錯,看到將來要成為自己弟妹的女子跟四皇子打得火熱,齊大郎氣得眼睛冒火,總算他還有幾分理智,沒衝上去罵那對狗男女一頓。

    匆匆跟友人告辭,頭頂冒煙的齊大郎飛馬回了家,直接就奔他娘的主院來了。齊侍郎的夫人張氏正帶著媳婦、女兒查帳,見長子黑著臉進來,還很奇怪,“不是說與人吃酒去了麼?散得這麼樣早?”

    齊大郎黑著臉,“阿娘,我有話跟你說。”事情未明,就看起來是蘇家四娘不對,但是家教良好的齊大郎,本能的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張氏雖詫異,還是帶著去了東間,揮退伺候的丫鬟,才問兒子,“說吧,怎麼回事?”

    齊大郎憋紅了臉,好半天才把自己看到事兒跟他娘學了一遍,“阿娘,我保證,肯定沒看錯,我還聽有個小娘子叫她蘇四娘。”說完,齊大郎的拳頭握得死緊,只覺得蘇家太過份了,就算他阿爹出身寒門,比不上靖國公府權重勢大,但也沒有這麼羞辱人的。他弟弟雖說是庶出,也是阿爹、阿娘精心教養長大的,敦厚體貼,好學上進。你們家若是嫌棄我弟弟,當初就別作出答應婚事的樣子來,咱們又不是死不要臉的,非要娶你們家的閨女。如今兩家都談得差不多了,眼看著就要交換庚貼正式訂親了,到放著你們家閨女天天圍著皇子轉是什麼意思!

    張氏聞言沉默許久,長嘆一聲,“我知道了,大郎先去吧。”

    “阿娘,你不會還想替二弟娶那個女人吧。”齊大郎瞪大了眼睛看著母親。

    張氏正糟心呢,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我是那種坑害庶子的嫡母麼!這事得先跟你爹爹商量一下,再調查明白,然後才能去國公府。”做為一家主母,她當然不能聽兒子幾句話,就衝到國公府去興師問罪。

    張氏見兒子固執的坐在哪裡不動,恨恨敲了他一拳頭,“放心,不會讓你弟弟再娶她了。”她面上雖氣惱,心裡更多的卻是高興,自家幾個孩子沒有像別人家那樣鬥得烏眼雞似的,而是兄友弟恭,和氣得很,這才是興旺之家的樣子。

    待到晚上齊侍郎回來,張氏把事情跟丈夫一說,又道:“我知道輕重,會著人去打聽一下,若是真如大郎所言,這門親事,不結也罷。”齊家才要起來,可折騰不起。寧可娶個家世普通些的明理媳婦,也不要一個豪門出來的攪家精。

    齊侍郎與蘇家幾兄弟感情都不錯,只是他與蘇周德兩人相處趕時間更長,是以關系更親近罷了。但是關系再親近,也不能把自己兒子的終身都搭進去。齊侍郎沉默的點了點頭,同意了他老婆的觀點。

    張氏調查取證的工作很順利,一個是因為蘇雲蘭行事狂揚,並不隱瞞,她巴不得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她跟四皇子兩情相悅,好擺脫那個齊家那個死胖子。另外一個就是蘇容暗中幫忙,她並不想讓蘇雲蘭這世再嫁入齊家。

    前世齊侍郎可是在吏部尚書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多年,歷經兩朝而不動搖,不但得現任皇帝信任,也得下任皇帝信任,連帶著他的三個兒子都是前程頗好。蘇雲蘭的丈夫雖說才華平常,但是架不住人家運氣好,連皇帝都親口說他是個福將。齊二郎是個敦厚老實的人,對蘇雲蘭始終如一,她求了一輩子的白頭偕老永不相負,偏偏是蘇雲蘭得到了。

    前世,因為齊家新興,齊二郎又得重用,她娘不知受了她們母女多少委屈。呵呵,這回可是蘇雲蘭自己把好福氣作沒的,看你將來還如何在我和阿娘面前得意思。

    蘇容在得知齊侍郎的妻子來見自己母親秘談時,案上的秋菊圖正好落下最後一筆,她心情極好的打量著自己的新作,笑吟吟的道:“今天真是個好日子,不是麼。”

    碧梧見蘇容心情不錯,也跟著湊趣,“可是個好日子,張夫人來了,咱們家四娘的親事大約也要定了。去陸家小住的十娘,今兒也回來了。”

    “十妹回來了?”蘇容揚了揚眉,自那日四叔、四嬸帶了兒女去了陸家,已經有大半個月了吧,居然會在今天回來,真是趕了巧了。她隨意將擦手的帕子扔下,“走,咱們去看看十妹,許久不見,怪想她的。”

    提到蘇顏,蘇容身邊的這些丫鬟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她養的那些寵物。翠柳不如擔心的攔道:“七娘,十娘院裡養著豹子,太危險了。”不是聽說世子不讓十娘養麼,怎麼十娘去陸家轉了一圈,就把寵物帶回來了,家中還沒有一個說話的,連世子都不吭聲。作為弱女子的翠柳,可不想讓自家小娘子過去,誰知道那母豹什麼時候發瘋。

    蘇容毫不在意的笑笑,“沒事,不用擔心。”經歷過上一世,對於在蘇顏身上發生的種種奇聞,她早就習慣了。前世西南屬國曾貢上一只白虎,野性難馴,可是見到蘇顏之後就跟只乖巧的大貓似的,由著她擺弄。再有隨皇帝巡游塞北時,拐了兩只神駿烈性的駿馬回來……種種例子太多了,她早就習慣了。

    翠柳苦勸不住,只能提著心伺候蘇容換衣服,再鼓起勇氣,隨著蘇容往玉堂院走。

    蘇容到的時候,蘇顏房裡已經收拾好了,她正好心情的坐在院裡逗兩只虎崽兒玩。蘇容黑線的看蘇顏扔了只軟球出去,兩只圓滾滾的虎崽兒就掙搶著滾出去,把球叼回來送到她手上。

    ……這到底是虎崽兒還是狗崽兒啊!

    “十妹好清閑啊。”蘇容笑吟吟的邁進院子,然後笑容就僵住了。一只從來沒見過的黑豹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溜溜噠噠的圍著幾人走了一圈。蘇容極力壓下已經衝到嘴邊的尖叫,控制著自己軟掉的雙腿,甚至她還能體會到黑豹的尾巴滑過自己裙擺的感覺。

    蘇顏雖然在發現蘇容進院時,第一時間就衝黑豹招了招手,“阿墨,回來。”還是不可避免的嚇到人。她歉意十足的說:“七姐抱歉,不知道你要過來,沒把阿墨看好,嚇到你了。”

    蘇容在那只叫阿墨的黑豹閑閑的往蘇顏走去的時候,才查覺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她白著臉擺了擺手,勉強笑道:“沒事,沒事。”

    隨著蘇容過來的丫鬟,在見到黑豹時,早就癱軟了身子,半步都不敢動,更別提什麼護主了。蘇容回過神之後,心中有了幾分不滿,卻沒有表現出來。她選了個離蘇顏不遠不近的位置,腳邊是兩個圓得像個球似的虎崽兒好奇的圍著她轉,“十妹,這只黑豹是……”蘇顏也太能耐了,去了陸太傅家幾天,又拐了個黑豹回來?

    蘇顏溫柔的拍拍蹭著自己撒嬌的黑豹,“這是胡商馴養好的,它先聽話,四姐不用怕。”她略微解釋了一下黑豹的來源,卻沒說這只豹子是太子送她的。是的,這只黑豹是做為太子討好心上人的禮物,送進陸家的。

    那天太子殿下從陸家出來,正好碰到平王世子帶個胡商歸家,想要買那個胡商養的黑豹。太子一見黑豹就高興了,他家十娘好像特別喜歡這種大型野獸,這只馴養好的,也沒什麼危險,買回來送她玩麼。於是,太子劫了平王世子的胡,然後將黑豹和豹奴一起送到了陸家,言明這是蟹黃湯泡的謝禮。

    可以想像得到,陸家人和蘇爹蘇娘在發現太子的這份謝禮時的呆滯表情,只有蘇顏姑娘又高興又糾結。

    貓科動物都比較獨,母豹雖說是帶著兩個小崽子兒來求包養,實際上卻把蘇顏當成自己的了,如今屬於它的人身邊多了一只黑豹,那怎麼行,必須要打跑它。

   被兩只大貓爭來奪去的蘇顏,痛並快樂著,她用了半個多月,才平息了兩只大貓之間的戰爭,讓它們各自為政,不至於再打起來。

    在回到靖國公府後,她已經去跟祖父祖母報備過了。世子蘇周德依然不滿,之前的沒扔出去就算了,還多了一只。但他沒法說,多出來的那只是太子給的。向來對皇帝和太子謹小慎微的蘇周德,沒多少膽量把太子送的禮物扔出去。

    糾結心傷的蘇周德出府找人喝酒去了,晚上歸家時,已是半醉狀態。才想直接去妾室孫氏院裡,就見妻子的貼身丫鬟帶著人,正在道邊等著他。

    “什麼事?”蘇周德不大耐煩的問。

    輕岫端正的福了福身,“娘子有要事請郎君商議。”

    蘇周德臉上劃了個問號,半暈的抬頭看了看墨色的天空,一陣夜風吹過,不自覺的得個機靈,他攏了攏披風,“回去跟夫人說,夜深了,有事明天再說也一樣。”說完,他便抬腿想走。卻不想輕岫並沒有動,依然恭敬有禮的道:“娘子說,此事涉及四娘子,她不敢擅自作主。”

    四娘?蘇周德有些不耐,卻還是轉了個方向,往妻子正院走。

    劉氏正襟危坐,見到丈夫進來,也沒有太多表情,只等丫鬟送上茶水之後,才揮手讓人都退了出去。

    蘇周德連喝幾口茶,壓了壓酒意,才皺問道:“什麼事,說吧?”

    劉氏也不抬頭,盯著自己保養的極好的手,淡淡的道:“今日齊侍郎的夫人來尋我,說是自家兒子駑鈍,配不上咱們家四娘,談好的親事作罷了。”她這輩子頭一次被個外人打臉,還是因為家中女兒的教養問題,真是氣得一佛出竅、二佛生天,恨不能立刻把蘇雲蘭抓來打死。

    可是怒意過後,冷靜下來的她想起,之前因著兩個庶女的問題,跟丈夫起過不只一次的衝突,前幾天丈夫更是大發脾氣,不許她再過問庶女的事。那正好,這事她也不管了,由著那個死丫頭的爹去管吧。

    蘇周德聞言酒立刻就醒了一半,接著就惱了,“什麼意思,明明都說好了的事,齊家為何反悔。”

    劉氏冷笑兩聲,終究還是忍不住諷刺道:“你問問你的好女兒做了什麼,就知道齊家為何反悔了。”她特意在“好女兒”三個字上,加了重音,唯恐蘇周德聽不出來。

    蘇周德看了妻子一眼,反常的沒有發怒,“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劉氏拍桌而起,胸口因著怒氣不住起伏,“你那個好閨女,不滿意你給她選的婆家,自己看上四皇子,天天跟著齊王打轉,上趕著想做齊王的側妃呢。”

    劉氏看著丈夫呆愣住的表情,心中極為快意,言語越發的刻薄,“她做得光明正大,齊家又不傻,不來取消婚事,還等著被咱們打臉麼。這可真是你的好閨女,真替你這個當爹的考慮,生怕你將來出事,連靠山都提前找好了。”你上次不是說我女兒不好麼,現在看看你教的閨女,又是什麼好東西。

    蘇周德被妻子的話驚得呆立了半晌,尤有些不信,“四娘是個好孩子,這事有什麼誤會吧。”帝都各家小娘子與少郎君們結伴出游,也不是什麼錯事,各家都這樣。怎麼四娘跟齊王出去玩玩,就惹得齊家來取消婚事了,太小題大作了。若上都各家都跟他們家一樣,各家裡的小娘子十之八九都嫁不出去。

    劉氏見丈夫還護著庶女,怒意更盛,再也忍不住,用力把茶杯摔在了地上,指著蘇周德道:“這種時候了,你還幫著那賤婢說話。什麼誤會,她為了齊王爭風,把張家四娘給弄傷了的事,現在誰家還不知道。昨兒居然去齊王府宴飲,讓齊家人看了正著,這也是誤會!”

    劉氏的手指都快戳到蘇周德臉上去了,他這回才反應過來,臉色難看極了,隨手也摔茶杯,喝道:“來人,把四娘給我帶來。”

    劉氏房裡前鬧得厲害,早有粗使的小丫頭悄悄跑到芳園去告訴蘇容。蘇容還沒有睡,散著長長的頭發,正歪在床上看書,聽了翠柳的話,她以書掩面打了個哈欠,“好困,睡了。”呵呵,蘇雲蘭果然是自己作死,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同意送她給齊王做妾呢。

    蘇顏是在第二天起床之後,去給祖母王氏問安時,才知道這件事的。到是陸氏,好似半點也不驚訝,穩穩的坐在座位上,心無旁騖的喝著茶。

    四娘雲蘭白著憔悴的嬌容,跪在中間,默默垂淚,陪她跪著的還是蘇周德的妾氏孫氏,蘇雲蘭的生母。相比蘇雲蘭的鎮定,孫氏就要惶恐的多,一雙手繳得緊緊的,指尖都發白了。

    王氏沉著臉坐在上首,也不出聲。大伯母劉氏到是面色如常,很有幾分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樣子。

    蘇家幾個未嫁的姐妹,都老老實實的在自己位子上坐著,唯有八娘雲芙的眼睛帶著深切的擔憂,時不時的在孫氏和姐姐身上掠過。

    整個廳堂裡,靜得厲害,蘇雲蘭似是抗不住這股壓力,用力對著王氏磕了幾個頭,語氣凄慌的說:“祖母、母親,兒是真心傾慕齊王,求祖母和母親成全。”

    齊王?蘇顏還是有幾分印像的。她暗自搖了搖頭,那就是個風流種子,四姐的眼光真不怎麼樣。再說,以四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做齊王的正妃,她讓祖母和大伯母成全她什麼呢?總不會是要上趕著給齊王做妾吧!蘇顏怔了下,她不敢相信的看了眼蘇雲蘭,四姐不會這麼蠢吧!

    王氏溫聲道:“四丫頭,你讓我成全你什麼呢?作齊王正妃,你還不格。做妾!呵呵!”王氏笑著讓蘇雲蘭心裡發涼,“你死這條心,咱們靖國公府雖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卻也不會送家裡的閨女去做妾的!”

    縱使王氏說得斬釘截鐵,卻還是沒打消蘇雲蘭眼裡的希望。

    劉氏見暗自冷笑一聲,真以為你爹能說動老爺子答應你這個荒謬的想法,那是作夢!

    此時,靖國公再也忍不住,把長子臭罵了一頓,“咱們家好好的,為什麼送個女兒去做妾,你是腦子被驢踢了麼!虧你怎麼想得出來,寵孩子也得有個限度,連臉都不要了麼!”靖國公這幾天心情本來挺好,明裡暗裡的消息都告訴他,皇帝選中自家十娘做太子妃的希望非常大。他可不想因為一個庶出的孫女,把太子妃位置弄沒了。所以,別說蘇雲蘭是想當齊王的妾,她就是想入宮當皇帝的妃子,他也不能同意!

    蘇周德抿緊了嘴,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點異想天開,但是就是忍不住想這麼作。雲蘭要真的進了齊王府,想必聖人也不會選侄女做太子妃了吧。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對,但就是忍不住不想弟弟事事如意。

    靖國公冷冷的瞪了長子一眼,“你可想好了,是和你弟弟爭風重要,還是家族百年大計重要。”

    蘇周德身子一凜,靖國公的話如同一桶冰水直接澆到了他頭上,讓他如夢方醒,滿面羞愧的道:“阿爹,都是兒子鬼迷了心竅。”

    “哼。”靖國公掃了長子一眼,“知道怎麼做了?”

    “是。”蘇周德壓低了腦袋。

    被蘇雲蘭給予無限希望的蘇周德就這麼被他爹給拍了,蘇雲蘭的下場可想而已,直接就被禁了足,還是關在了王氏後院,青衣素食,只有兩個老嬤嬤伺候著。說是伺候,不如說是教導,沒幾天,嬌艷如花的蘇家四娘就迅速枯萎了下去。

    王氏處置了蘇雲蘭,淡淡的掃了在坐的兒媳和孫女、孫媳婦,“四娘病了,讓她好好養著就行。你們年輕的小娘子,該出去玩就出去玩,不用太擔心她。”

    蘇容幾個對視一點,都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是。”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王氏留下長媳,讓其余的人都散了。

    羅氏出了院門,不經意間回頭看向正院,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她拍了拍扶著自己的女兒的手,輕聲道:“阿菊,你想好麼。”

    蘇雲菊咬了咬唇,“女兒全憑阿娘作主。”

    羅氏的眼睛流出笑意,“這才乖。”

    蘇雲蘭的事,到底還是對蘇家姐妹有了些影響,她們再出去玩,不免被人問到蘇雲蘭。這一日,蘇顏去給將要出嫁的閨蜜關綺紋添妝,被人問到這個問題時,她眨了眨眼,從容笑道:“四姐得傷寒,在家裡養著。”

    問她的人正是跟傳言中跟蘇雲蘭有過爭執的張家四娘,這會兒張四娘那張嬌俏的小臉寫滿了關切,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與蘇雲蘭的關系有多好。

    “蘭姐姐病得重不重》”張四娘輕輕咬了咬飽滿的紅唇,又喃喃自語了一句:“怎麼好好的就病了呢?”

    蘇顏淡淡而笑,掃了張四娘一眼,“人食五谷雜糧,自然會病,這有什麼奇怪?不說我四姐只是個弱女子,古來多少聖賢不也是如此。”

    張四娘怯怯的抬頭看了蘇顏一眼,臉上帶了些懼意,“十娘子,對不起,我不大會說話,讓你不高興了。”

    蘇顏對張四娘的表情和話都不大喜歡,她也懶得給面子,直接撂了臉,“知道讓我不悅,就離我遠些。”

    她真是沒有半點顧忌,張四娘眼中起了霧氣,偏她生得有些單薄,細眉水目,神色間總帶了些嬌怯之意,讓人見不由心憐意。說話又總是細聲慢語,遇事常言自己過錯,自然讓旁人看來,總會不覺的偏向她幾分。特別是蘇顏姑娘,任性之名跟她的容貌與才華劃等號。

    一個是任性的名門貴女,一個是嬌怯憐人的侯府庶女,兩個人現在模樣,很像蘇顏給張四娘難堪。

    名門貴女之中,也有好打抱不平的,例如平王的女兒安敏郡君,她一把將張四娘拉到自己身後,揚眉立目,不滿道:“蘇十娘,你少欺負阿綃!”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4:07 PM

    第六十四章 有恙

    面對突如其來的指責,蘇顏傲嬌的性子又犯了,若不是因為衝出來指著她鼻子的人是好友未來的小姑,依蘇姑娘的性子,肯定把人鄙視到地底下去。

    饒是如此,她看著安敏郡君的眼神也不大美好,孤冷清高的才女範兒也端得了起來,嘴裡到還免為其難的解釋了一下,“這位四娘子說錯了話,我不想再聽,請她離遠些,不行嗎?”

    就算有了解釋,安敏郡君還是被蘇顏的表現氣了個半死,可是身為親王嫡女,卻連個縣主都沒混上的安敏郡君,面對蘇顏還真是底氣不足,只能一拉身後人,“阿綃,咱們走,離這種自以為是的大小姐遠一些。”

    張四娘眼中還藏著委屈,唇角卻揚了起來,只是聲音裡隱著哭意,跟著蘇顏再次道歉,“蘇女郎,剛剛真是……”

    蘇顏根本就懶得聽完她的話,“四娘子以後離我遠些就是了。”

    “蘇十娘你別太張狂!”安敏郡君一忍再忍,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蘇顏任性的說:“我就是不喜歡看到她,不喜歡她跟我說話的語氣,不行麼?”張四娘剛剛的話到底有什麼含義,她都不必多猜,也犯不著對她用什麼心計手段,不高興直接讓人離開就是了。

    大凡喜歡扮委屈裝可憐的人,對上蘇顏這種傲嬌任性又底氣十足的姑娘,都是討不到多少好處去的。特別當你們兩個人擺在一起,臉差得太多,你哭得再美都被會比成苦瓜臉,看久了只會讓人得厭煩而不是同情時,結果如何都不必多言,看看周圍人的眼神就知道了。

    連本來替張四娘出頭的安敏郡君,見她眼淚一對一雙的往下掉,都有些不耐煩,“阿綃你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看起來醜死了。”

    “就是就是。”今天來的小娘子也不少,剛剛蘇顏和張四娘之間的事,看在眼裡的也大有人在,“十娘也沒說你什麼,裝什麼委屈。”

    “眼淚來得到挺快的。”

    “撿人家辦喜事的時候哭,什麼意思!”

    張四娘現在是真委屈了,她這幾乎無往不利的一招還是頭一次沒有得到預想的效果。可她現在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還被人指指點點的,丟死人了。

    張三娘眉眼一立,衝著張四娘喝了一聲,“你還站哪做什麼,賺丟人丟得不夠!”

    張四娘沒有時間計較張三娘的語氣,垂著頭,灰溜溜的站到張三娘身後。

    張三娘驕傲的挺直腰背,“舍妹不會說話,讓十娘見笑了。”這大半年來,她與蘇顏在各種場合也常見,兩家還有點親戚關系,她們之間到是不遠不近的處著。

    蘇顏面對張三娘面色緩和了許多,微微點了點頭,說了一句:“算了。”把這件事揭過去了。不過,她私下裡碰到張三娘的時候,還是低語了一句,“以後少帶你們家四娘出來。”

    就張四娘那個作派,張三娘平日裡肯定沒少吃虧。這上都各家的小娘子,哪個是傻子。張四娘還覺著自己演得不錯,沒人發現呢,其不知多少人拿她當個笑話看。當然,事情不能一概而論,還是有蠢的,比如剛剛強出頭的安敏郡君。

    張三娘沉默良久,才低低的說:“我不帶她出來,我阿娘又會被父親責怪。”像今天這樣,張四娘回家不定怎麼跟父親告狀呢,她也少不了被罰一頓。

    蘇顏對此情況也無語,對張家的情況她還是了解的。張三娘的母親是繼室,丈夫一心戀著去世的前妻,對她很是冷漠。連帶她所出的一子一女不只比不上前妻所留的孩子,甚至連前妻身邊的丫鬟所生的孩子也比不了。

    “聽我四舅舅說,你兄長天資聰慧,人又勤奮,將來前程不可限量,伯母的好日子在後面呢。”蘇顏沒法對張家的事情指手畫腳,只能另選個讓張三娘高興的話題來聊。

    果然,提到自己的嫡親兄長,張三娘的臉上露出真心實意的笑,追問道:“陸先生真這麼說?”陸家四舅是書院的先生,正好教導張三娘的親哥哥,張家兄長跟蘇顏的二哥還是同窗,兩人關系也不錯。

    蘇顏點了點頭,她到沒有說謊,張家二郎君確實有才華,而且在學業上非常刻苦。

    張三娘得了肯定的答案,神彩飛揚,好似是自己得了誇贊似的,“謝謝你,十娘。”為份好心情一直持續了很久,連張四娘回家又告了黑狀,害她被她爹罰了,都沒有影響到。

    時間過得很快,當初冬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時,關綺紋出嫁的日子也到了。她是在外祖祁陽伯府出的閣,任憑關家來了多少人勸,都沒讓她改變主意。為此,關正嚴甚至指著她鼻子大罵,“逆女,不孝。”因為這句話,關正嚴是被祁陽伯府的家人拿棍子揍出去的。

    關綺紋新婚,身為她好友的蘇顏十心擔心,平王世子的紈绔好色的名聲真是響徹整個上都城。

    事實上,該被同情的也許是平王世子。

    因為冬季來臨,蘇顏有些不大適合上都的天氣。屋裡很暖和,但是空氣卻很干燥,外面又太冷,寒風一吹,都感覺吹到骨頭縫裡。

    雖說有天然的暖爐護體,在某個陰著天的早上,蘇顏去正院請安回來後,還是不可必免的著涼了。

    她整個上午的時候情緒就懨懨的,蘇容連尋她的時候,也沒多少精神。

    “十妹這是怎麼了?”蘇容有些擔心的問。平日裡她來找蘇顏 ,雖然她的態度也不會特別熱情,卻也沒冷淡到今天這種地步,簡直就是問十句還不答一句的程度。

    蘇顏揉了揉有些抽疼的額頭,十分歉意的道:“我昨夜沒有睡好,現在有些有頭疼,慢待姐姐了。”

    蘇容確實覺得蘇顏今天的狀態不大對,聞言就勢起身,“妹妹既然不舒服怎麼不早說,得叫個大夫來看看。”她懊悔的拍了個腦門,“我還討憂你這麼久,都沒看來,真是不應該。妹妹快休息吧,我去跟阿娘說,請個大夫來。”

    蘇顏連忙阻止,“不用了,我只是沒睡好,一會兒去躺躺就行了。”她才不要看大夫,看了就要喝苦藥!身體不適,讓蘇顏的任性程度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度,這會連嘴都嘟起來了,眼睛瞪得圓圓得,看著蘇容,生怕她真去找個大夫來。

    蘇容沒想到會看到這麼孩子氣的蘇顏,幾乎都要笑出來,她連忙輕咳兩聲掩飾了一下,才開口道:“好,那你快休息吧,我先走了,晚上再來看你。”說著,又按住要起身的蘇顏,“快別客氣,老實呆著吧。”

    “七姐慢走。”蘇顏確實不大舒服,也就坐著沒動,揚聲喚道:“梅英,替我送送七姐。”

    梅英應聲去了,綠雪不放心的過來探了探蘇顏的額頭,溫度並不熱,她還是勸道道:“十娘,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吧。”從小就在蘇顏身邊伺候的她,可是了解自家小娘子對於吃藥的低觸情緒。

    蘇顏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連聲否定,“不要不要,我去睡一會兒就好了。”她進裡間解衣上床的時候,還不忘囑咐貼身丫鬟,“不許跟阿娘說。”躺下之後,心裡還暗自慶幸,還好苑娘兒媳婦生產,她回家了,不然這回又要喝苦藥了。

    蘇顏一上床,兩只已經長得半大的虎崽兒也跟著蹦到了床上,一左一右的趴在蘇顏身邊,盡職盡責的給她當暖爐。

    梅英送了蘇容回來,發現自家小娘子已經不在廳堂中了,才要進臥房看看,就見臥房的門被推開,粉青色的軟簾挑起,綠雪輕手輕腳的出來。

    “十娘怎麼樣?”梅英壓低了聲音。

    綠雪眉頭皺得死緊,聲音裡有顯然易見的擔心:“十娘臉色不大好,我剛剛探了探,到是不熱。”

    梅英道:“你精心些,我去回娘子。”

    等到陸氏得了消息過來,就見青雲著急的在女兒床前轉圈。

    她來不及問怎麼了,快步過去挑起幔帳,便看到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女兒,懷裡還偎了只圓滾滾的虎崽兒,另外一只乖乖的蹲在女兒枕邊,時不時的把頭貼過去,在女兒臉上蹭著,嘴裡還低低輕叫。

    那虎崽兒見到她過來,沒被摟著的那只,三躥兩跳的蹦過來,咬了她的袖子就往蘇顏那邊帶。

    陸氏心中暗道不好,連忙附身去探女兒的額頭,只覺得觸發燙。

    “快去打冷水來。”陸氏什麼也顧不得,直接坐在女兒床邊。

    睡得迷迷糊糊的蘇顏被放上額上的帕子冰醒了,她睜開睡意惺忪的鳳眸,正好看到陸氏,直接就蹭到她懷裡去撒嬌,“阿娘,好冰。”

    陸氏還沒說什麼,就有丫鬟進來回話,“娘子,陳大夫來了。”

    蘇顏抱著陸氏不撒手,頭埋得緊緊的,“阿娘,我不要看大夫。”

    陸氏好氣又好笑,都這麼大人了,還怕看大夫、喝苦藥。她摟著女兒柔聲哄道:“阿姝乖,你病了,吃些藥才好得快。”

    “不要。”身體不舒服的蘇顏十分任性,甚至還想起自己養的打手,“乖乖,阿墨,去把那個背著藥箱子的老頭趕走!”

    兩只豹子到也聽話,轉身就往外跑,氣得陸氏戳了女兒一指頭,“胡鬧!快叫它們回來。”

    蘇顏皺皺鼻子,“才不要。”然後她就瞪圓了眼睛,嬌聲道:“叛徒!”

    陸氏扭頭一看,就樂了。那兩只豹子,一只拖一只頂,把快嚇哭了的老大夫,弄到了屏風外。

    母豹乖乖還自屏風處探頭衝著了陸氏叫了一聲,意思是大夫我們拖來了。

    陸氏把女兒按躺下,拉下幔帳,又揪出她直往後縮的小爪子,隨手拿帕子蓋住,才吩咐丫鬟,“請陳大夫進來吧。”

    被兩只豹子壓著進屋的陳大夫,表情還是驚恐的。媽呀,這種體驗他還是頭一次,嚶嚶嚶,太可怕了!

    估計這屋裡能跟陳大夫心情劃等號的就是蘇顏了,她也想嚶嚶嚶,可是被她娘鎮壓了,直到喝完滿滿一碗藥,她一張傾國傾城的小臉都皺成一團了。“好苦,阿娘,我不要再吃了。”

    陸氏無奈把早就准備好的芝麻糖塞進女兒嘴裡,才點著她的小鼻子,“你都多大了,吃個藥還要我哄。”

    蘇顏嘟著嘴摟了虎崽兒躺回了床上,哼,她不要跟阿娘說話了,阿娘哪裡有哄她,明明就是灌進去的。

    蘇顏這一病,讓她祖父母、父母、兄長好生心疼,壓著她在床上躺著,說什麼都不許她下床,書都不許看,話都不許多說,只能閉目養神。

    靖國公夫人王氏,心疼小孫女,一連免了她好幾個月的晨起問安,直說等春暖花開,才許她早上過去。聽得靖國公極是無語,心疼孫女也不是這麼個心疼法,尤其是在太子妃爭奪最關鍵的時候,容不得一點馬虎。別人家都可著勁兒得往自己閨女身上貼好名聲,他們家怎麼可以放松。

    說起來,小孫女病了還給堅持給祖母請安這種事,其時可以做下文章的。靖國公才有了點打算,就被他老婆拿墊子給糊了一臉,彪悍了一輩子的老太太,雙手叉腰,瞪圓了眼睛威脅他,“死老頭子,你要是敢為了那什麼亂七八糟的名聲來折騰我孫女,我立刻就帶著小四他們一家回娘家去,老娘不跟你過了!”

    靖國公頭疼極了,面對老妻,也只能舉手投降。其時他也就是想想,不會真這麼作的,十娘也是他親孫女,他又不是後爺爺!與小姑娘的健康相比,刷名聲什麼的,其時可以放一放的。

    王氏特別懷疑的看了丈夫一眼,靖國公擺出一付非常誠懇的表情,好半天王氏才用鼻子哼了一聲,表示放過他。

    靖國公不去刷孫女的名聲,卻可以做別的。某日常朝過後,他特意走得慢了一些,面上也帶著些憂慮。

    正好太子走過,見到靖國公便緩了腳步,打算跟心上人的爺爺攀談幾句,提高一下自己的形像。

    太子對著朝臣,向來都是擺著冷艷高貴的姿態的,雖然靖國公是蘇顏的爺爺,他的態度也不過緩和了一些,語氣柔和了一點,“靖國公似有心事難解,若是無事,可以跟小王說說。”快說吧,有什麼解決不了,本太子出手替你解決了。

    靖國公一見太子這麼快就上勾了,心中大喜,這必須是太子對自己孫女有心啊。他安奈住心中的喜悅,帶了一些憂愁的道:“勞殿下關心,臣沒什麼難解的心事。”

    太子道:“靖國公不必見外,你是阿爹最為倚重的臣子,若有什麼為難的事,便直接跟孤說。”

    靖國公輕唉了口氣,“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最近天氣寒冷,小孫女著了涼,已經三四天了,也不見好,實在讓人心焦。”

    太子在靖國公提到孫女兩字的時候,耳朵就豎起來了,特別是聽到靖國公說他小孫女生病了,立時就急了,什麼冷艷高貴的儲君範直接扔到一邊去,一把抓住靖國公的手,連忙追問:“誰病了?可是十娘?”

    靖國公被太子的態度弄得一怔,隨即就回過神,連忙點頭,“正是十娘,老臣想著,要不要求求陛下,請個太醫回府給十娘看看。”太醫院裡的太子都是為皇室服務的,大臣們多數都有養家的府醫,當然京中也有很多坐堂的名醫。

    都不必太子開口,一直跟在後面李安連忙道:“殿下,老奴去請太醫。”

    太子就沒松開靖國公的說,急匆匆的拉著他往外走,靖國公有些懵,“殿下這是……”他眼看著太子拽著他路過兵部的大門,急道:“殿下,老臣還要去部裡。”

    太子晲了他一眼,“告假。”十娘都病了,你怎麼還有心情來上朝呢?是親爺爺麼!

    “告……告假?”靖國公張口結舌的看著太子沉下的臉,“然,然後呢?”

    “當然是回府。”太子用看傻子般的眼神掃了靖國公一眼,然後想到了什麼,緩了緩語氣問:“師妹病了,孤十分憂心,想去探望,靖國公可方便麼?”

    靖國公完全沒想到太子會親自過府,他覺得有些不妥,聖人還沒下旨呢,太子就這麼上趕著真的好麼?

    “那個,殿下……”靖國公十分艱難的想著詞兒來拒絕,然後在太子瞬間銳利起來的眼神中,很沒骨氣的松了口,“方便,方便。”艾瑪,剛剛那個眼神跟聖人發怒時好像,真不愧是父子兩個。

    太子滿意的點頭,拽著靖國公接著往宮門處走,腳下生風,讓後面跟著的人都不覺得的小跑起來。

    一溜小跑跟在太子身後的李平,糾結了半天,好容易才在宮門口找到機會,小心的建議:“殿下去探病,需不需要准備些藥材、補口之類的。”殿下,空著手去真不好,咱們是不是先回宮准備一下,然後再打聽一下十娘子都喜歡什麼,你才好刷好度感不是。

    太子猛得停住腳步,陰森森的盯了李平一眼,“你早做什麼去了,還不快去准備。”蠢材,有跟著他的功夫,多少東西准備不來。

    李平嚇得跪地上連磕了好幾個頭,才爬起身飛快的跑了。至於送什麼,當然是什麼貴重送什麼,什麼好送什麼,這個就不用問殿下了。

    靖國公帶著太子回到靖國公府時,早就接到消息的王氏,帶著一家子早早的迎在了門口,看到太子進來,連忙行禮。

    太子一眼就看到蘇顏的母親,搶前幾步,伸手虛扶,臉上掛著優雅溫文的笑,“叔母快請起。”這表現這剛剛對著靖國公的,簡直判若兩人。

    這邊陸氏起身後,太子才隨意對余下的人擺了擺手,“都平身吧。”真是赤果果的區別對待。

    最少劉氏十分不舒服,她小心的看了眼婆婆的臉色,雖然沒看出什麼,但她覺得婆婆這會兒應該也很不高興。

    劉氏完全低估了她婆婆偏心眼兒的程度,老太太根本就沒當回事,特別熱情的請太子入堂上座。

    太子特別想去看蘇顏,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沒名沒份的,硬賴著靖國公跑到人家府上來,再闖進人家小姑娘的閨房就不對了,而且對十娘也不好。

    他勉強安奈住急切的心情,跟王氏閑話了幾句,然後才關心的問:“聽靖國公說,十娘病了?她病得可重?大夫怎麼說?”

    王氏早就知道太子是為什麼來的,“勞殿下費心,十娘已經見好了。”老太太是拿定了主意,反正是不能讓太子去小孫女的閨房。

    這會兒,李安也帶著太醫到了。好麼,他這是把太醫搬到靖國公府來了麼?給聖人看病也就是這個陣容吧。

    就這太子也略不滿意,眼睛掃了一圈,“曲掌院呢?今天不是他當值?”

    李安半彎著腰,“錦華軒的李美人晨起身子不適,招了曲太醫去。”

    太子冷哼一聲,沒有說話。李美人是什麼東西,也敢隨便招太醫院的掌院去給她診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安知道這是太子不高興了,他彎著的腰不自覺得又往下彎了彎。

    “叔母,請您帶幾位太醫去給十娘瞧瞧,孤立刻派人去請曲掌院。”太子還沒放棄曲掌院,他打算叫李安直接去錦華軒找人。

    陸氏哪裡能讓太子這麼做,她連忙阻止,“不用不用,十娘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太醫們醫精精湛,來給小女出診,真是大材小用。”

    太子抿緊了薄唇,挺不滿的,但是說這話的人是心上人的娘,他不好說多,沉著臉坐哪,也不說話。好吧,他也知道現在名份不未定,確實不該做得太明顯,但是聽到十娘病了好幾日,他居然都不知道,就忍不下心中的怒意,只能想到給她最好的。

    陸氏是帶著太醫走了,其余的人還得陪著,太子冷著臉,大家都不敢多說,屋裡氣氛一時間有些冷凝。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4:12 PM

    第六十五章 流言

    蘇顏被母親壓著在床上躺了好幾天,話不許多說,書不許多看,每天還要一日三次的喝苦藥,簡直就要折磨死她了。好容易今天陳大夫說她見好,苦藥可以少喝一次,還沒等她高興呢,她娘帶了一串大醫出現在她房裡。

    一串啊,足有五六位,躲在帳子裡的蘇顏欲哭無淚。陳大夫不是說她已經見好了麼,阿娘為什麼還要找這麼多大夫來折磨她。

    陸氏多了解她閨女,特意柔聲細語的給太子請功,“十娘,這幾位太醫都是太子殿下聽說你病了之後,特意請過來的,待你好了之後,一定要好好謝謝殿下。”

    謝個鬼!蘇顏氣得攥緊了小拳頭,恨恨的在床上垂了幾下,多管閑事的大壞蛋,她明明都快要脫離苦海了,結果又被他給揪了回來,這簡直就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特意被太子派到靖國公府的幾位太醫,自然是拿出看家本事來,在給蘇顏診完脈之後,幾位還開了個小會,共同研究了一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蘇顏得了什麼治不好的大病呢。

    這幾位太醫都是同一個心理,能被太子這樣放在心上的姑娘,而且家世、容貌皆是上上之選,太子又做得這樣光明正大,分明就是皇帝默許了。已經默定的太子妃加未來的皇後,他們肯定要精心再精心,不容許有一點點差錯。

    等太醫們開完會,集體到太子面前掉書袋……呃,不對,是甩藥方。各種脈像醫理,聽得人一個頭三個大,難為太子眉心輕皺,聽得聚精會神的,半個字不肯錯過。

    也不知道太醫們是怎麼跟太子和蘇家父母說的,反正蘇顏姑娘的小風寒一養就是小半個月。每日來給她復診的太醫,到沒有一串這麼多,但也有三個。她藥不但沒少吃,每天還多了一碗,連飲食都受了限制,甚至一直跟她同睡的兩只虎崽兒都被抱走了。

    蘇顏現在恨太子恨得牙癢癢,雖然太子殿下每日都會派人給她送各種好東西(以藥品和補品居多),但蘇顏還是在每次吃藥之後,捶著床小聲嘀咕著罵他。

    “啊切……”太子才翻看完一道折子,就打了個小小噴嚏。一旁伺候的李平憂心的進言,“殿下,是不是招過太醫來看看。”這幾天殿下老條噴嚏,別是也著涼了吧。那可不是小事,看看十娘子,一個小風寒養了小半個月了,太醫才說見好,可見這風寒有多可怕。

    太子理都沒理他,隨手把帕子扔了,接著拿折子看,只是眉心的皺痕又深了幾分。李平見了心裡跟揣了八只兔子似的,跳得厲害。自從知道十娘子生病之後,殿下的臉就沒見過晴,東宮近身伺候的人,身上都帶了傷,全是因為這幾天殿下心情不好,牽怒所至。

    李安恨不能衝上去掐住李平的脖子,叫他別說話。媽蛋,那壺不開你提那壺,現在殿下聽到太醫兩個字就冒火,你自己找死也別連累旁人。他下意識摸了摸屁股,前天被揍的三十板子,讓他到現在還不敢躺平了睡覺,只能趴著。

    正巧侍茶的宮女送了新沏好的茶過來,李安眼珠一轉上前接過,緊走幾步湊到太子身邊,小心的將案上的陳茶替換掉,才一臉討好的說:“老奴聽人說,常打噴嚏是有人在心裡惦記著。”

    太子坐姿未動,眼睛卻從折子上移到李安臉上,李安臉上的笑更諂媚了些,“想來殿下這幾日如此,定是十娘子常常在感謝殿下。”話一說完,李安就見太子眉目舒緩,雖未說話,但是身周的冷冽之氣消減不少。

    嘿嘿,他就知道提到十娘子,殿下肯定心情就好。可是怎麼個提法也有講究,前幾天十娘子身體不適,殿下除尋問太醫,每日送東西來關心一下之外,連十娘子的面都見不到,他要提了那就是作死。可是現在不同,太醫都說十娘子病情見好,再養幾日就完全康復了,殿下心情轉好,他再遛遛縫兒,肯定能把殿下哄好。

    “聽曲掌院說,十娘子再過幾日就可恢復如常。”李安再瞄了一眼太子的神色,見他唇角微翹,心下更是安定,話也流水般說了出來,“老奴想著,養病的時候肯定要忌口,還要整日裡在房中養神,很是枯燥。殿下不如送些好吃的、好玩的,十娘子定然心中歡喜。”

    於是,蘇顏這一次收到東宮廚娘兩個和樂伎十人,並許多新鮮而稀少的食材,另附有白毛鸚鵡一只。

    蘇顏收到這些禮物的時候,眼睛都瞪圓了,她完全無法理解太子殿下的腦回路。

    不只蘇顏無法理解,來送禮的李安也無法理解好麼。明明他的建議很好,為什麼會被殿下理解成這個樣子呢?他一想到自己奉殿下的命令,把御膳房裡的活魚都送到靖國公府來就心虛,那可是做給聖人吃的。

    李安心虛,御膳房的總管都想哭。冬天活魚本來就少,他們御膳房的存貨也不多,他小心的養著,伺候那魚比伺候他老子還精心,就怕那天聖人想起,吃不到新鮮的。這回好,全都讓太子殿下取走了,萬一聖人想起來,他要拿什麼進上。

    也合該御膳房總管倒霉,皇帝在陪著他比較喜歡的小老婆李美人賞雪景的時候,嬌小精致的李美人突然想吃魚羹。

    皇帝一想,不就是碗魚羹麼,不是什麼大事,就大手一揮,“准了。”然後想著他自己最近的菜都是羊肉、鹿肉為主,魚還真沒吃多少,便跟著下令,說他今天想吃魚。

    哪裡還有魚?活的那些都在靖國公府的小廚房裡,被幾個廚娘燉成了湯。

    御膳房總管一接膳單就傻眼了,無計可施之下,只能哆嗦著去給皇帝請罪。

    “什麼?都給太子要走了?”皇帝怔了怔,也沒當回事,不就是他兒子想吃魚了麼。這說明他們父子多麼的心有靈犀一點通,連想吃的東西這一樣,“那魚就換了吧,做道羊頭簽吧。”不就是魚麼,那天吃不一樣。

    對上太子,就算現在後宮中最受寵的李美人,也不敢多言,老老實實的換了菜。可人都這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想要。李美人最初想吃魚羹不過就是那麼一想,然後隨口跟皇帝撒個嬌,並是說她有多想吃。可沒吃到嘴,心情就不一樣了。

    第二天,在皇帝來找她的時候,又點了一次。然後,魚還是沒有,又被太子拿走了。第三天、第五天、一連十天都沒把魚羹吃到嘴,李美人郁悶了,在御膳房總管又一次來請罪的時候,她嬌滴滴的自語,“以前也沒聽說太子殿下這麼喜歡吃魚啊。”

    皇帝撫著美人香肩的手頓了頓,隨即低笑著問:“怎麼,美人還知道七郎喜歡吃什麼?”

    李美人嬌媚的橫了皇帝一眼,“臣妾哪裡會知道,不過是偶爾聽貴妃姐姐說過幾次罷了。”

    “呵呵。”皇帝輕笑兩聲,慢悠悠的起身,“朕也想吃魚了。”

    李美人杏眼一亮,也跟著站起身,想就勢倚到皇帝身上再撒撒嬌的時候,就聽皇帝吩咐人伺候他穿衣。

    李美人連忙問:“聖人,你這是……”

    “去東宮,看看七郎。”皇帝笑呵呵的披上大氅,“順便混頓 飯吃。”說完,他就扔下滿臉呆滯的李美人揚場而去。

    東宮內,太子今天心緒頗為美妙,他收到十娘的感謝了。雖然只是兩壇梅子酒,但是也足以讓他心花怒放。皇帝到的時候,太子才親自的啟了一壇酒,小心倒出一壺,剛剛溫好,正准確開喝。

    “這酒聞著不錯,七郎給朕來一壇。”皇帝大刀闊斧的往上首一坐,眼睛在桌上掃了一圈,發現他兒子吃飯居然這麼簡樸。兩葷兩素兩冷碟,再加上一湯一碗就完了,而且量都不大,做到是很精致(太子的伙食有不精致的麼)。

    臥槽,這根本就不是他兒子的風格好麼。皇帝瞪大了眼睛,“七郎,你就吃這些?”

    太子“嗯”了聲,對著李安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取別的酒來,不許動十娘給他的。又吩咐李平,“去吩咐膳房給阿爹重新做上一桌。”自從那次十娘說他奢靡之後,太子殿下就開始反省。特別是聽說陸家、蘇家飯菜都不過是四菜一湯時,他覺得自己也要向心上人學習。

    一國儲君突然要吃得這麼簡單,東宮的膳房總管都要嚇死了好麼,以為是做的飯菜哪裡不合太子口味,才會如此。再說,這樣也不合規矩啊。他特意備了重禮去請教李安,李安收了禮之後,一面安撫他,一面悄悄跟蘇顏套近乎。

    蘇顏知道之後,到是覺得太子沒做錯啊。可是一國儲君,跟她一樣也不大對,她就勸太子再加上兩道,可以少做一些,一餐都能吃完就好了。對於,太子的伙食就定下了,每日都是如此。看得李安只心酸,太子卻吃得興高彩烈的。

    皇帝連忙擺手,“不用不用,照七郎這樣,也給我上一席就好。”兒子吃得這麼簡單,當爹怎麼好意思大魚大肉的。咦,說到魚,兒子的桌上好像沒有魚啊?

    皇帝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可不是兩道葷菜一道是紅燜羊肉,一道是芙蓉肉,湯也不過是野鴨湯,根本不見一絲魚影兒。“七郎,怎麼沒有魚?”

    太子正捧著白玉酒杯,喝得十分小心,聞言理直氣狀的回道:“師妹前幾日病了,太醫說魚湯溫補,健脾開胃,正適合她現在喝,我就讓人把魚都給她送去了。”

    皇帝:……媽蛋,怎麼感覺這麼堵著慌呢!他看兒子那張俊臉十分不爽,好想拍他兩巴掌。

    “七郎,你喝的是什麼酒?”皇帝剛才就發現兒子和李安之間的小動作了,“怎麼跟朕的不一樣?”

    “哼!”太子護住酒壺,“這是師妹送我的。”

    “蘇家小女郎的,那更要嘗嘗。”皇帝十分壞心的吩咐李安,“去,把蘇家小女郎送七郎的酒都拿來。”

    嘖嘖嘖,兒子這心疼的小眼神可真下飯!皇帝拍拍有些吃撐的肚子,自得的哼著小曲,在太子幽怨的目送下,優哉游哉的帶著人走了。

    太子盯著空空的酒壇運氣,十娘送他的酒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

    回到寢宮的永平帝,第一件事就是叫人來了解太子這段時間的情況,在聽說自己兒子突然間就學會艱苦樸素的生活作風了,永平帝心有所感。兒子今天的飯食,讓他想起了在陸家學習的那段時間,老師家的飯食便是這麼簡單,反而讓他再三回味。

    自他登基之後,每日的膳食都是滿滿一桌,卻也難以找回當日在老師家中所用過的簡單的美味了。到是師弟,具說他卻與老師家一般,連子女都是一樣。

    “甲一。”皇帝靜坐許久,拿出一個小小的木匣,“請護國寺的了凡禪師,三清觀的上善道長合一合這兩個八字。”

    “是。”甲一恭敬的接了木匣,密藏於懷中,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快被皇帝預定了終身的蘇顏姑娘,在連躺了小半個月之後,終於解放了,雖然還是不能出門,看書、寫字、彈琴什麼的,卻是不再禁止了。

    再有太子送來的樂伎,其中一人嗓子特別清亮,每唱一曲,都有余音繞梁之感。蘇顏很喜歡那個叫青柳的樂伎,每隔上兩日,總會招她過來,唱上幾曲。

    最近她又找到了新的樂趣,“小強盜……”

    “嘎……”白毛鸚鵡在架子上轉了個身,用屁股對著蘇顏。它才不叫小強盜呢!

    “你若是乖乖的聽話,我就給你改個名子。”蘇顏斜靠著熏籠,懷裡摟著兩只虎崽兒,笑吟吟的逗著白毛鸚鵡。

    小鸚鵡悄悄的把頭自翅膀下探了出來,看了看蘇顏,有些拿不准她的態度。

    蘇顏故意板了臉,冷冰冰的嚇唬它,“你若是敢不聽話,我就讓大呆和小呆咬你!”說著,還特意舉起懷裡虎崽兒的爪子嚇人。

    鸚鵡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連忙轉過身,討好的張嘴衝著蘇顏開始吟詩:“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蘇顏整個人都木了,接著小臉瞬間就紅透了,她把臉埋在虎崽兒身上,羞惱的嗔道:“你這只蠢鳥說的都是亂七八糟的!”

    鸚鵡被訓得有點懵,卻還是知道新主人應該是不愛聽剛剛的話,便它學得真不多,想想前主人愛聽的曲,張嘴開唱:“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蘇顏:……

    她把幾乎著了火的小臉埋得更緊,連連擺著小手,“快把這傻鳥提出去。”

    鸚鵡急了,張嘴學著前主人的語氣:“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啊啊啊,這只蠢鳥……

    青雲見整個人都快燒起來的蘇顏,連忙把加快腳步把鸚鵡移了出去,她邊走還訓那只鳥,“以後不許在十娘面前胡說,否則不給你飯吃!”

    鸚鵡怕蘇顏,可是不怕青雲,直接蹦到青雲頭上亂跳亂叫,“混蛋,讓你欺負鳥……”

    蘇顏見青雲蓬頭垢面的回來,額上甚至還有幾道細細的爪痕,氣惱道:“餓它兩頓!誰也不許給它吃的!”

    蘇容、王箐和劉文萱相約來探望蘇顏,幾人進屋時,剛好聽到這一句,蘇容不禁笑道:“這是誰惹十妹生氣了,餓上兩頓少點,怎麼也得餓上兩天才行。”

    蘇顏見三人進來,連忙起身相迎,“七姐,箐表姐,萱姐姐快請坐。”又叫丫鬟,“綠雪,快上茶。”

    蘇容幾人落了坐,劉文萱細細打量蘇顏的面色,見她穿著銀紅繡白梅的小襖,下襯著鵝黃色的長裙。一張宜嗔宜喜的芙蓉面,白裡透紅,氣色極好。

    劉文萱指著蘇顏笑道:“你們瞧瞧十娘,幾日不見,越發的俊俏了。”

    可不是,一段時間不見,蘇十娘的容色越發奪目,比之前見她時還美上兩分。王箐自進屋後,目光也一直沒從蘇顏身上移開。她淺淺笑道:“看十表妹的氣色,可是大好了。”

    蘇顏點了點頭,“早就好了,只是我阿娘……”她嘟了嘟小嘴,嬌聲抱怨,“非要讓人家多養幾日,連床都不許下,悶死我了。”

    蘇容可是看過陸氏鎮壓蘇顏的場面,掩唇輕笑,“四嬸也是為了妹妹好。”

    劉文萱快人快語,“見到妹妹無大礙,我就放心。過幾日,我請妹妹去我家賞梅,也讓那起子亂嚼舌頭的小人看看。”

    “亂嚼舌頭的小人?”蘇顏疑惑的看了看劉文萱,“萱姐姐,怎麼回事?”她被她娘壓在家裡養病,連房門都沒踏出去過,自然不知道京中有關於她的流言,頗有些沸沸揚揚之勢。

    王箐看了劉文萱一眼,看得她不自覺的往後縮了縮身子,才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些愛道人事非的,越理她們越張狂。若是不理,她們就沒勁兒了。”對於京中傳言,蘇顏身嬌體弱,有礙子嗣的閑話,也不知從何傳出的,反正好多人都知道了。

    劉文萱也跟著附和王箐的話,蘇顏多聰明,一看就知道有人傳她閑話。不過,對於這種事,她從來都是冷處理。當面對質什麼的,只會讓傳話的人更得意,還不如做出點別的事來,壓下那些非意。

    王箐和劉文萱來看蘇顏,也沒坐多久就起身告辭了。蘇容送兩人出去後,特意又折了回來,安慰道:“妹妹別多想,有些時候,這些流言帶來的未必就是壞處。”

    她從祖父那裡得知,太子對蘇顏十分殷勤,甚至皇帝也並不反對,還有些放任自流的架勢。她有些拿不准了,雖然前世的記憶告訴自己,太子妃肯定是朱家二娘子的,但如今的形勢,好多事情都變了,她也說不准太子妃的人選會不會變。

    說起來,她不大想讓蘇顏做太子妃,不提太子這個人如何,單說他前世的下場,就足以讓蘇容離得他遠遠的,甚至不想家裡任何一個女孩子跟太子牽扯上。

    得到蘇顏可能做太子妃的消息之後,她有幾分猶豫,想著要不要冒險插上一手,破壞了這件事。只是她如今人手和能力都有限,冒然出手,很難不為人知道。可讓她眼睜睜的看著蘇顏上了太子這條注定會翻的船,又有幾分不忍心和擔憂。前世的朱家,可是因為太子之事被牽連的很厲害,整個家族都廢掉了,她可不想靖國公府也這樣。

    左右為難之時,正巧在長樂公主的宴上碰到杜家的幾個小娘子,閑談間說起蘇顏,她靈機一動,略帶憂愁的說:“十妹病了,四嬸不許她出門。”

    杜家四娘也是乖覺,連忙追問:“十娘怎麼會病了?”

    “十妹在江南長大,乍然回到上都,略有不適也是有的。”蘇容說得非常含蓄。她見杜四娘若有所思的樣子,心中暗喜。

    湊巧的是,太子也加了把火,他居然抓了六、七位太醫給蘇顏問診。那些太醫為了討好太子,顯擺自己的能耐,生生讓蘇顏在家裡又多躺了半個月,正好給流言又加一把火。

    蘇容自覺她是幫了蘇顏,言語便有些暗中指點之意,蘇顏眉心微蹙,“七娘這是何意?”

    蘇容想了想,便扭頭道:“你們都下去吧,我有話跟十妹說。”

    青雲幾人看看蘇顏,見自家小娘子點了頭,才依次而出。

    等屋裡人都出去後,蘇容才壓低了聲音:“十妹,太子殿下就要選妃,以四叔與聖人關系,十有八九會挑上你。”

    蘇顏不解的問道:“那又如何?”

    “太子妃是那麼好當的麼,如今京中不知多少小娘子都盯著那位置,太子也不可能只娶一個太子妃。十妹天姿國色,才華出眾,何樣才貌仙郎尋不到,偏要去跟人爭搶一個男人。”蘇容覺得自己真是剖心相對,她抿了抿唇,還是咬牙道:“我覺得,十一郎與妹妹十分般配。”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4:39 PM

    第六十六章 瑣事

    蘇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那句話,好容易說出口之後,她突然就輕松多了,好似一直以來壓在心上的石頭終於搬走了,而且她對於自己的未來也有決定,不再迷茫。

    蘇容端起手邊的茶盞,慢慢啜了一口,茶水不冷不熱,剛好入口。上好的君山銀針,甘醇甜爽,回味悠長。真是好茶,她微微笑了起來,目光落在對面的美人面上,那個初展絕代風華的佳人,面無表情的瞪著自己,形狀優美的紅唇輕啟,嬌軟清靈的聲音響起,“七姐,今日的話我只當沒聽見,以後也要莫要說了。”

    “十妹。”蘇容有心再勸,蘇顏已經起身,往日裡星光璀璨的鳳眸冷冷的看著蘇容,聲音也同樣的冷淡,“七姐好走,小妹身體未復,不便相送。”

    蘇顏明顯不想再談,甚至都做出趕人之舉,蘇容自然也不會多呆,她的神色也淡漠下來,行至門邊時,回首溫聲道:“我的話有些逾越,卻是肺腑之言,還望十妹多想想。”

    蘇顏揚了揚唇角,根本就沒再答這個話,只提高了些聲音:“七姐慢走。”

    “唉……”蘇容定定的看了蘇顏冷漠的小臉半晌,無言的搖頭嘆息一聲,靜靜的走了。

    被蘇容的話弄得滿肚子氣的蘇顏,在蘇容走了,撲到床上,抱著抱枕,恨恨的捶了一通,讓剛進來的青雲幾人嚇了一跳,忙問:“十娘這怎麼了,可是跟七娘拌嘴了?”

    “哼,我才懶得跟她拌嘴呢。”蘇顏氣鼓鼓的回了一句,便不肯再說。也不知道這個七姐怎麼想的,她看起來很蠢麼,誰不知道她跟十一表哥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兩人之間的關系很是親近,甚至兩家少年男女一起游玩之時,還多次稱贊過過七姐,她大舅母更是早就把七姐當成兒媳婦來看待,時不時的特意在她面前表現兩次。

    十一表哥和大舅母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難不成她還會非要扒著十一表哥不放?除陸家十一郎,她是沒人嫁了麼?說得好像她對這個妹妹有多好,特意把如意郎君讓給她,好挽救她掉入太子這個火坑。呵呵,她真是謝謝了!

    陸氏處理了家事,便過來看女兒,一進屋就見她閨女鼓著雙腮,氣鼓鼓的窩在軟塌上生氣,跟只炸了毛的貓咪似的,有趣極了。陸氏忍著笑,坐在女兒身邊,抬手疼愛的揉揉她的小腦袋,柔聲哄道:“誰惹咱們阿姝生氣了,告訴阿娘,阿娘替你出氣。”

    蘇顏一頭滾進陸氏懷裡,扯著她娘的袖子告狀,“阿娘,你說七姐這是什麼意思,她願意讓,我就該高高興興的接著,然後再感謝她一輩子麼!”

    陸氏給女兒順著毛,笑道:“阿姝乖,你七姐也是為了你好,雖然她的話不太好聽,心卻是好的。”

    “呵呵,阿娘你別哄我,七姐明明就是看上六皇子,不想嫁給表哥,才推了我過去當借口的。”蘇顏皺皺小鼻子,她又不傻,說兩句為她好,她就會信麼。就算她在家裡養病也知道,六皇子的母親淑妃,近來常招京中各家的小娘子入宮,每次她七姐都是座上客,這其中含義大家都知道。偏偏七姐之前跟十一表哥走得很近,又得大舅母的喜歡,好多人都以為七姐和十一表哥很快就會訂親的。如果七姐真做了吳王妃,這名聲上面怕是會有些問題。

    如果她真聽了七姐的話,打算嫁給十一表哥。呵呵,大家會怎麼說?做妹妹的借著自己外祖父、外祖母的關系,硬是拆散了有情人,讓親堂姐含淚別嫁……

    蘇顏腦洞開得正大,就被陸氏敲了小腦袋,她嘟著小嘴抱著頭,嬌聲道:“阿娘,好疼。”

    陸氏好笑的戳了她一指頭,“少胡思亂想,七娘雖有說些小心思,卻不至於故意害你。”她收斂了笑容,鄭重告誡女兒,“你們是堂姐妹,出自同一個家族,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小姑娘家,偶爾鬧鬧別扭沒什麼,切不可姐妹相戈,自相爭鬥,明白麼!”

    蘇顏早就乖乖的在陸氏前面站好,聽她說完,才老老實實的點了頭,“知道了。”

    陸氏道:“那你今天……”

    蘇顏垂著頭,乖巧的說:“女兒錯了,不該任意猜測,隨意將惡意加注在姐姐身上。”

    “錯就該罰,罰你禁足七日。”陸氏在教導女兒這方面,向來很嚴肅。

    蘇顏扁了扁小嘴,有點委屈,卻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陸氏這才把女兒重新摟進懷裡,疼愛的撫著她的背,“阿娘知道你七姐的話氣到你了,咱們阿姝最乖了,別跟你七姐一般見識。再說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是小姑娘家自己做主的呢。何況你大舅母看中七娘,不代表你大伯就會看中你表哥呀!”十一郎雖好,怕也不是大伯心中的佳婿人選呢。

    蘇顏眼睛亮了,好像有八卦聽。可惜,陸氏顯然不打算告訴她,只是疼愛的捏捏她的小臉,笑著逗她,“這幾天乖乖在屋裡反省哦。”然後在女兒氣鼓鼓的眼神中,悠哉悠哉的走了。

    等到陸氏走了,蘇顏才想起來關於流言的事還沒問她娘。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反正也不是多急,明天再問也一樣。

    陸氏今天借著侄女的事,又成功的把女兒在家裡關了七天。她回了青院後,帶著笑的臉就沉了下來,正巧蘇周誠剛剛回來,看見妻子的模樣,有些發怵,“阿慧,你剛剛看過阿姝了?”他今天衙中無事,便早早的回來了,打算換身衣服就去看女兒的。

    “嗯。”陸氏點了點頭。

    “小丫頭又磨你了?”

    “沒。不過,她被我罰了。”提到女兒,陸氏的神色有些和緩,卻還是繃著臉。

    蘇周誠幾乎跳腳,“做什麼又罰她,她病還沒好利索呢。”

    陸氏把事情經過跟丈夫說了一遍,“得讓她長長記性,即便不是同族姐妹,也不可妄加猜測。再者,也不知是誰家開始的,說咱們家阿姝身嬌體弱,有礙子嗣!”陸氏咬牙恨道:“別讓我知道是誰家做的,否則定然讓他後悔莫及!”

    蘇周誠卻沒腦,反而老神在在的坐在了陸氏身邊,親手端了清茶送過去,“娘子,喝杯茶,清清火。”

    陸氏惱了,“清什麼火,你沒聽那些人怎麼說咱們阿姝的!”對一個女子而言,子嗣可是個大問題。傳她閨女這種話的人,是何居心,簡直就是要毀了女兒一半的名聲。

    蘇周誠笑了笑,“傳這種話的人,無非就是想告訴聖人,咱們阿姝不是合適的太子妃人選。可惜,人蠢真是沒辦法。”他笑著搖了搖頭,“阿姝生病了,太子派過來六個太醫,後來更是有太醫院的掌院之一曲長榮,聖人會不知道麼,那曲長榮就是聖人的心腹。他後來給阿姝開得方子,我都看過,全以溫補調養為主,明顯就是聖人授意的。那些人,簡直就是在自己挖坑自己跳。”

    京中傳言這麼多,聖人如何會不知道,雖然不確定女兒會不會當上太子妃,但是敢傳閑話的人家,更是半點戲也沒有。以聖人的性子,就算沒有選阿姝做太子妃,也定會想法子給自己女兒正名的,所以,他才不著急呢。正好借這個機會看看,哪家少年不錯,哪家長輩頭腦清醒。嘿嘿,他還有個二兒子沒訂親呢。順便,也給女兒看看。

    雖有丈夫解釋,陸氏還是氣惱,甚至連皇帝和太子都有些怨懟,要不是他們父子作事張揚,她閨女用得著被人針對麼!那個破太子妃的位置有什麼好的,誰喜歡誰爭去,真當他們家稀罕麼!

    蘇周誠與陸氏夫妻多年,如何不了解她的心思,只能打起千倍的小心,慢慢哄勸,才讓陸氏臉上有了些笑影。

    宮中皇帝自然也知道了,他伸指輕彈甲一送來的報告,似笑非笑的說:“這京中有心人還真多。”

    甲一又埋了埋頭,利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突然想到了什麼,從他剛剛批過的折子裡翻出來一本,又新打開看了看,失笑道:“這個信之,還是這麼小心眼兒。”笑過之後,他想了想,重新拿起紅筆,沾了沾朱砂,又在御批後面加了幾句話,才放了回去。

    沒過幾天,先皇後兄長杜俊良因為上班常常遲到早退、逃班、工作期間醉酒等原因,被皇帝從戶部侍郎的位置子給擼了下來,扔到禮部做了個五品的郎中。朝中眾臣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從皇後去世後,皇帝向來對杜家很是寬厚,像杜俊良這種工作態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都視而不見,怎麼這回就處理得如此嚴厲?

    朝中事就沒有能藏得久的,沒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是尚書省左僕射蘇周誠給皇帝上了個折子,陳述在他管轄內的玩忽職守的官員,請皇帝給以重裁。其中,列在第一位就是杜俊良。然後沒過幾天,一份新的人員調動名單下來,蘇周誠折子中的人,大多都離開了原崗位,被下放了。這些人中,官最大的就是杜俊良了。

    杜俊良氣得回家破口大罵蘇周誠,當著面他不敢,因為他雖然到了禮部做郎中,也還是在蘇周誠手底下工作。甚至五品的郎中,蘇周誠想找他麻煩,都不用通過皇帝,就能直接動手了。

    朝臣們對官員的任免和皇帝的每一個決斷都能研究上個十天半個月的,特別這回突然拿杜家開刀的事,真是令人費解。不是說皇帝有意選蘇僕射的女兒做太子妃麼,怎麼太子妃還沒當上,先跟太子的母族磕上了?他不怕太子生氣,將來對他閨女不好麼?還是說,咱們都猜錯了,皇帝沒打算選蘇僕射的閨女?

    有跟老婆關系好的,晚上夫妻閑聊,把心中不解一說。有些腦子好用的夫人想到最近聽到的傳言,就有些明白了。當初蘇家十娘子的閑話,杜家可沒少出力,難怪蘇周誠給會拿杜俊良開刀。

    臥槽,你們以後說話都小心點,少得罪蘇家人,蘇周誠這老小子心眼兒太小了。

    噫,皇帝可是同意蘇周誠的意見了,這太子妃是不是也板上定釘了?

    還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人,對於新空出來的戶部左侍郎的位子眼饞不已,私下裡暗暗活動,想動上一動。

    沒等人怎麼活動呢,皇帝那邊有了新的任命,接任杜俊良戶部左侍郎一職的是原禮部左侍郎齊正,就是原來想跟蘇周德結兒女親家的那一位。禮部侍郎到戶部侍郎雖然是平級調動,但是禮部和戶部不可同日而語,禮部的左侍郎在排名上也不如戶部的左侍郎。按照夏朝官場約定俗成的規矩,齊侍郎這是升職了,而且說明他在皇帝心中地位不錯。

    齊侍郎的工作調動,到是讓蘇周德又活了心,戶部左侍郎歷來就是了戶尚書的接任者。戶部與禮部不同,禮部尚書今年還不到五十,身強體壯,最少還能再干上十年。但是戶部尚書已經六十三了,頂天再做三五年,正好就是齊侍郎接位啊。

    蘇周德心裡左右衡量,覺得這事還是可以再提上一提的。四娘是不行了,不過還有八娘,他又不只四娘一個庶女。只是蘇周德他自己沒臉再跟齊侍郎說,他把主意打到三弟身上。居說三弟妹未嫁前,與齊侍郎的夫人是閨中好友。

    他這裡打訂了意義,回家就直奔劉氏的院子,進屋開門見山的一說,就看他老婆的臉就黑了。蘇周德皺眉問道:“怎麼了?”

    劉氏冷笑道:“你現在想趕個熱乎已經晚了,三弟妹替五娘訂了親,你未來的侄女婿正是你看中的人。”提到這個劉氏就窩火,就算他們大房跟齊家的親事掰了,也不該是你三房搶的,說出去不怕人家笑話!

    “五娘!”蘇周德愣了。

    劉氏沉著臉說:“可不是,兩家都說好了,齊家下個月初就要請官媒來提親。”這事兒還是今天在正院時,羅氏提起來的。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麼想的,居然就答應了。

    蘇周德臉色十分難看,猛得起身在屋裡轉了兩圈,便陰著臉出去出去。

    劉氏見丈夫話也不說的提腳就走,心氣更是不順。今天羅氏當著婆婆和四弟妹的面,笑吟吟的說:“我們雲菊老實,只想尋個敦厚體貼的丈夫,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就成。什麼官位、才華的都是次要的。”她說這話的時候,還不時的拿眼睛看看她,好像大房的女兒多麼勢利似的。想到羅氏那個表情,她就恨不能把蘇雲蘭那賤婢提過來,好生教導一番,都是因為她,讓她顏面盡損。

    蘇雲菊要訂親的事,整個靖國府都知道了,蘇容來約蘇顏過去給她道喜。八娘雲芙因著姐姐雲蘭的事,對此很不高興,蘇容也就沒叫她。

    蘇顏初時還有些驚訝,她真沒想到,蘇雲蘭沒嫁成,反到成全蘇雲菊。那日齊侍郎帶著一家來靖國公府作客,她也算看過齊家的公子,容貌都不出眾。蘇雲菊很有些自傲,她居然會同意?

    “五姐,恭喜了。”蘇容見到蘇雲菊含羞的臉,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她攪和了蘇雲蘭的婚事,反到成全了蘇雲菊,想一想,還真是不甘心呢。這個蘇雲菊比蘇雲蘭更可恨,卻讓她得到了一個這麼好的姻緣。

    蘇顏跟在蘇容身後,也真心誠意的道賀,“五姐,恭喜了。”

    蘇雲菊面上羞紅一片,卻還是大方的讓坐,“七妹,十妹快坐。”

    蘇容與蘇顏兩人各尋了個座兒坐下後,蘇雲菊親手端了兩杯清茶過來,“七妹,十妹快來嘗嘗,這還是按上次十妹教我的法子,制成的花茶呢。”

    蘇顏輕笑道:“不過是閨中無事,弄著玩罷了,也值得姐姐特意提起來。”她揭開茶杯蓋,淡淡的茉莉清香溢滿鼻端,“五姐,你這是放了多少鮮花來熏茶?”居然連茶香都被花香蓋住了。

    蘇雲菊笑道:“我到喜歡這樣的。”

    “我之前用飴糖浸了許多花果,哪天送姐姐兩罐茉莉花的。”

    “如此,多謝十妹了。”

    蘇顏與蘇雲菊閑閑的聊著,蘇容靜靜的喝著茶,偶爾才會說上一兩句。沒一會兒,兩人便起身告辭,蘇雲菊殷勤的送至院門,看著兩人慢慢遠去,才回了屋裡。

    蘇容突然問了蘇顏:“十妹,你覺得三嬸這事做得對麼?”

    蘇顏想了想,“三嬸的對錯先不論,她確實是個好母親,很為五姐著想。對五姐來說,能做三嬸的女兒,是她的福氣。”而五姐能夠真心實意的接受這門親事,沒跟蘇雲蘭似的,也是三嬸的運氣。

    蘇容當時就不樂意了,“十妹的意思是,我阿娘苛待庶女,不是個好母親了?”

    蘇顏笑笑,“我何時這麼說了?七姐多心了。我還有事,先回走一步。”兩人話不投機,未免讓本就不深厚的姐妹情更冷淡,她打算以後少跟蘇容在一起。

    蘇顏才回到玉堂院,迎面飛過來一道白影,直接落在旁邊的樹枝上。白鸚鵡歪著小腦袋看著蘇顏,張嘴討好的說:“美人好。”

    蘇顏沒理它,接著往屋裡走。

    鸚鵡急了,也撲棱著翅膀跟在後面,不知道跟學誰的,聲音凄婉的叫道:“美人,你真的忘了我麼!”

    蘇顏被它這神來一嗓震得足下一個踉蹌,猛得轉身,瞪著已經站在架子上的鸚鵡瞪眼道:“你都是跟誰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

    “青柳,青柳!”鸚鵡得意的張張翅膀,它是發現蘇顏特別喜歡聽青柳唱曲,偷偷跟著學來討好她的。

    蘇顏有了些興趣,剛剛被嚇到了,現在回想起來,這只鸚鵡剛剛的那一句,還真有點青柳念白時的意思,她隨意撿了個座,單手托腮,饒有興趣的問:“你都學什麼了?唱一曲我聽聽。”

    白鸚鵡還會討價還價,“美人,改名,改名!”

    “你唱得好,我就給你改名。”

    “先改名!”

    “你先唱。”

    陸氏過來時,正好聽到女兒無聊的在跟鸚鵡逗嘴玩,她挑簾進來,好笑道:“你這也太無聊了,跟著鳥置氣。”

    “阿娘。”蘇顏一見陸氏就蹭了過去,殷勤的扶了母親坐下,又親自去沏了茶,雙手奉於陸氏。弄得陸氏掩唇直笑,“小丫頭有話就說。”

    蘇顏乖巧的倚著母親坐下,雙手扯了她的袖子撒嬌的晃了晃,“阿娘,我想出去玩。”這幾天上都天降瑞雪,整個都城都披上素衣。雪下得比較大,上都各家皆以雪堆就了各種雪雕,讓家中人賞玩,靖國公府自然也有,這讓在吳郡長大的蘇顏十分新奇。

    吳郡雖也有雪,卻從來都不大,這雪雕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會看到。聽琬琬說,芙蓉園內的雪雕是上都中最好的,這幾日已經初見雛形,邀她同去賞玩。

    “去哪?”陸氏就知道,宋琬那小丫頭一來准沒好事。

    蘇顏討好的笑了笑,乖乖答道:“芙蓉園。聽說,芙蓉園中的梅花都開,雪雕也很有趣,我想去看看。”

    陸氏沉吟片刻,想著女兒被關了這麼久,也有點可憐,便點頭同意了,只是囑咐她,“多穿些衣裳,少玩雪。”這小丫頭昨天天還沒亮,跑到園裡去收梅花上的雪,居然還敢直接放嘴裡放,真是氣死她了。這麼大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盡讓人擔心。

    “嘿嘿。”蘇顏昨天被母親抓個正著,目前處於反省期,“阿娘你放心,我肯定不會玩雪的。”她原本還想跟琬琬和阿嬌一起堆個雪人玩的,看來是沒戲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5:07 PM

    第六十七章 風起

    雪後初晴,天氣格外的冷,蘇顏被裹成毛絨絨的一團,自屋裡出來,還是不自覺得打了個冷顫。懷裡抱著暖爐的她,格外懷念兩只虎崽兒天然的體溫。可惜外面太冷,無論是大貓還是小貓都不想從溫暖的屋裡出來,每當蘇顏一往外抱它們,就跟著她耍賴,令她格外無奈。

    “哥哥!”蘇顏瞪大了眼睛,滿是驚喜的叫道。

    侯在府外,披著黑狐大氅的青年,長身玉立,面含微笑,眉目俊秀,說不盡的溫文爾雅,可不正是蘇顏嫡親的兄長,蘇家四郎蘇正洵。

    蘇顏幾乎小跑的撲到兄長身邊,伸手拉住兄長的衣服,“哥哥,你今天不用去學院麼?外祖父終於肯放過你了?”蘇顏的兩個兄長,自從回到上都之後,便都入了陸家的學院,特別是長兄蘇正洵更是由陸太傅親自教導。

    因為明年是聖人五十聖壽,早早下了旨意,明年開恩科,再加上後年初是正常的大比之年,連著兩年的科舉選士,蘇周誠便打算讓長子下場一試身手。這就導致蘇正洵的課業越重,以前偶爾還會跟同窗好友出去聚聚,這段時間干脆住到了陸家,每隔幾日才會回家一次。

    算起來,蘇顏自從回到上都之後,都沒跟兩位兄長好好出去玩一玩。今天乍然見到長兄,真是驚喜萬分。

    蘇正洵疼愛的摸摸妹妹毛絨絨的小腦袋,含笑點頭,“嗯,外祖父放我一日假,正好陪阿姝出去玩。”

    蘇顏俏皮的衝著哥哥眨眨眼,“真的是陪我?不是陪顧姐姐?”她娘可是交待了,今天要跟著准大嫂一起的。

    蘇正洵刮了下妹妹挺翹的小鼻子,笑眯眯的說:“都陪啊,你不是和阿源一起的麼。”

    “狡猾的四哥。”蘇顏小聲嘟囔了一句。雖然哥哥不是特意陪她的,她也挺開心的了。她她小聲打趣道:“四哥,聽阿娘說,明年咱們家就要辦喜事了。”哥哥與准嫂子定親快兩年了,要不是哥哥想中個進士 ,好讓婚事更風光,也不會讓四嫂多等一年。

    蘇正洵臉皮奇厚,聞言揚眉笑道:“以後多個嫂子一起疼你,不好麼?”

    “哼,嫂子要疼也是先疼你。”蘇顏在哥哥的扶持下上了馬車,落下簾子之前,衝著哥哥皺皺小鼻子,“快走吧,顧姐姐該等急了。”她還特意加了一句,“哥哥你放心,等到了芙蓉園我就跟琬琬她們玩去,不會跟著你和顧姐姐的。”說完,快速把簾子一放,只聽車內少女咯咯輕笑道:“就這麼說定,咱們快走吧。”

    蘇正洵搖頭輕笑,也翻身上馬,不疾不徐的跟在車邊,往大長公主府的方向行去。

    兄妹兩人接了顧源之後,再到芙蓉園便有些晚了,到幾人約好的臨江仙時,宋琬、段嬌兩人都到了。蘇顏自己下了馬車,回身把顧源按了回去,小聲笑道:“我到地方了,姐姐可還沒到呢。”說完,她便抿著小嘴衝蘇正洵和顧源揮了揮手,帶著丫鬟、侍衛往樓中走去。

    顧源被她的舉動弄了個大紅臉,十分羞澀的也想下來,卻被蘇正洵攔住了。顧源抬頭看去,便見那風神如玉的青年以拳抵唇,輕咳了兩聲,含笑道:“咱們走吧。”

    兩人目光一碰,顧源面上更燒得厲害,羞得直接縮進車內,車簾立刻被放了下來,心中卻是甜甜的。

    宋琬鼓著雙腮,不滿的哼了一聲:“十娘,你又是最後一個到的。”

    酒樓內極為暖和,蘇顏解了外面的大氅,才坐了下來。她一面打量室內的布置,一面問道:“這裡怎麼沒有雅間?”

    臨江仙酒樓並不很高,只有兩層,樓內面積卻不小。一樓中央有舞台,舞台周圍設座,二樓卻都是用屏風相隔。蘇顏細看屏風,並不似尋常酒樓,用的是類似於四美圖、十二花卉圖之類的屏風,而全都由白絹制成,每個隔間內都設有筆墨,一些屏風上憶題有詩畫。細細看去,其中不凡大夏的有名的風流才子和書畫大家。

    蘇顏纖指一點,笑道:“這個屏風到有些意思,與吳郡會英樓的白壁頗為相同。”吳郡的會英樓,三層樓壁皆白色,樓中設有筆墨,以供文人才子興致所來,提詩留詞之用。不過,你字畫提是提了,到底能不能留下,卻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段嬌聞言頷首,“聽我長兄說,臨江仙此舉,確是學自會英樓。”

    宋琬也跟著說:“題過字畫的屏風,能留在臨江仙的二樓也很不容易的。具我所知,年輕一輩中,只有三個人的詩詞留了下來。”她可愛的歪頭看向蘇顏,“十娘猜猜,都是誰的留下來了。”

    蘇顏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才慢條斯理的說:“陸霽,我哥哥,還有吳王。”

    “咦,你怎麼知道?”宋琬瞪大了眼睛。

    蘇顏一指自己正前方的這面,“我哥哥的字,我自然是最熟悉不過了。”再點點也自己哥哥旁邊的,“這是十一表哥陸霽的,他的字我也常見。至於吳王麼,他的字我只見過一次,雖不熟悉,看著到也眼熟,再加上這詩的用詞用典,與他素來的風格很是相符,所以我便大膽的猜上一猜,沒想到還真對了。”

    宋琬聞言回頭,正好看到陸霽那首傳遍上都的小令。她懊惱的說:“剛剛我怎麼沒看到,這屏風居然放在了這裡。”

    小姑娘三個這邊閑聊,卻不想隔壁有耳。蘇容正與六皇子吳王坐在一起,同坐的還有王箐、陽安公主與三皇子周王。

    剛剛蘇顏的話被幾人聽個正著,吳王正舉杯的手不禁一頓,接著微微而笑,似乎心情很好。蘇容見了,心中略酸。她剛想開口,便聽隔壁宋琬清脆的聲音響起,“十娘,阿段,咱們下樓去玩吧。”

    小姑娘們今天就是來逛芙蓉園的,聞言自然是點頭同意,段嬌還多加了一句:“臨江仙每日午時之後,都會有各種歌舞、百戲演出,咱們下樓的時候跟掌櫃的打聲招呼,別讓人坐了這裡,中午的時候,咱們再回來看。”

    宋琬道:“正好中午就在這裡用飯好了,臨江仙的酒菜一定和十娘的口味。”

    “對,這裡的大廚,都是從吳郡請來的。”

    “你們好像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蘇顏的聲音帶了些疑惑。

    宋琬笑眯眯的一指段嬌,“你問她!”

    段嬌笑道:“這酒樓是我大嫂的奶兄開的。”

    她這麼一說,大家都知道這臨江仙實際上是誰家的。

    陽安公主聽著幾個小姑娘腳步聲遠去,才輕笑道:“七娘,怎麼沒約十娘一起出來。”她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兄長,再掃過面帶微笑的吳王,“似乎很少見七娘與十娘在一起,到是有琬琬在的地方,大多都會遇到十娘。”

    蘇容淡淡而笑,“十妹與安和郡君關系極好,常在一處玩也尋常。”

    “那七娘呢?我最近常見七娘與六郎在一處,你們還真是有緣呢。”陽安公主掩唇而笑,一雙妙目在蘇容和六皇子之間轉悠。

    吳王唇角輕揚,露出一抹笑意,“確實挺巧的。”

    陽安公主打趣道:“這說明你們有緣麼。”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留神自己的兄長,果然周王的神色更冷漠了些。陽安公主心中微嘆,她真不是有心打擊自己哥哥,蘇容身為靖國公府世子的嫡女,父皇根本不可能把她賜給哥哥做側妃的。既然事情不可能,還是讓自己哥哥早點死心的好。

    蘇容垂下眼瞼,掩中眸中的復雜情緒。昨日應淑妃之邀進宮時,居然在宮中遇到了王書筠,看她的方向,正是德妃所居的宮殿。想到一入冬,就再度病倒的周王妃,她大約知道,王書筠應該會進周王府了。呵呵,不知道她這位心氣極高的表姐,會怎麼幫周王爭皇位呢?

    蘇容這邊想到王書筠,蘇顏那邊就遇到了她。她剛剛被一個騎在馬上的驕傲姑娘抽了一鞭子,若不是身邊丫鬟護得及時,那一鞭子正好就抽在她嬌艷如花的小臉上。

    王書筠臉色蒼白,眼中有著後怕,剛剛差點就被人毀容了。

    “住手!”蘇顏見那姑娘抽一鞭還不解氣,居然揚手還想再打第二鞭,而且又是直接衝著王書筠的臉去的,直是太過份了。要知道一個姑娘的容貌幾乎關系到她一生的幸福,這女人如此惡毒,上來就要毀人家的容。

    蘇顏的護衛衝過去,把王書筠主婢幾人圍在了中間,隱隱與打人的姑娘相對峙。

    “你是誰!也敢管我的閑事!”那嬌蠻的女子十分不滿,卻見蘇顏衣飾打扮絕非尋常人家的小姐,再加上身邊的侍衛居然比自己的有過之而不及,便知她出身不俗,因而有些話就沒有罵出口。

    蘇顏根本就沒管她,轉身詢問王書筠,“表姐,你可有傷到?”

    王書筠驚魂初定,她用力搖了搖頭,好半天才開口:“我沒事,到是侍琴傷得不清。”她心疼的看著自己的丫鬟,因為是伸手去擋鞭子,袖子都裂了口,露出裡面的棉絮,手背被鞭子掃到,正往下滴著血。到是臉上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大約是因為手疼,眼中含著淚珠,卻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侍琴,你怎麼樣,疼麼?”王書筠全然沒了往日的冷艷高貴,捧著侍琴的手,眼淚汪汪的問。

    侍琴咬著下唇,忍下淚水,顫聲道:“二娘別擔心,奴沒事。”

    蘇顏可沒功夫看她們主僕情深,直接指了一個人,“帶她去醫館。”又疑惑的問王書筠:“表姐,你的侍衛呢?”身為國公府的小姐,就算她是庶出,出門時,也不可能一個護衛沒有吧。

    “呃……”王書筠不知如何回答,她今天算是偷跑出來的,想來尋一位神醫。卻不想,居然會遇這麼個女瘋子,隨意拿鞭子抽人。

    蘇顏看她這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真是服了這個表姐,比她七姐還能折騰,一個名門貴女,連個侍衛都不帶就出門,她不怕出點什麼事,讓她做不成周王的側妃麼!

    “喂,我問你呢,你到底是誰!”騎在馬上的嬌蠻姑娘再也忍不住了,提著馬鞭,摧馬就往蘇顏這邊闖。

    靖國公府的侍衛都是精中選精,特別是跟著蘇顏這些。一見有人可能危險到自家小娘子,便毫不客氣的刀劍出鞘,把人攔了下來,冷酷的喝道:“止步,再往前,別怪某不客氣了。”

    被攔住的那姑娘見到攔大面前明晃晃的刀劍,氣紅了臉,用馬鞭一指蘇顏和王書筠,“把她們兩個給我拿下!”

    本來等在一邊的宋琬和段嬌兩個面面相覷,這姑娘是誰,好囂張啊。敢在上都城裡如此囂張的妹子,她們都認得啊,眼前這個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宋琬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她碰碰段嬌,壓低聲音問道:“這個不會就是魏家最近回來的那位吧。”上都魏家,也算是老牌的勛貴世家,如今宮中還有一個太妃在,曾經在當今生母去世後,撫育過他幾年,永平帝繼位後,對魏太妃和魏家都很優待。

    魏家行武出身,家中子弟大多從軍,西北邊防向來是魏家的地盤。宋琬說的剛回來的魏家小娘子,其父就是西北軍的將軍,近日才調回左武衛任將軍的。

    段嬌也想起來了,這位魏家八娘子才回上都沒多久,除了進宮見過魏太妃之後,還沒怎麼露過面。她打量了一下,那姑娘身邊的侍衛,默默點頭,“應該是。”

    宋琬揚聲問道:“你可是魏八娘?”

    “是我。”那姑娘轉頭看向宋琬兩人,抬了抬下巴,傲慢的問:“你又是誰?”

    宋琬端起公主之女的範兒,不緊不慢的回道:“我是安和郡君。”

    “哦。”魏八娘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也沒下馬,反倒眯著眼睛看向蘇顏,突然問了一句:“你就是蘇十娘了?”

    蘇顏點了點了頭。

    “呵,果然生得一幅狐狸精的模樣。”魏八娘冷笑著看向王書筠,恨聲道:“狐狸精的表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去周王府,就把你的臉抽花了。”

    蘇顏當時就惱了,看了侍衛長一眼,“把她扔下馬。”說完,她就拉了王書筠,往宋琬方向走去,再沒看上一眼。

    靖國公府的侍衛本就人多勢眾,再加上身手矯健,很快就完成了蘇顏的吩咐。蘇顏聽到身後響起的尖叫聲,好心情的彎了彎眉眼。

    “狐狸精,你敢……”

    蘇顏猛得轉身,盯著被侍衛扶著,氣紅了眼的魏八娘,淡淡的說:“你再說一句,我就讓人堵了你的嘴,扔回魏家去。”

    魏八娘不知怎麼的,被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眸盯著時,身上感覺涼涼的,她色厲內荏的叫道:“你,你敢!”

    蘇顏彎了出一抹甜美的笑,一字一句的說:“你看我敢不敢。”

    “你,你給我等著!”魏八娘見自己這方人馬實在是比不過人家的,真打下去也只能自己吃虧,不甘心的扔下一句,帶著人就走了。

    宋琬捂著嘴樂得不行,“我還以為她多橫呢,這樣就走了。”

    蘇顏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難不成,你還讓我們兩個當街打起來。”

    宋琬挽上蘇顏的胳膊,好奇的問:“她要是真再罵你怎麼辦?”

    “堵上嘴,扔她回家。我可是說話算話的。”長這麼大頭一次在大街上被人指著鼻子罵的蘇顏,心裡憋著氣呢。“對了,表姐,你怎麼惹到魏八娘了?”這姑娘應該才回京,大家都沒見過呢,怎麼就跟王書筠結仇了?蘇顏表示十分費解。

    宋琬一臉八卦的表情戳戳蘇顏,嘿嘿笑著,“這個我知道。”

    “跟周王有關?”蘇顏若有所思的瞄了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的王書筠一眼。想到祖母前幾天提起過,好像宮中的德妃想給周王選個側妃,取中了這位表姐。不過,這跟魏八娘有什麼關系,以她的身份,怎麼也不可能當周王的側妃吧。

    宋琬道:“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她左右看看,覺得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一拉蘇顏和段嬌,“說來話長,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段嬌道:“還回臨江仙?”

    宋琬斜眼看她,“那地方只用屏風隔著,說個悄悄話無數人都能聽到。”

    段嬌聳聳肩,“那隨你了。”

    “表姐,我讓人送你回家吧。”蘇顏覺得還是快點把王書筠送回家的好,這位從剛剛起,表情就十分微妙,不知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王書筠好容易出來一次,她的目的還沒達到呢,怎麼能甘心回家。“十娘,我還有事要辦,你們去玩吧。”

    姐姐,你還有什麼事啊!蘇顏真是不理解這個表姐,你剛剛差點毀容,已經搭進去一個丫鬟了,還打算自己溜達,心太大點了吧。今天這事,她都出頭管了,就得管到底,不可能放王書筠自己走了。

    蘇顏搖了搖頭,“表姐,以我之見,你還是歸家吧。有什麼事,打發個丫鬟出來就是了。”說完,也不容王書筠拒絕,直接就吩咐自己手下的人,“送表小姐回府。”

    王書筠有些惱了,“十娘,我說了,我還有事。”

    蘇顏再就沒搭理她,任由宋琬拉著進了另一個酒肆。王書筠看了看圍在自己周圍的幾個冷著臉身材高大的侍衛,不甘心的跺了跺腳,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回家了。

    蘇顏暗中嘆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好容易高高興興的出來玩一次,碰到這麼件糟心的事,只怕救了人還要被埋怨。

    宋琬推了推蘇顏,“別氣了,這家的葡萄酒最好了,我請你。”

    “先說魏八娘是怎麼回事?”蘇顏問道。

    宋琬遣了身邊的丫鬟去包下整個酒肆,最少她們周圍的雅間不能有人,都是幾人的丫鬟和侍衛坐了。然後才放心的八卦,“魏八娘不是嫡出,她又看上了周王,為了爭側妃的位置看你表姐不順眼很正常。”

    段嬌驚訝極了,“看她的樣子,就是魏家長房的嫡長女,也沒她這麼囂張吧。具說最得魏太妃喜歡的魏家五娘,我也見過幾次,真真是溫柔端莊,氣韻高華。同樣都是庶女,怎麼差別這麼大。”

    宋琬冷笑道:“魏五可是奔著太子良娣去的,敢像魏八似的麼。”

    蘇顏跟這位魏五娘只見過一次,根本沒什麼印像,她到是對魏家另外一位娘子魏六娘的印像很深。她跟著說了一句:“我覺得魏家六娘還成。”

    宋琬表示完全不能理解蘇顏的審美,“魏六驕傲的跟只要打鳴的公雞似的,哪裡還成?我看她還不如魏五呢,難怪不得魏太妃的喜歡。”

    蘇顏搖了搖頭,“我到覺得魏太妃更喜歡魏六娘。”魏六娘的身份,足以做太子妃,魏太妃又不傻,有個可以當太子妃的侄孫女不喜歡,難道要去喜歡當妾的,那不是太奇怪了。

    宋琬吐嘈道:“你不知道太子妃都內定了麼,肯定不會是魏六娘。”所以,魏五娘才會得到重視啊。她突然扒在蘇顏身邊,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別裝傻,我阿娘都說,聖人看中你了。”說完,她就等著蘇顏害羞的推開自己,好借機再調笑她一回。

    沒想到,蘇姑娘十分淡定拍掉宋琬的手,“少胡說八道。”

    宋琬急了,“真的!”

    蘇顏反問道:“就算是真的,又怎麼樣?”

    對啊?宋琬抓抓頭發。等等,不對,“你為什麼都不臉紅?”

    “我為什麼要臉紅?”

    “你沒聽到我的話麼?”

    “聽到了。”蘇顏肯定的點了點頭,“可這個跟我臉紅有什麼關系?”

    宋琬:……說得真對,她竟無言以對。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5:32 PM

    第六十八章 棋子

    漸近新年,上都各家的來往頻繁了起來,宴飲更是常事。尤其是宮中,幾位皇子已到適婚之齡,除了三皇子周王有個病怏怏的不知何時會掛掉的王妃外,其余五個皇子包括太子殿下皆未有老婆。

    各家之中已經長成沒有訂親的好姑娘就這麼多,想要給自己兒子選個方方面面都稱心如意的媳婦,就得早下手。宮中育有成年皇子的宮妃們,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借著新年之際,宮中宴飲也越加頻繁。

    永平帝知道自己的小老婆們心中的打算,他也不阻止,反而樂呵呵的跟著湊熱鬧。很快湊熱鬧的結果就出來了,武義公府接到賜婚旨意的時候,人人都是呆滯的。沒錯,皇帝根本沒理賢妃給自己兒子選的老婆,自己直接挑了一個,他選的人就是王箐,武義公府二郎君的女兒。

    武義公王長遠有些郁悶,聖人,這和說好的不一樣!不是說看中了老大的孫女,給周王做側妃麼?為何把他二兒子的閨女配給二皇子安王當繼室,他對這個孫女的婚事可是有打算的。

    老頭心情不爽,就跟自己的媳婦和妹妹念叨,“我原想著明年恩科開了,給三娘捉個進士回來的。”他的語氣裡有著明顯的遺憾,自家小子個個看著書本就頭疼,拿起刀槍棍棒就生龍活虎,眼看著是要在武將這條路上走到黑了。兒孫沒指望,孫女婿還是可以掙扎一下的,為什麼皇帝連他這點小小的願望都要掐滅掉,真是毫無人性。

    “大哥想榜下捉婿?”王氏問道。

    王長遠的媳婦孟氏特別無奈,跟小姑子吐嘈,“為了這個,你哥哥把家裡的護衛訓了又訓,生怕下手慢了,或者抓錯了。”丈夫拿出行軍打仗的態度來操練手下人,還跟兒子、孫子列出讓捉婿計劃,天天興致勃勃的,結果一下被皇帝的舉動給拍老實了。本著勤儉持家(跟這個有關系麼?)不浪費的原則,孟氏問小姑,“你家還有好幾個丫頭呢,等金榜出來的時候,讓你哥哥把人借你,捉兩個孫婿回來。”

    臥槽,我們用不著!靖國公差點蹦起來。可他發現,他媳婦還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大有學她哥哥的架勢,也去捉個孫女婿回來。

    “你等等,咱們家五娘已經訂親了,四娘和八娘想選個才華出眾些的後生,完全可以跟四郎和五郎說,他們同窗很多。”靖國公頭疼的提醒老妻,咱們家跟你娘家不一要,咱們家有走文人路線的。

    王氏斜了丈夫一眼,不屑的說:“四郎、五郎的同窗都是什麼人,你好意思嫁個庶女,我還不好意思答應人家的提親呢。”她兩個孫子才華橫溢,跟他們同窗的無一不是陸家書院中的精英,不知多少人家盯著呢,這老頭子是不是傻!

    “能中進士的不比那些還在學院中的傻小子強!”靖國公跟著嗆聲道。

    王氏理由特別充分,“所以,才要捉回來當孫女婿。”

    靖國公:……他忘了,胡攪蠻纏他老婆最厲害,完全說不通。

    王氏把丈夫干趴下之後,才跟兄嫂道:“哥哥,嫂子,等明年恩科時,可能要麻煩你們了。”長子家的四丫頭,鬧得笑話可能各家都知道了,與其給她選個門弟差不多的婆家,嫁過去受委屈,不如在舉子裡面尋個家世貧寒些、人又知道上進的,這樣他將來的仕途要仰仗著國公府,孫女也能過得松快些。

    老太太雖然不大關注幾個庶出的孫女,但是畢竟是她的孫輩,自然希望她們能過得不錯。王氏回去把主意跟長子和長媳一說,蘇周德沉默許多,感激的紅了眼睛,“多謝阿娘替四娘著想。”

    王氏不悅道:“少跟你老娘玩虛的,四娘也是我親孫女,我還能看著她不好!”

    蘇周德尷尬的搓搓手,“過了年各地學子就會雲集上都,咱們得早些准備,免得好的都讓旁人家選了去。”他抬眼看看母親,見她面上含笑,神色松緩,才接著說:“阿娘,大表兄家的外甥女,過了年也有十八了吧。”舅舅家表弟的女兒被聖人選做安王妃,這事大家都知道了。那麼之前很有可能進周王府做側妃的外甥女,十有八九會自行就會落選。蘇周德的庶子在家行六,與四女、八女同母所出,過了年十七歲,也到了取親的年紀。

    他這個庶子頗為機敏,蘇周德對他也很是看重,就想給他選個有力岳家。正好,武義公世子的閨女,不大可能成為周王側妃了。這個外甥女他也見過,容貌不錯,聽說也才華也很出眾,最重要的是跟家世很相當,他覺得這門親事不錯,就想求老母跟表哥說說。

    王氏當然聽懂了長子的意思,她也覺得娘家出了個王妃,二侄孫女不太可能做周王側妃了。她細細一琢磨,這兩個人確實挺般配的,就點頭應了下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哪天跟你舅舅說說。”

    王書筠也被皇帝神來一筆給開蒙圈了,原本信心滿滿的她也開始患得患失的。再加上這麼些天過去,也足夠她弄明白曾經在街上差點把她毀容的嬌蠻少女身家背景,以及由她而產生的桃色新聞。幾乎在皇帝給二皇子賜婚之後,很多人都覺得皇帝是打算准了魏八娘的心思,將她剛給周王做側妃,顯然魏八娘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一日,萬家設下梅花宴,下貼子請人過府同樂。隨著家人一同過來的蘇顏,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平王妃身後的好友關綺紋。

    她仔細看了看好友,見關綺紋穿著大紅色的衣裙,面色紅潤,杏眼含笑,身段較未嫁時豐盈許多,看起來過得不錯。平王妃在跟人說起新娶的兒媳婦時,神態平和,言談之間透著幾分滿意。對關綺紋說話時,語氣並不嚴厲,甚至還隱隱帶著回護。

    蘇顏悄悄觀察之後,才略略放了些心。關綺紋當然也看到她了,對她揚了揚嘴角,正巧被平王妃看到。平王妃順著關綺紋的視線看向蘇顏,神色越見溫和,“我這不用你伺候,跟十娘子去轉轉吧。你們年輕的小娘子,能聊到一起。”

    關綺紋屈了屈膝,緩緩向蘇顏走了過來,陸氏也含笑揮了揮手,“去吧去吧,知道你們許久不見了,很是想念。”

    蘇顏與關綺紋肩並著肩,隨意在梅林中漫步,兩人許久未見,自然有許多話說。蘇顏第一件事就是問關綺紋的婚後生活,以及平王世子聽不聽管教。

    提到新婚丈夫,關綺紋杏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他雖然荒唐些,到還聽勸。”不聽勸,就揍到他聽揍,反正他也打不過自己。

    “那王妃呢?她待你如何?”蘇顏問起另外一位與好友生活息息相關的人。在如今女子的生活中,婆婆對新婚小娘子的影響力,不下於她的夫君。若是有幸遇到一個明理的婆婆和理智的丈夫,那個女子的生活便算得上幸福了。

    聽好友提到自己的婆婆,關綺紋毫不猶豫的回答,“我阿家是個好人。”可惜太倒霉,嫁了平王這個混蛋。自己平日裡修理丈夫,多虧了婆婆支持。

    蘇顏偶爾也曾從自己母親嘴裡零星的聽到過一些平王妃年青時的事,好像這位王妃未嫁時,也曾名動上都。可惜,遇人不淑,攤上平王這麼個丈夫,讓她婚後就漸漸隱於王府內,不怎麼出來了。陸氏提到平王和平王妃時,難免會流露出幾分替平王妃惋惜的意思,覺得平王太過草包,配不上平王妃。可若讓蘇顏來說,平王草包的正好,平王世子紈绔的也很恰當,這樣足以保證平王一脈能夠富貴平安的傳承下去。

    想想聖人那幾位能力出眾的兄弟,如今都是什麼下場,墳頭的草都挺高了,兒孫沒留下一個,女兒到時沒死,可也都被用於和親,或者草草嫁掉,年紀輕輕的便沒了,如今活著的都沒剩下幾個。

    聖人的年紀越來越大,以後對平王這個唯一建在的弟弟只會更好,好友只要在平王府站穩腳根,以後的生活都會順順當當的,不再有波折。

    蘇顏握了握關綺紋溫軟的玉手,側頭笑道:“其時,你的婚事真不錯。”

    關綺紋也笑了,“誰說不是呢。”當日多少人等著她的笑話,她要過得更好,才能讓那些笑她的人,顏面無光。

    兩人默契的不再談關綺紋的婚後的事情,到是聊起近是京中的八卦。關綺紋嫁入皇室,八卦環境大好,特別是對皇家的事,正是有自己獨到的消息來源。

    “我聽世子說,聖人好像打算選劉家大娘做齊王妃。”關綺紋湊到蘇顏耳邊小聲道,“宮中的李修容已經請劉家姐妹入宮好幾次了。”

    上都之中的劉家挺多,合適做齊王妃的也有幾家,蘇顏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這個劉家大娘說是的誰。

    關綺紋見好友眼中難得的露出迷茫之色,得意的揚了揚眉毛,低聲說:“右武衛大將軍的長女。”

    “劉春嬌,難怪……”蘇顏有些了悟,難怪最近幾次同見面,劉家姐妹甚至得意,圍在兩人身邊奉承的也所增加,最重要的是原來對她們有些冷淡的小娘子,也在緩和關系。

    關綺紋戳戳好友,“難怪什麼?”她雖然有獨特的八卦來源,但是由於新婚的緣故,除回了一次娘家,就一直被關在平王府,少有出來走動的時候,對各家的事情了解的就不那麼及時。

    蘇顏衝著好友眨了眨眼,實事求是的點評:“最近她們受歡迎了許多。”

    關綺紋嘆了口氣,“我還以為這消息夠隱蔽呢,沒想到早就被人知道了。”

    蘇顏沒說話,朝臣們研究皇帝早就成了習慣,甚至連宮中嬪妃的每一次舉動都不知道被人在腦中衍生出了多少種可能,想在某些事情上保密,真的挺不容易的。

    兩個人閑閑的聊著,偶爾會停下腳步,好好欣賞一下開得熱烈的紅梅。

    “我有些累了,十娘,咱們去前面的亭子休息一下吧。”關綺紋指著前方露出一角的八角亭,建議道。

    蘇顏點了點頭。

    萬家的梅林在上都之中很是有名,冬日的梅花宴能與安平長公主的牡丹宴相媲美,都是少年男女見面“約會”的好去處。每年都會有因為在宴上看對眼,然後結成夫妻的少年男女。因此設置於梅林之中的水榭、暖亭、書閣,總是被利用頻率最高的。

    蘇顏回京日久,也對這種宴會之前的小把戲也算是了然於胸。反正,各處休息之所,主家都會安排很多使女,並不會真的讓年輕的公子小姐們單獨相處。再加上,每處休息之所,都會吸引很多人進去,她們也不用擔心會在暖亭裡碰到什麼不雅的場面。

    蘇顏和關綺紋兩人手挽著手,正在說著關綺紋的愛寵最近當了媽媽的事,蘇顏還記得好友那只貓的戰鬥力,聽到它當了媽媽,心中一動,跟好友打趣道:“那我明日備下禮物,以聘狸奴。”她的藏書頗豐,最憂心的莫過於老鼠來搞破壞。雖說她院子裡養著兩只豹子和兩只小老虎,但是它們除了傲嬌賣萌搞破壞外,並沒有什麼實際用處,都不會抓老鼠!

    每次想到這點,蘇顏都略心塞,她到底是為什麼要被這幾只除了吃就是找她撒嬌陪玩還不會抓老鼠的蠢物賴上呢?

    關綺紋才要跟好友鬥趣,就聽暖閣裡傳來一陣女子尖利的叫罵聲。兩人當時就停下了,同時抬頭去看近在咫尺的暖亭門。

    隱於梅林中的這座八角亭,四周已經被可以自由裝卸的格子門圍得嚴嚴實實,門口處垂下厚厚的暖簾,十幾個身著柳綠色衣裙的丫鬟,低眉垂目的靜立在門前,似是對亭中發生的若無所覺。

    蘇顏心細,早就發現這些丫鬟雖與萬家的使女打扮差不多,可是及裙用料卻略有不同,顏色也有些偏差,應該不是萬家的使女。她暗中拉了拉關綺紋的手,以眼神詢問好友,要不要進去?

    關綺紋果斷搖頭,好不容易才能跟閨蜜愉快的聊天,才不要被無關的打擾。

    蘇顏跟她的想的差不多,兩人默契十足的轉身打算接著逛時,門簾被人掀起,一個女子被人扔到兩人身邊,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接著,兩個丫鬟哭著衝出來,跪在女子身邊,焦急的喚道:“二娘。”

    這聲音很熟,等蘇顏看到那更眼熟的身影時,心裡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這回不用走了。她停下腳步,對著好友歉意的笑了笑,才蹲下身,扶住那個不自覺縮成一團的女子,柔聲問道:“二表姐,是誰欺負你了?”

    暖亭門口,驕橫的聲音響起,帶著張狂與得意,“是我!怎麼,你還想給她出頭?”

    蘇顏抬眼看去,出聲的人她也認識,正是在芙蓉園有過一面之緣,然後被她逼走的魏八娘。她挑了挑眉,不鹹不淡的說了句,“原來是你啊。”便不再搭理魏八娘,跟丫鬟一起把王書筠扶了起來。

    王書筠不只摔得有些重,臉上也很凄慘。半張臉都腫著,上面還有清晰的掌印,甚至還能看到指甲的劃痕。嘴角也破了,帶著血絲。眼淚糊了一臉,散亂的頭發也粘在臉上不少,哪裡還能看到嬌艷如花的模樣。

    蘇顏有些擔心的湊近了細看,覺得指甲的劃痕好像有點深,很容易留下疤痕。王書筠頭疼、臉疼、腿疼,簡直全身都疼,她靠在丫鬟身上,用力握住蘇顏的手,費力的問:“十表妹,我的臉……”由於被人打了巴掌,她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卻還是固執的盯著蘇顏看,眼中滿是擔心與恨意。

    蘇顏不想騙她,可眼下的情況,也不能再刺激她,只好含糊道:“應該沒事,一會兒回去找大夫看看。”

    王書筠扭頭看向魏八娘,眼中的刻骨的恨意,讓囂張的魏八娘都不自覺的退了半步。魏八娘似乎覺得自己剛剛的表現十分不好,又氣勢洶洶的踏前了兩步,雙手叉腰冷笑道:“看什麼看,我上次就警告過你了,再敢去周王府,就打爛你的臉!”她又得意的瞟了眼蘇顏,挑釁道:“蘇十娘,你不是能耐麼,現在就給你表姐報仇啊!”

    那天在街上她帶的人少,比不過蘇顏,不得不憋屈還家,別提多窩火了。再在,她身邊可是有二十多個丫鬟,比蘇十娘她們多出許多,再起衝突,肯定能把那天的場子找回來。哼,她一定要親手打蘇十娘幾巴掌,看她還敢不敢張狂。

    蘇顏的手被的王書筠抓得生疼,她皺了皺眉,溫聲安撫:“表姐,我讓人送你回家。”當然,今天的事也要告訴主人家一聲,還要當著萬家請來的所有客人的面說,讓人看看魏家女的教養,魏八想當周王側妃,下輩子吧!她這麼作,能不能嫁得出去都兩說。

    王書筠也知道,今天奈何不了魏八娘,她只能記下這筆帳,等以後再清算。

    魏八娘可不打算輕易放走王書筠和蘇顏,她一揮手,立刻出來五、六個丫鬟,擋住了蘇顏幾人的路,“想走,讓這賤婢給我磕了頭,再保證永不踏入周王府的大門再走。”

    關綺紋脾氣向來不好,聽了魏八娘的話,踏前一步,柳眉一立就打算開口,卻被蘇顏拉回身邊,“阿紋,不用你出手。”

    關綺紋與蘇顏交往多了,知道她這位好友不是個吃虧的性子,便安心後退兩步,等著看戲。反正以她目前的身份,年輕一輩裡,除了皇家公主和那位周王妃,沒有幾人比得過她的。必要的時候,拿身份壓也能壓死人。

    蘇顏淡淡的看了魏八娘一眼,眼神永不銳利,聲音也是不急不緩的,平和淡定:“這是別人家,我真不好跟你多計較。現在老老實實的滾回亭子裡去,莫要再惹我。”

    魏八娘咯咯的大笑出聲,甚至誇張的捂了肚子,半彎著腰,“哎喲喲,我還真怕了。”說完之後,馬上換了張臉,指著蘇顏幾人,“把她給我抓住,我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魏八娘身邊加上之前在亭子外面的,足有二十多號人,聽她的令之後,雖說略有遲疑,還是圍了上來。

    蘇顏和關綺紋兩人想說悄悄話,再者這是在萬家,也沒多帶人,再加上之前王書筠身邊的,三人的丫鬟加在一起,也不過湊夠十個人。而且,還都是貼身侍女,身嬌體弱,比她們主子強不多少。

    關綺紋眼中露出興奮,一擼袖子,“十娘,看我的。”她之前在家練的身手,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蘇顏黑線的看著衝出去一腳踹翻一個丫頭的好友,覺得她好像成親之後,越來越暴力了。不過,事到臨頭,她也不是沒有底牌的。都不用青雲吹響鷹哨,一道白影就從天下衝了下來,幾爪子下去,敢衝著蘇顏動手的丫鬟,就捂著臉尖叫著倒在了地上,指縫中鮮血滲了出來。

    白鷹松開爪子,幾個類似於人眼珠子的東西落在地上,爪子上還滴著血,便飛到旁邊的梅樹上落了下來,歪著頭討好的衝著蘇顏“咕咕”了兩聲,好像在邀功。

    因為白鷹的出場,讓現場靜了下來,無論是魏八娘的丫鬟還是蘇顏她們這邊的人,都呆呆的站著,身子發軟,雙手緊緊捂著嘴,不敢發出聲音。

    關綺紋剛衝到魏八娘身邊,揪住她的頭發,就見場內形勢大變,她木木的看著落在一邊樹枝上,歪著腦袋衝閨蜜撒嬌的白鷹,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那個嬌柔美麗、弱質纖纖的好友,露出一個傾倒眾生的笑,嬌聲慢語的誇贊:“咱們小白真厲害。”

    樹上的白鷹好似聽懂了一般,得意的呼扇著翅膀,“嘎嘎……”叫了幾聲,另有一個黑鷹也落了下來,銳利的鷹眸,一眨不眨的盯著被她揪住的魏八娘,作勢欲撲。關綺紋好不懷疑,自己要是放開魏八娘,那只黑鷹馬上就能讓她毀容。

    “那個,十娘,這是……”關綺紋指了指一黑一白兩只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被她揪著的魏八娘好像也嚇到了,縮在她身邊,半點不敢動。

    蘇顏正衝著小白抬了抬下巴,叫它:“把爪子洗干淨。”聽見好友叫她,側顏微笑,雀躍的語氣透著顯擺:“阿紋,我家小白是不是特別厲害。”

    關綺紋:……求不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5:43 PM

    第六十九章 魏六娘

    事情鬧到現在,就算萬家梅林在大,也該被人查覺到了。畢竟女子的尖叫聲穿透力度太強,傳播度又廣,總有那麼幾個被驚到的。

    魏八娘從西北邊城再到上都,仗著其父的寵愛,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未嘗過吃虧的滋味。偏偏唯二兩次的經歷,都是來自一個人。

    看著不遠處梅樹上神駿威武的兩只鷹,她頭一次有些怕,這是在面對魏家六娘時,都沒有的感覺。魏八娘顧不得指責旁邊這位粗魯的揪著她頭發的女子,只能記得這女人是蘇十娘的好友,呆在她身邊應該會比較安全,不會也跟那些沒用的丫頭似的,被老鷹毀了容。

    她再嬌縱也明白,真要是容貌毀了,她爹再疼她,也沒可能入周王府了。那個她一見傾心的男子,也永遠不可能看她一眼。

    “蘇女郎,都是舍妹無禮,可否請你高抬貴手。”暖亭中突然響一個略顯低沉的女聲,接著門簾被人高高打起,八個身著雪青色衣裙的婢女由亭內魚貫而出,在門前分成兩列站好,低眉垂目,神態恭敬,接著便是四個碧色衣裙的婢女,最後才是由兩個鵝黃衣裙的絕麗婢女扶出一位身著披著紅狐皮大氅,眉眼有些凌厲的少女。

    那少女掃了縮在關綺紋身邊的魏八娘一眼,眼底明明白白的表示出鄙夷的神色,她的聲音不高不低,自帶著一種冷凝,“八妹,還不過來。”又對著關綺紋略微欠了欠身,“世子妃好。”

    這個自帶氣場的少女,蘇顏和關綺紋都認得,只不過接觸不多。她就是魏家二子的嫡長女魏家六娘,在魏家長子沒有嫡女的情況下,魏家六娘可以說是魏家最尊貴的小娘子了。

    關綺紋早就重新抬起世子妃的架子,微一頷首,淡淡的“嗯”了一聲,身上的氣勢半點不輸給魏六娘。

    魏六娘的關注點從來不在關綺紋身上,一個已經注定只是個空有地位的花瓶式女子,根本不需要她多加注意。她的目光落在蘇顏身上,心中暗暗嘆息,似乎每一次看到這位蘇家十娘子,都會覺得她比前次所見更美了幾分。

    “蘇女郎,剛剛都是舍妹無禮,六娘在這裡給你賠禮了。”魏六娘微微欠了欠身,她身上的氣勢並沒有因為道歉而削減,反而更強勢了幾分。

    蘇顏神色未動,只側頭看了看半倚在侍女身上的王書筠,“六娘子似乎少提了一個人。”王書筠是她外祖母的侄孫女,王家與蘇家聯絡有親,份數同一陣營,被你們魏家人欺負了,隨隨便便跟我道個歉就算了麼?我表姐的傷白受了,剛剛魏八娘的對她的冒犯就算是過去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蘇顏的態度也表示的明明白白,我不想這麼合解。

    魏六娘笑容一斂,會來就凌厲的眉眼更冷厲了幾分,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壓迫,“蘇女郎是不打算給六娘這個面子了?”

    切,你能有多大的面子,我就不給你,你又能怎麼樣,蘇顏不屑的想。她到還知道這麼明說出來,太拉仇恨,特意婉轉了一下,“我表姐傷勢有些重,恕我不能奉陪了。”蘇姑娘精致的下巴輕抬,鳳眸生輝,傲嬌的表示,我就是不給你面子,怎麼著吧,哼!

    魏六娘不可能讓蘇顏就這麼走了,魏八娘蠢到大好時機,都沒利用好,還要自己出來給她收拾善後,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虧得姑祖母和祖父還說,她是一招奇兵!呸,敗兵還差不多。

    “八妹,還不過來給蘇女郎與王女郎磕頭賠禮。”魏六娘提高了些音量,她站在台階上,又面對著蘇顏她們的來路,自然看到不遠處過來的幾波人。

    關綺紋呵呵笑了,搶在蘇顏之前開了嘲諷:“喲,可當不起,你們魏家姑娘多大的臉啊,連周王的家都能當,說不讓誰上門就不讓誰上門,周王妃都沒她張狂呢,這是把周王殿下當成什麼了,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會怎麼想。”

    魏六娘能看到她們身後的來人,關綺紋同樣也看到從那邊轉過來的周王妃一行,她自覺的挑起了大梁,給魏家姐妹拉了一波仇恨。

    平王府在大夏朝是沒什麼權利,但是人家有地位,在有些時候,這種地位也是必要的,至少魏六娘不可能直接呵斥關綺紋住嘴,關綺紋說什麼,她都得聽著。

    魏六娘知道今天這一局無論如何自家都輸了,她現在的責任就是如何讓自家輸得好看些,多挽回一些名聲。她瞪了一眼魏八娘,語氣中帶了些威脅:“八妹!”

    魏八娘打了個激靈,用力咬了咬下唇,她並不怕魏六娘,無論在家裡還是朝中,她爹比魏六娘的爹強太多,她與魏六娘唯一差的就是出身,若她不是庶出,也不必屈居魏六娘之下。再說,給蘇顏和王書筠賠禮行,磕頭絕不可以。若是給她們磕了頭,她以後哪裡還有臉在上都貴女圈中出現,笑都要被人笑死了。

    魏六娘見魏八娘倔強著不肯聽話,眼中厲芒閃過,幾步走到她面前,高舉起手,利落了給了魏八娘兩巴掌,魏八娘嬌艷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紅腫了起來。魏六娘轉身微笑,“這樣,蘇女郎和王女郎可滿意?”

    蘇顏揚了揚眉,“六娘子不妨先問問周王妃是否滿意。”說完,她一拉關綺紋,對著周王妃欠身行了禮,便毫不猶豫的轉身揚長而去。徒留下滿腔委屈和恨意的魏八娘,還有陰著臉的魏六娘面對著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的周王妃。

    魏六娘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率先給周王妃行了禮,才笑道:“王妃什麼時候到的,可是累了,進暖亭休息一下吧。”

    周王妃出自萬家,魏六娘和魏八娘聯手在自家宴會鬧場,她怎麼可能高興,更別說魏八娘還一個瞄著她丈夫。說起來,她對覬覦她丈夫的人都沒什麼好感,無論是王書筠還是她娘家的庶女,但是魏八娘更讓她厭煩。周王府明年肯定會進個側妃,若是讓她來選,她寧願選王書筠,而不是她庶妹或魏八娘。

    “呵呵,六娘還是帶八娘去收拾一下,女孩子的臉很重要。”周王妃掃了一眼暖閣前暈了滿地的丫鬟,心情頗好的提點了一句,“蘇家十娘子身邊的寵獸白鷹,之前可是太子殿下的愛寵,在秋狩時立了大功的,神駿之處,連父皇都贊譽有加。八娘還真得好生感謝十娘,沒讓小白也毀了你。”其言下之意,在場的都聽得出來。

    宮出獸奴馴出來的寵物,溫馴聽話是一方向,還有另一方面就是能護主,特別是皇帝和太子身邊的,更是厲害。別看平日裡這些寵物賣萌撒嬌樣樣都行,一旦有人敢對它們的主人不利,立時就能下死手,哪裡能至人命就會衝哪裡下手。

    周王妃和魏六娘一個是皇子妃,一個常在宮中走,對於這些都有所了解。魏六娘也是懊悔,誰也沒想到蘇十娘會帶著兩只鷹出門做客。結果,好好的機會沒利用上。

    魏六娘按下心中的懊惱,再次對著周王妃欠了欠身,“多謝王妃殿下提點,明日六娘就備下厚禮,帶著八妹去蘇家登門賠禮。”

    周王妃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六娘快帶八娘去收拾下吧。”她心中暗道,早就知道魏家六娘是個人物,今日看來手段夠狠不說,必要時能屈能伸,行事果斷,要真讓她做了太子妃,再加上魏家的兵權,太子的位子會更穩,自家王爺那點心思怕是……

    唉,她還能活幾天,操那麼多心做什麼,還是能快樂就快樂一日。可惜,關於這點她領悟的太晚了些,生生耗費了身子。

    蘇顏那邊沒走幾步,正好碰到跟王箐、劉文萱一起閑逛的蘇容。王箐與蘇容看到王書筠狼狽的模樣,趕緊圍了過來,急急的問:“怎麼回事,這是誰打的?”

    蘇顏把事情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才道:“三表姐你來的正好,咱們帶著二表姐去跟找舅母與阿娘她們,順便跟萬老夫人告辭。”

    蘇容有些猶豫,“叫個丫鬟悄悄去說一聲就行了,咱們這麼大張旗鼓的過去,怕是萬家的面子上也不來。”

    蘇顏冷笑了一聲,“為了萬家的面子,就該把咱們家的臉面扔地上麼。今天這件事,萬家本來就該給咱們家一個交待。哼,我就沒見過誰家小娘子出去做客,還能帶上幾十號打手的。”魏家那姐妹兩個分明是有備而來,萬家要說半點也不清楚,誰信啊?反正她是不信。

    蘇容滿臉的不贊同,她覺得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人,這事萬家也算是受害者,她們按下此事不鬧大,也是給了萬家一個台階,讓他們家承自家一個人情,為什麼非要鬧掰了呢?

    蘇顏對蘇容這個想法非常無奈,“七姐,該爭權奪利的時候,沒有誰會為了今天的一個人情而放水的。”她們家與萬家總得來說,並不在同一個陣營,真掐架的時候,誰還會想到還有個人情沒還?而平常的小事,基本上兩家都有默契,不會死磕。

    蘇容還要再說,被王箐給攔住了,她低聲道:“咱們鬧開了也好,萬家和魏家……”她只是點到為止,誰知道萬家和魏家有沒有聯盟,若是有這個想法,正好趁這次讓他們兩家之中有點裂痕。若是他們沒聯盟,也要讓他們關系再壞點。

    王箐是王家的姑娘,這次又是王書筠受傷最重,她的決定也就代表了王家的態度,蘇容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幾個姑娘在正堂那裡一亮相,立刻引來無數關懷聲。王家老太太冷著臉,就要帶著自家人走,蘇顏的祖母自家是跟著嫂子進退。萬家老夫人攔了兩次沒攔住,只好連連道歉,好言好語的哄著,還一路陪著笑,把王、蘇兩家人送走,回頭臉就陰了下來。

    她也不等宴會結束,直接就把長媳叫了來,拍桌喝道:“這是怎麼加事?”在她們家的宴會上,差點讓人家的小娘子毀了容,這事傳出去,誰還敢來她們家做客。

    萬家長媳也是才把事情弄明白,她深深的嘆了口氣,把事情的經過跟婆婆學了,“說起來,王家二娘也有些責任,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子,天天往周王府跑,確實不像話。”

    她話才說完,就被自家婆婆啐了一臉,“呸,這事就是魏八的錯,少攀扯王家二娘。”她冷冷的看了自己長媳一眼,警告道:“你要記得,你是萬家的長媳,你娘家姓楊,跟魏家可沒什麼關系。”魏家和蘇家要怎麼爭太子妃,那是他們兩家的事,跟他們萬家沒關系,只要別把萬家扯進他們的爭鬥就行。

    萬家長媳很是心虛,默默垂下頭,不再出聲。今天宴會,她也就是聽了她親媽的話,對魏家六娘和八娘帶了那麼多人進來沒出聲,誰想到她們會鬧出這麼大的事來。想起來都覺得後怕,還好是王家那位庶女出了事,這要是未來的安王妃或者蘇家七娘、十娘出了事,她可是長了一百張嘴也難以說清了,說不得還會連累丈夫、兒子或娘家。

    陸氏坐在馬車中,摟著自己的女兒,心中一陣後怕,今天要是沒有小白在,沒准女兒就會受傷。她摸了摸女兒的小臉,“阿姝,今天怕不怕?”

    蘇顏把臉埋在母親懷裡蹭了蹭,才嬌俏的笑道:“不怕,就那幾個丫頭,才傷不了我呢。”她可是看到了,關綺紋特別神勇的衝到了魏八娘身邊,還把人給抓住了,就算沒有小白出現,也能挾天子以令諸侯。再說,她也不是沒有准備,小白只是後援了。

    “把你能耐的,不是說了有好幾十號人在麼。”陸氏笑道。

    蘇顏抬手從頭上摸了兩只簪子出來,都有七八寸長,簪子尖端呈扁平狀,邊緣很是鋒利,就像兩把小小的刀子。她小心的顯擺給陸氏看,“阿娘你看,這是二哥特意給我防身用的。”二哥還特意教過她該怎麼用呢,魏六娘帶的人再多,也都是小丫頭,她只要劃傷了幾個,大概就沒人敢上來了。

    陸氏整個人都木了,她完全沒想到女兒身上還帶了這麼危險的東西,居然是兒子給的,這兄妹兩個到底在想什麼!她很想揪著女兒說,不許再帶這麼危險的東西,可是想想今天的事兒,京中多了個魏八娘這號不用腦子只會蠻干的人物,女兒身上有些防身的也挺好。

    “我記得你外祖父以前給了我兩個匕首,說是先皇所賜,應該比這個好用,晚上我翻出來,讓素玉給你送去。”陸氏從記憶裡翻出兩件實用的東西,決定給女兒武裝上。還特意囑咐女兒,“以後出門,你帶著乖乖去。”就不信,那個敢當著乖乖的面傷她女兒。

    蘇顏乖乖點頭,她重新偎進母親懷裡,小小聲的說:“阿娘,我怎麼覺得魏六娘和魏八娘是衝著我來的呢?”在魏八娘挑釁她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在魏六娘出來後,這種感覺更強烈了。所以,她才怎麼都不肯和魏家姐妹合解。

    陸氏安撫的拍拍女兒,也壓低了聲音,“阿姝說說看,你為何有這種想法?”

    “魏六娘早就在暖亭中,為什麼一開始她不出來,等到魏八娘把事情鬧得無法收場才出現。”蘇顏先是提了個問題,然後自己又給了個答案,“她之前不出現,是想借著混亂,讓我出點事,然後把事情推到動手的侍女和惹事的魏八娘身上。若是事情做成了,場 面會更混亂,阿紋會第一時間帶我走,大約就沒人發現魏六娘在場,事情自然跟她沒關系。”

    “其時我之前一直很奇怪,魏家的小娘子我雖接觸不多,卻各有謀算,魏八娘簡直就是她們中的異類。她在西北邊城,怎麼狂張都正常,那是魏家地盤,可是到上都,她還這麼行事,就不對了,最少魏家會壓一壓她。”

    蘇顏歪了歪頭,把玩著腕上的金鐲,若有所思,“但是魏家好像在養大她的信心,刻意在給她做靠山,完全不在乎她得罪的是准……”好奇怪,魏家不是要想讓魏八娘做周王側妃麼,怎麼不好好教導魏八娘呢?

    陸氏疼愛的摸摸女兒的小腦袋,“因為魏家把魏八娘當做一招奇兵,想讓她發揮奇效。可惜孩子養得太蠢,成了一顆臭棋。”陸氏經歷的更多,她早就猜魏家打得什麼主意,不就想借著魏八娘的手毀了自己女兒,去掉一個最有利的競爭者麼。他們家真當所有人都是傻子,看不明白他們的想法麼。或許,看清楚了,都不想管,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呢。

    等回到家中,陸氏特意送了女兒回玉堂院,把她哄睡了,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打算跟丈夫好好商量一下。不過,她得先去找匕首,然後給女兒武裝上。

    “素心,去把庫房的帳本找出來。”陸氏把院中的下人指使的團團轉,好容易才在堆在角落裡的某個箱子底下,翻出那對御賜的匕首,心清意足的找了個檀木盒子,叫素玉給女兒送去,然後她才安穩的坐下喝茶等丈夫。

    蘇周誠回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怒意,進門就問妻子,“阿姝沒事吧,嚇沒嚇到。”顯然是知道今天在萬家發生的事了。

    陸氏搖了搖頭,“還好,阿姝沒吃虧。”反而把動手的人給嚇到了。陸氏也不用丈夫問,就把今天的事學了一遍。

    蘇周誠呆了一會,問道:“阿姝怎麼會想著帶小白和玄羽一起去萬家。”不是去萬家赴梅花宴麼,又不是打獵,怎麼會想著帶兩只鷹去。

    提到這個陸氏也很無奈,“早上阿姝要出門的時候,小白死賴著她不肯讓她走,阿姝沒辦法,才帶它們出來的。我想著,反正小白和玄羽都在天上飛,也沒人看到,帶就帶吧。現在想想,還好帶了,不然誰知會出什麼事。”陸氏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心驚肉跳的。

    蘇周誠摟了妻子在懷,緩緩的拍著她的背安撫,也跟著附和,“之前獻上白鷹屬國來使就是曾說過,小白是瑞獸,能趨吉避凶,如今看來此話也有幾分道理。”不然,為什麼阿姝之前出門玩,它都不鬧著要跟出去,就今天非要賴著女兒不放呢。

    了解了事情經過的人,不只蘇周誠自己這麼想,宮中那位永平帝顯然腦洞也不小。他到沒想蘇家人提前知道了魏家的打算,只是覺得蘇顏這姑娘運氣好得很。

    “甲一,你說十娘這小丫頭運氣還真好。之前朕看她能令野獸馴服,想來也是個有些來歷的,沒想運氣也不錯,合該做朕的兒媳婦。”永平帝捋著胡子,笑呵呵的說。

    甲一依然靜靜的跪在角落裡沒有出聲,他受命保護蘇顏,卻沒想到人家小姑娘根本就不用他保護,自己就搞定了。

    永平帝想到自家高雅俊秀的兒子,再想想蘇顏那張可傾家國的小臉,眼前出現兩人並肩而立的畫面,皇帝頓時生出一種除了蘇顏,再沒有那個小姑娘跟他兒子更般配了。更別說,還有了凡禪師與上善道長就兩人八字的批語,那句龍鳳呈祥,讓皇帝十分滿意,這才是佳兒佳婦麼。“甲一,護好蘇家那小丫頭,朕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是。”甲一低低的應了一聲,悄無聲息的自屋中消失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6:44 PM

    第七十章 無題

    魏家八娘傷了王家二娘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上都。事情發生之後的第二天,魏家老夫人備下重禮,親自帶著魏八娘去武義公府賠禮。

    兩家不知說了什麼,反正武義公夫人收下了魏家的禮物,應該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了。然後魏八娘就被禁足了,一直到正月間,各式宴會再未見她出面。到是魏六娘沒有受到影響,蘇容與蘇顏都碰到過她好幾次。

    令蘇容奇怪的事,她一直以為太子知道事情經過之後,會找魏家的麻煩,最少也會收拾一下魏六娘或魏八娘,可偏偏這回他沒有一點動靜。

    蘇容偶然間得知魏八娘的父親,已經做了左武衛將軍時,隱隱有些了悟。魏家有兵權在手,即使是太子也不敢得罪麼?她自嘲的笑笑,怎麼她還沒看明白,這世上的男人就沒有不渣的,不過是渣的輕些與重些的關系罷了。

    從那以後,蘇容看向蘇顏的目光就帶了些同情,即使太子表現的再重視你又何如,在面對跟四叔差不多實力的人時,不也一樣半分表示也沒有?

    蘇顏被蘇容眼底時不時流露出的憐憫鬧得十分火大,她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值得蘇容可憐的。

    新年守夜之時,在蘇容又一次把憐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蘇顏不悅的問:“七姐有事要問我?”

    蘇容笑道:“沒,我就是覺得十妹好像長高了些。”

    蘇顏彎彎唇角,她還不到十四歲,會長高很正常,這還用你說。

    “對了,十妹,二表姐的傷怎麼樣了?”蘇容似乎想起些什麼開口問道。

    蘇顏前幾天才陪祖母去過武義公府,本來蘇容也會一同去的,偏巧劉氏的母親身體有些不適,長房一家都去看劉家老太太,蘇容就沒跟著去,才有了剛剛那一問。

    蘇顏還未答,坐在上首的王氏就接過話,“二丫頭沒事了,傷口不算深,又得了御賜的美顏膏,好生養上兩三個月就成。”所謂美顏膏是宮中女子用的來養護、美白肌膚的。因為制來不易,只有地位最高的幾個宮妃或者最得帝皇寵愛的妃子才會有,王書筠所用的是魏家送來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宮中魏太妃所賜。

    劉氏聞言忙道:“真是菩薩保佑,年紀輕輕的小娘子,留下傷痕可不得了。”

    羅氏也道:“這魏家八娘也太張狂了,魏家就沒人管管她?”她偏頭看向陸氏,“聽說魏家二郎君的元配,跟弟妹還有親呢?”

    陸氏輕嘆了口氣,“我那個表姐也是命苦,嫁過去沒有三年,人就沒了。”

    羅氏道:“魏二郎命也真硬,算上李家那閨女,他都死了三個老婆了吧?”真是娶一個死一個,最長的那個也不過熬了五年,連個孩子都沒留下。

    左右守夜無事,王氏跟劉氏也跟著閑聊,王氏道:“阿慧,我記得你表姐有個兒子的?這些年怎麼沒在上都見過?”小兒媳的表姐,她也見過很多次,特別溫婉賢淑的一個女孩子,嫁給魏二郎沒到三年就死了,真是好生可惜。

    陸氏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依稀我聽阿娘提過兩次,那孩子是被我姨母帶走了。”表姐去世有內情,而且肯定是魏家理虧,不然也不會讓魏二郎的嫡長子被親家帶走。只是更多的內情,她娘也沒說,陸氏還真不大清楚。

    王氏冷哼了兩聲,“魏二就不是好東西,難怪把魏八娘那小丫頭養成那樣。”

    靖國公聽到這裡不得不開口,“行了,魏家也來咱們府中賠過禮,這件事便過去了。”

    王氏不高興的瞪丈夫一眼,才想開口,忽然又想些什麼,嘴唇又翹了起來,心情頗好的跟幾個兒媳接著八卦,“今年宮中元旦大宴,魏太妃居然病了,還病得真是時候。”她的語氣裡滿是幸災樂禍。往年,因為魏太妃的關系,魏家女眷在宮宴時總是會受幾分優待。今年魏太妃病了,元日宮宴沒出席,魏家人的優待自然沒了,連位席排到後面去了,這讓王氏特別高興。

    魏太妃病了?連元旦大宴都不能參加?前世可沒發生這件事,魏太妃可是健健康康的活到七十多歲呢。蘇容抿了抿唇,事情的發展與前世越來越不相同了。她不由得暗中問自己,照這樣下去,六皇子吳王真的能夠像前世那般登上皇位麼?

    才被從小黑屋裡放出來不久的蘇雲蘭,瘦了許多,她見蘇容默默出神,滿臉關切的開口問道:“七妹,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她的聲音有些尖細,引來了堂中其他人的關注。

    “阿悅?”劉氏很是關心女兒,第一時間轉頭過來。最近這段時間氣溫驟降,各家都有得了風寒的人。小姑娘家身體嬌弱,得萬分注意才是。

    蘇容對著母親甜甜的笑了笑,“阿娘,我沒事,就是有些困了。”

    劉氏還是有些擔心,親自走過來,摟了女兒在懷,摸摸她的手心,又仔細打量她的面色,才略略放心。“再等一會兒,過子時,你們就可以去睡了。”

    王氏心疼孫女,招手叫過蘇容與蘇顏,“阿悅和阿姝實在難受,就去裡間歪一會兒。”又關心長孫媳,蘇家長孫的媳婦有了身孕,已經五個多月了,“大郎媳婦也去休息一下。”老太太看著孫媳微微突出的肚子,就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蘇家的第四代可是很金貴的。

    劉氏見長媳面有疲憊之色,也有些擔心,“阿悅,扶你嫂子去休息一會兒。”

    蘇容對未來的小侄子也是很關注的,聞言笑眯眯的扶起自己的嫂子,“大嫂,你慢點起來,小心寶寶。”

    小劉氏成親將近三年,頭一次有孕,大喜之下更多就是小心謹慎。今天忙了一天,身體確實有些受不住,她現在可不敢拿自己的身體和肚子裡的孩子來硬挺著,順勢起身,跟太婆婆與婆婆告了罪,跟著小姑往裡間去了。

    王氏笑眯眯的盯著孫媳圓滾滾的腰和臀部,很有經驗的說:“大郎媳婦這一胎,肯定是個小子。”

    劉氏既是婆婆又是姑姑,自然願意侄女第一胎就是兒子,這樣她在靖國公府才算是真正的站住了腳。

    “借阿家吉言,讓阿蕙給媳婦生個孫子。”劉氏笑得很是滿足。

    王氏很是自信,“我的眼光再不會錯的。”長孫都要有兒子了,家中還有好幾個到了年紀沒娶親的孫子呢。王氏看向小兒子的長子,笑眯眯的道:“四郎啊,再有幾個月就是恩科了,你准備的如何了?”這個孫子與小兒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只容貌像,那股子聰明勁兒也像,王氏每次看到蘇正洵心情就好。

    蘇正洵很是謙虛,“外祖父和舅舅只是讓我先下場試試,賺個經驗而已。”整個大夏朝多少了讀書人,有才華者不知凡已,他覺得自己還差得遠,還需要努力。

    王氏對自己的孫子有種迷之自信,“四郎肯定能中進士的,中了進士之後,就該娶妻了吧?都訂親二年了,別讓人家女孩子等了。”

    提到未婚妻,蘇正洵難得有了幾分羞澀,冠玉般面容上飄上一朵紅雲。坐在他身邊的蘇正澤,悄悄戳戳兄長,對他擠了擠眼睛,打趣的意味十分濃厚。

    蘇正洵對正弟弟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蘇正澤有點發毛,才想討饒,就聽蘇正洵笑問:“阿澤上元夜,可有打算?”

    蘇正澤有些心慌,四哥不會是知道了些什麼吧?他力持鎮定的道:“應該是跟同窗出去賞燈吧。”

    “哦,是麼。”蘇正洵對著弟弟笑了笑,然後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

    蘇周誠的目光在兩個兒子之間來回看了幾遍,他覺得長子好像抓到次子的什麼把柄了?不過現在不大好問,明後天抓叫四郎來問問。

    蘇周德的次子蘇正淞嘴快,“阿澤你們去賞燈時,輕寒娘子必定也會在吧,到時候你可得叫得哥哥一起去。”

    蘇正澤衝著猛使眼色,都沒堵住這位二哥的嘴,等他一口氣說完,蘇正澤就蔫了,根本不敢去看父親的神色。

    蘇顏本來無聊的在自己跟自己下默棋,突然聽到這一句,她好奇的問道:“輕寒娘子是誰?二哥為何要特意去看她?”

    蘇周誠本來沒打算就這件事收拾次子,聽到女兒問起,臉立時就黑了,可是對上小女兒帶著好奇的烏黑明眸,他勉強牽動唇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阿姝乖,咱們不打聽哈。”面對女兒還是個好好父親,可是對上侄子和兒子,眼神就犀利得多。他心中暗暗下狠,兩個臭小子不好好讀書,敢跟些風月場中的女人來往,真是找揍!

    其時若是蘇周誠老老實實的跟女兒說了所謂的輕寒娘子是誰,她滿足了好奇心之後,就不會再問了。偏偏三好爹爹為了保護純潔嬌嫩的女兒,硬是不肯和她說明白,到讓蘇顏起好奇心。小姑娘心中已經下了決定,等明天就去賴著四哥,讓他告訴自己輕寒娘子是誰。

    “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待到子時,燃過爆竹,飲過屠蘇酒,再食過五辛盤,王氏就吩咐人伺候有了身孕的孫媳和蘇容、蘇顏兩個孫女去睡覺,理由很是充分,“年輕的小姑娘,正是覺多的時候,不比他們歲數大了覺輕。左右子時也過了,就不用陪他們守著了。”

    幾個孫女都去睡了,少郎君們還是得守到天明才成。然後去休息一會兒,就要開始走親訪友、互相邀宴了。

    太極宮中,永平帝與太子兩人相對而坐,正在下棋。自從皇後去世之後,這麼多年來,每年的新年守歲都是皇帝與太子兩人一起守完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其余的皇子和未嫁的公主,都會到各自生母的宮中,反正除夕這天夜裡,他們基本是看不到皇帝的。

    “阿爹,這裡的棋呢。”太子指著棋盤的某一處平靜的問。

    永平帝一瞪眼,“那裡本來就沒有。”

    太子繃著臉,把手伸到他爹面前,“給我,您這麼大人還賴棋,丟不丟人。”

    永平帝見被兒子拆穿了,索性一賴到底,“就是不給你,怎麼樣。”

    太子直直的盯了他爹半天,然後莞爾一笑,“原本還想陪阿爹多玩一會兒的,既然這樣……”他修長的手指捻了一顆棋子,隨意放在棋盤上,“將軍!”

    皇帝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伸手就把兒子那顆棋給沒收了,“這招不算。”

    太子無所謂的又動了一顆,“將軍!”

    皇帝的眼睛這回瞪得更大了,“你這個從哪裡冒出來的,我怎麼沒看到?”

    太子平靜的答道:“好半天了。”

    永平帝卡巴兩下眼睛,伸手去端茶杯,然後裝做失手的樣子,連杯帶水都扣到棋盤上,他順手一劃拉,整個棋盤就亂成了一團,“呀,亂了?這盤不算,咱們再來。”皇帝特別無恥的說。

    太子看著太極宮總管小心的收拾了殘局,又殷勤的重新取棋盤和棋子過來,才對著他爹揚眉淺笑,“沒事,剛剛那局我都記差點呢,不必重新下了。”

    “老子說重來就重來!”皇帝拍桌瞪眼的威脅兒子。媽蛋,他今天都輸給兒子十來盤了,再這麼輸下去,為人父的尊嚴都要輸掉了。

    哼唧,滿大夏朝敢贏他棋的都不超過三個人,其中有一個就是他兒子,真是心塞。皇帝越想越覺得窩火,惡狠狠的瞪太子一眼,“你這個不孝子,輸你老爹一次又能怎麼樣!”

    太子老神在在的扔著手中的棋子玩,閑閑的跟他爹談條件,“上元節時,我要出宮去賞燈。”

    “不行,外面的花燈哪有宮中的好看。”皇帝想也不想一口就拒絕了。

    太子:“呵呵,阿爹咱們接著剛才那局下。”

    皇帝:“不孝子,上元節你都不陪阿爹麼!”

    太子鄙夷道:“去年是誰扔下我自己出宮去逛的。”最可氣的是,他爹把一群人扔給他應付,自己出宮玩不算,還給他拐回小媽來。

    皇帝:“……”混小子,記得這麼清楚作什麼。

    太子沒等他爹緩過來呢,又插了他爹一刀,“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發。上元佳節一年可就一回,我要約師妹出去賞燈。”

    皇帝:“……”好心塞!

    “說得好像你能約到十娘那小丫頭似的。”皇帝斜了兒子一眼,毫不猶豫的打擊他。

    太子自信滿滿的說:“兒子肯定能讓師叔答應。”就算師叔不答應,他不會派人等在國公府外,看十娘她們往哪邊去,他去偶遇!而且,上元節時,宮中都有賞燈會,師叔肯定會參加的,根本就沒有多少機會看著十娘。

    皇帝一點都不想跟兒子說話,他郁悶的拿起酒杯灌了自己好幾杯酒,才在兒子的催促聲中點了頭,悶聲道:“行了行了,朕准了。不過……”

    太子道:“不過什麼?”

    “魏太妃哪裡你差不多就行了,好歹她也看顧過朕一陣子。”皇帝淡淡的說道。

    太子一點也不意外他爹知道他私下裡動的手腳,只是很任性的說:“反正都病了,怎麼也得過了三月再說。”都怪那老太婆給魏家幾個賤人撐腰,不然她們哪來的膽子敢動十娘。身為儲君,跟幾個小丫頭較勁兒不大好,但是收拾掉她們的靠山,他還是能做到的。

    皇帝皺了皺眉,跟兒子談條件:“過了二月二。”

    太子不太甘心,還想再說,皇帝連忙又加了一句,“過了年,你幾個皇兄的親事訂下後,就該到你了。”

    太子大喜,他可是知道他爹對於幾個皇兄親友,都有了腹稿,不發生什麼大事,基本不會換人,只等著過了年,就會頒旨賜婚了。聽他爹的意思,等解決完幾個哥哥,就該下旨冊封太子妃。嘿嘿,他很快就會有個名份了。

    “七郎!”皇帝發現他兒子光顧著傻笑,無奈之下,伸手敲敲桌子,提醒他,你爹還在呢。

    太子高興之下,也就太在乎魏太妃要病多久了,很是痛快答應,“阿爹莫要憂心,太醫們醫術精湛,用不了多久,太妃就能痊愈。”

    皇帝雖然挺喜歡蘇顏的,但是對於太子過於看重一個女子的事兒,還是略有憂心。為了子嗣考慮,身為國之儲君,也該廣納妃妾,以延帝嗣麼。

    或許,在太子妃入宮前,他可以給兒子多選幾個良家淑女,以充東宮。男人麼,再喜歡一個女子,也會想多看別的漂亮姑娘一眼的。對於這點,皇帝有切身體會。他都半近半百了,不也是每次都有新的美人合他的眼緣麼。

    太子那裡得了皇帝的保證,滿腦子都是等他有了名份之後,該怎麼討十娘歡心,在她面前刷好感度,帶她去哪裡玩等等。腦子裡想得多,棋子就落得散慢,基本上想放那裡放那裡。

    與太子滿心歡喜不同,皇帝把上都各家的小姑娘都過了一遍,默默的考慮著,哪些可以許給他兒子。唔,段家那小丫頭生得不錯,女兒推薦了好幾次,可以考慮一下。杜家那裡,四娘就算,七娘雖然容貌略差些,卻比四娘聰慧一些,也可以算一個。他心裡盤算著,手上的棋就走得亂七八糟的。

    站在一邊伺候的李安眼睜睜的看著太子的馬直著就出去了,偏偏聖人也在一邊愣神,根本就沒發現,手裡拿著相,橫著就放下了。

    李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卻聽賈總管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拍手稱贊,“聖人,好棋。”

    李安:……我擦,他果然還差得遠!

    不過太子殿下出神正常,馬上就要拿到名份了麼,聖人怎麼也跟著發呆呢?李安悄悄偷瞄了皇帝一眼,發現皇帝手捻胡須,也不知想到什麼,正坐在哪裡笑呢。

    新年之後,很快便到上元節。大夏朝的上元佳節從正月十二便開始了,一直到正月十八才會結束,整整七天的時候。這七日,上都城內沒有宵禁,可以隨意游玩。

    每逢上元夜,上都街上彩燈無數,特別是東西兩市更是燈火通明如白晝。少年男女們無論貴賤,都在呼朋結伴的出門賞燈。若是在街上偶遇讓你心動的人,便可互贈信物,攜手同游。是以,每年上元節過後,總會有很多少年男女訂親,成親。

    正是因為有這種風俗,上都各名門家中,那怕家風再嚴厲,在這一天也總會放松一下。允許嬌養的女兒,跟隨兄長或未婚夫出門玩樂,也不會禁止女兒受別家少年所邀同去賞燈。

    時間長了,每到上元節,誰家未嫁的小娘子若是沒有少年公子相邀出門,便會被同伴笑話。這一日,邀請人的身份、地位也成了小姑娘們顯擺的內容。

    正月十二,上元節開始的第一天,蘇家姐妹都聚在王氏的屋內,陪著祖母玩樂。

    蘇雲蘭有幾分心不在焉,她還是有些奢望,四皇子齊王今日會來邀她出門。

    “四姐到你了。”八娘雲芙輕輕碰了碰姐姐,蘇雲蘭猛得回神,勉強笑道:“這到快又到我了。”

    “可不是,快點。”雲芙道。

    蘇雲蘭隨手拿起骰子擲下,正想看點數,便見家中總管笑呵呵的走了進來,給王氏請了個安,將手中精致的拜匣奉上,“娘子,這是齊侍郎府上給五娘子的。”

    蘇雲菊的臉立刻就紅了,兩只細白的小手搓著帕子,不勝嬌羞。

    蘇雲蘭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手中棋子用力放在棋盤上,發出一聲脆聲,惹得王氏看了她一眼,老太太笑著打趣孫女:“五娘還不快拿著。”

    “祖母。”五娘雲菊雖然羞澀,還是接過了拜匣,交給自己的丫鬟收好,打算回去再看。

    蘇容故意逗她,“五姐快看看,未來姐夫邀你那天出去。”

    蘇雲蘭冷哼一聲,垂頭擺弄棋子,越發的恨上了蘇容與蘇雲菊,覺得這兩個人就是故意的做出來氣她的。

    蘇容笑吟吟的道:“四姐不用怕,我跟阿娘說了,若是沒人邀你,就請三表哥過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1 07:03 PM

    第七十一章 上元節(一)

    蘇容的話說完,蘇雲蘭極是難堪,紅著眼睛狠狠的瞪著蘇容。蘇雲芙怕姐姐太過激動,說出什麼話來,再惹惱了祖母,她在家中的處境會更艱難。

    自從出了上次的事之後,父親就對她們母女冷淡下來,若不是還有哥哥在,怕是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往日裡,被阿娘壓著的其他姨娘,居然也敢給阿娘臉色看。至於嫡母,覺得阿姐掃了她的臉面,對此不聞不問,更是助漲了那幾個女人的氣焰。

    如今因為臨近新年,阿姐好容易得祖母的憐惜,被放了出來,可不能因為蘇容幾句話,便毀了這段日子以來的努力。

    蘇雲蘭低了頭,竭力壓下怒火,紅著眼睛跟王氏訴委屈,“祖母,你看七妹了,她說得這是什麼話?”

    王氏的偏心眼兒可是滿府裡都公認的,她平日裡最寵小兒子,愛烏及烏之下,連著小兒子一家都被放在第一位。孫輩裡面,長孫不必說,自然是頭一位的,再就是小兒子家的兩個孫子,其余的依次往後排。女孩子們,以前是蘇容獨占寵愛,等到蘇顏回府,沒幾天在王氏心中就排到了蘇容前面。

    雖說蘇顏比蘇容在王氏心裡更重一些,不代表王氏就不喜歡蘇容了。蘇雲蘭這幾個庶出的孫女都加在一起,在王氏裡都不及蘇容一根頭發絲重要。蘇容就是知道,才敢在王氏面前如此譏笑蘇雲蘭。

    王氏眼皮都沒抬,“你七姐也是為了你好,永寧侯府少郎君的貼子,難道還辱沒了你的身份不成?”老太太偏心眼兒永遠都偏得這麼光明正大。

    蘇雲蘭咬著櫻唇,差點沒哭出來,她又不敢使性子走了,那樣的話,嫡母又有借口把她關起來了。

    “娘子,這是吳王府送給七娘子的。”總管林齊雙手捧著一個花梨木山水紋的長方盒,恭敬的送到蘇容面前。這會兒總管林齊眼睛樂得都眯成了一條縫。之前雖然知道,府中的七娘子很得淑妃娘娘喜歡,很可能會為成吳王妃。但是,聖人一天沒下旨,這件事就做不得准。不想,今年上元節,吳王就來邀七娘子出去了,這真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蘇容淺淺一笑,“麻煩林總管了。”

    林總管連忙道,“不麻煩,不麻煩。”

    蘇容的貼身丫鬟青竹接了方盒,又乖順的站到了蘇容的身後。王氏顯然心情更好,笑著逗蘇容,“阿悅,怎麼不打開看看。”

    蘇容臉上微紅,扭了扭身子,不依道:“祖母。”

    “哈哈。”王氏大笑。他們夫妻本以為小孫女若是嫁了太子,七娘便不會嫁入皇家了,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作為靖國公府的當家夫人,王氏想得會比總管更多。上元節,吳王能光明正大的下貼子邀七娘出去,必然是經過淑妃和皇帝允許的。便如當年二皇子安王與三皇子周王成婚前,也曾與各自的王妃同游。可以說,自家七娘得到這張請貼,吳王妃的位子便坐上了一多半,這如何不讓她高興。

    王氏、劉氏都心滿意足,羅氏雖然眼紅,但是她自己沒有親閨女,也不過是羨慕一會兒罷了。家族中的女孩子們嫁得好,對她的兒子也有好處不是麼。

    又過了一會兒,送到靖國公府的貼子更多了些,連雲芙都有人相邀,偏偏沒有一張請貼是屬於蘇雲蘭的,她盯著來來往往的丫鬟的身影,幾乎都要坐不住了。

    不過,蘇雲蘭看了看立於蘇容身後手捧方盒的侍女,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側頭看向蘇顏,眼中藏著淺淺的惡意,笑問道:“這麼多請十妹的郎君,不知十妹想與誰出去。”蘇容那裡有六皇子,可是蘇顏呢,不是說聖人和太子都選中她了麼,怎麼今天太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蘇顏正與蘇容下棋,還能分心跟母親打雙陸,聽到蘇雲蘭的問話,她想也沒想的回道:“我跟四哥出去。”哼,她就是要賴著四哥和未來的嫂子。

    蘇容放下手中棋子,抬頭笑言:“你也不怕未來的四嫂惱你。”

    “七姐,你確定要放這裡?”蘇顏揚眉問道,想了有小一刻鐘,偏偏選了最爛的那一步,讓她說什麼好,她都贏得不好意思再贏了。

    蘇容的注意力馬上放到棋盤上,同時拿回了剛剛落下的黑子,“我再想想。”

    陸氏實在是看不過眼,指了一處說:“阿悅,放這裡。”

    蘇容眼睛一亮,忙快手將棋子放了上去,喜道:“謝謝四嬸,剛剛我就沒想到。”她膩到陸氏身邊撒嬌,可憐兮兮的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好四嬸,幫幫人家,十妹都贏了我五局了。”

    蘇顏睥睨而視,“我阿娘從我七歲後,就再沒贏過,七姐你確定要我阿娘幫你麼?”

    陸氏氣樂了,伸手擰了女兒的小臉一把,咬牙道:“壞丫頭,就知道揭你娘的短。我還就不信了,我和七娘一起還收拾不了你這丫頭。”說完,她伸手一拉蘇容,“阿悅,四嬸幫你。”

    蘇顏撇撇小嘴,“我說的是實話。七姐或是尋四哥幫忙,還有幾分勝算,我阿娘……唉……”她嘆了口氣,“到時候別說我欺負你們。”

    她們幾人不約而同的忽視了蘇雲蘭的話,蘇容到是有了一絲放心,看來聖人衡量之後,還是覺得朱家二娘更適合太子妃的位置。反正不管怎麼樣,蘇顏能夠離太子越遠越好。

    顯然蘇容放心得太早了,沒一會兒就見府中的大總管林齊,在大冬天滿臉是汗的小跑著進來,說話都有些結巴:“娘,娘子……”

    王氏抬頭問道:“怎麼了?”

    “東宮的李總管親自來了。”林齊穩定了一下心情,“由二少郎君陪著,正往府中來。”

    王氏的臉一下子就笑開了花,“還不快請。”

    李安是由蘇正淞陪著進來的,他穿了一身簇新的衣服,手裡小心的捧著一方黑漆描金的龍鳳蓋盒。

    “老夫人好。”

    “幾位夫人好。”

    “小娘子好。”李安半點架子也不敢擺,笑呵呵的行了一圈禮,王氏幾人都連忙站了起來,笑道:“李總管好,快請坐。”

    “不坐不坐,殿下遣老奴給十娘子送貼子,請十娘子務必收下。”李安早就看到蘇顏了,這會兒親自捧著那黑漆描金龍鳳盒,送到蘇顏面前,那臉上諂媚討好的笑,顯眼得很。與這方龍鳳盒相比,六皇子吳王府送過來拜貼,立刻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蘇顏端坐著未動,反而秀眉微蹙,為難道:“我都中四哥說好了,上元時,讓他帶我出去玩。”比起自家哥哥,太子殿下真不那麼受她待見。

    什麼?李安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位姑奶奶真的拒絕殿下了?那可是太子,國之儲君,誰家小娘子接到太子邀約不欣喜若狂的?李安抬眼仔細看了看,才敢確定,倍受太子喜歡的蘇家姑娘,是真心想拒絕。

    李安想到自家那位把一封請貼重寫了十二遍的殿下,就覺得心疼。不行,必須得邀到十娘子,大過年的,他一點也不想看殿下的冷臉。

    “十娘子,老奴聽說四郎君已經訂親了?上元夜,四郎君要陪未婚妻吧。”李安拿出一萬分的耐心出來,准備誘哄,“殿下往年都是在宮中過的上元節,難得今年聖人開恩,准殿下出宮。殿下第一件事就是寫了貼子,來請十娘子同游。您看……”我們殿下真的特別心誠,您可千萬要答應啊。

    要不是這屋裡人多,李安都想跪下抱著十娘子的腿好好哭求一番了。

    蘇顏側頭看向王氏和陸氏,眼中帶著詢問:“祖母,阿娘?”

    王氏笑呵呵揮手,“上元節,你們小姑娘說了算,你想就去,不必問祖母。”她可是從李安的話裡得出不少線索,太子來邀自己孫女出去玩,可是聖人同意的,這代表了什麼,大家都知道。

    陸氏按下滿心的復雜情緒,微微閉了閉眼,才綻開一抹溫柔的笑,撫了撫女兒的小臉,“聽見你祖母的話,上元節,你自己說了算,阿娘不管。”她這是把選擇權交給了女兒,相信以女兒的聰慧,知道該怎麼選。

    蘇顏咬了咬紅唇,猶豫了片刻,才展顏而笑,伸出皓腕,接過那方黑漆描金龍鳳盒,“請李總管告之殿下,十娘會准時赴約的。”

    李安樂得都要哭出來了,“不不不,殿下會親自來接十娘子的。”說完,又鄭重其事的對王氏和陸氏道:“殿下說了,必定會保證十娘子的安全。”

    等到晚上蘇周誠回來,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他閨女答應得爽快,他娘和媳婦沒一會阻止的。媽蛋,這麼容易就讓那混小子把自己寶貝女兒拐走了,真是不甘心。當爹的心裡跟喝了好幾斤老陳醋似的,說話都透著酸氣。

    相比蘇周誠的不甘不願,靖國公和蘇周德極為興奮,晚上特意讓人開了幾壇好酒,拉上孫子,喝了個痛快。

    事已至此,蘇容也只能寬慰自己,好歹在太子倒台前,蘇家還是能得很多實惠的。真等到太子被廢那一天,還有她在,等六皇子做了皇帝,蘇家會再度崛起的。

    懷著心事,蘇容一些也未曾睡好,第二天姐妹幾個聚到王氏房裡時,被蘇雲蘭一眼看到,她假笑著關心道:“看七妹的樣子,好像是夜裡沒休息好?”

    蘇容掩唇打了個哈欠,“早上起得早了些,現在到有些困了。”

    劉氏皺著眉過來看女兒,“若是困就去睡一會兒。”又問翠柳,“阿悅早起做什麼去了?”

    翠柳對著劉氏屈了屈膝,輕聲道:“昨夜下了雪,七娘早起去收集梅花上的雪水了,說是以後用來泡茶喝。”

    劉氏見面色有些憔悴的女兒,很是心疼,“你院子裡的那些丫頭都是做什麼用的,偏要你親自去。”

    “我自己收集的才能放心用麼。”蘇容撒嬌的扯了扯劉氏的衣角。她與吳王的事幾乎算得上是板上釘釘了,對於吳王這個人,從前世了解再加上今生的接觸,可以確定他是個風流才子,喜歡著所有文人都喜歡的東西,對生活中的一些細節,都有著自己的講究。她要想在吳王府裡過得好,得到吳王的喜愛和敬重,就要從現在開始培養跟他相同的愛好。

    前世她與周王到吳王府做客時,還是吳王妃的蘇顏曾親手泡茶。幾人品茶之時,她偶然聊起沏茶所用的水,其中的講究讓她都有些目瞪口呆。可當時吳王看向蘇顏的那種欣賞愛慕的眼神,讓她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

    吳王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從蘇顏身上便可得出幾分結論。前世時的吳王,最開始在朝堂上並不出眾,他更廣為人知的他的詩畫與吳王妃蘇顏的伉儷情深。誰都沒有想到,在太子實廢之後,不是最為年長的安王,也不是在朝堂上幾乎一呼百應的周王,而是最漫不經心,以風雅多情著稱的吳王登上了皇位。

    吳王做了皇帝,依然寵著蘇顏,為她荒廢了後宮,與她同坐同臥,陪她賞花觀舞。當時的蘇顏,真是羨煞天下女子。她不求做到前世蘇顏那般,只願能夠與吳王相敬如賓就好。最少,在她的兒子長成前,她要得到吳王的愛重與信任,這個就是她目前最需要努力的。

    無論蘇容心中怎麼糾結,很快天便暗了下來。王氏讓幾個孫女回房理妝,一會兒該有人上門接人了。

    誰都沒想到,頭一個趕到靖國公府的會是太子。靖國公領著一家人接了駕,請太子去正堂寬坐,又吩咐家中丫鬟,“去請十娘。”

    太子連連擺手,“不用,靖國公尋個人帶我去找師妹就好。”他要在十娘院外守著,做今晚第一個看到十娘的人。

    蘇周誠怎麼肯讓太子等在女兒院外,他皮笑肉不笑的引手,“請殿下到堂中稍坐。”

    太子殿下不開心,他想去守著十娘,可是未來岳父也該討好……權衡之下,他邁步進入正堂,在上首坐下,跟蘇家的男人閑聊。

    幾乎等了有一個冬天那麼漫長,終於看到披著紅狐大氅的蘇顏被丫鬟扶了過來。

    太子一直就瞪著門口看,在心上人出現的瞬間,就躥了過去,關心的道:“師妹,外面冷,你多穿些。”

    蘇周誠黑著臉跟了出來,叮囑女兒,“外面冷,不要玩得太久,早些回來。”

    蘇顏乖乖的點頭,“阿爹,我知道了。”

    女兒要被個混小子拐走了,心好疼。蘇周誠站在府門口,滿眼不舍的看著女兒離去,直到腰上被妻子掐了一把,才回過神。

    陸氏衝著丈夫挑了挑眉,笑得格外溫柔:“夫君,今日有何安排?”

    蘇周誠差點衝口而出:想在家裡等我家乖乖回來!好在看到妻子的神然,及時收住了,“嘿嘿,當然是陪娘子出去賞燈。”

    “那還不走!”陸氏扯了丈夫,便登上了馬車。

    那邊蘇顏坐在寬敞而溫暖的車內,好奇的挑起了窗簾往外看去。

    太子含笑的臉出現在車外,“師妹,看到喜歡的東西就叫丫鬟告訴我,我派人去買。”他今天可是帶足了銀子,一定要買下所有師妹喜歡的東西,決不能落下一樣。

    “如此,多謝殿下了。”蘇顏也沒客氣,直接指了路邊貨郎架上掛著的一盞兔子燈道:“我想要那個。”

    太子:“李安,還不快去!”

    李總管今天的任務就是保證殿下和十娘子玩得滿意,玩得開心。“是。”聽到太子吩咐,也沒用小太監,自己親自過去,扔過去一小錠銀子,也不管貨郎驚喜萬分的表情,只管左挑右選了個最精致的,樂呵呵的拿了回來,“十娘子,您看看,是不是這盞。”

    路邊貨郎架上能有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幾個銅板的東西。說是兔子燈,也只有個形狀,就是哄小孩子玩的。太子自小見貫了無數好東西,這麼簡陋粗糙的東西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可是心上人喜歡啊,他左瞧右看,勉強贊了一句,“頗有野趣。”

    他這個口是心非的別扭表情,意外的取悅了蘇顏,小姑娘拿了兔子燈,落下窗簾,便躲在車內悶聲笑了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十娘到底喜不喜歡啊?太子劍眉緊鎖,轉頭看向李安,李總管連忙安慰,“殿下你聽,十娘子在笑呢,她一定特別喜歡。”媽蛋,他這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偏他家殿下還真信了,一臉的心滿意足。

    “師妹,只要一盞就行了麼?要不要都買來?”太子殿下跟在馬車邊,柔聲問道。

    馬車上的窗簾一挑,露出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小臉,她眉目含笑,清脆的聲音如同清泉濺石般悅耳。

    “殿下,剛剛那個貨郎出來賣貨還背著小兒,衣衫破舊難擋風寒,想必家中實在艱難,我才讓殿下著人去買下一盞燈,足以頂替他這幾日的收入了。有了錢,或買些御寒的衣物,或去進些上好的貨品,日子會好過許多。”蘇顏輕聲道。

    剛剛她就看到了那對父子,直接過去賞錢什麼的並不可取。到不如去買些東西,多給些銀錢。太子殿下大約從來沒有自己花過錢,想必不會帶著銅錢出來。他身邊的太監為了討好她,也不會計較著非讓人家把錢兌開。

    太子多聰明,一聽就明白了。他回頭去看剛剛那對父子,不解的問:“街上貧苦人很多,師妹為何只選中那對父子。”

    蘇顏彎了眉眼,扔下一句:“你自己想。”就縮了回去。

    太子抓抓頭發,有些糾結,李安一見便湊了上來,“殿下,老奴覺得……”一句話未完,就被太子踹到一邊去了,“十娘問孤的話,有你這奴才什麼事!”

    可憐李安滿腔熱情被太子一盆冰水就給消滅了,蔫頭耷腦的坐回車上,等著車內十娘子的下一個吩咐。

    “七弟。”吳王帶蘇容才在東市下了車,就看到道的另一邊,他那位從來都是高貴冷傲的七弟,滿臉柔情的等著車邊,細心的扶了一位姑娘下了車,還殷勤的替她把風帽帶好,那含情的笑,簡直閃瞎了他的眼睛。

    太子剛剛第一時間占據有力地形,搶了丫鬟的活兒,把蘇顏扶了下來,掌中溫軟的小手,讓他心醉不已,打定了主意,今、明兩天都不洗這只手。

    “七弟。”吳王又提聲喚了一句。

    太子其時看到吳王了,但是他不想理他,只當作看不到。沒想他六哥這麼不識趣,非要過來,還帶著蘇家七娘,讓他想不理都不行。

    蘇容笑得溫婉,淺淺的屈了屈膝,“殿下。”又對蘇顏道:“沒想到這麼巧,在這裡碰到十妹。”

    吳王也道:“可不是巧。七弟,今日有緣,咱們同游如何?”

    太子特別不客氣的拒絕,“不。”他想跟十娘單獨在一起。

    吳王有些尷尬,蘇容不知道吳王為何一定要跟著太子,卻不妨礙她替吳王搭個台階,她揚起一個嬌俏的笑:“十妹,你和殿下都是頭一次在上元夜逛東市吧?六郎也是頭一次呢,正好我來給你們做個向導如何?”

    蘇顏仰頭去看太子,果然這位殿下黑著臉,十分不高興。她悄悄伸手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太子查覺到,頓時柔了目光,垂眸看了過來,溫聲問道:“師妹,想與七娘一起麼?”

    “嗯。”蘇顏點了點頭,她還是頭一次單獨跟個少年出來玩,尚有幾分不自在,多了吳王和蘇容到是會好很多。

    太子從來不會拒絕蘇顏的請求,便也點了頭,生疏而客氣的道:“有勞七娘子了。”

    蘇容欠了欠身,心中百味雜陳。她這個妹妹,真是能化任何百煉鋼為繞指柔。太子桀驁難馴,在她面前卻溫言軟語不見厲色,簡直就是言聽計從。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2 08:46 PM

    第七十二章 上元節(二)

    上都東市有名樓曰三元,樓高五層,建築龐大,樓宇之間有飛橋欄檻,明暗相通。樓中珠簾繡額、燈燭晃耀。

    上元節間,三元樓做為東市第一樓,自然賓客滿盈,不是提前預訂,根本就沒有空位。做為國之儲君和皇帝愛子,太子殿下和吳王兩人出門約會,自然有人會為他們打點齊全。

    待四人到三元樓時,盡則的東宮總管和王府執事都提前訂了位,而且都在選了最好的位置,最華麗的雅間。那麼問題來了,他們是合成一桌還是分成兩路呢?

    按太子的意思,當然願意分成兩路。可吳王殿下認為,咱們兄弟也好久沒聚聚了,今天時候正好,不如一醉方休。其時吧,吳王就是覺得太子在蘇十娘面前的樣子十分有趣,並且從來都沒見,他惡趣味上來了,讓逗一逗儲君殿下。

    醉你妹!太子十分不爽,可他也查覺到心上人單獨跟他在一起可能有些不自在,便按下趕他六哥滾蛋的心思,抿緊薄唇,讓李安前面帶路。

    能在東市開起這麼大的酒樓,又號稱東市第一樓,三元樓的老板和背後的靠山自不必說,便是樓中的掌櫃和跑堂的伙計也都練就了一雙火眼金晴。

    在李安前面引路的伙計,一見太子、吳王四人便覺得他們來歷不凡,悄悄跟掌櫃的使了眼色,那個具有球狀身材的掌櫃的便圓潤的滾了過來。

    蘇顏好奇的打量正在跟李安點頭哈腰的掌櫃,見他渾身上下哪裡都圓,還長了一張天生笑面,看起來跟彌勒佛似的,讓人見了便覺得親切許多。

    蘇容就站在蘇顏身邊,笑著跟她說:“三元樓的掌櫃的姓元,每次看到他,我都覺得他沒白姓了這個元字。”三元樓背後的靠山就是長樂公主,她與長樂公主關系頗好,自然常來。剛剛那個伙計就是認出她來了,才會使眼色叫掌櫃的親自來迎。

    做為三元樓的常客,蘇容不只是可以直接刷臉,對於酒樓中的特色也是如數家珍。“十妹,三元樓的酒極好,尤其是他們家的十裡香,可是與陸太傅新手所釀的醉桃花齊名的,一會兒你可得好好嘗嘗。”

    蘇顏已經成功的被她外祖父教成了一個小酒鬼,聞言眼睛發亮,“真的麼?”

    蘇容肯定的點頭,“當然。不信,你問元掌櫃。”

    樂呵呵的元掌櫃已經隱約可以猜出跟著蘇家七娘子一同來的人都是誰,那個被七娘稱作十妹的小娘子,看那張艷壓群芳的臉就知道是誰。至於兩位少郎君,身邊近身伺候的人面白無須,聲音尖細,肯定是去了勢的公公。能用太監為近侍,又跟蘇家兩位小娘子同游的人……呵呵,不能再想下去了,他腿肚子有些轉筋。

    “七娘子過贊了,咱們樓中的酒雖好,如何敢於太傅他老人家親手所釀的酒相比。”元掌櫃特別的謙虛,態度也越來越恭謹。

    太子側頭看向蘇顏,柔聲問道:“師妹喜愛美酒?”這個愛好好,跟我一樣。而且宮中什麼都是最好的,酒也一樣。好棒,又知道一樣十娘喜歡的東西。

    蘇顏大方的點頭,“嗯,每一種酒都不同的滋味,甚至同時釀造的酒,存儲時間與地點的不同,也會有不同的味道。就像茶一樣,不同的水一樣的茶,也會有萬般變化。”

    做為一個愛好優雅的風流才子,吳王對琴棋書功詩酒茶都是略有研究的,他聽蘇顏這麼說,很感興趣的接口問道:“十娘子與茶之一道很有研究?”

    蘇容的手一下子就握緊了,甚至臉上的笑在一瞬間也有了那麼點僵硬。前世蘇顏與吳王之間相處的畫面,那麼清晰的浮現在眼前,讓她想忽略都難。

    蘇顏沒興趣在可能是她未來姐夫的男人面前顯擺,她唇角微翹,答非所問:“我們家飲茶最講究的人就是七姐了,為了取沏茶的水,特意早起去收集梅花上的薄雪。殿下若有興趣,可與我家七姐探討一番。”

    蘇容完全沒想到蘇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目光有些復雜的看著蘇顏,有些出神。吳王聽了蘇顏的話,滿含柔情的目光移到了蘇容身上,聲音輕緩,暗含情意,“七娘怎麼從未與我說起。”

    蘇容淡淡的笑了笑,“不過是偶然興起而已。”她這時候可不能說自己精通品茶飲酒,要知道吳王對這些可是很精通的,她經過一段時間的特訓,也不過比別人略強些有限,可達不到嘗一口就知道是什麼茶,用的什麼水的程度。為了防止以後露餡,現在必須不能承認。

    對於現在對蘇容好感大升的吳王來說,他只當是蘇容謙虛,並不像有些姑娘似的,稍稍會些東西,就恨不能吵得滿天下都知道。他這麼一想,對蘇容更為欣賞,看著她的目更為柔和,眼中蘊含的情意,幾乎能令人醉倒。

    蘇容被他這麼一看,臉上有些發熱,慢慢垂下了頭。

    蘇容與吳王兩人郎情妾意正好,腳下不自覺的就慢了下來。蘇顏也不想礙事,快行兩步,與太子並肩而行,興致盎然的打量著樓中的布置,還有那些坐於高高架子上的女郎。

    太子自然也看到了,他還有些好奇,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高架子上做什麼?見蘇顏也在看,趕緊瞄了李安一眼。李總管秒懂,連忙貼近太子身邊,小小聲的解釋了一下架子上女人的用途。說白了,那些女子都是伎人,備著樓中客人選用的。

    太子立刻就怒了,這種亂七八糟的女人怎麼能隨便出現在十娘面前,簡直就是污了十娘的眼睛,即使十娘不知道她們是做什麼的,也不行。他睨了李安一眼,干脆利落的命令,“把那些女人給孤趕走,看著礙眼!”

    李安只覺得被太子那一眼看得脖子發涼,暗暗懊悔怎麼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元掌櫃,你看……”李安皮笑肉不笑的問著元掌櫃。

    元掌櫃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今天三元樓就不打算賺錢了,能哄這幾個祖宗才是要緊的。他連連哈腰,“小的馬上去辦。”

    等到幾人坐在雅間中,太子往外掃了一眼,再沒見到什麼礙眼的人之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屋裡的熏香都撤了。”李安在屋裡一站,都不用太子開口,開始指使隨同而來的太監與使女,把一切不合殿下品味的東西都撤走,換上太子喜歡的。

    蘇顏看兩個梳著雙丫髻的宮女,正打算燃起新的熏香,連忙開口阻止,“等等,香不必薰了。”自從她的屋裡住進幾只大貓小貓之後,她再沒用過熏香。

    兩個宮女手下一頓,本能的看向李安,李安都沒敢看他家殿下的臉色,急急的說:“沒聽到十娘子的話麼,還不出去。”對於殿下來說,十娘子的話就是他的話。

    太子好奇的問道:“師妹不喜熏香?”他記得初遇時,她身上的清冽的香氣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像,甚至讓他在好長一段時間內,都對跟其相似的熏香情有獨鐘。

    蘇顏她喜歡,而且對於香之一道,她精研頗深,自己便能合香。可是……誰讓她養了幾只嗅覺敏銳的寵物,平常屋裡放些花草或香果還成,一用熏香,就開始打噴嚏,還會用兩只前爪捂著鼻子,眼淚潤潤的跟她撒嬌。她又最看不得這樣,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不再用香薰的東西。

    “反正好久沒用了,到有些不大習慣。”蘇顏含糊了一下。真正的理由,她不好意思說。

    咦,十娘不用熏香了。自覺又對心上人了解多了一些的太子殿下心情不錯,同時做出決定,他以後也不用了,要跟十娘保持一致麼。

    立在太子身後的李安,同樣默默記下了這一條,以後殿下再邀十娘子出來,熏衣服這道工序可以省了。而且還要注意,不能讓別的香氣,染到衣服上,免得讓十娘子聞到,損傷殿下在十娘子心中的形像。

    好容易室內都安置妥當了,桌上所有的茶具、酒具都是從宮中帶出來的,甚至屋裡的屏風,都特意從東宮搬來了兩座。難為了李總管,能收拾得這麼全面。

    “這兩座屏風到有些意思。”蘇顏的目光自屏風架起後,就一直看著它。“雙面異繡就已不多見,這底稿也是畫院畫師的佳作。”

    蘇顏顯然很是喜歡,特意起身到屏風前細看,她自己本身就善長工筆,兩座屏風所用底稿皆是工筆所畫的花鳥魚蟲。供奉於畫院的畫師,皆是技藝嫻熟之人,有許多都堪稱大家。用他們的畫稿為底稿,再加上繡娘十分出色,令屏風呈現出原畫十之六七的風采。

    “這副蘭石圖,尤其好。”蘇顏圍著屏風轉了兩圈,纖長的手指細細描繪,想著若是自己,該如何構圖。

    太子見蘇顏實在喜歡,大手一揮,“師妹既然喜歡,這屏風就送於師妹了。”他心裡打算著,是不是回去再讓人制幾座,等到三月的時候,給師妹送去。

    蘇顏搖了搖頭,她眼睛亮亮的看著太子,“屏風就算了,我想要這些屏風的原稿。”她在吳郡長大,雙面異繡又是吳郡繡娘所善長的,所以這兩座屏風對她來說,除了底圖,再沒什麼好稀奇的了。

    太子點了點頭,“可以。”反正畫院畫師的作品東宮有很多,十娘喜歡,都給她也沒什麼。

    吳王好奇的問了一句:“十娘子也習畫?”

    “跟著五舅舅學過幾日。”蘇顏答得簡略。

    她答得簡單,架不住知道內情的吳王殿下,尤其他還是陸家五郎陸景的粉絲。

    吳王目光灼灼的盯著蘇顏,語氣裡是藏都藏不住的興奮:“十娘子所說的五舅可是五郎陸景?”艾瑪,她跟著陸景學畫,一定有他的畫作,不知道能不能讓我。

    太子殿下直接起身擋住了他六哥的目光,黑著臉叫:“六哥!”

    吳王十分抱歉的笑了笑,同時舉杯賠禮,表示剛剛是自己錯了,這才讓太子的臉色好看了些。他扶了蘇顏坐在自己身邊,還特別選了個能以自己身體擋住他六哥目光的位子,讓吳王哭笑不得。

    太子完全不想再提起什麼剛剛的話題,他也不給吳王機會,直接倒杯溫好的十裡香,放在蘇顏面前,“師妹,嘗嘗看。”

    蘇顏垂眸輕看,見其酒色如玉漿,細細品嘗,余香不盡,醇厚柔綿,確實不凡。“不錯,這酒藏了有十年了吧。”她側首看向元掌櫃,輕聲問道。

    元掌櫃滿臉堆笑,“十年零三個月,女郎也是愛酒之人,說的真准。”

    蘇顏嘟了嘟紅唇,不甚開心:“還是比不上外祖父,若是他老人家來,肯定能說出准確時間的。我就不行了,只能品個大概。”

    太子冷冷的瞪了一眼元掌櫃,真討厭,你直接說十年不就成了,非加上那三個月做什麼!

    元掌櫃他好委屈,他這是在誇人好麼。

    “闌干曲,紅揚鄉簾旌……”外間傳來歌伎的歌聲,嗓音清越婉轉,妙麗動聽。

    吳王端著酒杯側耳傾聽,待到一曲盡,才擊案相喝,“唱得好,元掌櫃……”

    太子陰陰的說:“六哥,你想做什麼?”你敢弄個下賤的女子到十娘面前,小心我跟你翻臉。

    吳王:“呃……”略尷尬,剛剛聽得入神,一時忘記了還有太子和蘇家姐妹在。

    蘇容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她還坐在這裡,吳王便能聽個歌伎的唱曲聽得出神,還想招她過來,直是太不給她臉面了。

    蘇顏偏頭去看太子,鳳眼生輝,“我也覺得此女唱得不錯,比殿下上次送我的歌伎青柳嗓音還要出色幾分。”

    青柳?吳王也熟悉啊,聞言連連點頭,“十娘子說得不錯。”今晚幾番相處,令吳王對蘇顏的印像有些改觀,不在是之前想的仗著容顏出眾,又有幾分才藝便到顯擺,不把人放在眼中的嬌縱少女,反而起了幾分知己之覺。

    太子這貨在與蘇顏相處中,從來都是兩條原則,十娘說的都是對的。如有不對,請參考第一條。吳王要是叫歌女過來,那就是風流濫情,沒有皇家體統。十娘喜歡聽歌伎的曲,那便是曲遇知音,風雅高尚。總之,太子遇到蘇顏,從來都是以她為中心的。

    “李安,去請唱曲的女郎過來。”太子隨口吩咐道。既然十娘喜歡聽,那就叫來讓十娘聽個夠麼。

    李安領命而去,然後在某一個雅間內,看到聚在一起的七、八個少年和屋中十幾個女伎,剛剛被十娘子贊過的歌伎就坐在她哥哥蘇正澤身邊,眼含柔情的勸酒。

    李安呆了呆,正好對上蘇正澤的目光,那清越的少年立刻跳了起來,說話都有些結巴,“李,李,李總管,難道殿下……”他有些莫名的心虛,太子在,他妹妹就會在啊。以他對他妹子的了解,聽到輕寒的歌唱,必定會感興趣的。

    李安呵呵一笑,“剛剛是這位娘子唱的曲兒吧,可否請娘子移步,我們郎君有請。”

    跟蘇正澤同桌而坐的少年都是他的好友兼同窗,個個年紀氣盛,又酒到半途,皆有些醉意。雖覺得蘇正澤的態度有些奇怪,但是一聽隨便來個人就要把他們好容易請來的輕寒娘子叫走,真是豈有此理。

    有心火旺盛的,站起來就開始擼袖子,“小爺告訴你……”一句話未完,就被蘇正澤苦著臉給捂嘴按下了,他俯下身,湊到醉了一半的好友耳邊,咬牙道:“那是東宮總管。”

    “唔,東宮總管也……不……行……”那少年開始還在掙扎,後來就呆了,接著酒醒了一半,木木的看著蘇正澤蹭到李安身邊,“李總管,可否開恩,別在舍妹面前提我。”

    面前這個可是十娘子的哥哥,這個方面必須給,李安連忙點頭,“蘇郎君正放心,老奴不會多嘴的。不過,這位娘子……”他一指輕寒,話意半吐半露。

    蘇正澤哪裡還能想到別的,馬上表態,“您隨意。”又轉身對輕寒道:“娘子,既有貴人相邀,便請娘子移步吧。”

    輕寒也是在歡場迎來送往以久的,雖然對蘇正澤有好感,也想努努力讓他給自己贖身,可今天蘇正澤的態度說明了請自己去的人,比國公府的少郎君出身還要尊貴,她樂得過去。多個貴人,也多條出路不是。

    李安帶著輕寒和兩個操琴了的女伎才進雅間的門,就聽蘇顏問他,“李總管,我家五哥可在?”

    十娘子您這是什麼耳朵!李安不禁回頭看看蘇正澤所在的雅間,確實離這裡不遠,可在這各種聲音皆有的酒樓中,能聽到蘇郎君的聲間,十娘子也太神了些。

    蘇顏表示,玩音樂的人,對聲音就是這麼敏感。

    李安心道,蘇郎君對不住,不是咱家不幫您保密,誰讓您聲音大,被十娘子聽到了呢,咱家可不能騙十娘子。“您聽得真准,蘇郎君就在旁邊,這位娘子原是他們請來的。”

    蘇顏開口就問,“這位娘子可是名喚輕寒?”

    “回您的話,奴正是輕寒。”輕寒娘子也算是上都歌伎中的佼佼者,非達官顯貴不接,尋常些的官員都不一定能請到她。

    因為職業的關系,輕寒眼光毒辣,認人很准,她現在已經確定雅間中人的身份。

    她輕擺柳腰,身姿款款的給幾人行禮,“輕寒見過幾位貴客。”

    太子根本就沒瞧她一眼,只一門心思的給蘇顏挑魚肉。從來都是被人伺候的太子殿下,今天這個工作真是難為死他了。

    蘇顏和蘇容都對輕寒有些好奇,跟家裡哥哥有關系麼。輕寒氣質不俗,眉眼間帶著冷意,與她的名子還真有幾分貼切,不過也只有這樣了。在蘇容眼中,這女子還沒有自己身邊的丫鬟漂亮呢。

    李安道:“輕寒娘子,撿你拿手的,唱上幾曲吧。”

    吳王顯然有些欣賞這樣的女子,態度很是溫和,“不必緊張,隨意唱上幾曲兒就好。”說完,他到還記得挾了一塊雞脯,送到蘇容碗中,對她溫柔的笑了笑。

    蘇容真是心緒難平,這麼多情的男人,前世蘇顏是怎麼做跟他伉儷情深的!

    她才想到蘇顏,耳邊就響起她軟糯的聲音:“我不要,你自己吃吧。”蘇容轉頭看去,就見蘇顏捂著小嘴,嫌棄的把太子剝好的魚肉?肉泥?推回他面前。

    太子有些臉紅,他就是想把刺兒都挑出來,哪裡想到……弄成這樣,他也不想吃啊?太子把碗往太安那裡一推,“給你了。”

    李安真是誠惶誠恐,差點沒把那小碗魚肉給供起來。這可是太子親手挑的,聖人都沒吃過呢。

    太子殿下很沮喪,整個人都有些蔫兒,蘇顏掩唇輕笑,把盛魚的盤子往自己這裡拉了拉,動作優雅而迅速,很快就挑好小半碗魚肉,默默的放在太子面前。

    “師妹!”太子感動壞了,這是十娘給他挑的。

    吳王及時把酒杯一舉,擋在眼前,他什麼都沒看到!

    蘇顏有點小害羞,悄悄扯了扯太子的袖子,小聲道:“您要不喜歡,也給李總管好了。”

    太子殿下的反應是,“李安,你給孤滾出去。”然後,拿出最快的速度,把魚都塞進嘴裡,還不忘用眼神示意,“你看,我特別喜歡的。”

    吳王、蘇容:“……”感覺自己好多余!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2 08:54 PM

    第七十三章 上元節(三)

    與太子第一日同游,蘇顏過得挺開心,品到了美酒十裡香,得到了畫院畫師的畫,看了一場上都兩家蹴鞠名社間的友誼賽,最重要的是,抓到了她哥哥的小辮子。

    蘇顏被太子送回國公府時,眼中還藏著笑,在見到父母時,如乳燕投懷般,飛撲入陸氏懷裡,眉開眼笑的扯著陸氏的袖子,雀躍的道:“阿娘,我今天遇到五哥了。”

    陸氏拍拍女兒,先摸了摸她的小手,感覺觸手溫熱之後,才放了心。“別忙著跟我告你哥哥的狀,先跟阿娘說說,你今天玩得高興麼?”

    蘇顏笑著點了點頭,“我們才到東市,就遇到七姐和吳王殿下,然後就一直在一起來著。”

    坐在一邊裝出淡定狀喝茶,其時在豎著耳朵偷聽的蘇周誠,這時才感覺堵著的心口松快了些。不錯,沒讓女兒跟那個混小子一起呆上一晚就好。

    “都玩了什麼?”蘇周誠含笑問女兒。

    蘇顏把晚上的行程說了一遍,特別重點的提到了輕寒,“我聽李總管說,那個輕寒娘子原是五哥他們請來的,具說在上都特別有名。唔……嗓子確實還不錯了。”她很公正的評價,“但還是比不上軟軟。”

    蘇周誠以拳抵手,輕咳了兩聲,還偷偷的用眼神示意女兒。然而,已經晚了,就聽他娘子特別溫柔的問女兒:“阿姝,你聽過軟軟唱曲兒?”

    蘇顏好心虛,側頭去看父親,發現她爹以手捂額,垂下了頭。

    陸氏:“阿姝?”

    蘇顏在陸氏懷裡仰起頭,笑得好純真無瑕,“阿娘沒聽過麼,軟軟唱的曲兒,絕對稱得上是繞梁三日,余韻不絕。”

    “我記得,咱們家好像沒請過軟軟吧?”陸氏擰了女兒的小臉一把,嚴肅道:“你在哪裡聽過的?誰帶你去的?”

    蘇顏偷偷瞄了她爹一眼,忸怩的道:“在畫舫上,不過我和阿爹就是去游湖,順便聽到的。”她沒說的是,當時另外一艘畫舫上的人是大哥的岳父,就是由他出面請的軟軟,然後她和未來的嫂子,還有她爹,一起聽來著。

    蘇周誠輕咳了一聲,討好的看著自己的妻子,“那個,是我帶阿姝去的。”軟軟在吳郡名聲很大,不知怎麼的被小女兒知道了。她那時才不過十歲左右,正是天真好奇的時候,磨著自己非要聽聽軟軟的曲兒,他扭不過女兒,就找了個時間,悄悄帶她去了。

    陸氏瞪了丈夫一眼,“你就是慣著她吧,變著法的陪她作妖。”又戳了女兒一指頭,“這會兒知道怕了,當時怎麼敢磨著阿爹帶你去。”

    蘇顏捂了額頭,糯糯的道:“我就是好奇麼。”大家都說軟軟的曲兒是江南一絕,她當然想聽了。

    “下次再有你喜歡的,大大方方的跟我說,自然能全了你的心意,比跟著你阿爹偷偷摸摸出去好多了。”陸氏到是沒有多生氣,不就是好奇個歌伎,纏著她爹去聽了麼,這算什麼大事。她年輕的時候,還拐著太子和未婚夫一起去平康坊頭家見識過呢。

    陸氏鄙視了一下丈夫,“要你何用,偷拐了女兒出去,卻只能蹭別人的歌伎,出息!”連讓她閨女隨意點歌都做不到,這爹當的真不合格,比她家阿爹差遠了。

    蘇顏悄悄同情了一下她爹,但是為了未來的嫂子好,她爹就犧牲一下吧。做為女兒,她怎麼玩都成,她娘頂多生幾天氣而已。若是放在未來的兒媳婦身上,怕是不會這麼輕易的就原諒了。

    蘇周誠笑著問女兒,“京都以唱曲兒聞名的可不是只有輕寒一人,阿姝還想聽別的麼?”

    蘇顏沒回答,歪著頭盯著蘇周誠看了一會兒,才展顏而笑,“要聽。”

    蘇周誠隔空虛點,“狡猾的小丫頭。”

    “我頂多只能說是機靈,明明阿爹才狡猾。”蘇顏衝著她爹皺皺小鼻子,俏皮的反駁。

    陸氏直接拍板,“等到下個月吧,五郎生辰時再請,算是咱們給他的生辰禮了。”兒女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當父母不能再跟他們小時候一樣,用強硬的手段來干涉。不過,卻可以通過婉轉一些的方法,來教導兒子。

    夜間將息時,陸氏嘆了口氣,“希望五郎能明白咱們的意思。”年輕的小郎君們,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雖然如今風氣開放,可以見到各家貴女,也能把臂同游。

    但是,那些小娘子誰不是家中嬌養著長大的,肯定要人哄著來。那些常年游走於歡場的女子,最拿手的就是勾搭五郎他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小郎君們。不過,他們也一樣是拿這些女子來教導自家兒郎。

    蘇周誠很是自信的回答:“五郎是我的兒子,不會那麼蠢的。就像當初四郎……”

    陸氏截口取笑道:“你還好意思提四郎,是誰被兒子給拆穿了把戲。”

    蘇周誠以手捂眼,嘆息聲重了許多,“別跟我提四郎。”當爹的被兒子質疑了智商,這種事情實在是他生平之恥,永遠都不想提啊。

    操心完兒子,好爹爹又想到了一點,“明日太子不會還來吧?”

    陸氏都懶得搭理他了,明擺著的事,他居然才想起來,難怪會被兒子嫌棄。

    蘇僕射夫妻兩個商量完如何教導小兒子的事,那邊將要被爹娘聯手上課的蘇五郎,還在床上煎魚,心中不停的打著鼓,生怕今天的事兒,讓他爹娘知道。

    正月十五上元夜,太子高興的扔下他爹,早早的去靖國公府接人,還與要入宮的蘇周誠碰了個正著。

    “師叔。”太子含笑喚了一聲。

    蘇周誠板著臉,“殿下今日怎麼又來了?”你不是該跟你爹一起參加上元宴麼?

    太子略顯羞澀的笑了笑,“阿爹說,讓我今年好好玩。”

    蘇周誠有一瞬間都想衝進宮裡揪著皇帝的脖子衝他吼上一頓,每年上元節時,你不是最喜歡出門玩偶遇了麼,怎麼今年裝正直了。

    “師叔慢走。”太子特意給蘇周誠讓開了路,又特別有禮向蘇周誠身後的陸氏欠了欠身,“叔母。”

    陸氏連忙側過身,“不敢,請殿下照顧好小女。”

    “請師叔和叔母放心。”太子的姿態放得很低,半點沒端他高傲的儲君風範,一身溫文爾雅的氣質,就如同一個在心上人的父母面前,略帶了些局促的普通貴族少年一般。

    蘇周誠特別不甘心的帶著老婆入了宮,他們是最後出來的,靖國公和世子一家先走了。如今,府裡長輩都走了,只余幾個小娘子們。

    蘇容知道今日宮中設宴,吳王昨日便跟她說了,今日不會過來。她想著吳王都會在宮中,太子今天也不會來了,便裝扮好了,來尋蘇顏,打算跟她一起出去玩。

    “十妹,我約箐表姐和萱表姐,咱們一起出去吧。”蘇容笑眯眯的進了門,就見蘇顏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服,幾個丫鬟正在做最後的整理,“十妹,你這是……”

    蘇顏抱著銅鍍金的小手爐,正伸手安撫那幾只圍著她轉的大貓,“謝謝七姐,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出去,太子殿下已經到了。”

    “太子?今天不是宮中上元宴麼?”蘇容驚訝的問。

    “他說他今天不去啊。”蘇顏回答的特別簡單,她正手忙腳亂的安撫兩只幼虎。兩只大的好哄,反到是小的一直往蘇顏身上撲,不論她怎麼哄,就是不肯松開爪子。弄得她沒辦法,只能蹲下身,摟了一只在懷裡,輕輕給它順毛,“小呆乖,我很快就回來,到時候再陪你們玩。”

    小呆兩只前爪搭在蘇顏膝上,毛茸茸的腦袋不住的蹭著她撒嬌,反正就是不放你走。另外一個,干脆爪子一伸,抱住她的腳,整個身體都壓在她的腳面前,團成個球,就是耍賴。

    蘇顏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投降,“好了好了,你們跟我走吧。”

    蘇容目睹了這一些,還有些不敢相信,“十妹,你真要帶它們出去?”你可是跟著太子一起,帶上這種野獸真的好麼?萬一傷到了太子怎麼辦?

    蘇顏拍拍大呆的頭,“沒事,它們好乖的。”說來也奇怪,蘇顏才說完,要帶兩只幼虎出去,它們就跟聽懂了似的,乖巧的松開蘇顏,老老實實跟在她身邊。蘇顏垂眸示意:“七姐你看。”

    “我還是覺得你最好把它們留下。”蘇容最後建議了一回,便帶著人先走了。

    太子正等在正堂中,手中端著一盞香茗,面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整個人都透著溫柔。

    蘇雲蘭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她手中端了個黑漆方盤,盤中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園。進來之後,姿態優雅的行了禮,嬌柔婉轉的道:“殿下,十妹還要等會兒才能過來,您先用碗元宵,暖暖身子吧。”說著,柳腰款擺,就想往太子身邊湊,被李安直接攔下了。

    李總管板著臉,面無表情的說:“這位娘子,殿下在此,無詔不許入內。”你當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的見到太子,想給他送什麼吃的就送什麼吃的呢?

    蘇雲蘭十分難堪,可她也知道,今天是她最好的機會,若她不想被家裡人隨便嫁給一個貧寒的學子的話。縱使知道,太子看中自己的機率不大,但是為了自己的將來,她還是打算搏一搏。

    “殿下,是十妹怕殿下空等,才讓臣女送碗元宵過來暖身。這元宵,還是十妹親手做的呢。”蘇雲蘭怕李安直接把她趕出去,連忙提起蘇顏。用她來引起話題最安全不過了,也最有可能讓太子改變主意。

    可惜,太子眼皮也沒抬,只端著茶杯慢慢的呷了一口。

    蘇雲蘭的心慢慢冰冷下來,手也跟不受控制的跟著哆嗦,在李安如實質的目光中,幾乎都要站不住腳。

    “師妹。”太子騰的站起身,大步跨出正堂,幾步就躥到蘇顏面前,少年清越的聲音透著滿滿的喜悅,“路上有雪很滑,我扶著你走吧。”

    蘇雲蘭突然了悟,正堂的門沒關,門簾也被高高挑起,就是方便太子第一時間看到蘇顏,好及時趕到她身邊去。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充滿了不甘和絕望的小醜,極力表現自己,卻從來都沒有人把她看入眼中,就像剛剛的太子一般。

    蘇顏有些歉意,“殿下,可以帶著它們一起麼?”誰知道幼虎要跟著她去,連兩只大貓也不肯留下,沒辦法只能都帶著。她身邊跟著大大小小四只貓科動物,都跟她一般,抬頭看著太子。

    小姑娘仰著頭,眨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讓太子有些一瞬間的恍惚,好像看到一只毛茸茸的貓咪在跟自己撒嬌,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到蘇顏頭上揉了揉,小姑娘帶了臥兔,還真是毛絨絨的,手感真好。他綻開一個溫柔致極的笑,聲音有著滿滿的寵溺,“可以。”

    蘇顏跟太子保證,“我保證,它們都很乖的,不會隨便咬人。”

    太子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嗯,我知道。”

    托了這四只大貓的福,太子殿下今天得以進入車內,與心上人共座。雖然隔了兩只幼虎,但這是個進步不是麼,太子殿下欣喜異常。

    不過帶了幾只大貓,兩人原本定好的西市就去不成了,只好轉道永樂坊。那裡臨近國子監,弘文館,又有護國寺和三清觀一佛一道兩座皇家寺廟,還與陸家書院相臨,因為這裡雖不像東西市一般熱鬧,卻是京都名流彙聚之所。可以說,假日時,永樂坊裡掉下一塊門匾,砸到十個人,其中有九個都可能出自京都名門世家,余下的那一個,還可能是出門寒門的朝中官員。

    太子和蘇顏要是到這裡轉悠,一准兒能遇到無數認識的人。不過,在這裡也有好處,隨便你帶什麼出來,都可以隨便的逛,沒有人會驚叫四散的。

    永樂坊不愧是整個京都來往貴人最多的地方,就是與東西兩市不同。來往少年男女,個個都帶著一群護衛,閑庭信步。坊中人雖多,卻不擁擠,也不過分吵雜,連兩邊店鋪的掌櫃與伙伴穿著都格外的干淨整潔,行事說話也斯文得多。

    上元夜,賞花燈、猜燈迷是必然的活動。街道兩邊,懸掛了無數花燈,燈下都有謎題。若是你看重了那盞燈,取下謎題,寫好答案給店家看,若是答對了,你就可付錢買走了。

    若是答不對,不好意思,在正月十五這一夜,你是買不到這盞燈的。必要過了十五,若是燈沒有被買走,才可能付上三倍的價錢,把燈帶走。

    蘇顏和太子並肩而行,神色從容,自街邊第一盞燈開始,猜著燈謎。

    他們兩人不過是玩鬧,猜過就算,也不去找店家買燈。“乾之一九,只立無偶;坤之六二,宛然雙宿。”太子輕聲念道。

    蘇顏在他讀完之後,立時就給出了答案,“土。”

    太子笑了,“我原猜是桑字。不過,師妹所解,卻比我的更合適。”太子抬頭看那盞美人燈,燈上的美人頗有幾分蘇顏的風姿,便想將燈買下來。

    李安多機靈,立時就去尋老板。不想,他去晚了一步,有人已經先猜出了燈謎,還把錢也付了。

    這不行啊,難得殿下有想要的,怎麼能被別人買走呢。李安緊走幾步,滿面笑容的攔下了提著花燈的少年男女,“這位郎君和小娘子請了。”

    那少年立刻警惕的把少女護在了身後,他身邊的護衛也都警覺的圍了過來,“李總管?”那少年這會兒看清了李安的面容,遲疑的喚了一聲。

    李安也覺得面前這個貌似好女的少年十分面熟,只是剛剛燈光晃得有些看不清楚,他又走近了兩步,才發覺面前的人認識,“九郎君。”再細看他身後的少女,“七娘子好。”這兩個少男少女正是先皇後的外甥和外甥女,太子嫡親的表弟、表妹。

    杜鵬看到李安,就知道太子肯定出宮了,他連忙壓低了聲問道:“殿下出宮了?”

    李安笑了笑,沒有答話。

    “李總管,不知殿下在何處,臣與臣妹想給殿下問個安。”杜鵬說得很含蓄。能在上元夜偶遇太子,這是可是天大的緣分。尤其是他還是帶著姐姐和堂妹出來,若是能與太子共游,自家姐妹入東宮的希望可能會多一分。

    李安可不想帶人過去攪了太子的興致,他正打算跟杜鵬告辭,就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少女因為興奮而有些尖利的叫聲,“殿下!”得了,這回不用他擋著了,已經被人發現了。

    杜四娘這個上元節過得十分不開心,現在整個上都都傳遍了,太子在上元節時邀蘇家十娘出游,甚至還親自上門接人。這簡直就是在跟天下人宣告,太子妃就是蘇顏了。這讓懷著嫁入東宮,未來母儀天下的杜四娘十分惱火,根本就不想接受任何人的邀約。

    今日還是杜七娘看杜四娘心情實在煩悶,硬是跟九哥杜鵬一起把她拖出來了。杜四娘出來的時候,真是滿心不情願,也不肯跟弟弟妹妹走在一起,自顧自的走有前面。

    誰想到,她不過是回頭來尋落後的弟弟、妹妹時,居然在花燈之下,見到了長身玉立,風姿翩然的太子殿下,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

    杜鵬和杜七娘對視了一眼,也快步走了過去,同時行禮,“殿下。”

    太子煩死了,他不就是想跟十娘好好的過個上元節麼,怎麼總會有莫明其妙的人冒出來打擾他們,怎麼都這麼沒眼力見呢?

    “行了,在宮外不必多禮。”太子不耐煩的道。

    杜家姐弟幾人,這會兒也看到被太子擋住的蘇顏,杜四娘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來,忍不住的衝口而出,“怎麼哪裡都能碰到你!”

    蘇顏好無辜,她也不想碰到討厭自己的人好麼。

    太子伸手牽過蘇顏,對著杜四娘冷聲道:“孤也不想看到你。”然後又干脆利落的趕人:“你們沒事就走吧。”他的意思很明顯,別跟我們,好煩!

    杜四娘一下子就白了臉,眼淚在眼圈裡直打轉,面上盡是委屈的神色。

    杜鵬秀眉輕皺,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到是杜七娘站了出來,從容的行了個禮,平靜的說:“殿下孤身出宮,又是在上元夜,恐生危險。我們兄妹帶得護衛很多,願護殿下一行。”

    杜鵬連忙道:“對,我即刻叫人回府,再調人過來。”

    太子挑了挑眉,不屑的道:“孤身邊的人夠多了,不需要一些不相甘的人跟著。”說完,他低頭對著蘇顏柔聲道:“師妹,李安說前面豐和樓的元宵是上都中最好的,咱們去嘗一嘗如何?”

    蘇顏點了點頭,安靜的被太子牽走了。等到離開杜四娘幾人,她不自在的動了動小手,“殿下……”

    太子厚著臉皮就是不松開,“師妹的手冷了。”

    蘇顏垂眸看看懷裡的暖爐:“我有手爐。”

    “那東西哪有我好用。”太子理直氣狀的反駁。

    蘇顏 :……

    李安悄悄上前兩步,“殿下,杜家的人還跟著呢。”

    太子毫不在乎的說,“只要不過來煩人,就讓他們跟著。”

    杜四娘一路上只盯著備受太子呵護的蘇顏,眼睛若是能殺人,蘇顏這會兒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怕是被千刀萬剮都有可能。“九弟,你看蘇十娘美麼?”

    杜鵬抿了抿唇,低聲道:“美。”這是不容質疑的,尤其燈下觀美人,令美人增色十色,那個少女美得如夢似幻,讓人想不注目痴迷都難。

    杜四娘側頭去看自己俊美的弟弟,忽得一笑,“祖母和小姑姑都想你娶她,你可願意。”

    杜鵬有些呆,若是沒有太子在,他當願意。可是要讓他跟太子搶人……

    杜四娘咬緊了紅唇,低低的道:“讓你娶蘇十娘做正妻,那是便宜了她!咱們家八弟跟她才般配!”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2 08:58 PM

    第七十四章 升遷

    “四姐,你說什麼?”剛剛杜四娘的聲音非常低,杜鵬並沒有聽清楚她最後一句話。

    杜四娘搖了搖頭,“沒什麼。”隱藏許永的嫉妒與不甘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熊熊的怒火,填滿了整個腦海,讓她理智全無。

    縱然遇到某些不大愉快的事情,還被人跟了一路,蘇顏這個上元夜還是過得很快樂,尤其是太子殿下為了討美人歡心,親自下場贏了個制作精美的走馬燈回來,為兩人賺足了眼球。

    蘇顏提著燈回到國公府時,並不算很晚,並未到宮中宴會散場的時間,可靖國公府的一行人居然都回來了,祖父母的神色有些奇特,七分喜悅三分憂傷,到是她爹,眉頭緊鎖,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模樣。

    蘇顏進屋行了一圈的禮,乖巧的在母親身邊坐下,靖國公破天荒的問了她一句,“阿姝,今天玩得開心麼?”

    蘇顏笑道:“挺開心的。”

    靖國公順了順胡子,笑得格外慈祥,“開心就好,開心就好。”

    祖母王氏表現的更為直接,招手叫蘇顏過去,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低聲詢問:“太子好相處麼?”

    “嗯。”蘇顏點了點頭,小臉有些紅。

    王氏撫著她的長發,疼愛的說:“天晚了,阿姝快回去睡吧。”今日宮宴之上,杜貴妃待自己婆媳幾人格外親熱,甚至還賞了未入宮的侄女整珍珠頭面、一對極品羊脂美玉的龍鳳玉佩,十匹織金的妝花鍛。東西賜下來,王氏可是看到許多人眼神中流露出欣羨之色。

    蘇顏看看父親和母親,見母親給自己示意,便起身行了禮,帶人回院去了。她知道宮宴上肯定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家裡氣氛這麼古怪。

    蘇周誠見女兒走了,才開口道:“阿爹,我才接任左僕射一職沒多久,聖人不會這麼快就讓我做尚書令的。”

    靖國公不為以然的擺擺手,“我兒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朝中除了你,還有誰有那個資格接任尚書令。”

    蘇周德雖說心緒有些復雜,卻也知道弟弟升職只會對自家有好處,他也跟著笑道:“阿爹說是對,四弟你就等著聖人的旨意吧。”

    不錯,今天宮中上元宴上,原尚書令突發疾病倒下,人雖然救過來了,卻已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他這個樣子,只能病退,再不可能任職了。尚書令病退,即任者是誰,這是個大家都關心的問題。

    要知道尚書令與中書令和門下侍郎一樣,是名副其實的丞相。大夏朝廷儀從前朝,設下三省六部,中書令掌邦國之政令;門下侍郎掌政令的審議;而尚書省典領百官,統轄六部,總領庶政。做了尚書令等於掌管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執掌了絕大部分的政務。

    這樣一個重要的位置,有點資格的都想搶。靖國公理所當然的認為,尚書令該由自己兒子來當。畢竟歷任尚書左僕射都是默認的尚書令的接任者,而且現任尚書令年老多病,兒子回來這一年多,尚書省實際上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蘇周誠跟他老爹的想法有些不同,他認為現任尚書令這一病,真是讓他十分難辦。他任職左僕射時間太短,還不足以完全掌控尚書省,在朝中的威望也不夠,真要接任尚書令,在短時間內,會被現任中書令和門下侍郎打壓得很厲害。可是他若不接任尚書令,新來一位上司,他會更麻煩。新上司為了在尚書省立穩腳根,這頭三把火最少有兩把都會衝著他來,若是來人心思夠深,聯合右僕射和六部尚書,把他架空都是有可能的。那樣一來,他很可能在左僕射一職上呆上很多年,這可不是他所樂見的。

    靖國公父子這裡就尚書令一職有所爭執,宮中皇帝也在知道太子回宮後,把兒子招來一同商量。

    皇帝倒背著手,在屋裡畫圈,邊走邊嘆:“信之回京時間太短了。”威望不夠,怕是難以於中書、門下兩人抗衡,他可不想中書、門下兩省把尚書省壓制住。

    按照皇帝之前的想法是讓自己師弟在尚書省呆上三年,反正尚書令身體不好,常請病假,尚書省基本就是自己師弟說了算。等到過了兩三年,蘇周誠把尚書省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並且在朝中也有了威望之後,接任尚書令就是順理成章的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現任尚書令這一病,把他的部署都打亂了。

    太子覺得他爹擔心的太多,“師叔能力足夠,接任尚書令,足以服人。並且,崔相他……”太子抬頭看了停住腳步的皇帝一眼,意有所指的說:“最近性情很是溫和。”

    崔老頭也快七十了,眼看著一天老似一天,為了自己兒孫的前途,也不似之前的強硬。要是蘇師叔接任,這老頭肯定會順勢做個人情的。

    皇帝挑眉看向太子,見兒子一臉坦然,他笑罵道:“你到是舉賢不避親。”

    太子理直氣狀的說:“兒子的岳父,又是阿爹的師弟,當然要關照。”

    “呵呵,現在還不是呢。”皇帝看了兒子那副篤定的模樣,特別想打擊他一下。

    太子一言不發的起身到御案邊,鋪紙研磨。

    “七郎,你做什麼?”皇帝好奇的問。

    太子悶聲道:“阿爹你口述,兒子來擬旨。”

    “擬什麼旨?”皇帝有些摸不到頭腦。

    太子:“賜婚的旨意。”

    皇帝:“混小子,你滾!”

    暴起的永平帝,把兒子趕出寢宮,才想起剛剛父子兩人完全歪樓了,之前的話題還沒商量完。

    他在屋裡又轉了幾圈,干脆的一跺腳:算了,反正都決定要冊蘇家十娘為太子妃了。做為未來的親家,他給太子的岳父升升官怎麼了,太正常了好麼。

    皇帝心中有了成算,聖旨下的也快。上元節才結束,任命蘇周誠為新任尚書令的旨意就下了,靖國公府一片歡騰。

    蘇周誠做為大夏三位丞相之一,再與老父和兄長住在一起,有些不大方便,皇帝對這位師弟一向大方,隨手一劃,把緊挨著靖國公府的那一片宅子,都賜給蘇周誠了。

    那片宅邸原是公主府,因為公主早亡,又沒留下子嗣,等駙馬另娶後,公主府就被皇家收回來,一直沒有再賜給別人,這回整好給了蘇周誠做新家。

    雖說父母在不分家,不過一國丞相的府邸是有固定的護軍的,再加上原來靖國公府的護衛,這個私人武裝數量超過規定上限。再加上宅子是皇帝所賜,兩府挨得很近,只要重建時,在兩家牆上開個門,完全可以相通。

    新宅是公主府,改成丞相府必要重建的,逾制的部分都要改掉,雖說工程量不是特別大,卻也要花好一段時間。

    蘇周誠要搬新家,新家面積還很大,原本從吳郡帶回來的下僕就有些不夠用了。靖國公和王氏的意思的是,可以從家裡帶一些世僕走,然後再買上一批。正好在府邸改建的時候,初步訓練一下,省得他們搬過去,下人伺候不周還好,萬一借著主人的勢做出點什麼混帳事來,可就不好了。

    靖國公傳承有四代了,家中一直很興旺,從來只有買人未有賣人的時候。因此,靖國公府中的世僕很多,能夠得到主人重用的不過是有數的幾人。這回四郎君要搬家,好些人都想跟著蘇周誠一家過去。托關系、找人的、送錢的,亂哄哄鬧成一片。

    蘇顏就覺得最近好多人都在她面前現殷勤,連她身邊的丫鬟們都說,她們一旦從玉堂院出去,簡直就是被眾星捧月似的,身邊圍著一群人。

    不怪蘇家下人把主意都打到蘇顏身上,上元節太子邀她出去同游的事,家裡上上下下都傳遍了。甚至宮中太妃、貴妃都賞了許多東西下來,她爹最近又升了官,樁樁件件都表明這位姑娘必然是太子妃了。

    若有幸能做她的貼身丫鬟,她將來出嫁,肯定會帶心腹人進宮的。到了宮中,太子身邊美人眾多,太子妃想要固寵,比如在她不方便的日子,選個人伺候太子,肯定會選自己身邊的,這樣也放心不是。若是有幸,挑中自己女兒,再能給太子生下一男半女的,那等太子繼位,自家也是皇子的外家了。

    只能說,這些人夢做得很好,腦洞開得很大。但是,他們想的也確實有道理。聖人的大皇子的生母,不就是皇後貼身丫鬟所生麼。雖說是大皇子早夭,其生母也就沒了寵愛,但是她父母兄弟可都脫了奴籍,現在還有一兄一弟做知府和縣令。當初要低頭哈腰伺候主子的,如今自己也是使奴喚婢的主子了。

    蘇顏被煩得夠嗆,偏偏劉氏還給蘇容和蘇顏她們兩個出了道題。

    事情這是樣的,最近家中諸事繁雜,劉氏、陸氏妯娌幾個一商量,家中女孩子們長大了,家務什麼的也該知道。雖說之前一直都有教,但是光學不練也不成,現在正好叫她們來練手。

    再者,幾個女孩子身邊的丫鬟有些年紀大了,要換上一些。正好,家中又買了一批下人,劉氏就把蘇容和蘇顏兩人都叫了來,實地教導她們,該如何選人。

    蘇顏被劉氏的丫鬟請到松風院時,發現蘇容已經到了。她娘陸氏端著茶悠閑的坐在一邊。咦,不是說最近家中很忙麼?

    蘇顏帶著不解,坐在蘇容身邊。

    劉氏對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丫鬟便出去了,很快就領回了一隊十來歲的小姑娘。

    這些小姑娘顯然都是被初步教導過的,進了門就按順序的排成了四排,齊齊跪地磕頭。

    劉氏對著幾個女孩子笑笑,“你們身邊的大丫頭也到了出嫁的年紀,等她們嫁了,身邊的人就少,正好家裡買了些丫頭回來,再加上府中到了年紀的丫頭,你們一人選幾個帶回去。”

    蘇容轉頭看去,“阿娘,這是咱們原有的丫鬟麼?”

    劉氏道:“不錯,買來的在後面。”

    蘇容經過一世,對挑選身邊人很有經驗。對她來說,身邊伺候的丫鬟,最重要的忠心,顏色不必太好,人也不用太聰明,老老實實的就行。

    她也是照著這個標准來挑的,隨意問過幾句話,再粗粗打量了這些丫頭之後,心中就有了結論。

    劉氏看了女兒一眼,“外面還有,不用急著選人。”

    蘇容衝著母親撒嬌的笑笑,才扭頭跟蘇顏低語,“十妹,你有看好的麼?先跟我說說,免得咱們兩個選重了。”

    蘇顏這姑娘喜歡看美人,她的標准跟蘇容完全不一樣,“七姐隨意就好,這些人中沒有我喜歡的。”可不是,這二十人就沒有容貌特別出挑的,剛剛蘇容問話,她也聽了,也沒有識字的,有那麼兩個說是女紅很好,還有兩個說是會作菜,回答的中規中舉,沒多少靈氣。

    蘇容略驚訝,“十妹沒有挑中的?”

    “嗯。”蘇顏點頭。

    正說著話,屋中的小丫頭們退了出去,又換了二十人進來,這回有個生個雙瞳若剪水的女孩,蘇顏對她頗有興趣,特意叫了人來問問:“你叫什麼名字,會些什麼?”

    那女孩怯生生的行了個禮,聲音也細細的,“回十娘的話,奴叫若水。”

    蘇顏道:“若水,這名子不錯。”她側頭問蘇容:“七姐,你要選她麼?”

    蘇容搖了搖頭,跟勸了一句:“十妹,不在看看麼?後面應該還有。”那小丫頭長得一副標准的白蓮花的模樣,蘇顏怎麼能把她放在身邊呢。

    “不用,我看她很合眼緣。”蘇顏搖了搖頭,她就是喜歡美人。

    劉氏這回准備了一百二十個小丫頭,供兩姐妹選擇,最後二十人都是從府外了采買的,年紀相對也大上一些。容貌姣好者很多,而且不少都是識文斷字,甚至還有一個粗通書畫的。

    蘇容一個外人都沒選,挑得都是家中世僕,五官端正,容貌清秀,看起來溫順老實的小姑娘。劉氏見了暗中點頭,還是女兒心裡明白,那像侄女。她掃了一圈站在侄女身邊的人,暗暗皺眉,十娘也太任性了,這選的都是什麼人。

    蘇顏這姑娘選的都是臉好有靈氣的,甚至連從府外采買的,她也挑了四個,其中就包括那個粗通詩畫的女孩子。一圈十個大大小小的姑娘 ,硬生生的把蘇容那邊十二個給壓得半點光彩也沒有。

    “十妹,阿娘說咱們一人十二個,你還少了兩個呢?”蘇容對蘇顏選人看臉的行為也很無語。不過,她都習慣了,前世這妹子就這個習慣。要是突然改了,她還怪不習慣的呢。

    蘇顏皺著眉想了想,“不了,其余的我都不喜歡。”

    劉氏看向陸氏,希望她這個做母親的能教教孩子,畢竟她是伯母,有些話不好說。誰知陸氏滿臉微笑的看著女兒,竟是很滿意女兒的選擇。劉氏看得堵心,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索性不管了。

    選好了丫鬟,讓人送到兩姐妹院子裡去,讓兩人大丫鬟們教導,陸氏便帶著女兒回去了。

    “阿姝,你為何不跟七娘一樣呢?”陸氏含笑問女兒。

    蘇顏也奇怪呢,“七姐挑了十二個木頭人回去,有什麼意思。”

    陸氏笑了,“你七姐選的才是最穩妥的,哪裡像你,專挑漂亮的選。”

    “這樣放在身邊才養眼啊。”蘇顏理所當然的說。誰不喜歡看漂亮的人,她的丫鬟一定得即漂亮又聰明才行。

    陸氏逗她:“不怕漂亮的丫鬟心大?”

    蘇顏道:“心大了就換一個。”反正伺候的人很多,又不是非她不可。

    陸氏又道:“聰明的人心思也多。”

    蘇顏:“可聰明的人知道怎麼選擇才對她最好。”

    “若是選擇錯了呢?”

    “那就換掉。”多簡單的事。

    陸氏疼愛的摸摸女兒的頭,沒有再說話。

    蘇容與蘇顏皆然不同的選人方式,傳到王氏耳中,這位靖國公府的老太太沉默半晌,才嘆了口氣,“幸好聖人選中阿姝,而不是阿悅。”

    王氏的陪嫁房嬤嬤跪坐在腳踏上,輕輕的給王氏捶著腿,她小心的看了著王氏的臉色,心中琢磨了半天,才笑道:“怎麼老奴覺得七娘挑得人更妥貼些呢?”

    王氏也沒睜眼,“七娘這孩子從小就謹慎的很,處處妥貼,不肯輕易得罪一個人,非讓人都說她一聲好不可。可人生在世,哪能處處妥貼,能讓所有人都說你的好,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日日這般,也不怕累得慌兒。”

    “看看這孩子選的丫頭,她這是提早防著身邊人爬床呢。呵,男子愛色,這到不假。可你身邊的色和他從外面找回來色,哪個好掌握?貼身丫頭、貼身丫頭,生死都掌握在你手裡,必然得跟你一心一意的。若是她有了外心,馬上就能處理了,因為她是你陪嫁丫頭,就算是丈夫、婆婆都管不著。這要是個外人,你能這麼作麼?”

    “嘆,算了,一人一個性格,畢竟要嫁入皇家,謹慎些也應該的。”

    房嬤嬤再不敢多言,之前想著去求老夫人,把她孫女送到十娘院裡當個三等丫頭的事,也不敢再提,屋裡一時間靜了下來。

    蘇容又等好一會兒,見房中還無動靜,才慢慢的出了王氏的院子,心裡一直琢磨著王氏的話。難不成,真是她想得太多?不,祖母想得不對,貼身丫頭日日伺候你,對你的性格、喜好太過了解,萬一生了外心,才真是令你防不勝防。比如,那個恩將仇報的賤人。若不是她,她與周王之間也不會鬧到那種地步。

    經過那事,她就有了記性。在那之後,她能在蕭氏那賤人手中護住自己的孩子,坐穩王妃之位,沒有被她陷害和暗算成功,跟她身邊丫鬟的忠心是分不開的。

    反到是蕭氏,就跟蘇顏似的,自以為聰明,能拿捏住身邊人。結果怎麼樣,不就是被她的丫頭給算計了麼,不但成功爬上周王的床,還給他生下了兩個孩子來。

    蘇容閉了閉眼,再一次堅信自己的作法沒錯,才綻開了抹溫柔的微笑,回到芳園。

    三月三,風箏飛滿天。三月春光正好,各色春花在和煦的春風綻開璀璨的笑臉,地上青草依依,已將地面鋪上了一層嫩綠的地衣。

    “十娘,你最近在家裡做什麼呢?總也不出來玩。”宋琬有些哀怨的問道。自從上元節後,她找了蘇顏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被拒絕,她都被拒絕的快心碎而亡了。

    蘇顏隨手折了一枝桃花拿在手中把玩,一面笑道:“我幫著外祖父整理書房來著。”她外祖父的私人書齋最近在鬧老鼠,咬壞了外祖父好幾個裝書的箱子和幾本古籍,讓他老人家心疼壞了。特意找她娘,把她爹書房裡那兩只神勇的貓咪給借了去滅鼠。正好,她也被家裡那些過份殷勤的僕人煩壞了,干脆帶著人一起住到外公家去,順便幫他整理一下書房。

    宋琬一聽就沒了興趣,“書房有什麼好玩的,讓你在家裡呆了這麼多天。”

    “我外祖父的書房就很好玩啊。”蘇顏到現在提起來,還眼睛放光。

    “停。”宋琬比了個手式,“咱們是出來踏青的。”

    蘇顏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不會再說了,“對了,阿段呢?”段嬌今天居然沒跟宋琬一起出來。

    宋琬提到這個就想發火,“別提了,阿段的娘要給她說親,不許她出來了。”段嬌的娘特別的偏心小女兒,因為小女兒段嫣跟蘇顏之間不大和睦,就不肯讓段嬌跟她們兩個來往,還把她關在家裡。

    蘇顏抿了抿唇,低聲問:“是因為我吧。”段家讓想小女兒段嫣做太子妃的想法,滿京城都知道,偏偏聖人和太子沒選她,段家人心裡會舒服才怪。

    宋琬一拉蘇顏,“等你以後做了太子妃,可要好好關照阿段,她都快被她那個妹妹欺負死了。”

    蘇顏:“……”她以為,她現在就算給段嬌報仇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2 09:04 PM

    第七十五章 人渣

    風和日麗的曲江池畔,花奔環繞,煙水明媚。池畔傍水而建的亭館軒樓,富麗堂皇,池邊畫舫奢華,舫上麗人蛾眉蟬鬢,嫵媚多姿。

    宋琬原是約了蘇顏來放風箏,她特意請人定做了一只鮮艷奪目的蝴蝶風箏,也不要人幫忙,自己就放了起來。“十娘,你也來啊。”宋琬跑得小臉嫣紅,笑容燦爛的叫著蘇顏。

    蘇顏看看祖母給她准備彩鳳風箏,暗中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覺得還是交給下人去吧。

    在蘇顏的彩鳳風箏放起來之前,宋琬那邊已經跟人比上了,說要賽一賽誰的風箏飛得高。

    說論玩鬧宋琬絕對算得上是個中好手,得益於有個精通各種玩樂的母親,她跟她哥哥從小到大各式花樣都玩遍了。比個風箏飛得高低而已,真是小意思。

    宋琬自信滿滿的說:“我早就准備好了。”她得意洋洋的跟蘇顏顯擺自己手中的線車還有風箏的引線,“十娘你看,特意新制的粗引線,和加大的線車,連我的風箏也是特意定做的,今天我准贏。”

    蘇顏把手中的線車交給身邊的婢女,興致勃勃的湊了過去,伸手摸了摸引線和線車,“確實比我用的粗,難怪你可以放這麼高。”

    宋琬道:“我去年就是吃虧在引線不夠粗,結果飛到一半,線斷了,才輸的。”

    蘇顏撲哧一聲笑了,“吃一塹長一智麼。”她伸手拍拍好友的肩膀,“我等你贏了彩頭,好請我吃酒。”

    宋琬扭頭衝她皺了皺小巧的俏鼻,得意的說:“放心吧。”

    宋琬這裡全神貫注玩得熱鬧,蘇顏看得手癢癢,便也接回綠雪手中的線車,自己玩了起來。想比她的琴棋書畫,放風箏這事,基本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水平,她自己到是玩得挺開心的,偶爾還會跟身邊的人問下相關的技巧,然後高高興興的來學習。

    “那來的混蛋!”

    蘇顏正玩得高興,突然聽到不遠處宋琬恨恨的叫罵聲,她扭頭看去,就見不知什麼時候,有另外一只蝴蝶風箏跟宋琬的風箏絞到了一起,宋琬到底是個女孩子,力量有限,漸漸的有些支持不住了。

    “誰的風箏,還不快松手!”宋琬冒火的喝道,她眼看著就贏了,那裡冒出來把攪局的人!

    遠遠的跑過來一個青衫少年,人還未近,就不停的道歉:“這位女郎,實在抱歉,舍弟人小力微,一時沒有控制好。”他這會兒跑過來也晚了,兩人的風箏終於一起斷線,然後相依相偎的飛遠了。

    宋琬一臉的不高興,可是在見到那對局促不安的兄弟時,不知怎麼的,居然沒有發火,反而大方的表示,“算了,反正你們也不是故意的。”

    青衫少年生有一張娃娃臉,對著宋琬有些羞澀,他緊張的抓抓頭發,“請問這位女郎貴姓?家住哪裡,我賠您個風箏吧。”

    看他這般,宋琬的氣到是都消了,笑道:“不過是個風箏而已,郎君不必介懷。”

    這兩人一來一往的,讓蘇顏覺得十分有趣。她正看得起勁兒,不想手中一沉,抬眼看去時,自己的風箏居然也跟一個風箏絞在了一起,而且那個風箏偏偏也是個彩鳳的。

    蘇顏眉心微皺,不自覺得收緊了引線。離她不遠處,有個穿紫衣的青年,正是那只彩鳳風箏的主人。他微微提起,對著蘇顏說道:“這位女郎別動,在下會將風箏分開的。”說著,在蘇顏看過來的時候,還特意唇角微揚,露出一個惑人的笑。

    蘇顏的反應十分直接,隨手就扔了手中的線車,將墊手的帕子扔給綠雪,轉身便走了,讓那個紫衣青年呆愣好半天,然後才挑了挑眉,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對身邊的人道:“這個小娘子很有意思。”

    青年身邊的友人,顯然是認識蘇顏,他一拉男子衣袖,低聲警告:“三郎,那可是未來的太子妃,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娘子,隨便你引誘。”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青年眼中興趣大長,“未來的太子妃,那現在就不是了,這個挑戰好,我喜歡。”他從剛剛就注意到這個小姑娘了,那張小臉真是怎麼看怎麼漂亮。

    你喜歡個屁!那友人差點沒罵人,只是臉色也不大好,他可不是郭三郎,出自當今聖人的母族,其祖父與聖人生母是一母同胞,親爹又是他祖父唯一的兒子,因此一家人都受到聖人的格外恩寵,不在乎挑釁太子。媽蛋,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喜歡作死呢,咱可得離他遠點。別到時候,他惹了事,被聖人網開一面,卻把自己搭進去。

    “楊二,那小娘子是誰家的,以前在上都怎麼沒見過?”郭三郎也扔了手中的線車,摸著下巴,細長的眼睛緊盯著蘇顏的背影。

    楊家二郎悶聲道:“那是靖國公府四郎君的嫡女,去年才回上都。”他心道,你當然沒見過,去歲新年剛過,你就往北方避禍去了,最近才回上都,能認識才有鬼。“對了,這位蘇家十娘子,是陸太傅的外孫女,唯一的。”楊二郎特意加了一句,希望陸太傅之威,能鎮壓住這位的花花心思。

    楊二郎不提陸太傅還好,一提陸太傅更加重了郭三郎的報復心思,他嘿嘿邪笑了兩聲,“陸太傅的外孫女,那更好了。”

    “她爹最近才升尚書令,你可別亂來!”

    郭三郎眼睛更亮了,“那更好,反正我還沒娶正妻呢。尚書令的嫡女,與我們家門當戶對啊,正配我。”說著,舉步就向蘇顏追去。

    楊二郎一把沒拉住他,急急的在他身後叫道:“三郎,你做什麼去?”

    郭三郎滿不在乎的向後揮揮手,吊兒郎當的聲音遠遠傳來,“我去認識一下未來的太子妃麼。”

    “你……”楊二郎半點也不想過去,正巧郭三郎的堂兄郭家二郎君郭仲遠陪著郭家幾個小娘子路過,他連忙叫他,“二郎君,借一步說話。”

    郭仲遠疑惑的走到楊二郎身邊,低聲問:“何事?”

    “三郎追著蘇家十娘子走了,二郎還是叫他回來吧。”楊二郎壓低了聲音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希望郭仲遠能快點把郭三郎追回來。楊家與郭家是老一輩的交情了,他不能眼看著郭三郎作死而不出聲。不過,提醒過後,就跟他沒關系了。

    郭仲遠對著楊二郎拱了拱手,“多謝二郎告之。”

    楊二郎一見郭仲遠比較上道,笑著寒暄了兩句,就帶著人走了。他最近要努力讀書,不打算再為上都紈绔子弟的事業添磚加瓦。

    郭仲遠見楊二郎走遠了,才慢慢回到家中姐妹身邊,他一母同胞的妹妹郭家六娘好奇的問:“楊二郎尋二哥什麼事?”

    郭仲遠對著妹妹溫和的笑笑,“他想問我借踏雲。”

    郭六娘聞言就撅了嘴,“才不要借他,踏雲我都沒騎過呢。”

    “好好好,聽六娘的,不借他。”郭仲遠微笑著安撫妹妹,心思卻跑到了堂弟郭叔遠身上。這個堂弟常常給家中惹禍,希望他這回能夠有點用,也不枉家族護他這麼多年。

    郭叔遠這會兒已經追上了蘇顏和宋琬,正掛著抹壞笑,在逗宋琬,“喲,這不是琬琬麼,好久不見,還是這麼漂亮。”

    宋琬的笑臉在見到郭叔遠的那一刻就是繃了起來,不是好眼神的瞪他,嘴裡也惡狠狠的道:“郭三,你給我滾遠點!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說完,她一拉蘇顏,“十娘,咱們走,離這人遠些。”蘇顏回到上都才一年,不了解郭三這人,她卻知道的很清楚。

    都說平王世子是上都第一紈绔,平日裡自命風流,身邊的名妓、優伶如雲。可要是跟郭三比,他都可以說是個好孩子。郭三這人簡直如色中惡鬼,而且他特別喜歡對良家婦女下手,無論是未嫁的小娘子,還是已為人妻的婦人,只要被他看中了的,都逃不他的手掌心。

    郭三最可恨之處還在於,他仗著郭家的勢,行事不擇手段,什麼陰損的招數都用得出來,被他逼死的小娘子不在少數。前年,因為他看中了朝中一位御史的女兒,在那小娘子去寺院聽俗講的時候,借機把人給迷暈了,然後兩人在寺中過了一夜,第二天才大張其鼓的把人送回去,還跟人家爹說是兩人早有私情,要納那小娘子做妾,可惜那小娘子回家當夜就自盡了。郭三也因為這個被御史告到聖人面前,聖人大怒,郭家也只是打了郭三幾板子,就把他送回北方老家避禍。

    宋琬本以為郭三得在老家呆上幾年才回來,沒想到才一年多點,他居然就回來了,而且還明顯的看上了蘇顏。

    “這位就是名滿上都的蘇家十娘子了吧,傳聞果然沒有騙人。”郭叔遠生了一副好皮相,尤其是他略帶邪氣的笑,迷惑了不少小娘子。

    可惜蘇顏根本不知他這一套,連眼風都沒給他一眼,只拉著宋琬道:“琬琬,我有些累了,咱們回吧。”

    郭叔遠緊走幾步,攔在兩人面前,挑眉笑道:“累了?我請十娘去紫雲樓中休息一下如何?”

    宋琬冷聲道:“郭三,你快滾,否則我就不客氣了。”別人怕他郭三,她可不怕。這混蛋再敢糾纏不放,別怪她讓人綁了他揍一頓。

    郭叔遠雙臂環胸,“宋琬,我又沒請你!”

    蘇顏這回終於正視了面前的男子,她紅唇輕啟,軟聲嬌語卻字字如刀:“這位郎君,我不習慣跟一位渾身上下都用三十兩銀子的熏香的人說話。”她無視了郭叔遠瞬間變得萬分難看的表情,瀲灩鳳眸挑剔的打量了一遍郭叔遠,十分平靜的說:“而且,還言語輕挑,行事粗鄙,直是有礙觀瞻。”

    在拉著露出大大的笑容宋琬離開前,小姑娘秀眉微挑,很是驚訝的扔下一句:“身為上都名門的公子,您出來時都沒有新衣服換麼?”臨去時,略帶鄙夷的目光,讓郭叔遠看得清清楚楚。

    郭叔遠何時被人這樣鄙視過,還是出自一個女子,他出離的憤怒了。對跟在自己身邊的侍衛道:“去,把那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給我抓來。”你就算是宰相的女兒又怎麼樣,跟我吃過一回酒之後,不嫁我也不行了。

    郭叔遠身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沒敢動。郭叔遠冷哼一聲,“你們最好聽我的話,否則……”

    郭家的護衛都知道這位三郎的脾氣,再不敢多言,就衝了過去。

    宋琬身為長公主的女兒,身邊的侍衛自然不少。蘇顏呢,她爹也升做了大夏的宰相,身邊的侍衛也都有了一次質的飛升。兩人身邊的侍衛人數,足夠三人打一個,再加上郭家的護衛都沒敢真動手。因此,沒一會兒,都就被人踹倒壓到了一邊。

    蘇顏轉身看向被幾個相府侍衛圍住的郭叔遠,那人雖被人圍住 ,卻一點也不著急,反而邪邪的笑看著兩人,“蘇家小娘子,告訴你件事,這上都城還沒那個人敢打本公子。”

    “呵呵。”蘇顏秀眉微揚,衝著宋琬伸手,“琬琬,你的鞭子呢。”她今天做車出來的,沒騎馬。

    宋琬眼睛一亮,興衝衝的把掛在腰間的鞭子拿了起來,衝著蘇顏揚了揚下巴,“十娘,看我的,玩鞭子還是阿娘教我的呢。”說著,就奔著郭叔遠去了。離他幾步遠時,揚鞭兜頭蓋臉的就是一下子。

    郭叔遠一見宋琬的鞭子是直奔自己的臉就來了,連忙以手捂臉,順勢彎下腰去,那鞭子直接抽到頭上,在額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鞭痕。

    宋琬的鞭子也是特制的,極為華麗,抽起人來也疼,這方面郭叔遠很有發言權。

    “宋琬你敢!”郭叔遠氣急了,拼著多挨幾個,終於拽住了鞭子的另一邊。他本想扯過鞭子,順勢抓住宋琬的,可圍著他的侍衛不能動他,自然也不可能讓他碰到宋琬,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蘇顏可不想好友跟這個登徒子有過多的牽扯,她一拉宋琬,“琬琬,咱們走。”

    宋琬不甘心的用力拽回鞭子,恨恨的瞪郭叔遠一眼,“今天便宜你了。”

    等兩人走了之後,郭叔遠嫌棄的看了看自己的護衛,喝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就捂著自己的額頭走了。隨行護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無言的跟在他身後。

    宋琬跟著蘇顏一同坐在馬車上,她迪迪不休把郭叔遠的劣跡講了一遍,還十分擔心的道:“十娘,你最近要小心些,他可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

    蘇顏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我這幾日都住在外公家,外公書房裡書我還都沒讀完,正好不想出來呢。”

    宋琬點了點頭,“我最近都不會邀你出來的。”

    蘇顏選送了宋琬歸家,才回陸家。她覺得今天的事必須要跟父母和外祖父說一聲,還要好好的告上一狀。小姑娘這麼想的,也是這麼作的。

    陸少傅對郭三郎也甚是頭疼,他真是陸少傅先生生涯裡的恥辱。“郭家三郎這孩子,唉……”陸少傅還是很厚道,沒有口出惡語。

    做為蘇顏的親爹,女控的蘇周誠出奇的沒發火,這位大夏新一任尚書令,低頭理了理袖口,笑得很是溫文爾雅,“郭三郎是郭繼明的兒子吧,當爹的太忙了,所以才會疏忽了兒子。”

    陸太傅看了一眼女婿,“郭繼明是光祿寺卿,為人還算勤勉。”他捋了捋胡子,笑著說:“再說了,小輩之間的事兒,咱們做長輩的還真不好插手管。”

    蘇周誠秒懂,小孩子之間鬧點什麼別扭,不是很正常麼。他打算有時間的時候跟太子聊一聊,這種時候他不出頭誰出頭。

    至於自己女兒,也不用躲著不出門。大好的春光,正是出門游玩的好時候,帶上你的寵物,再帶足了護衛,大大方方出門去玩,看誰敢動手。

    第二天早朝結束,蘇周誠特意走得慢了些,看著太子前呼後擁的出來,他停下腳步,太子特別有眼色的邁步過來,笑著打招呼:“師叔。”

    蘇周誠連忙行禮,“殿下。”

    太子特別熱情,“師叔公務若是不忙,可到東宮坐坐,孤新得了好茶,請師叔品鑒一番。”

    蘇周誠道:“故所願也,不敢請耳。”

    太子哈哈一笑,側身引手,“師叔請。”

    蘇周誠欠了欠身,讓道:“殿下請。”

    這未來的翁婿兩人和諧無比的去了東宮,品茶聊天,很是快意。蘇周誠並未多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自東宮出來了。然後有人傳言,太子在蘇周誠走後,就摔了茶杯,疑似兩人鬧掰了。

    太子確實在蘇周誠走後怒摔茶杯,只是這怒意卻不是對他未來的岳父,而是對敢衝他心上人下手的郭叔遠,他冷笑道:“郭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敢對孤的人下手!”

    太子擔心蘇顏,發完了脾氣,倒背著手在東宮轉了好幾圈,就急匆匆的換了衣服,帶了人直奔陸家而去。

    在太子殿下來看,教訓郭三只是分分鐘的事。可是安慰心上人,卻是天大的事,必須即刻去辦。

    太子到陸家的時候,蘇顏正哭笑不得的看著兩只貓咪討好的送到她面前的死老鼠。

    尤其是其中那只黑的,還用前爪把死老鼠往蘇顏身前撥了撥,討好的“喵喵”叫著,碧藍的眼睛期待的看著她。另外一只黃白花色的,有些怯怯的,時不時的偷看她一眼。

    “十娘~”太子的聲音由遠而近,甜度越過五個加號,然後變成了驚嚇:“這什麼東西!”身為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兒子,太子長這麼大,也沒見過老鼠這種生物,尤其還是死的。

    蘇顏見到太子進來,連忙起身迎接,“殿下,你怎麼來?”

    太子一把將蘇顏拉到自己身邊護住,同時劍眉鎖緊,眼睛落在正伸爪子把他的長衫劃出口子的兩只貓咪身上。

    蘇顏一見不好,連忙蹲身伸手,“阿狸,二白,快過來。”太子見了,伸手就把小姑娘給撈了起來,借機攬著她的腰後退了好幾步,溫聲道:“師妹乖,它們才抓過髒東西,不能碰。你若想跟它們玩,讓人抱下去洗干淨了再說。”

    兩只貓咪見蘇顏被太子抱走了,身子都半俯了下去,做出了攻擊的姿態,爪子上的尖都伸了出來,喉嚨裡低低響起威脅聲。本來在外面帶著大呆小呆糟蹋花圃的阿墨和乖乖,聽到聲音就從門口竄了進來,悄無聲息的閃到太子身後,還好被蘇顏一眼看到,她連忙喝止:“阿黑,乖乖,停下。”

    太子扭頭的功夫,貓咪就撲了上來,蘇顏連忙擋在太子身前,板了小臉,對著兩只貓咪一本正經的搖頭,“阿狸,二白,不可以!”

    對著太子凶相畢露的貓咪靈活的在她身邊落下,乖巧的蹭著蘇顏腿,“咪嗚、咪嗚的撒嬌!”

    看看一直警惕的盯著太子殿下的寵物,蘇顏頭疼的按了按額角,伸手握住太子的手,拉他往椅子處走。太子在蘇顏的手握住他的時候,就把剛剛差點被豹子撲倒的事兒給扔到了九宵雲外,只能咧著嘴,乖乖的跟在她身邊,滿臉的幸福。

    蘇顏把太子按在椅子上坐下,轉身招了幾只寵物過來,還拉了太子的手放在幾只面前,柔聲道:“記住他,這是姐姐的朋友,你們下次不可以撓他哦。”

    李安在一邊被蘇顏的舉動嚇得差點撲過來,可是太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能咬著手帕縮到一邊,提心吊膽的看著兩只豹子把嘴湊到太子的手邊,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嘴裡蹦出來了。“呼,還好還好,沒咬!”

    阿墨和乖乖圍著太子轉了兩圈,就甩著尾巴出門去了。已經長得半大的大呆和小呆,性情活潑,四只爪子都搭在了蘇顏身上,跟她撒嬌。如今兩只幼虎可不再在團子狀,加一起的重量不小,這一撒嬌,讓她不自覺得往後靠,然後整個人都摔倒在太子懷裡。

    蘇顏木了,小臉熱得都快燒起來了,僵直著身子坐太子腿上,完全忘記站起來。

    太子軟玉溫香抱滿懷,對大呆和小呆的好感度立即暴棚。嗯,做得好,等孤回宮後,命人給你們送肉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2 09:30 PM

    第七十六章 懲罰

    眼下的場面,讓蘇顏頭一次大腦一面空白,好半天才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咪似的蹦了起來,紅著一張俏臉,就打算躲起來。

    太子眼急手快的拉住她,讓蘇顏身邊的丫鬟非常緊張,全都圍了過來,“殿下……”

    蘇顏用力的動動小手,惱羞成怒的嗔道:“放手!”

    美人嬌嗔薄怒更具風|情,太子目露痴迷,不自覺握緊了手中柔荑,低聲輕喚:“師妹,我……”話還沒完,就被羞惱的佳人用力踩了一腳,又推了一把,眼睜睜的看著小姑娘躲回了內室。

    太子一直到被陸府的下人恭敬的送出府門外,被微寒的風一吹,才醒過神,他還有話沒跟十娘說呢?回頭看看陸府大門,他有心想再進去,又怕蘇顏還羞惱著,不肯理他。大夏朝尊貴的太子殿下在陸家大門前轉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決定很回東宮吧。他惆悵的回頭看了陸家一眼,默默的上了馬,心不在焉的一步步往東宮走。

    也合該郭叔遠倒霉,他昨天憋一肚子的氣,回家又被老爹給臭罵了一頓,本來有些動搖的心思,這會兒也堅定起來。死老頭越不讓我做什麼,我就偏要做什麼。哼,別人怕太子、怕蘇老四、怕陸老頭,小爺可不怕,我還非要把蘇十娘弄到手不可,看你們能把我怎以樣。

    懷著這樣的心思,他今天特意帶著人到蘇家和陸家附近都轉了一圈,先來踩踩點。蘇家那邊他逛得很順利,然後在陸家這裡遇到克星。

    “喲,這不是表弟麼,怎麼沒精打彩的。”郭叔遠離老遠就揚聲跟太子打招呼,說起話來也是吊兒郎當的。不過,他在聖人面前都是這副模樣,和太子這麼說話也習慣了,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太子從前就煩這個所謂的表哥,只是礙於他爹的表面,沒怎麼跟他計較,這人還真是覺得自己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麼?

    太子勒住韁繩,面無表情的看著一步三搖晃過來的緋衣男子,冷冷的問:“你是在跟孤說話?”

    說實話,郭叔遠面對太子也心虛,不過他仗著過去幾次交鋒中兩人都以平局收場,便自覺有聖人在,太子不會拿他怎以樣。他他嘻皮笑臉的邀請太子,“表弟,既然有空出宮,哥哥帶你去個有趣的地方松快松快,那裡的女人可不比宮中的差。還會些新鮮玩藝,保管你去了之後,樂不思蜀。”

    太子冷哼一聲,“你就這麼跟孤說話?”他看了李安一眼,李總管秒懂,立刻上前一步,高高的抬起頭,倨傲一指郭叔遠,喝道:“來人,拿下!”

    東宮侍衛如狼似虎的就撲了出去,直接把郭叔遠從馬上拽了下來,臉朝地的按倒,然後將他五花大綁,再提起來照著膝窩用力踹上一腳,讓郭叔遠五體投地的跪在太子馬前。這樣還不算完,再留兩個人以腳壓著郭叔遠的身體,讓他維持原姿勢不動,這才算完成任務。

    從李安下令到郭叔遠被按趴在太子馬前,前後不過幾息的功夫,郭叔遠的侍衛哪裡敢跟東宮侍衛動手,早就在閃開跪到一邊去了。等郭叔遠反應過來,人已經趴好,只覺得身上各處不一不疼,嘴裡又是灰又是血的,身上的錦衣也裂出幾個口子,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尤其掙扎,發現自己被壓得死死的半點也動不了之後,嘴裡還不肯服輸,氣急改壞的喊道:“太子,你這麼對我,聖人知道麼?”

    太子垂下眼簾,神色不動,到是李安又厲喝了一聲,“掌嘴!”

    之前壓著郭叔遠的侍衛,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跟拎雞崽子似的把郭叔遠提起來,另外一人,抬手就給了他四個大嘴巴,打得郭叔遠耳朵裡嗡嗡作響,頭都是暈的。好容易木木的感覺過去,就是尖銳的疼痛,他嘴巴不自覺的動動,幾顆大牙混著血水吐了出來。

    太子居高臨下的看了郭叔遠一會兒,突然開口,“郭三對孤不敬,看在皇祖母的份上,孤也不跟你多計較。李平,賞他五十鞭,然後送去刑部大牢。”

    郭叔遠萬萬沒有想到,太子會突然發難。可是他現在臉都腫成個豬臉的模樣,又聽太子用平淡的語調下達對他的處罰,他真有些怕了。說實話,長這麼大,除了昨天被宋琬抽了幾鞭子之外,他還真沒受過什麼苦,這會兒已經有些麻爪,連求饒都忘了。

    等到太子帶人回轉東宮,被留下的李平充分理解了他家殿下的意思,讓人把郭叔遠綁在路邊的樹上,衣服去掉,露出裡面白嫩的肌膚,就讓侍衛直接上了鞭子。

    李平抱著膀站在一邊,耳邊響著郭叔遠凄厲的尖嚎聲,他還有心思在想,“到底准備不足,連鹽水都沒有,太可惜了。”

    五十鞭子對於郭叔遠來說,真是個可怕折磨,他幾次混過去,都被人用針扎醒,而且扎得地方還是特意選的指甲縫處。郭叔遠最後連叫都沒有力氣了,或者說喉嚨喊壞了,暫時叫不出聲,整個人都血淋淋的,又被人粗魯的把衣服套上。衣服磨過傷痕累累的皮膚,疼得他整個人都在打顫。恍恍惚惚中,被人拖著,扔到了刑部大堂。

    刑部尚書接到東宮侍衛扔來的犯人,整個人都是懵的,李平簡單的復述了一下太子的命令,才皮笑肉不笑的道:“錢尚書,您看是不是叫人把他下監。若是您人手不足,某可以代勞。”

    刑部尚書根本就沒弄明白,到底是怎以回事,可是面對太子的命令,他真不好說什麼,只能按了按抽疼的眉心,先讓人把那個已經看不清臉的人扔進大牢。然後才搓搓手問:“那個,要關多久?”總不能在刑部大牢關一輩子吧,他們這也不是關這個的地方啊。

    李平扭頭一笑,“這個您作主。”

    刑部尚書有些風中凌亂,他要是能作主,就不會讓他把人放下。算了,既然得罪了太子殿下,那就多關幾天吧。不過,這事得跟上司彙報一下。想到那位新任的頂頭上司的上司,不就是太子殿下未來的泰山麼。

    蘇周誠完全沒想到太子速度會這麼快,上午才說完,下午就把人給弄牢裡來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略感滿意,這才像他蘇某人的女婿麼。

    待晚上回家,蘇相爺心情極好的跟女兒顯擺,“乖乖啊,那個騷擾你的壞蛋,如今在刑部大牢裡了,你可以隨意出去玩了。”小心眼兒的蘇相爺,完全沒想過要告訴他女兒,這是太子殿下的功勞。

    蘇顏對她爹露出一個花兒般甜蜜的微笑,歡欣雀躍的說:“我知道了,謝謝阿爹。”

    乖乖的女兒真可愛,蘇相爺心裡真是又甜又酸的。這麼乖巧漂亮的女兒,也不知道還能在他身邊幾天,很快就要便宜別人家的混小子了。

    那個混小子此時正在受他爹的戳頭大法,太子把郭叔遠揍了一頓,並且扔進刑部大牢的事,在晚飯前終於被皇帝知道了。是郭家太夫人,皇帝的外祖母拄著著拐柱,一步三顫的跑到皇帝面前來告狀的。

    永平帝平日裡對郭家多有偏袒,主要就是看在他這位快八十歲的外祖母身上。總想著老人家這麼大歲數了,還能活幾年,他能擔待就多擔待一些吧。可是這老太太,看起來病歪歪的,卻一天撐過了一年,並且還有繼續撐下去的可能。

    郭老太太顫顫巍巍的站在永平帝面前,老淚縱橫,哭得極是凄慘。永平帝被老太太哭得心軟,好言好語的把人哄走了,又下了保證,會讓人放郭三歸家。

    等郭老太太走了,永平帝心氣不順,把太子招來了,劈頭就問:“你怎麼又跟郭三鬧起來了,他就是個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理他就完了。”

    太子斜眼看他爹,“阿爹,你這麼喜歡郭三,就把你心愛的李美人送他唄,反正他喜歡這個。”

    “說的這是什麼話!”臥槽,這什麼熊孩子!皇帝氣得想打人,可以是看著兒子還有些舍不得,只能氣得伸出指頭戳戳戳,戳死你個混蛋!

    太子被皇帝戳得不耐煩了,閃了閃身,躲過皇帝的手指,沒好氣的道:“不過一個玩物,你都不肯給他,憑什麼他覬覦我未婚妻就可以算了。”

    “什麼?”皇帝戳出的手指頓住,看著滿眼陰霾的兒子,知道事情不對,連忙一本正經的坐好,嚴肅的問:“怎麼回事?”最近國事繁忙,他連後宮都不去了,每日忙到後半夜才睡,關於未來太子妃的事,自然也沒再過問(他一個公爹,總打聽未來兒媳婦也不好)。

    太子把事情簡短的說了一遍,冷笑道:“要不是看在他是郭家人的份上,孤就讓人砍了他。”話到這裡,還特意拿眼瞅了瞅永平帝,眼中的意思很明白,我都做了讓步,阿爹你再偏向那小子,咱倆沒完。

    永平帝不自在的敲了敲桌面,這事他還真不知道。要說郭三這小子是不是傻,真以為他會幫他欺負自己兒子麼。別說是太子,就算是他最不喜歡的閨女,也是不可能的好麼。

    “七郎,你說你表舅雖不算特別聰明伶俐,可也不笨,怎麼郭三這小子會傻成這樣呢?”皇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吐嘈他爹,“都是讓阿爹給慣得。”要不是郭三小時候跟皇子皇子打架,阿爹都偏心郭三,在他長大之後,又不由分說的幫他收拾爛攤子,郭三會狂這樣。

    永平帝很尷尬,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冷茶以作掩飾,“那不是看在你外太祖母的份上麼,她都那麼大歲數了……”看著兒子嘲諷的眼神,後面的話,皇帝自覺的吞了回去。

    “那什麼,我不管了,這總行了吧。”永平帝還是偏心兒子的,舉手做了保證。

    太子很不放心,質疑他爹:“不會再被人哭上一哭,就心軟了?”

    永平帝瞪了他兒子一眼,“滾你的吧!”

    等到太子走了,永平帝收斂了面上過多的表情,淡淡的吩咐賈喜,“以後郭家太夫人再進宮,不用報給朕了。”他的意思很明確,在他兒子氣消之前,都不准備再見郭家人了。

    郭太夫人在宮裡哭了一通,身心疲憊的回了家。強撐著精神,半倚在塌上,將焦急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媳叫來,氣息微弱的說:“行了,情我已經求下來了,以後你們多看著些老三,別讓他再出去惹禍了。”

    郭叔遠的爹郭繼明看著老太太疲憊的模樣,難受極了,連忙保證:“祖母放心,小三回來,孫兒一定會好好管教他的。”

    老太太無力的揮了揮手,讓人都出去了。

    等出了房門,郭繼明的爹牛眼一瞪,“我的乖孫兒,用不著你管。”郭家一房不比長房與二房,都是一枝單傳。他就生了郭繼明一個兒子,郭繼明前後娶了兩個老婆,無數小妾,也只生了郭叔遠一個兒子。郭家這老頭把這唯一的孫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不是他和郭太夫人寵著,郭叔遠也不會壞成這樣。

    “阿爹,再不管他就晚了。”郭繼明臉色十分難看,“他連太子都敢無禮,再過幾日,是不是就敢造反了。”最怕的就是,郭家長房那邊的人心思莫測,又都看著太子妃的位置,會不會拿自己兒子當棋子?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聰明是有,都沒用在正地方,長房挖個坑兒,他就能自己跳進去,還會順手劃了土把自己埋了。

    郭老爹滿不在乎的擺手,“乖孫兒不就是看上蘇家那小丫頭了麼,明天我去跟聖人說,讓他再給太子重新選個太子妃,把蘇家小丫頭讓給乖孫兒就行了。”這話說得這麼理直氣狀,讓郭繼明簡直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有這樣一個老爹,再加上那樣一個兒子,郭繼明想死。他還得打起精神來哄住他爹,不然這老頭真敢去找皇帝這麼說,甚至還能找個媒人去靖國公府下聘。如果是這般,那就真的結了仇了。

    好容易花了半這宿的功夫把老爹騙住了,郭繼明身心俱疲的回了正房,就見他老婆披頭散發的坐在床上,拿著帕子抹眼淚。看他回來,哭聲一浪高過一浪,句句不離“我的乖乖啊!”“我的兒子啊!”這簡直就是魔音穿腦,郭繼明現在連罵他老婆的力氣都沒有,轉身就往小妾房裡去了。

    饒是郭繼明這麼賣力的哄騙他爹,郭老爹第二天起床之後,估摸著皇帝該下朝了,就往太極宮而去。趁著乖孫還沒出來,他先把事情辦好,也省得乖孫兒出來,心裡惦記著,沒法養傷。

    這老頭信心滿滿的在太極宮門口下了馬,正巧碰上蘇周誠,他遠遠的就迎了過去,笑哈哈的打招呼:“親家……”

    蘇周誠壓根就沒理他,誰是你親家啊?

    “蘇周誠,你給老夫站住!”郭老頭惱了,大聲嚷道。

    蘇周誠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說:“是郭侯啊,找本相有事?”

    “小子無禮,老夫剛剛叫你,為何不回話?”郭老頭指著蘇周誠的鼻子蠻橫道。

    “呵呵,本相不記得與郭侯家聯姻了?”蘇周誠現在特別看不上郭家人,嘲諷開得很足,“郭侯年紀大了,一時記錯也是有的,本相就不跟郭侯計較了。”

    郭老頭腆著肚子撇著嘴,“老夫沒記錯,反正很快咱們就是親家了。”

    蘇周誠斬釘截鐵的道:“不可能!”說完拂袖而去,直接給郭老頭一個瀟灑的背影,讓他氣得跳腳不已。

    更讓他氣憤的還在後面,從來都是在太極宮如逛自家後花園的郭老頭,被宮中侍衛攔住了,人高馬大的侍衛面無表情的驅趕道:“聖人有旨,閑雜人等不得在宮門前逗留!”媽蛋,這老頭爺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回終於找到機會攔下他。

    “什麼,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本侯是閑雜人等麼!”被攔的郭老頭跳起來就想踹侍衛一腳,卻被侍衛首領帶人給抓住了。這老頭還在跳腳,“看清楚,本侯可是聖人的舅舅,再不放開本侯,本侯讓聖人抄你滿門。”

    “什麼人在宮門前喧嘩,還不拉下去,仗責三十,以儆效尤!”太子負著手,站在高高的階梯上,俯視著這邊,少年清冷的聲音,帶著威嚴,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

    “殿下,我是……”郭老頭還在掙扎,太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堵上嘴,拉下去。”

    等郭老頭挨了打,被抬被郭家時,才知道自己的孫子郭叔遠並沒有被放回來。郭太夫人見小的撈回來,老的又挨了打,只能撐著身子再一次進宮,可惜在太極宮前,被御前總管賈喜給趕了回來。賈總管不軟不硬的道:“太夫人,聖人國事繁忙,今兒怕是沒空見您。”

    郭太夫人心中慌亂,擔心兒子,又擔心曾孫,越發的不肯走。最後弄得賈喜不耐煩了,招了太極宮裡的女官和幾個粗使的宮女,硬是把老太太給架到了車上,送回了郭家。

    跟車回去的女官,意味深長的留下一句話:“太夫人,身子不適就好好休養,您可是郭家頭上的天吶,為了郭家的人,也得保重不是。”

    郭太夫人閉了閉眼,從此到是老實了下來,也讓人看住了兒子,不再去太極宮哭訴。

    女官回來復命的時候,永平帝正坐在御案後批閱奏折,等到他放下朱筆,又拿起奏折看了一遍,見沒有什麼疏漏,合起置於一旁後,才淡淡的問:“話帶到了?”

    那女官靜靜的跪在案前,恭敬的回了一聲:“是。”

    永平帝愣了一會,暗嘆了一聲,才道:“下去吧。”七郎說的對,郭三這麼膽大包天,確實是他給縱容的。如今自己年紀一天大似一天,說不信還能庇護郭家多久。以太子如今對郭家的態度,自己去後,怕是郭家就會糟他厭棄。為了郭家將來考慮,他也得放手讓太子出了心中的怨氣才行。

    永平帝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離開御座,倒背著手在殿下溜達。他原想著在郭家五娘和六娘中選一個,送入東宮為太子良娣,如今看兒子的態度,怕是郭家女入了東宮,也是糟他冷落的份。罷了罷了,這個想法還是算了。

    永平帝這裡越轉心越煩,帶了人便往御花園去。才入御園沒多遠,就聽前方隱隱有絲竹之聲,看來是有宮妃在御花園中游樂。

    永平帝腳下不停,依然不急不徐的走著,只吩咐了一句:“去看看,誰在園中賞樂。”

    一個小太監領命之後,飛快的跑了。沒一會兒,又跑著回來,跪地回話,“回聖人,是淑妃娘娘、賢妃娘娘和李修容在前面花榭觀舞。”

    “哦,她們到自在,咱們瞧瞧去。”永平帝起了興趣,步子也略略加快。

    越近花榭,絲竹之聲便越清晰,到是一首沒有聽過的小調,頗為清新,永平帝聽得入了神,腳下不由得停住了。直到蕭音漸止,他才擊掌而賀,“不錯不錯。”同時也轉過了花叢,出現在眾人面前。

    淑妃等人連忙起身迎駕,永平帝這時才發現,不只是他的小老婆們在,還有淑妃、賢妃幾人的兒子,並好幾位小娘子。他十分和藹的擺手道:“都平身吧。”

    淑妃笑道:“聖人來得好巧。”

    賢妃也跟著湊趣:“聖人剛剛聽了咱們的曲兒,可不能白聽。”

    永平帝被幾個妃子逗得哈哈一笑,“不白聽,你們今天的酒,朕都包了。”

    等皇帝坐了首位,其余眾人也都入了座,永平帝才發現,淑妃等人今天這宴到是頗有含義。看看這一對一對的,都是他選好的兒媳婦,趕情今天是給這幾對未來的小夫妻,培養感情來了。

    皇帝的目光在王箐和安王、劉春嬌和齊王、蘇容和吳王等人身上劃過,覺得自己的眼光真是不錯,幾對未來的小夫妻看起來般配極了。唔,他得催著司天監快點合八字,他好下旨賜旨。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2 10:10 PM

    第七十七章 公主

    任何事情有了皇帝的關注,都會進行的非常順利,這次也不例外。司天監很快拿出了八字配比結果,不出意外,都是大吉。但是凡事都有意外,被皇帝格外關注的太子殿下,就是那個意外。

    司天監正忐忑不安的坐在一旁,不時的偷看一眼坐在御案後,面沉似水的皇帝。

    永平帝翻看著手中司天監送回來的密折,心裡直想罵人。其余幾個兒子的都沒問題,怎麼到太子這裡,事兒就這麼多呢?要不是提前著人合過八字,這會兒他也得含糊一下。

    司天監正見皇帝眼睛危險的眯了眯,緊張的汗珠不住的順臉而下,藏在袖子下的手,都有些哆嗦。

    “愛卿,這是你們司天監給朕的最終結果?”皇帝輕彈奏折,不急不徐的問道。

    司天監正悄悄的抹了把汗,力持鎮定,恭敬的起身回道:“是。”

    “太子這份,朕想聽聽。”皇帝態度和藹,司天監正卻備感壓力山大。

    “回,回聖人……”

    皇帝輕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隨手拿起案上的一個小木匣,遞給身邊的太監,微抬下巴,“給他看看。”

    司天監正哆嗦著手,必恭必敬的接過木匣,在皇帝的示意下打開,裡面只有兩張寫滿字跡的素色箋紙,他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等看完兩張箋紙上所寫的內容,腦子一片空白,只有兩個字在刷屏:“完了!”

    皇帝笑了笑,溫和的問道:“有何話說?”

    司天監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兩個頭,到是鎮 定下來,“臣有失查之罪,請聖人責罰。”同時心裡在發狠,就算他今天被聖人制罪,坑了他的人也別想好過,咱們一個都別想跑。

    其時司天監正根本就沒想過會有人大膽的在他們這裡動手腳,要知道所謂的合八字,基本就是走一道程序,大家撿著吉利的話寫上一些,討皇帝一個喜歡就完了。畢竟皇子、皇女們的婚配對像都是名門貴族家的孩子,也是皇帝選中的,你隨意亂批,誰知道會得罪那一位,給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惹來個敵人呢。

    本為這一次,他也是打算這麼辦的,壞就壞在司天監前段時間來了位少監,還是位以耿直迂腐名滿大夏的讀書人。之前是干御史的,因為說話太難聽,什麼閑事都管,還認死理不放,被人挖了個坑埋了,最後弄到司天監領了個少監,其時就是閑置起來了。

    這位少監對工作特別有熱情,而且十分認真,就是他第一時間發現太子與未來太子妃合過八字的結果。在他表示肯定有人弄錯了,要求重算時,這位少監拍桌子瞪眼睛的跟他吼,說他玩忽職守,意圖蒙騙聖人與太子,圖謀不軌。那雙盯著他的眼睛裡赤果果的寫著,你丫肯定是受賄賂!這位少監還威脅他,若是敢改結果,他就在寫折子參他!

    擦,你都不是御史了,沒有風聞奏事的權利了,你能參誰!司天監正很想這麼吼他一頓,可又怕這位真把事情鬧到朝堂上去,那他可就在明面上得罪了蘇相爺,或者,不只是蘇相爺,還有太子殿下。如今朝中誰都明白,太子殿下有多重視蘇家十娘子,要是知道是他把婚事攪黃的,以後還有他好果子吃麼!媽蛋,越想越覺得以後的人生很是凄慘。

    司天監正想得挺多,可是皇帝就是不出聲,他也只能挺著。足有一柱香的的功夫,才聽到皇帝道:“朕要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臣一定嚴查此事。”司天監正馬上表示忠心。

    “記住,你只有一次機會。”皇帝的聲音不輕不重的,但是卻讓司天監正再一次俯低了身子。

    皇帝本來愉悅的心情,都被敗壞了。他板著臉,端坐在御座上大開腦洞。身為一個專業的皇帝,基本技能多疑,他已經練到了最高級。由一件小事,都不用別人啟發,他自己就能腦補出多少個陰謀詭計來。

    就比如今天這事,皇帝開始還在想這肯定是為了爭太子妃的位置下的黑手。可是沒一會兒,他就覺得不會這麼簡單。皇子們都大了,會不會有人不甘心皇位旁落,從現在就開始給太子下套了呢?由此而引發的腦補無數,越腦被他的臉越黑。皇帝的臉越黑,殿內伺候的太監、宮女們就越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皇帝牽怒自己了。

    太子就是這麼一片寂靜的有些詭異的氣氛中,來到他爹面前的。

    “阿爹……”他爹怎麼看起來好像被誰給欺負了似的,整個人都冒著陰郁之氣。

    皇帝隨手一指自己身邊的位置,“七郎,坐。”

    他爹的態度不對啊?太子疑惑的看向賈喜,以眼神詢問,他爹這是受什麼刺激了?同時他自己也開始回想最近的朝中事務:唔,邊關很安靜;全國各地也沒有什麼大災大難的;最近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御史,沒事拿著他爹賺名聲的;雖然朝中事務很雜,也不至於讓他爹這副模樣吧?

    皇帝狀似無意的問:“七郎,你最近跟你這些兄弟們相處得如何?”

    太子道:“還是那樣。”對的,做為一個從小備受父親寵愛的正妻的孩子,太子對他這些不是一個娘的兄弟們好感一般。

    “哦。”皇帝無意識的應了一聲,掃了一眼屋裡點著的香盤,笑呵呵的問:“七郎可是來陪阿爹用午膳的?”

    太子搖了搖頭,“我聽說阿爹最近胃口不開,特意讓人調制了幾種開胃小菜,拿來給阿爹嘗嘗。”

    皇帝大為感動,“還是七郎想著朕。”他老懷欣慰的拍著兒子的肩,“朕還記得七郎小時候,吃到喜歡的東西,總要給朕留出一份來。”

    被兒子的關懷所感動的永平帝,留下兒子跟自己一起用飯,想著兒子在東宮簡樸的膳食,又有些心疼,特意吩咐賈喜,“告訴膳房,多做幾樣七郎喜歡的呈上來。”

    太子殿下一點也不理解他爹的愛子之心,直接就回絕了,“不必很多,兩葷兩素便可。”又一本正經的勸他爹,“阿爹雖然貴為天子,要以身做則,日常行事不可太過奢靡。”

    好想揍他怎麼辦!皇帝被兒子的忠言直諫弄得很是心塞,然後為了維護在兒子心中的高大形像,他還不能說什麼,只能作出出欣慰的樣子,誇道:“七郎長大了。”

    跟愛子的吃午飯,皇帝一點也不開心。他想吃五花肉,被兒子拒絕了;他想吃肥雞,又被兒子拒絕了;他想吃羊腦,還是被兒子拒絕了。理由就是,太醫的建議,要皇帝最近吃得清淡一些,對身體更好。最後,皇帝自己就著四盤青菜啃了一碗米飯,還喝了兩碗蘑菇湯。

    “兒子晚上再來陪阿爹用膳。”太子回東宮之前,跟皇帝說道。

    皇帝不耐煩的揮揮手,“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煩,晚上不用過來了。”

    太子很認真的說:“不行,為了阿爹的健康,最近兒子都會過來陪您用飯的。”

    皇帝想死!他才不要連續啃好多天菜葉子,絕對不要!“七郎啊,你看如今春暖花開的,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時候,你不邀蘇家小姑娘出去玩玩麼?”為了一天能少啃一頓菜葉子,皇帝也是拼了,好言好語的誘哄他兒子。快點去找小姑娘玩吧,別看著你爹吃飯了。

    太子在心裡衡量了好半天,他想去找十娘,又得看著他爹,然後好兒子想出個絕妙的主意,“阿爹,那每天中午,兒子帶著師妹來陪阿爹。”正好也讓十娘提前適應一下宮中的飲食,要是有哪點不如意,他正好叫人改正。

    皇帝:……他突然不想這麼快給下賜婚的旨意了!

    “阿爹,就這麼說定了。”太子歡快的走了,皇帝呆坐了一會兒,決定還是要自救一下。

    皇帝道:“賈喜,去請蘇相過來。”

    蘇周誠過來的時候還奇怪,他早上不是剛跟皇帝談過麼。

    “信之啊,你們政事堂的午飯怎麼樣?”皇帝一開口,就讓蘇周誠覺得畫風不對。

    蘇周誠謹慎的打量著他師兄,笑得這麼和藹,肯定有事,“應該不錯。”

    “什麼叫應該不錯?你沒吃過?”

    “臣中午都是家中給送飯。”蘇周誠看了皇帝一眼,顯擺了一下,“都是臣妻親手做的。”對噠,蘇周誠的老婆陸氏有一手好廚藝,還是跟岳母大人學的。

    皇帝深深的嫉妒了,直接霸道的決定:“讓師妹多做一份,以後你每天跟朕一起用午飯!”

    蘇周誠拒絕,他才不要跟皇帝一起吃飯,這貨從來都沒有節操,搶菜搶得那個凶。

    皇帝才不管你拒不拒絕,反正他是打算賴上蘇周誠了。

    單方面有好談心結束,皇帝還口訴讓蘇周誠動筆,一口氣擬好三道賜婚旨意。然後並沒有太子的,皇帝用商量的口氣跟蘇周誠說:“信之啊,你看咱們兩人的愛子愛女成親,這賜婚的旨意是不是請先生出手啊。”他兒子(女兒)成親,必須要給他最好的,這是兩個世紀好爹爹的統一想法。

    “還得選個黃道吉日,焚香祭拜之後才可以。”皇帝捋著胡子,又加了一項。給太子賜婚的旨意多麼重要,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寫呢。

    這些蘇周誠都沒意義,他只提了一條,“賜婚之後,是不是未婚夫妻不要再見面比較好。”

    皇帝斜眼瞪他師弟,“不是該讓小夫妻兩個提前熟悉一下雙方麼。”

    “都夠熟悉的了,還要怎麼熟悉。”蘇周誠也回瞪皇帝,“老一輩人不是說,未婚夫妻婚前面前不好麼?”

    皇帝立刻就揭他的短兒:“你既然這麼清楚,為什麼跟師妹定婚之後,還帶著她滿上都的溜達。”

    蘇周誠:……

    皇帝吐嘈他師弟成功之後,心情大好,在其後的一個月裡,幾道賜婚旨意接連著人頒布出去。

    禮部這段時間非常的忙,幾位皇子接連有了未婚妻。齊王妃是右武衛大將軍劉子業嫡長女劉春嬌;趙王妃是魏家六娘魏玉蘭;吳王妃是靖國公世子蘇周德嫡長女蘇容。

    然後便是三皇子周王納側妃,這位由皇帝親自點名的側妃出自武義公府,現任武義公世子的女兒王書筠。

    眼看著幾位皇子的婚事都各有定論,唯有太子的還沒有著落,本來已經死心的人家,又莫明的有了期待。有聰明人悄悄的打聽,發現皇帝最近一直在跟司天監較勁兒,讓他們選出最近一個月的黃道吉日。

    朝中大臣還納悶呢,就算幾位皇子的准王妃都定下了,可是真要走結婚程序,也沒有這麼快的啊?

    皇帝不只在找頒旨的黃道吉日,也在找寫聖旨的黃道吉日。司天監正被皇帝折磨的死去活來,他還不能訴若,目前處於待罪立功的階段,無論皇帝讓他做什麼,他都要辦得漂漂亮亮的,力保讓皇帝十二的滿意。

    “怎麼,你還沒查出來麼?”皇帝剛剛才跟他師弟搶完午飯,還有些懶洋洋的,半靠著椅子,眯著眼,還有兩個俊俏的宮女用自己柔嫩的小手,給他揉肩捶腿。

    司天監正,兩人上少監都在屋中坐著,幾人面面相覷。監正與其中一位監副臉都是苦的,查是查出來了,可這結果他們不想如實告訴皇帝啊。

    那位耿直的少監坐得筆直,聽見皇帝問話,就用眼神示意頂頭上司快點如實回答,在發現司天監正吞吞吐吐、磨磨蹭蹭的之後,果斷整了整袍子,自己站了起來,一板一眼的說:“回聖人話,臣等已經查明,是湖陽公主殿下指使的。”

    皇帝對於這個答案,已在預料之中。他只是沒想到,司天監會這麼老實的說了出來,而沒找個借口讓人背個黑鍋。他睜眼瞅瞅挺直了身板戳在自己面前這位,心裡有點譜了。我說呢,以司天監那些人,怎麼會這麼老實。

    “你說是湖陽公主所為,可有證據!”皇帝也很犯愁,湖陽公主是他頭一個孩子,又是正妻所生,在他心中很是特殊。可以說,現有的這些孩子中,除了太子,就是她最讓皇帝惦記了。他知道女兒覺得太子跟她不大親近,便想讓自己的小姑子做太子妃,以便拉近和太子的關系。可是……唉……

    司天監正多精明個人,一聽皇帝的語氣,就知道皇帝這是不想讓公主殿下牽扯在內,他立刻站了起來,彎腰請罪:“臣等剛有結果便急著來回聖人,並未……”他想說還沒查證,拼著讓皇帝罵一頓,也要給皇帝個台階下。

    誰知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耿直的少監截口道:“有證據!”說著,特意把收集到的證據雙手呈上,賈喜去接的時候,都納悶,這人到底是怎麼做到四品官的。

    皇帝、司天監正:……這人真沒姓錯姓,耿這個姓真配他。是的,耿直的少監正好姓耿。

    “行了,你們下去吧。”皇帝郁悶得不行,他就是被之前的耿御史郁悶到了,才把他換個清閑的地方,誰知道耿御史都到了司天監這種地方,還能讓他頭疼。

    那些呈上來的證據,皇帝翻都沒翻,就讓賈喜拿下去處理掉了。他打算瞞下這事,不再讓別人知道了。兒子跟幾個姐姐關系本就尋常,再加上大女兒因為太子妃一事,沒少煩兒子。再讓兒子知道,長女在他的婚事上動手腳,怕是心結更深。

    他是皇帝,知道身為一個帝王最忌諱什麼。由他親自教導的太子,把他這方面的性格幾乎學了個十成十。

    “賈樂,去請湖陽公主入宮。”皇帝打算找女兒好好談談,他也覺得兒子和長女之間的關系需要彌補。

    湖陽公主見到皇帝的時候非常坦然,笑著行過禮後,如同小女兒般依到皇帝身邊,“阿爹,你最近好忙,兒臣好久都沒見到你了。”

    皇帝拍拍女兒的手,“朕今天有空,阿鳳陪朕逛逛吧。”

    湖陽公主笑著應道:“好。”她挽著皇帝的胳膊,跟她未嫁時一般,陪著皇帝在御花園的甬路上慢慢的走。

    皇帝看著這樣乖巧的女兒,突然間就心軟了,之前想說話的,在唇連轉了轉,又咽了回去,只撿一些瑣事與女兒閑聊。

    兩人隨走隨聊,不自怎的聊到了幾個皇子的婚事上,湖陽公主皺眉道:“四弟的王妃,阿爹選誰不好,怎麼偏偏選了劉家女。”她對劉子業的繼妻感覺很不好,連帶著對劉家的兩個女兒討厭。

    皇帝笑了搖了搖頭,“都已經為人母了,怎麼還是這個脾氣。”

    不過,湖陽公主就是這麼一說,齊王又不是跟她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娶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才懶得管呢,現在主要的焦點是太子。“阿爹,六郎都有王妃了,太子妃您選誰啊?”從皇帝頒下聖旨,冊了蘇容為吳王妃後,湖陽公主就有了期盼,沒准太子妃不是蘇顏呢。

    皇帝哈哈一笑,“我以為阿鳳都知道了呢。”

    湖陽公主歪了歪頭,“兒臣之前猜是朱家二娘,可是阿爹和七郎好像更喜歡蘇家十娘。等兒臣以為會是蘇家十娘時,阿爹又把蘇七娘配給了六郎,這回兒臣真是不敢猜。”

    皇帝笑道:“這有什麼不敢猜的,就是蘇家十娘麼。”他直接開門見山的跟女兒說了,睿智的雙眼緊盯著女兒。

    在這雙幾乎能洞穿你所有心思的目光下,湖陽公主有些不大自在,“阿爹真選中她了?聽說……”

    “聽說只是聽說而已,並不等於事實,阿鳳可明白?”皇帝淡淡的道。

    湖陽公主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神色有些低落,“兒臣明白。”

    皇帝撫了撫女兒的秀發,“不過阿鳳說的也沒錯,段家的兩個女兒都不錯,做個良娣也使得。”他想著段嫣太子不喜歡,到是段嬌跟蘇顏關系很是親近,不如就選段嬌吧。“朕之前見過段家二娘,看著不錯,阿鳳覺得呢?”

    段嬌?湖陽公主第一個反應就是搖頭,“二娘有婚約。”這可不是她亂說,段嬌的婚事是段家老夫人定下的,未婚夫就是段老夫人的內侄孫。

    “什麼?”皇帝覺得不大好辦了,要不就段嫣?“那就三娘吧,瞧著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不過性子有些嬌,讓宮中的女官教教就好了。”反正女兒也更喜歡段嫣,跟她關系也更親近,就是她了。

    湖陽公主很不是甘,明明三娘可以做太子妃,為何要屈居為妾。可她也知道,皇帝下定了決心,就不是那麼好更改的了。唉,良娣就良娣,反正日子長著呢,誰會笑到最後還一定。

    湖陽公主不甘心,太子哪裡還不高興呢,他煩死段嫣了好麼。而且,皇帝自以為瞞下了所有的事,湖陽公主自認為手段高超,沒有人能知道。其不知,這世上的事,就沒有絕對的。太子對他這位長姐的手段,就算當時沒有發覺,過後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長姐的手伸得有些太長了!他對湖陽公主不滿,連帶的皇帝偶然間跟他提起,要讓段嫣做了太子良娣的事,太子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要。”

    皇帝驚訝了,“段三娘不也挺漂亮的,琴彈的也不錯,七郎為何不喜歡?”在皇帝看來,美人永遠不嫌少。

    “呃,七郎是覺得她性子不大好麼?”皇帝自以找到太子拒絕的理由,安撫兒子,“沒事,朕派幾個女官過去教教就好了。”

    “那也不要。”太子的態度異常堅定。

    皇帝奇怪了,“為什麼?”

    太子傲嬌的表示,“我就是不喜歡她,不想看到她。”

    “那好吧。”皇帝發現兒子是真不喜歡,只能對女兒說抱歉了。想著段家應該還有其他女孩子,選個溫馴些的,只是不可能是良娣了,做個嬬人就好。由此而發散思維,皇帝覺得他兒子比較喜歡性情溫和的女孩子,這個就好辦了,溫和型的,他那兒有好長的名單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2 10:30 PM

    第七十八章 提親

    太子還不知道他爹手裡有著長長的一份打算給他的小老婆名單,他最近有了他爹的允許,恨不能天天都去蘇家找蘇顏玩,中午再跟蘇顏一起吃頓飯,人生簡直不要太美好。

    由於日子過得太歡樂,他完全忘了還有個人被他扔在了刑部大牢裡受罪,直到刑部尚書某一日心情忐忑的攔住了一下朝,就歡呼著往蘇家跑的太子。

    “殿,殿下。”刑部尚書不自覺得抖了抖,剛剛太子殿下看他的那一眼,實在是很不友好。

    太子掃了來人一眼,停下腳步,“李尚書,找孤何事?”

    刑部尚書小心的問:“殿下,您看牢裡那位……”是不是該放出來了,都關了一個多月了,他爺爺天天到刑部來吵,也不是個事兒啊。

    “刑部牢裡的人,自然是李尚書說了算。”太子一點都不想將郭叔遠放出來,可他爹前天隱晦的提了一次,太子也只能作罷,但是這個仇是記在心裡了,早早晚晚有一天,他會跟郭家算的。

    太子扔下這句話就走了,被留下的刑部尚書自己糾結半天: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贊成放人,還是不贊成呢?他琢磨了半天,還是猶豫不絕,正苦腦的時候,看到他的頂頭上司過來。

    這位新任的尚書右僕射也不過到任十來天,正處於熟悉工作階段。他與蘇周誠不同的是,特別樂於幫手下解決難題。平常沒事還要問上幾句,如今見刑部尚書一臉的為難,帶著親切的笑容過來了,慢聲細語的問道:“李尚書,何事讓你如此為難?”

    “杜大人。”刑部尚書有禮的欠了欠身,是的新任尚書右僕射出自先皇後的母族杜氏。

    自從蘇周誠升職之後,尚書省左僕射的位置就成眾人爭奪的目標。各派都在給自己的人選加籌碼,給競爭對手添亂,那段時間御史台格外的忙。

    皇帝冷眼旁觀小半個月後,終於下旨了,原右僕射接任左僕射 ,而尚書省的右僕射一職,不知他如於什麼心態,選中了杜皇後的幼弟,杜家七娘的親爹。

    蘇周誠在得知右僕射一職接任者是誰之後,私下裡跟自己老婆嘀咕,“聖人現在就開始防著我了。”

    陸氏白了自己丈夫一眼,“阿姝要是不嫁入東宮,聖人自然是不會有這個心思。”

    蘇周誠沒出聲,自顧自的在書房裡寫了一夜的字,第二天晨起時,有些什麼東西已經改變了。

    杜僕射生就了一身溫文而雅的書生氣,說起話來溫言細語,十分的妥帖,“李尚書若是有難事,不妨與杜某聊上一聊,沒准杜某能幫上什麼忙呢。”

    新任頂頭上司這麼溫柔的畫風,刑部尚書一時半刻的還有些適合不良。畢竟之前尚書省的左、右僕射,一個嚴肅,一個冷峻,少有受到來自上司的溫柔關懷。

    刑部尚書也是被郭家那位侯爺煩得不行,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把事情簡略的跟杜僕射說了一遍,然後滿懷期待的看著頂頭上司,“大人,您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杜僕射完全沒有辜負下屬的信任,伸手拍了拍刑部尚書的肩,“李尚書,回去叫郭侯來接人吧。”

    “您的意思是……”

    “放人。”杜僕射也干脆利落的吐出兩個字,在看到刑部尚書猶豫不決的目光時,又加了一句,“萬一殿下怪罪,一切有杜某承擔。”

    行了,有人背鍋就行。刑部尚書感激的對杜僕射拱了拱手,“屬下尊命。”就完,就輕松的轉身往刑部走去。

    杜僕射手下的幕僚之前一直站在不遠處,等刑部尚書走了之後,才湊了過來,有些不贊同的道:“郎君,您又何必多事,萬一惹惱了殿下,只怕對您不利啊。”

    杜僕射笑著搖了搖頭,也沒出聲,只是依舊掛著溫文的笑,邁步往自己的尚書省方向行去。

    那邊刑部尚書回去之後,就著人請來郭家人,把郭叔遠從牢裡放了出來,讓他們抬了回去。郭叔遠這邊一出刑部,那邊立時有人去飛報了太子知道。

    太子接到消息時,正陪著蘇顏在護國寺裡賞牡丹。 護國寺中有培植了幾十年幾叢牡丹,一叢是豆綠,一叢白花,一叢紅花,每叢花開千朵,香氣襲人。

    蘇顏生性愛美,喜歡各種美麗的事物,無論鮮花、美人還是佳景,每次見到總能痴迷好一會兒。就牡丹來說,她賞過的名品不知有多少,就是她自己住的玉堂院內,還有今年牡丹盛開之時,太子特意送來的珍品。

    饒是如此,在面對千朵牡丹競相開放時,她還是看得入了迷,已經圍著牡丹花叢轉了好幾圈,面上驚艷喜悅的神色如此名顯。至於陪她來的太子殿下,早被小姑娘扔到一邊去了。

    太子殿下很有耐心的陪著蘇顏,可是時間長了,他就看著牡丹花叢特別的不順眼。十娘都看了這牡丹有半個時辰了,可是一眼都沒有我,連話都顧不上跟我說,不開心!

    李安悄悄的靠近太子,壓低聲音:“殿下。”

    滿懷怨念的太子正幽幽的盯著心上人的背影,特別期望她能回頭看自己一眼,真的就看一眼就好,然後你再看牡丹花,我就滿足了。可是為什麼這麼簡單的要求,你都做不到呢?

    李安突然有種錯覺,他家殿下跟宮中總也見不到聖人的深宮怨婦有些像!打住、打住,這種念頭不能有。嚶嚶嚶,可是真的好像。他稍稍提了點聲,“殿下。”

    蘇顏回眸微笑,“殿下若是有事要忙,就先去吧。”

    太子本來在蘇顏回頭的那一瞬間,就揚起了亮麗的笑臉,可沒想到十娘居然不想讓他陪!

    他瞪李安一眼,壓低的聲音裡帶著刺骨寒意:“什麼事?”

    李安本能的一哆嗦,“殿,殿下,有人來報,郭三被放出來了。”

    提到郭叔遠,太子身上寒意更盛,聲音卻還平靜如常:“放就放了,著人看著他些。”

    “是。”李安領了命,靜靜的退了下去。

    太子仰頭看了看天空,估計了一下時間,才走到蘇顏身邊,柔聲道:“師妹,快到午時了,咱們先去用飯可好。”

    蘇顏還有些舍不得走,在花叢前流連,太子見狀伸手牽了她的手,略顯強硬的將人帶走,不過嘴裡卻哄著人,“師妹,花又不會跑,咱們一會兒再來。”其時心裡正打算著,有時間就讓人把這牡丹挖了,種到東宮去。

    蘇顏不自在的動動被人牽住的小手,玉面上悄悄染上幾抹紅霞。

    太子緊了緊手,他好容易得了個牽手的機會,怎麼可以輕易放過呢。他低頭看了看只到自己肩膀處的嬌小女孩,目光柔若春水,“護國寺的素齋可是京城聞名的,師妹還沒嘗過吧。”太子好容易把人帶離了牡丹花叢,連忙轉移了話題。

    “吃過一次,是琬琬帶我來的。”蘇顏有些害羞,聲音放得低低的。

    太子暗中埋怨宋琬多事,他以後一定要隔離宋琬和十娘。哼,誰也別想跟他爭寵。

    “唉,我每日都中東宮之中,少有出來,還不如十娘了解上都城。”太子有些憂郁的嘆息了一聲。

    蘇顏聞言仰頭看了太子一眼,見那個尊貴高傲的少年,垂著眼睛,濃密的睫毛輕顫,俊秀的容顏上帶了些落寞。蘇顏有些糾結:他這是在跟自己撒嬌麼?

    “您是太子麼,之前年紀又小,出宮多有危險,聖人也是擔心您。”蘇顏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的安撫,“這樣好了,上都我也有好多地方都沒去過,以後我們一起去玩好了。”

    太子眼睛亮了,急忙追問:“那我明天來找師妹,咱們去唐昌觀,聽說那裡植有玉蕊花,花開如瓊林玉樹。”

    少年爛若星辰的眸中滿是期待,蘇顏略心虛,剛才還說要一起去玩,結果人家邀請了,她卻要拒絕。小姑娘移開眼睛,四處亂看,嬌美的小臉上明顯寫著不安,“那個,我明天有事了。”

    太子並沒有生氣,反而因為蘇顏的表現,心中有種甜滋滋的感覺,他沒忍住的抬手了摸摸小姑娘的秀發,溫柔的問:“什麼事?”

    蘇顏盈盈淺笑,“劉家表姐要出嫁,我們明日約好了,要去給她添妝。”是的,劉文萱要出嫁了,她再不高興,也攔不住婚期一天天的臨近。

    “哦。”太子對劉家的女孩成親什麼的沒多大興趣,他更關心蘇顏的安全問題,郭叔遠可是出來了,還有他那位好姐姐,不能不防,“明天我送師妹去永寧侯府吧。”

    蘇顏連忙搖頭,“不用了。”

    又被拒絕了,沒有名份行事就是不方便,太子悶悶的點了頭。打定了主意,回去就找他爹,速度頒旨,給他一個名份。

    待到晚上,太子去太極宮陪他爹吃飯的時候,就開始催促,“阿爹,您什麼時候下旨賜婚啊。”

    “臭小子,著什麼急。”皇帝斜兒子一眼。

    我急著要名份!太子端著茶,憤憤的盯著皇帝,“兒子不想讓人再插手我的婚事。”

    皇帝手上的動作一頓,側頭看向兒子,“你知道什麼了?”

    太子怏怏不樂的垂著頭,悶聲悶氣的吐出兩個字:“長姐。”

    果然……皇帝暗中嘆息一聲,起身走到太子身邊,拍拍兒子的肩膀,“朕明日就著人下旨。”到底還讓兒子知道了,他猶豫了一下,“別怪你姐姐,她也只是有些不安罷了。”

    太子抿緊了薄唇,衝口而出:“長姐不過是想讓兒子事事都聽她的罷了。”

    “七郎……”皇帝身子一僵,不敢相信的看著兒子。

    太子索性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母後還在的時候,就想讓兒子事事聽從她的。等到母後去逝,就變成長姐了。阿爹不就是查覺到了,才不肯讓兒子跟母後、姐姐們太過親近麼。”

    皇帝:“……”他真是無言以對,皇後所出的兒子,就是大夏的太子,下一任的帝王。他確實是發現皇後有控制兒子的趨勢,才把太子抱到自己身邊教導。沒想到,兒子早就知道了。

    太子說完之後,就一直垂著頭不肯出聲。他很小就開始記事了,母後對他說的話,他都記得。甚至還記得,母後常常招杜家的小姑娘進宮陪他一起玩,還會哄他,讓他跟阿爹說,長大了取表姐為妻。

    他也記得,母後去逝後,他在兩儀殿內守靈時,清楚的記得長姐摟著他說:母後去了,她就是他最親近的人,比阿爹還要親近。又告訴他,後宮很多要害他的人,讓他以後多聽她的話,有事也要先告訴她。

    他那時候雖然只有六歲,可有很多事情都懂了。母後在時,他都是跟著阿爹住,難道母後去逝之後,他反而要離開阿爹不成?在阿爹身邊,宮中誰敢對他不利呢。

    不過,那時母親剛去,他對幾個姐姐依戀很深,也沒多想就答應了長姐。自那以後,姐姐常會在不經意間問他阿爹的事,甚至哄他在阿爹面前說別人的好話。待他漸長,獨居東宮時,對東宮中的侍從多有干涉。甚至在出嫁後,變本加厲的在東宮安插人手。他那個時候終於想明白,他這個弟弟,對於姐姐們來說,就是掌握更多權利的保障。

    那一晚,皇帝與太子相顧無言,久久的靜坐。在太子十二歲獨居東宮之後,第一次留宿了太極宮。

    太子熟睡之後,皇帝還坐在兒子床邊,靜靜的看了他許久,才起身給他掖好被子,吹息了燈燭,轉身而去。

    第二日,皇帝親自去太廟焚香祭拜,回來之後,提筆寫下了賜婚的聖旨。

    封好的賜婚的聖旨,皇帝平靜的吩咐:“請崔相過來。”

    崔茂崔遠之是現任中書令,大夏三位宰相之首。老爺子今年快七十了,須發皆白,面色紅潤,身著紫色官袍,從容而入。

    “聖人。”崔相行了禮,安然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帝開門見山的笑道:“勞煩崔相做冰人。”

    崔相爺心領神會,“可是太子殿下的婚事。”

    皇帝撫著胡子笑呵呵的,“正是。”

    崔相爺不用問太子妃是何家淑女,直管拍著胸脯道:“請聖人放心,老臣必會玉成此事。”

    崔老爺子從宮中出來,在回家的路上,半眯著眼睛坐在官轎中,心中還在合計,他之前給蘇周誠的人情算是撿著了。看聖人和殿下的態度,對未來的太子妃都十分滿意,才會先遣媒人過府說合,而沒有像幾個王妃一般,直接下旨賜婚。

    唔,好像自己的孫子中有跟蘇周誠的兒子是同窗的,得回家叮囑他一下,跟蘇家的少郎君處好關系。

    皇帝把事情交待出去了,回頭就跟兒子邀功,“朕請崔相為媒,往蘇家提親去了。”

    太子今天沒見到蘇顏,正不爽呢,聽到他爹這句話,眼睛一下就瞪圓了,“今天去提親?阿爹你也太隨便了,都沒選個好日子。”

    臥槽,著急的是你,這會說隨便的還是你,要不要這麼反復無常。皇帝的反應是,隨手抄起一個茶杯,就往太子腳前扔去,中氣十足的吼:“混小子,快滾回你的東宮去,三天內別讓朕見到你!”

    太子被皇帝趕出太極宮,嘴還是咧著的,心中雀躍萬分:嘿嘿,孤馬上要有名份了!

    第二日清晨,太子早早就爬了起來,頭不梳臉不洗的坐在床上傻樂。

    李平悄悄捅了捅李安,不安的問:“殿下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好事了,讓殿下的嘴從昨天晚上起就沒合上過,到今天早上起床還接著笑。

    李安對他呵呵一笑,也沒回答,扭頭示意侍女們去伺候太子更衣洗漱。

    李平又捅了他一下,李安壓低了聲音罵道:“蠢,殿下就要有名份了,能不高興麼!”

    “名份!”李平面色古怪的看了看李安,“你是不是說錯了。”他們家殿下只能給別人名份,誰有能力給太子名份啊。

    “錯了錯了!”李安懊惱的隨手就甩了自己兩個嘴巴,小聲嘀咕,“這都是殿下天天這麼念叨,我順嘴就禿嚕出來了。”

    隨後,李平李安兩人見證了太子坐立不安的一天。李平不解的問:“不是說殿下要有名份了麼,怎麼沒見人去蘇家宣旨?”

    李安白了他一眼,“那是太子妃,未來的國母,你當是哪個皇子妃,頒個旨就行了。”

    李平傻了眼,“太子妃就不頒旨了麼?”

    “滾!”李安忍無可忍的踹了他一腳,“聖人請崔相為媒,今日往國公府說親去了。”

    李平:“……”感情才開始說親,離真正確定名份還差得遠啊。

    被皇帝和太子托以重任的崔相爺,一早晨起來就打扮一新,還特意去自家花園裡親手選了朵牡丹剪了,插在帽子上,又對著鏡子好好照了一通,確定沒有任何不妥,才乘了官轎往靖國公府去了。

    靖國公府這裡昨天就接到了崔相爺的拜貼,說是今日過府一敘。故爾,今日靖國公父子都沒出門,等著客人上門。

    崔相到了之後,被靖國公親自迎進了門,雙方分賓主落坐之後,崔相環顧四周,輕咳了一聲,“國公爺,國公夫人和少夫人們可在?”

    靖國公一怔,接著就反應過來,目露狂喜。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竭力穩住自己,才開口道:“去請夫人和少夫人們過來。”雖說盡力穩定,可稍顯高亢的聲音還是暴露了靖國公的激動情緒。

    相比靖國公純粹的喜悅,蘇周德和蘇周誠兩兄弟的感覺要復雜得多。蘇周德有些黯然,他原想著自己女兒做了吳王妃,沒准侄女的就不會是太子妃了,沒想到……

    蘇周誠卻是滿滿的心酸,他從小嬌養到大的女兒,很快就要嫁為人婦,不再是被他護在羽翼下的小女孩了。太子妃責任重大,若是由他來選,更想讓女兒安安穩穩的過上一生,然而……

    王氏正在跟幾個孫女閑話家常,正聊到將要出嫁的劉文萱。蘇容對舅舅給表姐選了這麼個女婿十分不解,提到這事,語氣裡有些埋怨:“那位範家二郎君才華是不錯,可他太過風流,三舅舅怎麼選了這麼個女婿。”

    王氏奇道:“這話從何說起,我看範家二郎挺俊俏的少年,兩家家世也相當,跟萱娘十分般配。”

    蘇容替自己的表姐委屈:“可是範二郎跟那個柳吟月牽扯不清的……”

    王氏不以為然的道:“連玩意也算不上的東西,也值得你特意提她。”在王氏看來,這種歌伎連自己家養的伎子也比不上,完全不需要介意。

    蘇容不再說話,就算在這個世界活了兩世,祖母、母親她們的有些觀點也無法贊同。

    王氏借機教育幾個孫女,“這世上的男人都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你們嫁過去都是嫡妻元配,怎麼過日子,管教丈夫,讓他對你一心一意的,這得你們自己去想、去作。有的時候能糊塗就糊塗了,若是實在不像話的,也不必多說,直接賣了就是。”

    “就算是良家子又怎麼樣,不能賣掉,也可以打發她回家。我告訴你們,別聽那些女官的鬼話,賢惠的替丈夫找女人,到時候有你們後悔的時候。”老太太這純是有感而發,前幾日宮中淑妃派人給蘇容送來四個女官,說是要教導她一些宮中規矩。老太太偶爾聽到幾句,覺得那幾個女官說的就是屁話,生怕孫女學了去,將來吃虧。

    蘇容幾人含笑道:“孫女記下了。”

    獨蘇顏抬手理了理鬢發,俏皮的道:“就像祖母管祖父一般,是吧。”

    王氏大為得意,“那是當然。”不是她自得,京中各家的夫人,她過得算得舒服的了。靖國公妾侍不多,也就二三個,生下庶子那個,都不用她說,靖國公自己就處理了。

    祖孫幾人說得正熱鬧,林管家滿面春風的顛兒了進來,見到王氏就跪地賀喜,“恭喜娘子,賀喜娘子。”

    王氏被他賀的一頭霧水,“喜從何來?”

    林管家眉開眼笑的道:“聖人請崔相爺過府提親,阿郎讓小人來請娘子出去。”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09:15 AM

    第七十九章 賜婚

    大夏儀同前朝,婚禮的儀程也嚴格尊從: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來實行。崔相今日到靖國公府,只是做為媒人尋問女家意思,然後去回復皇帝,還未到行六禮的時候。

    在如今的大夏女兒嫁地位尊崇,就算兩家私下裡說好的親事,男主家的媒人也要跑上四五次,以表示女孩兒的珍貴和自己家真心求娶的誠意。在頭一次問親之後,媒人每一次登門,都要帶不菲的禮物,以示己方的誠意。

    崔相等靖國公夫人王氏和一眾少夫人都到齊了之後,端正了坐姿,整了整衣冠,特意把帽子上碗口大的紅牡丹扶了扶,才清清嗓子開了口,“蘇公,汝家淑女,門襲軒冕,家傳義方,柔順表質,幽閑成性。今聖人令某為媒,欲為太子聘十娘為妻,不知蘇公與夫人意下如何?”

    按照靖國公的想法,皇帝都派人來求親了,必須立刻答應啊。這老頭紅光滿面的,張口就想答應,卻被身邊的老妻王氏照著腰上狠狠擰了一口。

    靖國公疼得一激靈,張口欲喊,及時想到如今還當著崔相的面兒呢,咬牙強忍下痛呼,臉上的笑完全扭曲了起來。

    王氏兩根指頭就解決了丈夫,她輕咳一下,拿出生平最為端莊優雅的姿態,緩緩的開口,“孫女粗鄙,當不起崔相誇贊。”又特別謙虛的表示:“況十娘自小嬌慣,恐難配太子之尊。”

    靖國公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做為女方家,必須要矜持,就算是一國的太子,也要端正態度,不能讓他這麼輕易的把孫女娶走。這老頭緩過最激動的那段時間,姿態端得比他老婆還足,跟崔相饒著彎子,話也不說死,反正就是謙虛再謙虛。

    雙方友好會談了足有兩刻鐘,崔相覺得今天差不多了,笑眯眯的起身,“聖人與殿下之意,望蘇公夫婦多加考慮,某過幾日再來。”

    靖國公端著矜持的笑,帶著兒子把崔相送出了府外,回到屋裡就被老妻揪著領子一頓罵,“你個死老頭子想干什麼,誰家女兒被人上門一提親就答應的!”

    靖國公有些尷尬,“那什麼,那不是太子麼。”

    “是太子也不行!”王氏兩眼一瞪,雙手叉腰,指著靖國公的鼻子道:“我告訴你,再敢這麼顯眼,看老娘不捶死你!”說完,她一甩袖子回後宅了,留下靖國公摸摸鼻子,瞪了兩個兒子一眼,虎著臉喝道:“還不滾!”媽的,什麼兒子,竟看他老子的笑話。

    崔相爺從靖國公府裡出來,直接就奔了太極宮,找皇帝彙報事情經過去了。

    皇帝和太子早早就等到宮中,皇帝還好,坐得住,拿了一本書在看。太子就不行了,他根本就坐不下,跟椅子上長了釘子似的,才坐下沒一會兒,就蹦起來在背著手在屋裡畫圈。

    畫得皇帝煩死他了,連說了好幾次也不管用,沒辦法,只能隨他了。不過,皇帝扭臉就去旁邊的書房,眼不見為淨。

    聽到賈喜來回話,說是崔相到了,太子急道:“還不快請進來。”

    皇帝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斜著眼睛瞪兒子一眼,“著什麼急,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不成體統。”

    太子不甘示弱的回瞪他爹,“阿爹書都拿反了,好意思說兒子麼。”

    皇帝眼睛往下一瞄,果然手裡的書是倒著的。他老臉一紅,嘟囔道:“就你這混小子眼尖。”

    太子踹了賈喜一眼,“看什麼看,還不快請崔相進來。”

    賈喜笑嘻嘻的出去了,沒一會兒頭帶著大紅牡丹花的崔相爺邁著方步就進來。

    皇帝一見樂了,“愛卿風流不下當年啊。”

    崔相對於自己今天的打扮也是很滿意的,特意抬手摸摸了帽子上的花,笑道:“這不是為了聖人所托麼。”

    太子在崔相進來那一瞬間,就恢復了高冷的儲君風範,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盞香茗,垂眸輕吹。

    崔相眼尖,早就看到那盞茶連點熱氣都不冒,想來已經上了半天了。他在心裡偷笑,面上卻很是鄭重的道:“蘇公與王氏很是謙遜,說是家中女孩粗鄙,難配太子殿下。”

    太子急了,“誰說的,十娘與孤最相配了。”

    皇帝暗中踹了兒子一腳,“朕知道,十娘乃蘇公孫女,師弟愛女,必不肯輕易許婚。”

    皇帝這麼一說,太子也想起本著聘女的潛規則,他耳根子悄悄紅了,力持鎮定的道:“還是有勞崔相多多說合。”

    臥槽,這句話是老子該說的!皇帝恨能一下把這蠢兒子踹出門去,只是當著大臣的面兒,還是要給兒子留面子,“勞煩崔愛卿。 ”又叫賈樂上來,請准備好的禮單給了崔相爺,“愛卿下次去,將此份禮物帶上。”

    太子在旁斜著眼睛看了一遍,“阿爹,這禮薄了些吧?”

    皇帝終於忍不住了,衝著兒子吼道:“你給朕滾回東宮去,明天之前不要出現在朕面前。”

    太子才沒管,據理力爭,“本來就是,阿爹,兒子一輩只娶一次太子妃,您怎麼能這麼簡樸呢!”在皇帝怒視的威脅下,太子艱難的把“摳”字換成了“簡樸”。

    這一場父子大戰,看得崔相在一邊直樂,最後還是皇帝敗下陣來,恨恨的說:“行了,朕再加些。”他衝著一邊偷著笑的崔老頭一伸手,沒好氣的說:“別笑了,把禮物給朕。”

    等皇帝終於跟太子達成共識,皇帝自覺身體俱疲,他努力撐著臉,跟心腹大臣吐嘈,“你說,養兒子有什麼,見到個漂亮小娘子,就把爹扔了。”

    “他就不想想,沒有他爹,他能天天去見人家小姑娘,而不用擔心被蘇信之把腿打折麼?”

    “要是沒有他爹,他能順順利利的娶到人家小姑娘麼?”

    崔相默默垂首,隨著皇帝自由發揮,他覺得看了今天這一幕,縱死無憾了。

    聖人請崔相為媒,到靖國公府來提親的事,很快就在靖國公府裡傳遍了,蘇家人人歡欣鼓舞,那日有幸在堂中伺候的僕人,個個都成了香餑餑,閑暇時被人圍作一團,一遍遍的說著那日在正堂的事。

    “你們不知道,那天崔相穿著簇新的衣袍,頭上簪了朵這麼大的牡丹,從頭到尾臉上的笑就沒停過。崔相是誰,世人稱冷面崔相,誰人見他笑過這麼久。”國公府後花園內,兩個穿著同樣制式衣裙的侍女,被同伴圍著,眉飛色舞的講著那日自己親身經歷的事。

    碧梧帶著幾個小丫鬟,到花園中摘指甲花,正巧碰到這一幕,她沉了臉,“誰允許你們跑到這裡來傳閑話的,還有沒有規矩了!”

    幾個丫頭連忙俯身問禮,被碧梧罵得頭都不敢抬。碧梧越罵越生氣,指了個小丫頭,“去把管事的嬤嬤請來。”

    幾個侍女原本還有些怕,聽到碧梧要去請管事的嬤嬤來,到緩和了情緒,幾個人私下裡對了個眼神,各自心中都有數了。

    說起來也是碧梧倒霉,管著這些侍女的嬤嬤正巧是三夫人羅氏的陪嫁素娘。她過來之後,假意喝斥了幾句,便手一揮,“行了,你們別站在這裡礙碧梧姑娘的眼了,還不下去。”

    碧梧哪裡肯服氣,“阿媼,這就算了?這般沒規沒矩的,至少也得打幾板子吧。”

    素娘咧嘴一笑,“若是往日,必要打得。如如今……”她拉長了聲音,理了理衣裙,又扶了扶頭上的花,看了碧梧一眼。

    碧梧冷著臉反問:“如今怎樣?”

    “咱們家十娘子就要做太子妃了,這可是太大的好事,老夫人昨兒還發了賞錢,說是要大家伙跟著一起樂呵樂呵。”素娘瞅了碧梧更加難看的臉,說得越發興起,“你們年輕的小姑娘不清楚,家中有了喜事,最要緊的就是平安和順,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喜事過去再說。”

    “今兒罰了她們幾個不算什麼,要是因為這個衝撞了七娘和十娘可怎麼得了,碧梧姑娘你說是吧。”

    碧梧氣得渾身發抖,可素娘根本就不理她,說完話扭身就走了。碧梧這會兒也不摘指甲花了,賭氣回了芳園。

    翠柳正在廊下做針線,看到碧梧高高興興的出去,沒多大功夫就氣鼓鼓的回來,怕她控制不住高聲叫嚷,驚動了蘇容,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扯了她低聲問:“誰給你氣受了?瞧這小臉氣得,青筋都蹦起來了。”

    碧梧扭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陰著臉說:“還有誰,三夫人的人唄。”她扯了翠柳的手,仰頭憤憤不平的說:“也不知道聖人怎麼想的,一般都是兒子,怎麼太子婚事就要走六禮,到吳王殿下那裡,直接下旨賜婚就完了,這也太不公平了。”

    翠柳嚇得連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輕聲些,別讓七娘聽見,她已夠難的了。”做為蘇容的貼身的丫鬟,她當然為蘇容不平。只是蘇容不說,她們也不敢提,就怕讓蘇容難過。

    碧梧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到是低了下來,“如今府裡的人都趕著奉承十娘去了,到把咱們七娘撇到了一邊。”她衝著王氏的主院方向抬了抬下巴,“連老夫人都時時刻刻記掛著十娘,哪裡還想得到咱們七娘。”

    翠柳氣得掐了她一把,“要死了你,連老夫人都敢說。”

    碧梧不甘的“哼”了一聲,“我看他們能得意幾時,十娘還能帶著他們一起出嫁不成。就算十娘想,聖人和太子還不肯呢。”

    “行了行了,你快回屋去躺躺,等氣消了再出來。”翠柳趕了碧梧回房,自己悄悄走到窗外往裡望去,見蘇容如之前一般,坐在塌上靜靜的繡著衣服,才暗暗松了口氣,自己坐回了原位,重新拿起針線繡了起來。

    碧梧的不甘蘇容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早就習慣了。從前世到今生,她百般計劃,還是每每讓蘇顏壓她一頭。不過,十妹,這一回看看咱們誰能笑到最後。

    蘇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這件青色長衫,其上的暗紋花了她許多心思。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自嘲的笑了笑。什麼做不好,不過是她沒用到心罷了。前世她的女紅並不算好,嫁人之初,她與周王和睦時,也還罷了。待到兩人鬧翻,這一點就成了府中其他側妃、妾侍暗中嘲笑的把柄。就連周王,話裡話外的也在嫌棄她這一點。

    這一世重新開始,她收起前世的天真想法,按照真正的淑女來要求自己,,她再也不要重復前世的遭遇,這輩子她一定會比蘇顏更幸福的。

    此時此刻,蘇容終於承認,她其時一直在嫉妒蘇顏,一直在不甘心,一直在跟她比較。如今,雖是蘇顏小勝一籌,但是未來,會是我笑到最後,蘇容暗中發誓。

    自從崔相為媒過府提親之後,蘇周誠以此為由,不肯再讓太子登門,也不准女兒再跟太子出去。

    相比蘇容每日裡與宮中女官學習宮規禮儀,蘇顏的日子要逍遙得多。雖說跟蘇容一樣,都被關在家裡,她卻總能找到讓自己娛樂的法子。

    她最近找到了新的娛樂方式,改進菜譜。是的,蘇姑娘生就一聲刁嘴,卻沒有下廚的天份。或者說,王氏和陸氏這對婆媳,生怕蘇顏在廚房裡傷到自己,雖說同意她去學廚,卻天天跟在她身邊,不錯眼神的盯著。

    動火不許,動刀不許,揉面時間長了怕累到,站得離灶台近了,怕熱氣熏到……總之,蘇顏學了一個月,光學會動嘴了,動手的半點沒練到。

    她到也能自得其樂,仗著五感靈敏,天天拿著菜譜,饒有興趣的站在廚房裡看著幾個廚娘動手。

    “哎,油溫高了。”

    “唔,糖少了些。”

    “這個蒸得時間過長。”

    陸氏來找女兒時,就見她家那位小姑娘,搖著扇子坐在小廚房門口,一本正經的把六七個廚娘指使的團團轉。

    她忍俊不禁的說:“阿姝,今天晚上能吃到晚飯麼?”

    蘇顏自信的道:“當然。”她推著陸氏,“阿娘您快回去,我這裡馬上就好了。”

    是的,蘇顏學廚兩月滿,今天她要展示一下結果。故而,家中的晚飯,就交給她了。

    陸氏笑著搖頭回了王氏的正院,王氏正伸長了脖子往外看,見陸氏進來,急忙問:“怎麼樣了?怎麼樣了?阿姝沒傷到吧?”這句話從蘇顏進廚房的那天開始,就沒在王氏嘴裡斷了。一天不說個百十來遍,她都覺得這一天沒過完。

    “阿家,小丫頭不讓我看,把我趕出來了。”陸氏想到女兒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的模樣,掩唇偷笑,“不過阿姝跟我保證過了,晚飯會准時上的。”

    王氏合掌直念“阿彌陀佛”,她萬分不解的說:“可是誰在阿姝面前說什麼,要不這丫頭怎麼就著了迷似的,跟廚房干上了。”

    “哎喲喲,那地方又是刀又是火的,傷了她可怎麼辦。”老太太的臉都皺到了一起了。她真是愁得不行,家裡養得白璧無暇的姑娘,膚肌細膩的連個汗毛孔都看不見,這要是添了些傷痕上去,可得讓靖國公一家哭死。

    自從上次崔相來府提親,已經過去有小兩個月了,崔相爺前前後後帶著各種禮物來了靖國公府六次,靖國公夫妻才答應了親事。

    親事說定了,禮部那邊已經准備好了婚事儀程,又算好了黃道吉日,把時間表給靖國公府這邊傳過來一份。

    同時,皇帝以中書侍中持節,禮部尚書捧旨,著兩人往靖國公府宣旨。

    聖旨到時,靖國公府已設好香案,由靖國公領頭,全家大大小小跪了一地。中書侍中姓沈,與陸家一般,都是大夏有名的書香名門,沈侍中與陸太傅更是多年好友。

    沈侍中先宣了旨,等靖國公等人三叩首,接了聖旨之後,才拱手賀喜,“恭喜蘇公。”

    靖國公這會嘴都合不上了,忙拱手回禮,“同喜同喜,兩位,裡面請。”說著,側身引手相邀。

    沈侍中和禮部尚書兩人也不推辭,禮部尚書道:“若不是一會兒還要去給聖人復命,定要討杯水酒喝。”

    靖國公大笑,“今日不成還是明日,我府裡美酒管夠。不過,今日先請兩位品下好茶吧。”

    清茗一盞,飲罷而出,沈侍中和禮部尚書回宮復命去了。靖國公笑道:“快擺酒,今日大喜,要喝個痛快。”

    蘇顏自從賜婚聖旨宣讀的那一刻開始,身份便不同了。她剛剛第一時間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連沈侍中和禮部尚書都遙遙向她欠了欠身行禮,蘇顏第一時間避了過去,心中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

    陸氏溫柔的摟了女兒,撫著她的鬢發,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阿姝都要出嫁了。”

    “阿娘。”蘇顏鼻子酸酸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一頭鑽進陸氏懷時,小手緊緊抓住母親的衣襟,嗚咽出聲。她雖然知道自己早晚都有嫁人的一日,可是真正到來時,才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嫁人,不想離開阿爹阿娘。“我不想嫁人。”她任性的說。

    陸氏戳了女兒一指頭,“又說胡話。”

    蘇顏抽抽鼻子,郁悶道:“阿娘,人家正心酸呢。”

    “心酸什麼,少跟我撒嬌。”陸氏扶正女兒,拿著帕子仔細給她擦著小臉,“聖人旨意已下,再無更改的余地。阿姝,你自此以後就是太子妃了。你,想好了……”陸氏沉吟良久,還是問了出來:“該怎麼做了麼?”宮中生活並不容易,她的女兒真的做好准備了麼?陸氏心中充滿了不確定。

    蘇顏反到坦然得很,“阿娘,從古至今,太子不易做,太子妃亦然。未來會如何,女兒不能說都已料到,卻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陸氏緊盯著女兒經過淚水洗滌更顯清澈的鳳眸,壓低了聲音,“什麼最壞的打算?”

    蘇顏低低的說:“太子被廢。”她認真的看著母親,“阿娘,若真有那一日,您一定要勸說阿爹和兄長們,莫要以我為念,保全自身為要。阿娘,你要相信,您的女兒,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會過得很好,我不會虧待自己的。”

    “阿姝……”陸氏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蘇顏揚起燦爛的笑,“這只是最壞的打算不是麼。”她眉目舒展,“太子與聖人父慈子孝,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她不會允許的。

    “阿姝,太子必然會有側妃,妾侍,你……”陸氏還有另外一層擔憂,她與丈夫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彼此之間沒有外人存在,女兒自幼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能接受丈夫有許多的妾室麼。

    蘇顏完全沒把這些當一回事,“我才是太子妃不是麼,就算是太子良娣、良媛也不過是個妾而已。”她的父母之間雖說沒有第三個人存在,但是她周圍的人家,男人納個妾什麼的太正常了。做為受著正統教育長大的姑娘,早就接受了自己將來的丈夫不可能有自己一個女人的事實。不過,夫妻相處,日子都是過出來的,怎麼讓丈夫只看自己一個,也是需要智慧的。

    陸氏平靜的問:“太子現在對你很好,將來你容色凋零,他另有愛寵時,阿姝,你能保持平常心麼?”

    蘇顏特別不高興的看了她娘一眼,“阿娘,人家就算是年紀大了,也會是最漂亮的那一個。”都說美人遲暮,她才不信。容貌可以減退,但是你的氣質學識,卻會隨著時間的增加而如久釀的美酒,越陳越香。

    陸氏無奈又戳了女兒一下,“給我正經點。”

    蘇顏不滿的嘟了嘟小嘴,“事情還沒發生,我怎麼知道。不過,我始終記得外祖父和阿爹、阿娘的話,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要有自己的堅持。”

    陸氏總覺得還有許多話要問女兒,可此時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她閉了閉眼,用力摟緊女兒:“阿姝,你要記得,你的身後還有阿爹和阿娘在。”她的女兒,沒有人能欺負。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11:26 AM

    第八十章 受邀

    賜婚聖旨一下,暗中爭奪了許久的太子妃之位,有了結果。蘇顏的名字,又一次在上都出了名。

    倒於其他落選的女孩子,傷心失望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卻是想著該怎麼跟未來的太子妃拉近關系。

    蘇顏最近收到許多各家小娘子下的貼子,各種游春宴、賞花宴層出不絕,便是連魏家,也給她和蘇容下了貼子。

    魏家的貼子送到時,正巧蘇容與蘇顏兩人坐在後園水榭處下棋,蘇顏依然帶了本書,單手托腮,看得極為專注。坐在她對面的蘇容,秀眉緊鎖,纖長的手指捻著墨玉棋子,面上全是猶豫不定。

    一旁的長條案邊,青雲正與翠柳站在一起,她靈巧的將案上扣在一起的兩個青瓷小碗揭開,一股茉莉的清香瞬間溢滿鼻端,“看,這樣熏上兩個時辰就好,時間再長茉莉花就不鮮了。若是覺得花香淡了些,可以重新換了鮮花再扣上。”

    青雲邊說邊作,她提起一旁青瓷執壺,慢慢往塗了厚厚一層蜂蜜的小碗中注入晾好的水。她一面用小銀勺輕輕攪著碗中的蜜水,一邊還叮囑道:“水溫不能太熱,否則衝出的蜜水喝過之後,嘴裡會發酸。一般來說,摸著壺身微溫時正好。”

    翠柳聽得連連點頭,還特意問了一句,“現在還可以放鮮花麼?”

    “看七娘的習慣了,十娘不大喜歡。”青雲小聲說,“若是七娘喜歡,你也可以放上幾朵,但是不要太多。”

    “我家十娘喜食鮮花,只要洗干淨了,放在小盤中盛上去就好了,她很少拿鮮花泡茶,用來泡茶的,大多都是干花。”

    青雲將調好的兩盞蜜水小心的放在兩個方型雕漆小托盤上,側頭對翠柳笑道:“好了,給七娘和十娘送過去。”說著,她自己端起其中一個,慢慢向蘇顏行去。

    翠柳端起另外一個,跟在青雲身後,兩人把散發著淡淡的茉莉清香的淺琥珀色蜜水放在兩姐妹手邊,蘇容若有所覺,抬頭笑道:“翠柳,跟青雲學了什麼?”前世蘇顏的生活精致奢華,單就吃食這一方面,就有著各種各樣的講究。這一世,她簡樸了許多,但是精致依舊。蘇容暗中囑咐自己的丫鬟,跟蘇顏的貼身丫鬟多學一些。

    翠柳道:“七娘嘗嘗就知道了,若是您喜歡,我可得好好謝謝青雲。”

    青雲笑道:“也沒什麼,不過都是些雕蟲小技。”

    蘇顏頭也沒抬,目光仍然留在手中的書,伸手端起蜜水,慢慢啜了一口,隨口道:“蜜塗得有些厚了。”

    青雲樂了,“不過多了一勺,這您也知道。”

    蘇容放下自己手中的小碗,伸手搶過蘇顏手中的書,眼睛一眨 不眨的盯著她看,蘇顏有些莫明其妙,“七姐,你看著我做什麼?”

    “我在看你這張小嘴是怎麼長得。”蘇容一本正經的說。

    蘇顏毫不優雅的白了她一眼,隨手拿過自己的書,目光順勢在棋盤上掠過,“七姐還是多想想你下一步該怎麼走吧。”

    提到這盤棋,蘇容的眉頭又一次皺了起來,她略不滿的道:“十妹,你就不能放放水麼?”這才多久,她又輸了三盤。明明平日裡跟別人下棋,沒覺得自己棋力有多弱啊,怎麼到了蘇顏面前,卻半點戰力也沒有。

    蘇顏的眼睛自書上抬起,纖長而濃密的睫毛輕顫,黑白分明的眸子滿是認真,“我已經在放水了。”小姑娘舉了舉手中的書,示意對面的人。

    蘇容以手捂額,沮喪的道:“跟你下棋,真是受打擊。”話雖這麼說,可是蘇容並沒有放棄的打算,目光又專注在棋盤上,不停想著自己這些天來看的棋譜,打算想出一招妙棋來,讓對面那個囂張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嘎……十娘救命……十娘救命……”白影一閃,有著美麗羽冠的白色鸚鵡落在棋盤,緊接著,又有一只黑鷹也落了下來。白鸚鵡嚇得直接就竄到蘇顏懷裡,連話也不說了,只知道“嘎嘎”叫。

    蘇顏無奈的護住它,以時伸手撫著黑鷹的羽毛,柔聲哄道:“玄羽又找不到小白了麼?”所以才會欺負白鸚鵡。

    黑鷹銳利的眼睛在看向蘇顏時,流露出幾許溫柔,它張了張翅膀,低低的鳴叫了一聲。

    “小白去送信了,一會兒就回來。”蘇顏摸摸黑鷹彎彎的喙,“玄羽趁著小白沒回來,給我尋兩朵薔薇來戴好麼?”

    黑鷹親昵的蹭了蹭蘇顏的纖指,張開翅膀飛走了。那只白鸚鵡見黑鷹飛走了,頓時來了精神,囂張的叫陣,“嘎,壞鳥別走,來絕一死戰!”

    蘇顏哭笑不得的戳戳它,“把你偷的棋子放下,再去絕一死戰。”

    白鸚鵡自她懷裡,又跳回棋盤上,歪著頭作無辜狀,“才沒偷!沒偷!沒偷!”說著,還特意抬了抬爪子,表示自己的清白。

    蘇容在一邊看得嘴角直抽抽,她剛剛看得清楚,有兩顆黑棋被那只鸚鵡放回了棋盤上,還以為誰都沒看到麼?這小東西也太精了,它怎麼每次都拿她的棋子,不拿蘇顏的呢?

    蘇顏自然也看到了,她無意跟這只自作聰明的鸚鵡計較,只是點了點它的小腦袋,告誡道:“你以前少去惹玄羽,否則那天你被它吃了,我可不管。”

    鸚鵡傷心了,把頭藏在翅膀下,轉身用屁屁對著蘇顏,哀怨道:“十娘你也欺負鳥,我不活了……”

    蘇顏好笑的戳戳它的屁屁,鸚鵡一跳三尺高,直接就飛了起來,高叫著:“登徒子,登徒子!”然後就跑了。

    蘇容看得張口結舌,指著飛走的鸚鵡,“它都跟誰學的?”連登徒子都知道,還用得的挺正確。

    蘇顏對此表示很無語,不過教壞這只鸚鵡的人,“是二哥。”

    蘇容:“……”果然是她二哥能干出來的事。不過,她表示對小白的去向很好奇,帶了幾分壞笑的故意問:“十妹,你剛剛說小白做什麼去了?”

    蘇顏很是大方,“小白進宮送信去了。”自從崔相來靖國公府提前開始,蘇周誠就光明正大的阻止太子再登靖國公府的門,不許他再帶自己女兒出去玩。

    太子被郁悶壞了,從天天都能跟心上人見面,到一個多月連個影兒都看不到,讓他憂郁的快得相思病了。某次,在蘇顏跟著幾個姐妹去大容恩寺玩的時候,太子終於得以跟她見面。他拉著蘇顏的手不肯放,要不是兩人還沒成親,怕蘇顏惱他舉動輕浮,太子真想抱著十娘,好好委屈一下。

    被太子纏得幾乎不能脫身的蘇顏,最後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小白身上。她跟太子說好了,每隔三天,就讓小白往宮中送信一次,要太子跟宮中禁衛還有聖人打好招呼,免得有人不知道,傷了小白。

    太子當然願意,當天晚上回去,就跟他爹說了,還磨著他爹下了口令,不許人傷害小白。他自己還親自畫了小白的像,貼在宮中顯眼處,好讓這些禁衛和東宮的侍衛,認清楚小白找什麼樣。

    就這樣,小白成了兩人之間的信使,每三天往反一次,總算是安撫了太子見不到心上人的焦躁。

    蘇顏這麼大方的就承認了,蘇容也不好再取笑她,只能悶悶的轉移話題,“可惜了這盤棋,都被兩只鳥給破壞了。真是的,人家才想到了一個妙招,沒准能反敗為勝呢。”

    蘇顏抬眸看了看蘇容,將手中的書放下,坐正身子,伸出手來將棋盤上紛亂的棋子撿起,又重新擺好。

    蘇容莫明其妙的問:“十妹,你要做什麼?”

    蘇顏也不出聲,手上動作不急不徐的,沒一會兒剛剛的棋局就絲毫不差的復原出來,她引手相邀,“盤復好了,七姐直管下你的妙招就好。”

    蘇容看得目瞪口呆,說話都不自覺的磕巴,“十,十妹,剛剛的棋局你都記住了?”這是什麼樣的記憶力!

    蘇顏早在復盤好了之後,就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書上,聽見蘇容問她,慢不經心的道:“七姐要是常下盲棋,也能跟我一樣。”

    “盲棋?”蘇容抿了抿唇,“不會是像我想的那樣吧。”

    “就是你想的那樣,以前我常跟阿爹、大哥還有二哥一起玩,四個人下起來才有趣。”蘇顏頭也不抬的回道。

    她說得輕松,蘇容聽得默然無語,大約在智商這方面,她真是沒有超越的可能了。

    正在此時,劉氏身邊的丫鬟翠喜轉過花叢,來到水榭門前,笑著對守門的丫鬟笑道:“煩妹妹回七娘和十娘一聲。”

    蘇容正好看到,揚聲道:“翠喜姐姐直管進來就是。”

    翠喜笑盈盈的給姐妹兩人行了禮,面對蘇顏時,顯然態度更鄭重一些。

    蘇容見她說裡捧著兩個紅木小匣,笑問:“這是誰家送來的貼子?”這段時間,她們姐妹受到的邀請不計其數。蘇顏是懶得去,蘇容則是身邊有著宮中的教導女官,也不好多出去。故而,兩姐妹還真是在家裡的時間比較多。

    翠喜笑道:“這是魏家送來的,娘子讓奴給七娘和十娘送來。”魏家六娘可是趙王妃,說起來還是七娘和十娘未來的嫂子,因為魏家送來的貼子,被劉氏著人送到了兩姐妹面前。

    “魏家?”蘇容玩味的笑笑,“拿來我看。”她衝著翠喜伸出手。說實話,若是可能,她一點也不想跟魏家有什麼牽扯,前世魏八娘可是進了周王府,就算趙王與吳王交好,也沒能阻止魏家旗幟鮮明的站到周王陣營。

    身為趙王妃的魏六娘沒能逃得了早夭的命運,隨著魏六娘病逝,她所出的一子兩女,也都相繼夭折,魏家大房幾乎一蹶不振。後來,周王失勢,吳王崛起,繼而登基為帝,曾經因周王而紅得發紫的魏家二房,滿門被斬。到是魏家大房,人沒被處死,官職卻被一擼到底,然後全族人反回山西老家。曾經煊煊赫赫的魏氏家族,就這麼樹倒猢猻散,五年之後,上都再也沒有人記得。

    這種注定會敗落下去的家族,蘇容是真不心不想結交。不過,看她娘的意思,還是希望她能跟魏家六娘打好關系的。蘇容看過貼子,沉吟片刻,扭頭問蘇顏:“十妹,你去麼?”

    就衝著魏家八娘,蘇顏就不想理魏家。她想也不想的回道:“不去,七姐要去就自便吧。”

    蘇容才不想自己去魏家,她柔聲勸道:“魏家六娘是未來的趙王妃,咱們也不好太駁她的面子。”

    蘇顏歪頭想了想,干脆的說:“七姐,我不大喜歡魏家。”

    蘇容聳了聳肩,“我也不喜歡,可是衝著魏太妃和魏六娘的面子,再不喜歡也得去一趟。”她雙手合什,目露懇求,“十妹,我一點也不想自己去魏家,跟我做個伴吧。”

    蘇容都這麼說了,蘇顏也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那就一起去。”

    魏家的貼子是在半個月後,時間還早。兩人既然決定要去,自然親自回了貼子,送去了魏家。正如下貼邀人的是魏六娘,蘇容和蘇顏的回貼也是給魏六娘的。

    蘇家回貼送到的時候,魏六娘正端坐在椅子上,俯視著被人壓著跪在自己腳邊的魏八娘,她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八妹,你再鬧下去,也是不可能進周王府的,聖人和德妃娘娘已經擇定王家二娘為周王側妃。”她半彎下腰,伸手捏住魏八娘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向自己,目露陰狠:“若不是你個蠢貨,我本來該是太子妃的,都是因為你……”話到這裡,猛得甩了魏八娘一巴掌,恨毒的組詛咒:“你怎麼還不去死呢?”

    魏八娘半垂下的眼中幾乎都要噴出火來,她這段時間在家中被折磨的不清,有魏家老夫人在,連她爹都保不了她,更不用說她娘了。甚至受她牽連,她娘如今日日得到嫡母身邊伺候,被嫡母百般折磨,人已經瘦得脫了型。若不是她舅舅對她爹有救命之恩,說不表她娘早就被發賣或遣送歸家了。

    對於魏家長房和魏六娘,魏八娘恨得牙癢癢,對於造成她這種結果的蘇顏和王書筠更是恨入骨髓。如今,她對周王執念更深。受過這一次挫折之後,魏八娘迅速的成長起來,將過去的愚蠢和莽撞都收了起來,反而不停的學習著魏六娘。是以,就算魏六娘再討厭她,總是時不時的拿她出氣,她還是會每日都跟在她身邊,暗中學著她一舉一動,她有自信,有一天,只要給她機會,她會比魏六娘做得更好。

    魏六娘見魏八娘逆來順受的模樣,很快就沒了興趣。她收回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隨意扔在地上,冷漠的吩咐:“拖她下去,順便拿水來摸地,這個賤人站過的地方,都要擦到。”

    魏八娘隱在袖中的手攥得死緊,指甲深陷進掌心,帶來鑽心的疼痛,這疼痛能讓她壓仰住自己的情緒。她垂著頭,順從的跟著丫鬟走到門外,老老實實的站在廊下,完全不去理會那些丫鬟鄙視的目光,細心聽著屋裡的動靜。

    魏六娘跟蘇容一般,在賜婚後,就多了幾個宮中的女官。所不同的是,蘇容身邊的女宮是淑妃所賜,在她成親之後,這些女官會回到宮中。而魏六娘身邊的女宮,都是魏太妃的人,她們不會再回到宮中,以後都會跟在魏六娘身邊。

    “五娘那裡怎麼樣了?”魏六娘此時已經不見面對魏八娘時的露骨惡意,反而看起來端莊溫和,臉上恰到好處的笑容緩合了她過於凌厲的五官,形成一種獨特的魅力,較之前更為吸引人的注目。

    立於魏六娘身邊的一個三十多歲,五官平凡普通,身著宮裝的女官,淡淡的開口,“五娘很聰明,學得很快。”

    “希望她是真的聰明,能學到蘇十娘的幾分模樣,而不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只像了個表皮。”魏六娘微微冷笑,她拿過蘇顏的回貼交給陳女官,“這是蘇十娘親筆所寫的貼子,拿去給五娘,讓她照著練。”

    “是。”陳女官伸手接過,遲疑了一下,才再度開口,“過幾日的賞花宴可以讓五娘也參加,對著真人,總能學到得更多。”

    魏六娘點了點頭,“勞陳女官去告訴五娘一聲。”

    陳女官領命出房門,魏六娘眼中露出不甘,若是她能做太子妃,何必送五娘入東宮。不過,還是姑祖母說的對,太子目前看著還好,可是歷史上被廢的太子不知道有多少,日後的路還長著呢。蘇十娘,咱們走著瞧!

    不只是有魏六娘惦記著蘇顏,宮中還有人在想著她,不過應該說有很多都在想著她,各自的目的不同,但是其中的惡意卻是相同的。

    自從皇帝下了聖旨賜婚,杜貴妃就開始著手挑選送到蘇顏身邊行教導之責的女官。她對這方面甚至是上心,甚至借著杜老夫人入宮的時候,跟她娘商量了許多,才挑出八個人來。

    人選出來了,沒有皇帝的旨意,她也不能送到蘇顏身邊去。畢竟,她不是皇後,也不是太子的生母,沒有這個權力。杜貴妃打著小算盤,想著該怎麼說服皇帝。

    不過,在說服皇帝之前,她得能先見到皇帝。皇帝最近又迷了兩位十六歲的雙胞少女,把之前寵過的李美人、胡美人都扔到了一邊。就算是杜貴妃,也有一個多月沒見到皇帝的面了。

    這樣可不行,幾個官女越早送到蘇顏身邊越好。杜貴妃心裡著急,她又不敢真去去打探皇帝的行蹤,只能天天在御花園裡逛,期望能碰到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杜貴妃運氣不好,幾次三番都與皇帝錯過,鬧得杜貴妃都想吃住在御花園裡了。

    這一日,風和日麗,杜貴妃再次來到御花園,帶著人漫無目的的閑逛,不想正碰到魏太妃。

    “太妃。”杜貴妃笑著福了福身。縱使她看不大上魏太妃,但是表面上也得做足了姿態。

    魏太妃已經快六十了,但是保養得極好,皮膚緊致光滑,鬢發烏黑,身段苗條,看上去就像三十來歲。

    “是貴妃啊,也來賞花。”魏太妃笑得極有魅力,每當她笑起來,總是會令人忽略她過於平淡的五官。當年,她就是憑著這樣的笑容,獲寵於先帝,並且被寵二十年。

    杜貴妃笑著點頭,“太妃氣色真好,看來病是真好了。”她對於魏太妃居然還活著這件事,表示遺憾。

    這位魏太妃,新年過後,身體漸漸康復。她似乎並不知道是太子對她下了手,依然對太子關懷有加,又十分體貼皇帝。每次皇帝去探望她的時候,話都說得十分妥帖,讓皇帝心懷大慰。於是,皇帝去探望她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宮中日子寂寥,特別是像魏太妃這樣的未亡人,不能穿過於鮮艷的衣服,不能隨意賞歌觀舞,只能種花養,偶爾來御花園逛逛 ,魏太妃捶了捶腿,嘆了口氣,“人老了,才走了沒多遠就累了。”

    杜貴妃笑著伸手:“前面有個亭子,我扶太妃過去坐坐。”

    魏太妃擺了擺手,“不用了,我還是回宮歇著吧。”她扶著宮女的手,慢慢轉身,突然間好像想到了什麼,回身邀請,“貴妃若是無事,不如跟我回宮下盤棋。”

    杜貴妃哪有閑功夫跟魏太妃下棋,她還想著偶遇皇帝呢。她才要開口拒絕,猛然想到最近皇帝常會去探望魏太妃,她心裡畫了個弧,就想去碰碰運氣,“也好,那就叨擾太妃了。”杜貴妃搖著手中的團扇,走到魏太妃身邊,伸手虛扶,“太妃,我扶著您好了。”

    魏太妃拍拍杜貴妃的手,笑容越加慈祥,不經意的道:“最近怎麼不見你家四娘和七娘進宮了?我還怪想她們的。特別是你們家七娘,真真是又聰明又體貼,再沒見過這麼好的小娘子,連聖人都誇呢。”

    杜貴妃抿唇笑了笑,面上若無其事,心中卻翻江倒海。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03:36 PM

    第八十一章 女官

    天剛破曉,萬物初醒,晨光絢麗,院中的茉莉花悄然開放,清絕的花香溢整個院落。

    蘇顏往日都是在花香中幽幽醒來,帶著晨露的花放在枕畔,那是小白和玄羽每日清晨送來的。可是今天……

    蘇顏尚在朦朧中,便聽見自己的屋子裡,有個冰冷而嚴厲的女聲在說話:“把窗子關上,十娘尚未起床,誰讓你們開窗的!”

    這人是誰,怎麼敢在她的屋子裡頤指氣使的!蘇顏迷迷糊糊的時候,還沒忘了生氣。

    床上的幔帳突然被撩起,有著一張嚴肅刻板的臉的宮裝女子,站在窗前,帶著審視的目光,盯著錦被中半夢半醒間的絕麗少女看。

    在這種近乎露骨的目光下,死人都躺不住,何況已經有些清醒的蘇顏。她神態嬌憨的抬手揉了揉眼睛,擁著錦被半坐起身,糯糯的喚了一聲:“綠雪,小白和玄羽今天睡懶覺了麼?”清醒過來的蘇姑娘,第一時間就發現自己身邊少了點什麼。

    貼心的婢女沒等到,到是夢中那個討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請十娘洗漱更衣。”

    蘇顏這回是徹底精神了,抬眼看著立於自己床前的女官,不愉的問:“誰准許你進我屋子的?”不過就是貴妃派來教她宮規的女官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成她房裡的管事了!臉真大。

    那女官根本就沒把蘇顏的問話當回事,板著臉,冷冰冰的道:“請十娘更衣洗漱,今日尚有許多規矩要學。”

    盡管這女官神色刻板,語調平平,蘇顏還是能在她眼底讀出幾許蔑視。她靜靜的坐在床上,眼睛盯著床前的女官,嘴裡卻在問自己的丫鬟,“綠雪,小白和玄羽呢?”

    綠雪面有慚色,低低的道:“回十娘,木女官不許奴等開窗放小白進來。”

    蘇顏還沒等說話,木女官率先開了口,她板著臉,近乎是一字一頓的說:“下官正想跟十娘子說,以後晨起不能再放兩只鷹進屋。十娘以後是太子妃,必定會有與太子共寢的日子,為殿下安危著想,似這等猛禽,十娘還是不要再養為好。”

    蘇顏冷了臉,微抬下巴,定定的看著木女官,輕輕吐出三個字:“滾出去!”

    “十娘子。”木女官彎了彎唇角,露出一抹有些奇怪的笑,“下官奉貴妃之命來教導十娘,自然不能玩忽職守,恕下官不能聽命了。”她的眼神直白得很,想命令我,等你真正做上太子妃再說吧。

    蘇顏上上下下好好打量木女官,驀的展顏而笑,清脆的聲音如了雛鳳輕鳴,“木女官,你好像忘了,這是在靖國公府,而你也不過是個女官。”

    “綠雪,叫人把她給我拖出去。以後沒有我的命令,再敢隨意進內室,直接著人遣她回宮。”蘇顏笑容一斂,冷冷的說。

    木女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真沒想到蘇顏居然敢如此打她的臉。她可是貴妃派來的,她怎麼敢!

    綠雪早就受不了這個女官了,她脆生生的就了一句,轉身就出去了。

    蘇顏隨手扯下幔帳,嘟著小嘴生氣。

    木女官不傻,她這是頭一天上職,習慣性的想給人一個下馬威,不過預計錯誤,被人生生的給卷了回來。她們這些女官昨日到玉堂院見蘇顏時,可是對這個院子有了初步的了解。院子裡光是大大小小的丫鬟就有幾十人,更不用說那些粗使的婦人了。她們才幾個人,加在一起一共四個,真要惹惱了蘇顏,吩咐一聲,不說靖國公府,就這個院子裡的丫頭就夠她們受的。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木女官心中的滋味難辯,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十娘子,剛才下官冒犯了。”說完,端正的行了個禮,慢慢的退了出去。

    她才出內室,就見先前的丫頭招十來個人進來,一見她就笑了,“木女官,請走好。”

    木女官平靜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到是苑娘,氣得扯了綠雪一把,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追著木女官出去了,站在屋內的綠雪,尚能聽到苑娘充滿歉意的聲音。她撇了撇嘴,直接對屋時大大小小十幾個丫鬟道:“以後把門給我看好了,別什麼都放進來,到時惹了十娘不愉,我也救不了你們。”

    “綠雪,你這死妮子說什麼呢?”苑娘一邁進屋,就聽到綠雪的話,她不悅的截口道。

    綠雪可以不怕木女官,但是對苑娘還是有幾分懼意。畢竟苑娘是十娘的奶母,從小就在十娘身邊伺候,連她們這些丫鬟,在很多時候也都歸苑娘管。

    綠雪陪笑道:“好苑娘,您要訓我且等一等,讓我先伺候十娘起身再說。”

    苑娘一聽蘇顏起床了,連忙往室內進。綠雪和梅英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皆露出一個很是無奈的笑,才帶著人也進了內室。

    苑娘挑開幔帳,語重心長的說:“十娘,別怪奴多話。木女官幾人都是宮中貴妃娘娘特意賜下的,您可得少任性,多尊重些她們。”在苑娘的心裡,天下至高至貴處莫過於皇宮,皇帝和貴妃更是貴人中的貴人,他們派出來的人,就得尊重著。再者,自家小娘子雖說是未來的太子妃,可畢竟沒在宮中生活過,跟女官們交好些,肯定能得到許多有用的建議。

    說實話苑娘的想法不能說不對,但是並不適合用在蘇顏身上。若說了解,宮中女官們最了解的莫於這各宮主位,就是皇帝那些大大小小的嬪妃。若是蘇容,她確實需要了解,因為她未來的婆婆就是宮中嬪妃之一。可蘇顏呢,她是太子妃,她的嫡親婆婆早就掛了,整個後宮中,根本就沒有能夠管得著她的人,哪怕是太子的親姨杜貴妃也一樣。無他,六個字“名不正言不順”。

    做為未來的太子妃,她最先要了解的肯定是太子本人,接著該是皇帝,其次才是後宮諸妃。並且,她完全不需要討好後宮嬪妃。甚至,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她跟這些皇宮的女人,還會是敵人。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要被木女官等人轄制住,讓她們攪亂自己的生活,完全沒必要。

    至於名聲,她相信,但凡木女官等人聰明的話,就不會到處去說悄悄話,後宮裡死個嬪妃都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更何況一個女官。

    苑娘一面利落的伺候蘇顏洗漱,一面跟蘇顏念個不停。蘇顏基本屬於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她之前對於苑娘的決定,此刻也不得不定下。苑娘雖好,卻並不適合隨她進宮。與其將來主僕失心,不若現在好聚好散。

    “綠雪,把窗子打開,讓小白進來。”蘇顏聽見外面陣陣鷹鳴,連忙說話。

    綠雪打開窗子,小白就飛了進來,直接落到蘇顏身前的妝台,伸長了脖子不住的蹭著她,嘴裡還委屈的低叫。

    蘇顏心疼的摟了摟它,順著它柔滑的羽毛,“小白乖,明天我會記得叫她們給你開窗的。”

    小白埋在蘇顏懷裡,磨蹭了好一陣子,撒夠了嬌才起來。

    苑娘遲疑的道:“十娘,奴覺得木女官所言有理,您以後還是別放小白進屋了。”

    蘇顏實在忍不住了,“苑娘,你忘了小白的原主人是誰了麼?”怎麼一個傻個個都傻,小白就是太子送給她的,怎麼可能會傷了他,簡直就是杞人憂天好麼。

    苑娘本來還待再說,可是見蘇顏神色不對,到了嘴邊的話再一次咽了下去。她暗中想著,十娘越大越任性,可不能再放任她這麼著,得跟娘子說一聲才好。

    玉堂院中後罩樓下,幾個身著同樣裝束的女子站在一處,目光不約而同的放在同一個地方。

    “木清,聽說你早上被咱們未來的太子妃給趕出來了?”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女子,笑著問道。

    木女官面無表情看了李繪一眼,並沒有說話。今早雖然是她們有意去試蘇十娘,但是不可否認,今日清晨的事確實傷到了她的自尊。

    馮香香有些嚴肅的問:“阿清,你覺得這位十娘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們這些在宮中伺候的女官,不說察言觀色之道極為熟練,甚至連看人也有自己獨特的方法。往往幾句話之間,就能對初次見面的人有個大概的了解。

    木女官搖了搖頭,沉默片刻才道:“不好說。”

    李繪笑笑,“能在今早對木清這般行事,便不是個深沉的人。到底是國公府嬌養大的女兒,既單純又任性。”

    馮香香跟李繪想得差不多,她微微搖頭,“也不見得,同樣是這府中長大的七娘子,就不會像十娘這般行事。”

    一直沒出聲的李嵐,突然冷笑兩聲,“十娘是未來的太子妃,跟咱們這些低微的女官有什麼好客氣的,不高興就直接趕人。說到底,貴妃再貴妃,也不是皇後。”根本就管不著太子妃好麼,人家有什麼好怕的。

    李繪向來與李嵐有些不對付,聞言也“呵呵”了一聲,“她再尊貴,就沒想著打聽一下,咱們四個人的來歷麼?”木清與馮香香都是先皇後宮中的人,皇後去後,就到了杜貴妃身邊,向來被杜貴妃所倚重。

    至於李繪自己,她是聖人宮中的,這次特意被聖人選中來教導蘇顏。因此,李繪向來以四人之首自居。

    至於李嵐,應該是內侍省推薦的人,想來也是個有來歷的,不然哪能得到這份差事。

    李繪就是覺得蘇顏連自己幾人的來歷都不清楚,就胡亂發脾氣,想來這太子妃之位,也做不穩當。身為皇帝身邊的女官,她可是有小道消息的,知道皇帝打算讓杜家七娘為太子良娣。呵呵,原本她還想著,以蘇家十娘的容色,想必東宮其余妃妾的日子要難過。不過今後,她是不會這麼想了。長得再漂亮有什麼,關鍵是缺心眼兒,早晚被自己蠢死。

    蘇顏一點也不知道幾個女官就她的事,已經討論過一輪了。就算她知道,估計也不會當一回事。兩者地位相差太過懸殊,根本就沒有可對抗的實力。

    她按照自己往日裡的節奏,晨起梳妝之後,先把自己院裡這幾只大大小小的愛寵喂飽,然後才理了理衣服,帶著丫鬟去青園陪著父母、兄長用早飯。一家吃過早飯之後,蘇周誠去上班,兩個哥哥去上學,她跟著母親去主院給王氏問安。等到了主院,陪著祖母聊一會兒,就可以告退了。

    等這一系列事情都做完,她還有自己的課業要忙,練字練琴,讀書習畫,再跟著幾位女師調香、辨藥,或者去小廚房折騰幾個廚娘,精研一下菜譜。有心情了,叫來幾位女樂,品蕭聽曲,自得其樂,這樣一來,一小天就過去。

    她的生活再充實歡樂不過,偏偏如今她院裡多了四位宮中女官,要求每日上午必須要習宮規宮儀。

    蘇顏對於習學宮規宮儀沒有什麼不願意,她之前學習過一些,不過比較粗糙,將來要入主東宮,不熟悉也不好。但是,她安排的時間是下午,午睡起來之後的一個時辰,而不是占用她一上午的時間。

    大約是吸取了早上木清的教訓,這次站在蘇顏面前的是四個人,打頭的就是李繪。她跟蘇顏據理力爭,寸步不讓,堅持要用一上午的時間來教導。

    “十娘子,宮中規矩十分繁瑣,一時半刻的恐怕熟識不了。您以後可是太子妃,若是行事出了什麼紕漏,怕是會讓人笑話的。”李繪雖是笑著,話卻說得有些刻薄。

    蘇顏端正的坐於案後,面前已經擺好了字貼與宣紙,一個十三、四歲梳著雙髻眉目如畫的丫鬟,挽著袖子,露出一段如雪的皓腕,纖指捻著墨錠,靜靜的立在一邊磨墨。

    “李女官,你怎麼知道我一時半刻的就學不會呢?”蘇學神表示背書就是小意思,你知道我背完二寸厚的一部書,需要多久麼?

    李繪是知道蘇顏第一才女的名頭的,不過當日賞花宴上,蘇顏雙手作畫,她沒趕上,不免不幾分猜疑。現在聽蘇顏這麼說,就覺得她在說大話。當下臉就放了下來,“十娘,下官說了,宮中規矩繁瑣,禮儀更是要刻入骨子中,免得將來伺候殿下時,當眾失儀,那可是大不敬。”

    蘇顏瞄了一眼案上放著的水香印,發現自己已經浪費了半個時辰的練字時間,便有些不耐煩,勉強耐著性子說:“幾位女官,對於學習我自負還有幾分聰明,不會讓幾位難以交差的。”

    李繪果斷的搖頭拒絕,“不行。”她也覺得今天耽擱的時間有些久了,便自作主張的說:“今日十娘起晚了,除去洗漱用飯和請安的時間,您耽擱了一時辰,那麼午飯就晚一個時辰用罷。”

    這回別說蘇顏惱了,連向來恭敬有佳的苑娘都不高興了。自家小娘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麼能不按時用飯呢?

    蘇顏覺得跟這幾個人就說不通,她就奇怪,一個兩個都這樣,哪來的自信跑到她院裡來當家呢?就是太子殿下,都沒這個能耐好麼。

    “乖乖,阿墨。”她也懶得跟她們再浪費口舌,微微提高了聲,回應她的是兩聲伴著尚有些稚嫩虎嘯的低吼,大呆小呆向來活潑,直接從窗子處跳了進來,乖乖和阿墨兩只也懶洋洋的出現在門口。

    蘇顏提筆沾黑,穩穩的落下第一句,頭也沒抬的說:“把這幾個礙眼的送回她們房裡,不到我午睡起來,不許放她們出來。”

    艾瑪,大呆和小呆興奮極了,它們最愛玩這種拖人游戲了。蘇顏語音未落,這兩只就撲了上來。

    李繪、木清幾人都傻了,她們就沒見過那位嬌滴滴的小女郎院裡,除了養鷹就是養豹子和老虎的。特別是這位,還冷酷無情的一言不和就放豹子和老虎,她們這簡直就是在拿著生命作死啊!

    幾個女官自幼年時就入了宮,一直在後宮裡面呆著,論玩心眼、陰人,轉著彎子說話,一個比一個厲害,可是真正面對野獸時,腿腳都軟了,根本支撐不住身體,直接就癱坐在地上。

    在大呆和小呆兩只張嘴撲過來時,更是放聲尖叫,甚至李繪和木清眼睛一翻直接暈死過去。

    小呆嫌棄的李繪身上踩了踩,極不願的張嘴咬著了衣裙,就往外拖。

    蘇顏及時叫住了幾只,“苑娘,把人扶到屋裡去,中午記得給她們送飯,飯食跟你們一樣就好。”

    苑娘木著臉,叫來粗使的僕婦,連抬帶抱,把四個女官送回她們的房間,阿墨和乖乖一個門口一個,懶洋洋的爬在地上,眯著眼睛打磕睡,粗粗長長的尾巴愜意的甩著,看上去心情極好。

    苑娘把四人安頓好,回到前院,隔著窗子還能看到蘇顏臨貼的身影,她到底是不敢這時候去打擾,靜立在原地半天,終於跺了跺腳,下定決心,轉身往院外行去。

    蘇顏完成今天的練字任務,端起剛剛沏好的香茗,慢慢呷了一口,滿足的眯了眯眼。書案邊,有小白和玄羽剛剛送來的花(補今天早上的),她才想起,今天該是跟太子通信的時候了。

    她翻出一張粉紅的桃花箋,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告狀。這妹子告狀也告得理直氣狀,明明白白說給太子,“昨日得貴妃所賜四位女官,不想女官甚是跋扈,幾次三番喧賓奪主……”她還特別得意的跟太子分享,“幾位女官很膽小,極為懼怕阿墨和乖乖,我令它們守門,想來今日午飯不必晚用了。”

    告狀信寫完,招來小白,把放入它腳上的竹筒裡,伸手摸了摸小白的頭,“快去吧,殿下該等急了。”

    小白蹭了蹭她的手指,展翅而去,玄羽今天沒跟著小白走,老老實實的蹲在蘇顏窗外,埋著頭打磕睡。

    蘇顏看樂了,伸手揪了揪大呆的圓耳朵,笑道:“怎麼今天都這麼老實,跟著我不放,是不是擔心她們欺負我呀。”

    大呆以為蘇顏忙完了,要跟它們玩,興奮的把爪子搭到她膝上,毛茸茸的腦袋直接就扎到蘇顏懷裡,蹭著她撒嬌。

    小呆不甘心蘇顏被它哥哥霸占,咬著大呆的腳往後拽,大呆被咬疼了,轉身就跟小呆打在一處。

    蘇顏心情極好的捧著茶,看著兩只肥圓的老虎滾成一個大毛團,時不時的伸出小腳去兩只中間插上一腳,然後被兩只同時撲倒,滾成一團。

    她這裡玩得愉快,被兩只豹子守著的四位女官,個個臉色煞白,驚魂未定。

    李繪猶自嘴硬,“一定要讓這位十娘,把這些豹子、老虎什麼的,都送走!若是她不肯,我就回宮面君請辭!”這後一句說得斬釘截鐵。

    李嵐嘲諷道:“十娘圈養猛獸,可是聖人允許的。”

    李繪這會也想起來了,這豹子和老虎可不就是去年秋狩時帶回來的麼。她的表情僵了僵,這事她自然是聽說過,但是誰會想聽蘇十娘把了豹子、老虎養在自己院裡了呢。

    “照我說,咱們就老老實實的按照她說的辦,反正太子大婚還得兩年,這兩年時間什麼學不會,非要集中在這一時半刻的?”李嵐半點情也不容,“別以為你是聖人身邊出來的,人人就都要懼你幾分。平時跟我們占占先也就罷了,連太子妃的先都敢占,你憑的什麼?”

    李繪垂著頭,掩住眸中驚懼的情緒,她的任務恐怕是要完不成,等著她的下場……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03:40 PM

   第八十二章 換人

    時值初夏,院中的樹木枝葉婆娑、青翠欲滴,一陣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給已經有些熱意的屋中,帶來陣陣清涼之氣。

    陸氏最近很忙,好容易偷個空兒休息一下,女兒的奶母苑娘又找了過來。她微閉著眼,靠在軟榻上,素玉立在榻後,輕輕的替她按揉額頭。

    苑娘來之前,把要跟陸氏說的話,在腦中過了無數遍,等真到陸氏身前,就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麼。等她好容易表達完,陸氏就好像睡著了一般,沒有一點反應。

    苑娘心中沒底,木木的站在原地,越等心中越不安,也就越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走這一趟。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怕是以後難在小娘子身邊侍伺了。

    “只有這些?”陸氏突然開口問道。

    苑娘一驚,連忙垂手肅立,恭敬的答道:“是。”

    陸氏也不睜眼,平淡的說:“我知道了,你回去伺候阿姝吧。”

    苑娘什麼也不敢問,匆匆的行了禮,出退了正房。待走到外間,恰巧冷風吹過,帶來陣陣寒意,她才發現自己背上已經都被冷汗打濕了。

    苑娘走出正房,屋內的陸氏才緩緩睜開眼睛,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阿苑忠心是有,卻不適合入宮,也不知阿姝是怎麼想的?”她有心替女兒打發了苑娘,可是又想讓女兒自己處理,借此給她上一課。

    正立在榻後給陸氏按揉肩頸的素玉笑道:“娘子不必擔心,十娘向來最是通透,肯定會有兩全其美的法子的。”

    陸氏復又閉上了眼睛,輕嘆一聲,“但願吧。”她打算給女兒幾天時間,若是她還沒想到或者舍不得,便要跟她好好談一談了。

    再說苑娘,自陸氏院中出來,她才猛得醒悟過來,自己直接來找陸氏,好像不大妥當。她只是奶母,負責伺候好小娘子就行了,行教導、規勸之責的另有四位女師在。

    苑娘提心吊膽的回了玉堂院,見自家小娘子在樹下看書,神色專注。正巧青雲端了新做好的冰酪櫻桃過來,苑娘過去接過,殷勤的送到蘇顏手邊,“十娘,歇歇眼睛,先用些冰酪櫻桃。”

    蘇顏神色平靜的接過苑娘手中的冒著涼氣的小碗,待她和從前一般,好似並未發覺苑娘剛剛沒在一樣。苑娘心下微安,她打起精神,也不要幾個貼身丫鬟插手,自己圍著蘇顏轉,侍候的更精心了。

    待到午飯時,天空中傳來小白清脆的鳴,它自空中低掠而過,順走了蘇顏挾在筷子上的一聲五花肉,立在一邊的架子上,把搶來的肉一口吞下去之後,才可愛的歪了歪頭,討好的對著蘇顏伸出了左爪。

    蘇顏早就習慣了幾只飛行生物突襲,她淡定的接過苑娘遞過來的另一雙筷子,吩咐道:“給它准備些桃花酒。”

    小白討好的“咕咕”幾聲,乖巧的任人取走了腿上的竹筒,就飛到自己固定的位置,等著人上酒了。

    蘇顏其時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剛剛那塊肉是她特意挾起來喂小白的。她又隨意撿了幾小塊粘了稀稀的面糊入油炸酥的玉蘭花,就放下了筷子,洗手淨口之後,接過竹筒取出了太子的回信。

    與往日不同,恨不能把竹筒塞得滿滿的回信不同,太子殿下這一次的回信極為簡短,只有寥寥數語,“卿卿所言之事,吾已盡知,必當盡快解決。”

    太子殿下向來一言九鼎,說是盡快解決就是盡快解決。事實上,在他滿心歡喜的等到心上人三日一次的書信時,就控制不住情緒的一腳踹翻面前書案,在東宮內大發雷霆,讓整個東宮侍從個個噤若寒蟬,人人把頭垂得低低的,生怕被太子牽怒。

    眼看著皇帝給太子老師就要來了,可不能讓人看到太子書房裡這混亂的一片,李安咬了咬牙,冒著必死的決心,蹭到盛怒的太子身邊,“請殿下暫息雷霆之怒,十娘子那邊還等著您的回信呢。”李安是不知道太子為何會在接到十娘子的書信之後,生氣成這樣。他在一瞬間想了許多,甚至想到是蘇顏惹怒了太子。但他在開口的時候,還是心一橫賭了賭,直接用蘇顏做了滅火氣。

    李安說完了這句話,就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自己的命運。隨後太子的反應告訴他,他這一次又賭贏了。

    太子在聽到李安的話後,用力閉了閉眼睛,拔腳就往外走,他打算去找皇帝,直接換一批女官。李安一見連忙跟在後面,同時用眼神示意李平,快點在老師來之前,把這裡收拾好。

    太子臨出門前扔下了一句:“李平,去跟賀大學士說一聲,孤尋父皇有事,請大學士下午再過來。”

    李平恭敬的回道:“是。”

    皇帝那邊才下了朝,正跟幾位親近大臣商討過幾天恩科的事,便見他兒子陰著一張臉就進來了。

    皇帝:“……”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誰又惹他了?不對,今天不是蘇家那小丫頭給他這傻兒子寫信的時候麼,他兒子不在自己宮裡等著接信,跑他這裡來做什麼?

    鑒於太子難看的臉色,皇帝惡意的想,肯定是蘇家的小丫頭終於覺得他兒子太煩人,今天不打算寫信了。

    太子陰著臉坐在屋裡,渾身上下都冒著黑氣,跟皇帝談公事的大臣一個個加快了速度,等皇帝端茶潤潤嗓子時,連忙起身告退。

    “行了,跟朕說說吧,你這陰晴不定的脾氣是怎麼回事?”皇帝又灌了杯茶水,冷靜了一下,才問道。

    太子惱怒不已的說:“阿爹,你給十娘尋的什麼女官,這麼張狂跋扈的,居然還敢不讓十娘吃飯。”

    皇帝愣了,“朕找的女官?”他最近忙得連抱抱小老婆的功夫都沒有,那有心情特意給未來的兒媳婦派女官。

    太子虎著臉,就是賴上了他爹,“就是阿爹,若不是你尋的,誰能給十娘賜宮中女官,還一給就是四個。其中一個就是阿爹宮的,肯定有您在她背後撐腰,才敢罰十娘。”太子覺得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越發的不滿。

    皇帝惱了,“混小子,你少來賴朕,朕有這個閑功夫麼?”

    太子斜著眼看他爹,“阿爹的意思是,那幾個女官是狗仗人勢了?”

    皇帝:“……”他被兒子煩的頭疼,用手掐掐眉心,“你覺得那幾個女官不好,就都招回來,我著貴妃再選幾個過去。”提到貴妃,皇帝終於想起來了,他幾日前在去探望魏太妃時,碰巧遇到了貴妃,然後隨意聊了幾句,好像是答應了貴妃,要她給蘇顏送幾個女官過去,學習一下宮規宮儀之類的。

    呃,這麼看來,還真是他答應的。皇帝想明白之後,再面對兒子就有點心虛,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虛。皇帝輕咳了兩聲,“七郎啊,朕會跟貴妃說,選幾個性子溫和的女官過去。”

    他爹後宮中的女官太子不好插手,只能選擇再相信他爹一次,“下午我要親自送人過去。”選人他不好插手,但是事前恐嚇還是可以的。再說,他好久沒見到十娘了,但願這回能借機見見,哪怕只看個背影也行,太子覺得自己都快相思成災了。

    皇帝安撫好炸毛的兒子,回頭給貴妃杜氏的命令就不那麼客氣了,直接打發了自己身邊的太監總管賈喜過去,著貴妃另選品德俱佳之人,以侍未來太子妃。至之前的失職的人,回來就罰入漿洗處。

    杜貴妃接到皇帝突如其來的命令,整個人都是蒙的。四個女官不是昨天才入靖國公府麼,怎麼今天皇帝就知道她們失職了?細思極恐。她也來不及細想,只能斟酌著另選四位,都是之前選人時篩下去的。著人將她們叫來,杜貴妃也沒時間多說,只能公事化的咐吩幾句,就把人送到了東宮。

    太子把事情解決了之後,才有心思給蘇顏回信,還特意著人給小白加了餐,看著它飛走,才回去親自恐嚇女官。

    蘇顏美美的睡了個午覺起來,重新梳洗妝扮之後,才令人把幾位女官請來。與早上幾人的趾高氣揚相比,再次出現在蘇顏面前的木清幾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蘇顏與上午一般,端正的坐在書案後,見到木清幾人進來,淡淡對著幾人點了點頭,“幾位女官請坐。”又吩咐了一句,“給幾位女官上茶。”

    李繪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想再掙扎一次,她板著臉,站在蘇顏面前,鄭重的道:“蘇女郎,吾等皆有皇命在身,你今日所為,辱及我等顏面,既是辱及聖人與貴妃的顏面。我等決定即刻回宮,向聖人和貴妃娘娘秉明此事,您好自為之。”

    木清也隨之開口,“我等位卑職低,原不配來侍奉貴人,是我等沒有自知之名了。回宮之後,吾會跟貴妃娘娘請辭。”

    馮香香本來打算說得再婉轉一些,不想沒搶過木清,她張了張嘴,終究沒再開口。

    李繪和木清說完,對蘇顏欠身行禮,然後轉身就走。其時這幾個人也是在賭,賭蘇顏不敢讓她們回宮,會挽留住她們。就算蘇顏硬杠著不肯認輸留人,可是靖國公府還有別人呢,從靖國公到蘇相都是聰明人,肯定知道怎麼樣才是對蘇家最好的,必然會留人,而且還會站在她們這邊,勸說蘇十娘,這樣,她們就又有了話語權。

    蘇顏確實如她們所料想的開了口,說的話卻讓與她們所期望的差之千裡,“幾位女官想好了,現在就回宮?”

    李繪堅定的點頭,“是。”

    蘇顏也干脆,“青雲、梅英,送幾位女官出府。”她擺明了態度,你們要走,我也不攔著,請自便。

    李繪、木清等人對蘇顏的做法有不解,但也能接受。小娘子麼,被寵壞了,不肯認輸也是有的,這都在她們的預算之中。李繪幾人從容的取了自己帶過來的衣物,就在青雲和梅英的陪同下,往玉堂院外去。

    苑娘一見急了,伸手拉住蘇顏的胳膊,“十娘,不能讓幾位女官走。”

    她見蘇顏無動於衷,又用了些力,“十娘,聽苑娘的,給幾位女官服個軟,請她們回來。您要是怕沒了顏面,奴去跪求也行。”

    蘇顏皺了眉,頭一次對苑娘厲聲道:“阿媼,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下去休息吧。”

    “十娘……”苑娘還帶再求,就被綠雪強拉了出去。綠雪在她掙扎時,低聲道:“苑娘,十娘是未來的太子妃,怎麼能被幾個小小的女官轄制。您是十娘的奶母,如何能去跪求,讓人知道,十娘的顏面何存。”

    苑娘一愣,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默默的任由綠雪半扶拉拉的送回了房。

    蘇顏趕了宮中女官出府,沒一會兒就傳到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耳中。陸氏連根眉毛都沒動,悠閑的打理著面前的幾盆蘭花,好像做出這種事的不是她閨女一般。

    王氏那裡一慣的偏心,“昨天我就看著那幾位女人不是個好的,早就該送回去了。”

    唯有劉氏在那裡著急上火,生怕蘇顏連累了自己的女兒,跟身邊的嬤嬤、丫鬟說起時,不無埋怨之意。她急急著人去攔人,自己忙著換衣服,同時盤算著該怎麼說些軟話。又打發人去請蘇容和她身邊的女官,想著讓她們說合一起,再讓自己女兒去勸勸蘇顏。

    她這裡才裝扮好,就有丫鬟過來傳話,“娘子,太子殿下入府了。”

    劉氏身子一僵,頹廢的坐了下來,隨手將剛剛插好的幾枝珠釵撥下,扔回妝台上,沒好氣的道:“這十娘也太任性了。”

    太子殿下自從進了靖國公府的大門,就一直保持著好心情。嘿嘿,今天真是好時候,靖國公府裡面的男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正方便他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玉堂院外。

    太子帶著新換的四個女官,在前往玉堂院的路下,正碰到蘇容端著笑,溫言軟語的挽留李繪和木清幾人。

    太子頓住腳步,神色高傲的道:“七娘不必留人,這等狂妄失職的奴婢,直接打去就是,孤給十娘送給新的。”

    百般留人,好話說盡的蘇容,突然有種自己回外不是人的感覺。她這不是閑的麼,舍了她自己的臉面替別人留人,結果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她直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連多跟太子說兩句話的心情都沒有,匆匆忙忙的行了禮,就帶著人回去了。

    李繪、木清四人都傻了,太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他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看著恭敬柔順的跟在太子身後的跟自己同樣裝扮的女官,她們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太子帶來替換她們的。難怪剛剛蘇十娘底氣十足,難怪靖國公府裡只有七娘一人來挽留,這下全都明白了,人家有太子在背後,自然有持無恐。

    李繪四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眼中露出絕望,都不用想,等著她們的會是何等命運。

    木清首先就忍不住跪在太子面前,連連磕頭,“殿下,看在奴伺候過先後的份上,請您開恩,饒過奴婢這一次。”

    太子眼皮都沒抬,直接提腿走人。木清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這一次她真的打錯了盤算。

    馮香香腦子轉得飛快,想著該怎麼擺脫眼下的困境。等等,她們會如此行事,都是出自貴妃暗示。若是沒有她,她和木清有什麼能耐,敢和未來的太子妃作對。馮香香好似抓到了什麼救命索,緊緊的咬住下唇,本來煞白的臉上,奇異的泛起了病態的紅暈。

    蘇顏已經接到太子到來的消息,她沒想到的是,這位殿下直接登堂入室的來到她的院外。

    “十、十娘,殿下就在院外。”來回話的木藍都有些小結巴。她十分著急,十娘的閨房可不能讓人隨便進來,哪怕是太子殿下也不行。

    蘇顏提步往外走,她的閨房當然不能讓太子進來,但是除了房間,還有院子麼。

    “師妹。”太子一見蘇顏的身影,就跟飛奔著撲了過去。嗷嗷,終於見到十娘了。

    太子殿下突出其來的熱情,也讓蘇顏有些小羞澀,她小小的退了半步,纖手一指樹下的石凳,“殿下,咱們去哪裡說話吧。”

    “好。”太子心滿意足的跟在蘇顏身邊,亦步亦趨的隨她在石桌邊落坐,深(委)情(委)款(屈)款(屈)的說:“十娘,我好想你。”

    蘇顏:“……”頭一次談情說愛的小姑娘傻了,這話該怎麼回。說我也想你了,恥度好大,而且當著眾人的面,她說不口。說我不想你,蘇顏偷偷瞄了太子一眼,覺得她要是這麼說的話,這位殿下大約會哭給她看。所以,她還是害羞吧,都不用裝,臉上現在就熱熱的。

    心上人含羞帶怯的垂下了頭,暈紅的玉容如同盛放的桃花般醉人,太子看痴了,直管盯著半露的小臉看,把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都忘得一干二淨。

    王氏帶著三個兒媳慢悠悠的來到孫女的院外,就見一人看一人羞,整個院子鴉雀無聲。老太太有些尷尬,她好像看了什麼不該看的。

    太子還算是靠譜,及時發現了王氏婆媳幾人的到來(其時他是想拉拉小手,不小心看到的),他站起來率先欠了欠身,唇角上揚,露出一個和若春風的笑,“祖母、岳母。”

    王氏和陸氏驚了一下,然後都略黑線,才行過納采、問名兩禮啊,少年,要不要這麼主動。

    臉皮真厚,他們還沒成親好麼。蘇顏鼓著臉,悄悄的瞪太子一眼,卻正好與看過來的俊秀少年的黑眸碰到了一起,太子眉眼一彎,神色越見溫柔,“十娘,這是新的女官,你暫時留下,若是她們伺候的不好,咱們再換新的。”

    蘇顏眼波帶笑,輕輕的“嗯”了聲,柔聲道謝:“多謝殿下。”

    王氏婆媳幾人自覺有些多余,可是又不能走,只好站在原地假裝自己是木頭人。

    太子對著蘇顏溫言細語,生恐聲音高點會嚇到心上人,可是對著別人,真是高嶺之雪不足以形容其冰寒,“還不來見過十娘,記住孤的話。”

    幾位女官都不由自主的顫了顫身子,連忙走到蘇顏身前,深深的施禮,“見過蘇女郎。”

    蘇顏亦欠了欠身,“幾位女官好。”

    蘇顏這裡收下新女官,原來的四位,就由太子帶回。太子好容易見到心上人一次,肯定想多膩一會兒,只是客觀條件不允許。靖國公夫人和岳母大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不肯放兩人獨處。他見蘇顏很是局促,心中不肯,只能戀戀不舍的起身告辭,心中想著,等到十娘及笄,就舉行婚禮。

    太子帶著人一步三回頭的離靖國公府,直接把木清幾人帶回了東宮,根本就沒管杜貴妃還在宮等著木清幾人回去,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太子一點都不相信,在宮中能做到女官,還被貴妃選中去伺候未來太子妃的人會蠢到得罪蘇顏,她們這麼做,必然有原因。事涉蘇顏,他一反不理後宮爭鬥的作法,打算親自過問此事。

    木清、李繪都咬緊了牙不肯說,馮香香卻是早早就打算好了,等到太子一單獨提審她,就一五一十的都招了,還把她們在靖國公府的作為,心中的打算,交待的一清二楚。

    李嵐更精明,她之前就是跟在三人身後,又是內侍省選上來的,又沒真的對蘇顏無禮,輪到她的時候,這位又交待出另外一件事,“殿下,聽說聖人有意讓杜家七娘做太子良娣。”

    太子問出這些,到是一反之前的狂怒,平靜了下來,“孤怎麼不知道?”

    李嵐恭敬磕了個頭,“奴的妹妹是貴妃殿中的奉茶女官,貴妃與杜家老夫人說起此事時,她正好在殿內。”

    太子揚了揚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杜七娘,呵呵。”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03:49 PM

    第八十三章 無題

    太子這裡審完了,便將四人都扔去撒掃處,同時心裡暗暗的給杜家記了一筆。

    說實話,能在後宮做到貴妃一位的女子,就沒有一個簡單的。杜貴妃雖然有給四個女官授意,卻也只是讓她們灌輸蘇顏以夫為天、賢良淑德、不爭不搶、善代妾妃的大婦風範,至於嚴格教導她各種宮規宮儀,失去個人特色,變成個花瓶似的樣板型太子妃,也不能說她錯了,只能說她為了太子著想,要求過於苛刻了而已。

    至於這樣教導出來的太子妃,得不得太子喜歡,會不會被側室奪走寵愛,完全不重要好麼。娶妻娶德,納妾納色,正妻是用來尊敬的,妾才是用來寵愛的。

    從這方面來講,杜貴妃一點錯也沒有了。即便是告到皇帝面前,他爹也不會說貴妃有錯。不過,別人說對說錯的跟他有關系麼?他知道誰對誰錯就行了,姨母和外祖家不是想讓杜家女入東宮麼,只要阿爹賜了他就接著,只是人進了東宮,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就是他說了算了。

    太子這裡打定了主意,杜貴妃那邊也知道了四個女官的去向。她到底是有些心虛,沒敢當時就找人過來詢問,而是等了兩天之後,才派了心腹宮女過去。李繪、木清幾人幾天來被折磨壞了,又知道自己不可能從這裡出去,給杜貴妃的回話也就半真半假起來。

    杜貴妃得知是太子親自去靖國公府換的人,就十分的不安,生怕她的某些打算被太子知道,只能急急的招來杜老夫人。

    “阿娘,您說,太子會不會知道了?”杜貴妃面有急色的問。太子可是她以後生活的倚靠,要是真把太子得罪了,有她倒霉吃苦的時候。

    杜老夫人也拿不准,實在是太子跟杜家的關系並不親近,看看太子從小到大的伴讀就知道了,杜家的男子就沒有選進東宮的。老太太比杜貴妃想得更多,看太子愛重蘇十娘的樣子,會不會因為這個對杜家起了間隙,他們送個女兒進東宮,是為了得寵生下兒子的,可不是送進宮裡讓太子來冷待的。若是這樣,還不如選個門當戶的人家嫁了,也能給家裡多結門姻親。

    “再看看,不行就換個六娘、八娘入宮也行。”杜老夫人思前想後了好久,還是不能放棄送女放宮的想法。不過人選可以換一個,嫡女用來聯姻,選個庶女入宮也不錯,到時候這個棋子廢就廢了,也不影響大局。若是意外受寵,她怎麼說也是杜家人,知道在宮中生存,就離不開家族的支持。

    杜貴妃略有不甘,太子妃沒爭上就算了,連良娣、良媛都爭不到手,這面子上如何下得來。“阿娘,反正離太子成親也得有小兩年的功夫,若是聖人賜人進東宮,很可能會是在太子妃入宮之前。這麼看,七娘還是有勝算的。”先入宮就等於先有了近身的機會,宮中可不比各世家,嫡妻未生子之前,不許妾室生子。在皇家,拼的就是誰的肚皮更爭氣,誰的運氣更好,先生下兒子。

    杜老夫人向來執重,也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只是含糊道:“娘娘不必著急,容我再看看。”

    “阿娘,我見十娘的次數太少,摸不太清她的品格,不如阿娘讓四娘下貼子,好好看看她。”杜貴妃在宮中生活的久了,各種喜歡玩心機、耍心眼兒的小姑娘看得多了,還真是頭一次遇到蘇顏這種女孩子。

    杜老夫人想了想,便點頭應下了。她笑道:“也不必咱們家下貼子,過幾日魏家就有賞花宴,咱們家也接了貼子,我過去看看就是了。”

    蘇顏這邊換了新的女官,新來的四位女官顯然受了前任的教訓,說話行事和若春風,把姿態放得極低,甚至在對著青雲、綠雪等貼身丫鬟時,也是笑臉相迎,與前四位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午睡將醒,正是一日中太陽火力最足的時候,今日來授課的兩位女官,早早的侯在蘇顏的書房門口,面上帶著得體的笑,身姿筆挺,看起來格外顯眼。

    她們沒等多久,正房的竹簾被挑開,一身清爽的淺藍色儒裙的少女輕移蓮步,走了出來。

    “讓兩位女官久等了。”蘇顏略欠了欠身。

    張、王兩位連忙屈膝行禮,等蘇顏一行人進了書房,兩人才隨後而入。

    蘇顏進書房,依然端坐於書案之後,面前放著裁好的紙張、磨好的墨汁。

    “張女官、王女官請坐,青雲上茶。”蘇顏道。

    張、王兩位女官同時欠了欠,在書案前落坐。今日張女官主講,她笑容親切,語調和緩,聲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楚,緩緩送入你的耳中,讓你聽來十分舒服。

    “十娘,咱們先來熟悉一下,昨日的內容。”未講新課之前,先復習昨日所學。這是幾日來,她們之間慣常的模式。

    蘇顏不加思索,張口就說,把王女官昨天說的,一字不錯的復述了一遍,待都說完,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完全沒問自己說的是對還是錯。身為一個學神,就是這麼自信。

    張、王兩位女官盡管已經見識了好幾天,但是每每還是會被蘇顏驚到。要知道,她們每日的授課時間,只管說話說好,甚至不需要重復二遍,然後這位蘇家十娘子,就能一字不落的全都背下來,這份能耐,真是無人能比。

    張女官的嘴角上揚的弧度又加大了幾分,“十娘記得一點都不錯,咱們今天接著說宴儀、服色。”照這個速度下去,再有十天,她就沒什麼好教的了。張女官不經意間扭頭看了王女官一眼,發現這位同事也不比自己好到哪裡去。

    王女官主教宮儀,行走、坐臥、說話等等,一切與動作有關,都是由她來教。不過,蘇顏本身就是名門世家的貴妃,本身的禮儀足夠好,根本不需她們來特別教導,只要說一些需要關注的地方就好。是以,王女官大約會比張女官還早下課。

    “身為太子妃,妝容要端莊,切不可輕浮麗色。”張女官在講到服色時,特別強調了這一點,“當然,私下裡自然隨您的喜好。”張女官想了想,又加上了最後一句。

    有前任折戟沉沙在前,又有太子危脅恐嚇在後,新任的女官完全沒拿那些賢良淑德、不爭不妒的大道理來說話,只撿有用的說。順便還服務周全的把蘇顏身邊的丫鬟都培訓了一遍。

    一個時辰後,說得口干舌燥的張、王兩位女官起身告退,青雲和綠雪送兩人出門,蘇顏提筆把今天的內容全部記錄下來,以便身邊的人翻閱。

    等做好這一切,也到了晚飯時間,她回房換了衣服,帶了人往青園行去。之前吧,那幾位女官也曾轉著彎子跟她提議,希望她以後的飲食都交由她們來控制。

    主管養身美容的那位吳女官還語重心長的勸她:“後宮之中,不只容色重要,身體發膚無一不要精益求精。”

    蘇顏抿了抿唇,微抬下頜示意青雲解開她的發髻,待發髻散開,秀發低垂,青雲隨意自妝台上拿了一把梳子,插入發間,然後松開手,梳子自上而下,幾乎連停留都沒有,直接落在了地上。

    吳女官啞了嗓,更讓她傻眼的是,面前清麗絕俗的少女,挽起衣袖,隨意拿起留有墨汁的硯台,將余下的墨汁都倒在自己的胳膊上,濃稠的墨汁自肌膚劃過,落於於水洗中,卻沒有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點痕跡,仿佛剛剛那一幕只是幾人的幻覺。

    蘇顏淺淺一笑,“吳女官,我還需要在哪方面精益求精?”

    吳女官尷尬的笑了笑,“不,不用了。”

    自那以後,關於飲食、美容之類的話題,再沒人提起過。因為幾位女官發現,蘇姑娘在這些方面,比她們精致講究多了,她們會的那些,都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提。

    “阿娘。”蘇顏一進踏入青園,就像只歡快的小鳥般,飛進陸氏的正房,撲倒母親身邊。

    陸氏捏捏女兒的小臉,“今天怎麼這樣早?”平日裡女兒過來時,蘇家父子都回來。

    蘇顏從綠雪手中接過一個香盒,送到陸氏手中,得意的顯擺道:“阿娘,這是我新合的四絕香,您賞蘭時點它最好了。”

    陸氏打開香盒聞了一聞,笑著蓋上盒子,誇道:“比上次更好了些。”

    蘇顏點了點頭,“嗯,我換了種香料。”偎在母親身邊,“阿娘用過之後,要告訴我,您最喜歡哪一種。我把方子都記了下來,一會兒給您送來。”

    陸氏好香,蘇顏自會學合香起,父母日常所用的,都是她親手做出來的,陸氏和蘇周誠都習慣了女兒所制的合香。這幾年,她不知修改了多少方子,除了她再沒人清楚。等到她出嫁了,想必也不能再親手制香以奉父母。蘇顏向來都習慣把事情做在前面,她把自己這些所制的香,都一一記錄在冊,到時候都交給母親。這樣,就算她嫁了人,也不會讓父母無香可用。或許,母親會把香譜交給嫂子和侄女,以後也可以是家傳之物了。

    她悄悄的甩甩頭,把突然而起的傷感丟掉,再度揚起明媚的笑:“阿娘,過幾日大哥就要下場了,我可不可以去考場外等他。”

    陸氏摸摸女兒的秀發,“你喜歡去就去唄,不過,幾位女官怎麼辦?”

    “再有兩天我就都學完了。”蘇顏特別自信的說,“至於青雲她們,反正一時半刻的,那幾位女官也不會走,不用著急。不過……”蘇顏看了看陸氏,欲言又止。

    陸氏問:“阿姝,你跟我說什麼?”

    蘇顏有些為難的說:“阿娘,青雲、綠雪她們已到婚嫁之前,我不想耽誤她們。”

    “你不想帶青雲、綠雪幾人入宮?”陸氏之前也在考慮這件事,青雲、綠雪比蘇顏大了四、五歲,如今也都是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了,按理是該婚配了。蘇顏要成婚最少要在十五及笄之後,太子大婚之禮,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准備完的。等到蘇顏成婚,青雲幾人普通都要二十出頭了,初入東宮,蘇顏根本不可能考慮身邊丫鬟的婚嫁問題,再者入宮容易、出宮難,一個弄不好,真要耽擱了幾人的婚事。

    陸氏沉吟片刻:“你問過她們的意思了麼?”

    “青雲、綠雪兩人家中都給定了親,梅英和含芳麼,聽說也都有看好的人了。”蘇顏早就了解過,所以才會想把身邊的丫鬟都放出去。“還有苑娘……”她抿了抿唇,“苑娘年紀大了,她伺候了我一場,實在不想讓她隨我入宮,斷了夫妻母子的情份。”蘇顏說得很委婉,她相信母親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陸氏有些欣慰的看著女兒,她嬌養的小姑娘長大了。“苑娘自小就照顧你,勞苦功高,你要好生相勸,多賞些東西。”

    蘇顏點了點頭,“我知道。阿娘……”她抬頭看了看陸氏,“若是可以,勞您和阿爹,多照看一下苑娘家中,保她們一家衣食無優即可。”

    “好。”陸氏點頭應允。

    苑娘在蘇顏單獨留下她談話時,就有了一種預感,她淚盈雙目,跪倒在地:“十娘,奴還不老,還能再伺候您幾年呢。”

    蘇顏含淚扶起她,“苑娘,宮中多險惡,你有夫又子,又有孫兒,安享天倫之樂不好麼?何苦與我入宮擔驚受怕。我會讓人消了你們夫妻的奴籍,再增你四箱書,好好培養孫輩,等他們長大了,也去求個功名。你放心,我求了阿爹、阿娘,讓他們照應你們一家,不必擔心被人欺辱。”

    蘇顏真是該考慮的都考慮到了,特別是她允諾的四箱書,是多少貧寒之家想都不能想的。苑娘知道蘇顏主意已定,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只能哭著跪下磕了三個頭,“以後我不在,十娘要多保重。”說完,捂臉出去了。

    苑娘到底在蘇顏身邊多年,她雖然下了決定,心中到底還是不舍,又留了苑娘幾日,才增書賜金,送她歸家。

    解決了苑娘的問題,便是青雲等四個丫鬟了,不過她們幾個不急,慢慢來就好。蘇顏跟她們幾人一一談過,四人想過幾日之後,也都打算不隨蘇顏入宮,但是她們到底是蘇顏身邊出去的,以後也會直接打理她的嫁妝,也還算是她的下僕,以後也有見面的機會,到也不算傷感。

    青雲四人是貼身的大丫鬟,不可能一下都撤換掉,她們還要培養接手的人。照陸氏的想法,既然都要提新人,干脆直接把一等丫鬟定成八人,二等的十六個,三等的三十二個,一起培訓,這些人以後必定是要隨蘇顏入宮的了。

    按陸氏的說話,這些人都算簡陋,也不可是勉強一用罷了。不過,反正女兒嫁入東宮之後,內侍省肯定要配宮女,不愁排場不夠。

    蘇顏房中原有二等丫鬟四人白蘇、花容、半夏、木藍,她們原就是青雲幾人特意培養的接班人,故爾熟悉的也快,到是後選過來的四人,還青澀些,需要再調教。

    之前蘇顏救下的少女倩娘,因為一手極好的種花技術,也被陸氏放到蘇顏的院子裡,做了一名二等丫鬟,專職伺候花草,與她一起的還有一個紫蘇。

    蘇容偶爾到蘇顏院子裡閑坐,看到在院中修理花草的倩娘,猛的瞪大了眼睛,“十妹,這個丫頭,是不是你救下的那個?”

    蘇顏點了點頭,“不錯。阿娘見她生得不俗,調理花草的手藝又好,就撥到我院裡了。”

    蘇容有些憂心,“她也不是咱們府中的世僕,放在身邊,是不是有些不妥?”

    蘇顏與蘇容相處的時間長了,也習慣她這種愛操心的性子,也不多解釋,只說:“阿娘已經都查過了,她兄長如今投到了咱們家。”

    蘇容提示一句,算是盡到了心,蘇顏聽不聽是她的事。她也不在這上面多做文章,隨意聊了幾句就過去了。“明天要去魏家,十妹要穿什麼去?”

    蘇顏還真沒考慮這個問題,她抬頭看看天上的熱力十足的太陽,“清爽些吧,天怪熱的。”

    蘇容奇道:“不穿紅了?”蘇顏出門,身來著紅裳的時候比較多,襯著她絕世的容顏,當真是壓倒群芳。

    “最近喜歡清淺的顏色。”蘇顏搖著了團扇,慵懶的道。

    “對了,再有五日恩科就開了,大哥和四哥都要下場,十妹要去送送麼?”蘇容記得這次恩科的題目,早就給自己哥哥提前做了預測,相信她大哥再不會像前世那樣,被四哥比到塵埃裡。

    “肯定要去啊,我都跟阿娘說好了,不只去送,還要在場外等著,接哥哥回來。”蘇顏理所當然的說。

    蘇容笑著伸手,“那咱們說好,一起去。”

    蘇顏以手相擊,揚眉道:“說好了。”

    蘇容宮規的學習,剛剛告一段落,緊張了許多日子,好容易得以放松一日,便在蘇顏這裡坐得時間久了些。快到午飯時,蘇顏出言相邀,“七姐留下一起用飯吧。”

    蘇容欣然點頭,“好。”她最近被管得很嚴,有很多忌口的東西全不讓吃,甚至連顏色重一些的也不讓她吃,說是食多了肌膚會變黑。蘇容真是被折磨壞了,再者,她想看看,同樣被宮中女官教導過的蘇顏,與她有何不同,正好暗中學習一下。

    蘇顏要留蘇容一起吃午飯,菜色上自然不好太簡單,她便讓人去大廚房取些食材回來。

    兩姐妹樹下閑聊時,小巧玲瓏、笑容甜美的半夏用一只剔紅的長方型托盤端上來兩盞茶,俏皮的道:“七娘,嘗嘗咱們的暗香湯。”

    “暗香湯?”蘇容好奇的揭開碗蓋,便見泛著淺淺蜜色的茶湯中,盛開著幾朵鮮研的梅花,鼻端滿是屬於梅花特有的冷香之氣。“暗香浮動月黃昏。”她喃喃自語,“果然該叫暗香湯。十妹,你這丫鬟好巧的心思。”

    半夏俏顏一紅,“這哪是咱們能想的出來的,原是十娘所教。”

    蘇容揚起笑容,才想誇贊蘇顏幾句,冷不防聽到一聲低沉的吼叫,接著就見乖乖矯健的身影直接撲倒了一個僕婦。那婦人驚叫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蘇容驚得猛得站起,“這是怎麼回事?”她不安的看著花豹乖乖,眼底藏著深深的恐懼。

    乖乖突然發難,把玉堂院中的人都嚇住了,呆呆的看著被它壓在身下的僕婦。

    蘇顏端著茶碗慢慢啜了一口,滿足的眯了眯眼,才有空對著乖乖招手,“乖乖,過來。”

    乖乖把人撲到之後,並沒有直接下口咬,反而一直在用爪子巴拉那僕婦的前襟。聽見蘇顏喚它,它扭頭看看蘇顏,又低頭看看爪子下的人,衝著蘇顏低低叫了一聲。

    蘇顏笑道:“我知道,我會派人搜她的身。”

    乖乖好似聽懂了,這才放開爪下人,轉身跑到蘇顏身邊,用圓圓的腦袋蹭了蹭她,乖巧的在她腿邊趴了下來。

    “青雲,去搜一下她的身。”蘇顏淡定的吩咐。乖乖才不會無緣無故的襲擊人,肯定是這女人身上藏了她的什麼東西。

    青雲領命,帶了人仔仔細細的搜了一遍,自那僕婦的懷裡搜出一張蘇顏扔掉的扇面。其時整個扇面她已經畫完,甚至連詩都一並提好了,卻被她家五哥看到,伸手去拿,結果一不小心,撕壞了扇面一角,被蘇顏直接就給扔了。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這扇面是她四天前畫的,應該被燒了才是,怎麼會在這僕婦身上?

    都不用蘇顏多說,青雲帶人把那婦人綁了個結實,直接壓到柴房裡去了,等午飯過後,蘇容走了再審。

    蘇顏院裡出了這種事,蘇容如何坐得住,連忙起身告辭。蘇顏也不多留,只說:“今日掃了興,後日再請姐姐。”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03:59 PM

    第八十四章 不同

    蘇容走後,玉堂院裡上上下下的丫鬟、僕婦都悄悄的去看蘇顏的臉色,青雲、綠雪幾個貼身的大丫鬟,更是義憤填膺的等著蘇顏發話,好去審問被抓的僕婦。

    豈知蘇顏不慌不忙的逗著腳邊的大貓,甚至伸手去掰開乖乖的嘴,看它有沒有天天清理牙齒。剛剛還凶像畢露的大貓,這會乖巧的任她擺弄,被揪著胡子教訓,也不過低頭哼唧幾聲,在她身上蹭著撒嬌。

    “十娘?”青雲在一眾姐妹的示意下,挪到蘇顏身邊,低聲輕喚。

    蘇顏的無奈的抬頭,“這種事也需要我親自來問麼?”之前不是給這些大丫鬟劃分好職業了,誰負責的部分出了問題,就由誰去處理,最後得個結論來告訴她,難不成還需要她親自從頭查起?

    青雲幾人面面相覷,她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偷拿十娘的習作出去,一個弄不好,會給十娘帶來不小的傷害,這才沒敢動手。如今聽蘇顏這麼說,都面有愧色。

    “十娘,咱們馬上去問。”綠雪鬥志滿滿的招過花容和白蘇,“走,跟我去審人。”

    花容和白蘇皆是跟著綠雪學習的,聞言都走到她身邊,就打算去關人的地方。

    蘇顏皺起眉頭,出聲阻止:“綠雪,你帶她們做什麼去?”

    綠雪有些疑惑蘇顏為什麼會叫住她,卻還是回身恭敬的說:“回十娘的話,去審問之前被抓的人。”

    蘇顏搖了搖頭,“先前被抓的僕婦,並非咱們院中人,也非咱們四房的下人。她犯了錯,咱們拿人屬本份,越過大伯母來審人,就是咱們的不是了。”她將嫁入東宮,皇宮之中,後宮之中生存的一項基本要求,便是不要去管不在自己職責範圍外的事與人,特別新入宮的人。將來要隨她嫁入東宮的丫鬟,從現在起就要有這個意識。

    綠雪一愣,在她想來,自家小娘子是未來的太子妃,這靖國公府中哪個人她問不管,管不得?

    負責教授蘇顏各類律法、文書等一系列有關於禮儀、規則、潛規則事情陸女師,向來嚴肅的面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她終究沒有選錯主人,自家小娘子並沒有被太子妃的尊位蒙住了神智,相反她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將來在什麼環境下生活,正在努力適應並掌控它。

    陸女師是陸家送給蘇顏的四位女師最年長的一位,已經近五十歲了,鬢邊已染上幾縷風霜,眼角額頭也有了細紋,但那雙眼睛卻越發睿智深沉。陸家培養的女師雖多,卻很難被賜以陸姓,能夠姓陸的,無一不是其中的佼佼者,歷來都是為嫡長媳或嫡長孫媳和陸家嫡女准備的。當日陸太傅把陸女師送入蘇家,令長媳吳氏不高興的很長一段時間。

    綠雪雖然還有疑惑,卻不耽誤她照著蘇顏的話去做。被抓的審不了,只能從書房開始查。

    綠雪、花容、白蘇主管的就是書房,花容與白蘇每人手下都有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兩人交叉審問,綠雪旁聽。蘇顏院中的丫鬟僕婦向來是各伺其職,詢問起來特別容易。

    蘇顏那邊午飯還沒做好,這邊就已經查出了結果。蘇顏的書房向來都是由花容、白蘇帶人整理、打掃,包括處理掉一些廢掉的習作。不過,由於蘇顏向來習慣把一段了時間內的練習之作都留著,常常拿出來對照查找不足,因此需要她們處理的紙張並不是很多,大約三、天清理一次就可以了。

    沒想到,有人借此鑽了空子,借著進書房擦地的機會,順走了那張扇面,又托人拿出府去賣。

    蘇顏認真詢問了負責書房地面的粗使婦人,得知她丈夫得了病,兒子和女兒又還小,沒選進來當差,因此家中有些拮據,才想拿了蘇顏扔掉的習作,出去換些錢。

    蘇顏大為驚奇,“一幅壞掉的習作也能賣錢?”她還真是頭一次知道。大夏向來對女子很是寬容,對於有才氣的美女更是寬到沒邊了,並不阻止閨中女兒的筆墨外傳。甚至,若是誰家女兒才高貌美,其父兄還特別樂意把女兒、姐妹的筆墨傳出去,以揚家中女子的美名。

    在這種風氣下,很多權貴、富豪、名士、才子,都很樂意收藏才女們的佳作,特別是那些有錢有勢的紈绔子弟更甚。

    下跪的婦人見蘇顏並沒有疾言厲色,膽子也大了些,說話也不似剛剛的結巴,“十娘是上都公認的第一才女,您的字畫極為搶手,好多名門公子,許以千金求購。”蘇顏這個才女的名頭可是貨真價實的,還是由皇帝認證的,再加上她傳遍京城的傾國之色,造成她的字畫,幾乎與當世幾位書畫大家相媲美。

    她的字畫居然這麼值錢!蘇顏的心情還真不受控制的美美噠。“你先下去,我會派人查你家中情況。”她揮了揮手,讓人把那婦人帶了下去。

    綠雪向來眼裡不揉沙子,“十娘,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直接打一頓趕出去算了。”

    蘇顏伸手拍綠雪腦門一下,笑著道:“綠雪,要常懷仁愛之心。”說完,輕盈的步出書房,清脆而歡快的聲音在屋外響起,“青雲,今日天氣格外的好,午飯擺在外面吧。”

    “十娘……”綠雪追了兩步,想了想又停下了。以她對自家小娘子的了解,這女人肯定不會再留下的。其時想想,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遇到個寬厚的主子,特別不容易。

    今日午飯有一道時鮮,蜜酒蒸制的鰣魚,尤其肉嫩味鮮,讓她吃得贊不絕口,一時飯畢,蘇顏感概道:“感覺好久都沒吃到這到鮮的魚了。”

    一邊伺候的半夏笑道:“這鰣魚是太子殿下送來的,將來十娘入了宮,想吃了,讓太子殿下命人貢上就是。”

    蘇顏聽了,笑容收斂,沉默了許久方道:“這話不許再提了。”人可以寵愛自己一時,卻不能時時刻刻都如此,也不能要求天下人都寵你。她現在卻是有些明白了,為何要求上位者不要輕易流露自己的喜好。

    半夏連忙垂頭屈膝,“十娘,奴說錯話了。”

    “先記下一次,以後注意。”蘇顏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給院中的丫鬟們訓話:“關於我的喜好,不希望被別人知道,這其中也包括太子殿下。”

    眾丫鬟同時垂首肅立的應道,“是。”

    蘇顏向來有午睡的習慣,她飯後在院中閑逛了一會兒,發現伯母劉氏還沒有派人來帶走被她扣下的僕人,細想了想,就明白了伯母的顧忌,她自嘲的笑笑,果然還是沒完全習慣自己的新身份,不然也不會犯這種錯誤。

    她進入正房之前,輕聲吩咐:“青雲,你帶人把那婦人,給伯母送去。”

    “是。”

    劉氏早就從女兒那裡知道,蘇顏抓到了一個偷藏她字畫的人。做為靖國公府的當家夫人,被侄女拿住的下僕本不是她院中和四房的人,原該著人去提來,由自己審問的。這本無可厚非,可被人偷了東西的侄女偏偏是未來的太子妃,劉氏真不好插手,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她去了。

    按照劉氏的想法,蘇顏肯定會自己審人、處罰,然後再來找她討個說法,她午飯都沒吃好,就想著該怎麼哄,才能讓這個侄女滿意。沒想到,午飯過後不久,蘇顏院中的大丫鬟,就把人帶過來了。

    青雲給劉氏行了禮,干脆利落的道:“大夫人,十娘讓奴將來給夫人送來。”說完,示意跟著自己來的把人放下,就打算走。

    劉氏連忙叫住她,頭疼的問:“十娘可有說該如何處置?”

    青雲道:“十娘說,大夫人是國公府的掌家人,此人該由你處理。”說完這句,她就帶著人告退了。

    劉氏這個頭疼,還不如讓蘇顏直接處置了呢。她罰輕了罷,怕侄女和四房有想法,再就是婆母也會不滿。要是罰重了呢,又得被人說自己過來嚴苛,真是輕了不是嚴了不是,左右為難。

    劉氏這裡思前想後了半天,還是決定從重處罰,現在哄著侄女高興才是重要的。她苦中作樂的想著,還好不用哄太久。

    為了表示重視,她親自審句了人,又把人拖下去重打三十板子,叫來人牙子,把這一家都給賣了。干脆利落的處理完,她才松了口氣,叫人去給蘇顏送信,自己則帶著人慢慢往正房去,打算跟婆婆說一聲。

    劉氏瞅著婆婆午睡起來,心情正好的時候,慢慢上前把事情說了一遍,王氏的臉當場就撂下了,沒好氣的訓道:“真不知你這個家是怎麼當的,居然還有人去十娘院裡偷東西!”說完,老太太扶著丫鬟的手起身,就往蘇顏院中走。

    正巧,蘇顏也才睡醒,迷迷糊糊的坐在妝台前梳頭,王氏一進來就身手利落的撲過來,把她摟進懷裡,心疼的直哭:“心肝喲,你可受大委屈了。”

    劉氏被婆婆這番作態弄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臉上一陣陣的燒得慌,恨不能立時消失掉。

    蘇顏是被王氏哭精神的,她囧囧有神的從祖母緊實的懷中掙扎出來,扶著哭得傷心的老太太坐下,拿著帕子給老太太拭淚,嘴裡哄道:“有阿婆在,我哪裡會委屈呢。”

    王氏拉著小孫女的手,恨恨的瞪了長媳一眼,“都是你大伯母掌家不嚴,才會讓人到你院裡偷東西。乖乖別氣,都有祖母給你做主呢。”這赤果果的偏心眼兒,真是讓後趕來的蘇容又嫉又羨啊。

    蘇顏對著進屋的蘇容點了點頭,才扯了王氏的手撒嬌的晃了晃,俏皮的說:“我才不氣呢,有人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偷拿我損壞的習作出去賣,說明我的字畫值錢啊。”她嬌憨的對著祖母皺皺鼻子,“一會兒我就讓人把我往日所作的字畫,都送到祖母屋裡去,日後您缺少銀子用了,也不必管祖父要,直接把字畫賣了就好。不過,咱們可說好了,您可不能賣得價太低。”

    王氏被小孫女逗得哈哈大笑,“阿姝的字畫,祖母可得藏好了,才不賣給別人呢。”

    蘇顏讓人給祖母,大伯母還有蘇容上了茶,陪著王氏說笑了好一陣,王氏突然想起來問:“阿姝,你院裡那個內賊抓到沒?”

    蘇顏點了點頭,“早就找到了,我派人去查證過,事情確實如她所說。其夫重病,需要銀錢。”

    王氏大怒,“需要銀子,就敢偷,反了她。人呢?”

    蘇顏伸手輕撫老太太的胸口,“阿婆,消消氣。她為生活所迫,著實令人同情。但是錯就是錯了,不能不罰,我已令人賞了她三十板子,逐出玉堂院。”她沒說的是,那張寫壞的扇面,被她收回來銷毀了,卻送了一幅蘭花小品給她,能賣多少銀子,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她因此事給那婦人和玉堂院中所有下人的訓話是,“在我身邊伺候的,若有為難的事,可是跟我說。若我能解決的,必會盡力。但是因此犯錯,定會重罰。”

    王氏還不解氣,叫劉氏:“叫人牙子來,把那一家都賣了。”

    蘇顏連忙勸住王氏:“阿婆,我已經罰了,沒有一罪二罰的道理,而且此事也不必禍及家人。”

    王氏拉著孫女的手,直嘆息,“你怎麼生了這麼個菩薩心腸,將來嫁入東宮,可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蘇顏笑道:“祖母不必擔心我,國有國法,宮有宮規,我只要尊從行事便好。”所以說,有規矩在什麼的最好辦了。

    蘇顏這裡哄好的王氏,親自扶了人送回壽安堂 ,又陪著老太太一道用晚飯,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同一件事,蘇顏跟劉氏截然不同的處理方法,讓靖國公府的下人悄悄議論不休。縱然沒有明說,卻是有好些人都說劉氏的太過嚴苛,又說難怪聖人會選十娘子做太子妃,果然聖明。

    蘇容在府中耳目眾多,聽了這些私下裡的議論,暗暗惱怒不已,她覺得蘇顏這就是在踩著她娘和她收買人心,做得這麼明晃晃的,居然還有人贊她。

    她心中惱怒,第二日去魏家赴宴時,姐妹兩人同坐一輛車,蘇容臉上不免帶了些出來。

    蘇顏搖著手上像牙做柄的紅絹團扇,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細細聆聽著街邊貨郎和賣花女的叫賣聲,自得其樂。

    蘇容看了忍不住的問:“十妹,昨日那婦人既然手腳不干淨,你為何只輕輕巧巧的賞了三十板子就算了,這罰得也太清了些。”要是她,這種人敢偷第一次就敢偷第二次,早早發賣出去了干淨。“再者,她不定聽了誰的支使來偷你的東西,你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居然還增她書畫,不怕背後之人,拿來做文章麼?”

    蘇顏看蘇容的目光跟看個傻子差不多,讓她差點壓不住心的火,“七姐,你覺得咱們府中發生的事,會沒有外人知道麼?”

    蘇容對於自己母親理家的手段還是有所了解的,特別肯定的說:“當然。”

    蘇顏搖頭嘆笑:“別說咱們府上,就是聖人的太極宮,也不敢做此保證。昨日的事,怕此刻早就傳了出去,就算有人支使她,在人盡皆知的時候,又能用什麼手段呢?”

    “再者,咱們家中有規定,偷盜的者杖三十,我沒處罰錯。”她攤了攤手,這是家中明確規定的,常常幫著大伯母理家的蘇容,應該比她還清楚,為何要這麼問?

    蘇容:“……”郁悶的發現,她完全反駁不了,只能閉上了嘴巴。不過,她在蘇顏身上又學會了一招,事事都拿捏著規矩,自己不錯一分,讓別人無話可說。難怪,人家前世寵冠後宮,讓吳王神魂顛倒,目無二色,甚至連子嗣稀少都不顧,不肯再看其余女子一眼。

    說起來,蘇顏有什麼不及蘇容的地方,大約就是在孩子方面。前世她得吳王百般愛寵,日日夜夜坐臥不離,也不過生下二子一女。蘇容自己跟周王並不恩愛,可也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呢。在子嗣這方面,蘇容很是自豪,她把自己的孩子教得特別出色。那像蘇顏的孩子,一個比一人熊得厲害,那個小女兒,更是被夫妻兩個寵成了熊中熊。

    蘇容想到前世的事情,對於自己的孩子還是有幾分掛念的。不過,她好奇的打量蘇顏,前世的太子妃可是沒給太子生下一男半女。太子數量眾多的兒女,都是東宮裡其他女人生的。今生呢,以前世蘇顏子嗣稀少的程度,太子會不會還跟前世那般,妾妃無數,庶子女無數?

    蘇容以自己前世的所有經歷打賭,到時候皇帝一定會賜給太子無數的美人,沒准還會看著兒子去睡小老婆,以延綿帝嗣,就不知道她妹妹到時候,會有什麼表示呢?哎呀,她太好奇了。

    馬車速度頗快,感覺沒過多長時間,就在魏府門口停了下來。魏家在先帝時,因為魏太妃得寵於先帝的關系,很得重用,因此整個府邸占地面積很大,幾乎有半坊之數。做為一個後來興起的家族,能在上都有這麼大的宅邸,很值得驕傲了。

    蘇家到來時,魏家幾乎的傾家而出來歡迎,魏家的老夫人挽了王氏的手,笑容可掬,“妹妹,可算等到你們了,快請進。”

    魏六娘款款而來,笑語盈盈的攜了蘇容和蘇顏的手,“七娘,十娘快請進。”魏六娘向來排場極大,今天也不例外,她身邊最少跟了有三十多人,捧著魏六娘可能需要的各式用具,安靜而有序。

    魏家設宴是在後花園的池邊,池中荷花初綻,微風送來縷縷清香。

    如魏六娘、蘇顏、蘇容這般年紀的小姑娘,最喜在水榭中玩耍 。最為精致的那一間水榭內,已坐了好幾位小姑娘,而且都是大家熟識的。

    王箐、劉春嬌姐妹,朱家二娘,長寧郡君,宋琬等等,都是常見的。

    之前這些小姑娘為了太子妃,爭得眼紅,此刻名份已定,到是都對蘇顏親熱起來,包括段嫣、長寧郡君,態度格外親熱。

    魏六娘雖是主人,但是顯然自重身份,輕易不會去迎接人,後來到的人中,也只有崔家女兒才讓她出去,其余的便是大長公主的孫女顧源來時,她也沒動一下。

    顧源是蘇顏未來的嫂子,她一見顧源進來,就起身迎了過去,親熱的挽了她的手,帶到自己身邊坐下,兩人頭碰頭的說悄悄話。

    蘇顏逗她,“我還以為源姐今日不會來了呢?”兩家已經說定,等到恩科過後,就給兩人完婚了。

    顧源郁悶的吐嘈,“自三月之後,我就天天被關在家裡,悶死了。”

    “等你跟大哥成親後,讓他陪你出去玩。”蘇顏打趣道。

    顧源撇了撇嘴,“我娘才訓了我,說是子瑾學業重要,不許我總打擾他。”

    蘇顏對自己哥哥能力還是很自信的,“我阿爹說,這段時間讓四哥好好放松一下,不用天天都拿著書看。說是要,以最放松的心態入考場。對了……”蘇顏拉拉顧源的衣袖,湊到她耳邊道:“哥哥下場時,源姐來送麼?”

    顧源當場表示:“肯定啊。”

    “到時,我去接你?或者你直接我家住吧。”

    “也行。”

    這對未來的姑嫂湊到一起聊得開心,魏六娘那邊卻帶了個漂亮的姑娘出來,跟眾人介紹道:“這是我五姐,最是溫和柔順不過,你們可別欺負她啊。”

    魏家五娘平不常出來,到是在宮中還見得多些,她常去陪魏太妃,極得魏太子妃的寵愛。

    魏六娘特意帶了魏五娘一一見過水榭中人,來到蘇顏面前時,還特意說了一句,“十娘,我這個姐姐喜文弄墨,平素最崇拜你了。一會兒,你可得指導她兩句。”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04:02 PM

    第八十五章 報復

    魏六娘這番作派,讓在場的女郎們不能不多想。魏家在宮中尚有魏太妃在,太子妃沒爭到手,但是東宮其余妃妾,想必皇帝會從魏家選人。這麼一想,魏六娘今日的舉動有就些令人玩味了。

    魏家會入東宮的女郎是魏五娘?眾人這才有了幾分心思打量面前含笑而立的少女。

    她大約十七、八歲,正是鮮花盛放的好時候。五官精致、神色溫柔,尤其是她的笑,稱得上是柔若春水,多看上一會兒,便會令人溺斃其中。特別是十七、八歲的少女,已經發育的足夠好了,這位魏五娘腰身如柳,身姿輕盈纖細,一舉一動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如水的溫柔。

    唔,這魏家五娘確實出眾,難怪魏太妃在魏家眾多庶出的女孩子中,獨獨喜歡她一個,真是位難得的美人,而且美得極有自己的特色。

    之前與蘇顏交情不那麼好的小娘子,難免露出些幸災樂禍的表情。同時也有人暗罵魏六娘這招用得陰損,她把魏五娘直接帶到蘇顏面前,故然有挑釁之閑兼氣人之嫌,可也是光明正大的把人帶到未來主母面前。你蘇顏安靜的接受,便像自己打自己的臉,有今日的若是不高興,會讓人私下裡說未來的太子妃善嫉難以容人。

    蘇顏原本與顧源聊得開心,不防魏六娘突然來了這麼一出,她秀眉輕挑,坐直了身子,含著盈盈秋水的鳳眸落在了魏五娘身上。

    坐得離幾人近些的小姑娘,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美人果然是要比較著看的。剛剛她們都覺得魏家五娘不錯,那種滲入骨子中的溫柔,如此的吸引人的注目。可在蘇顏轉過頭來時,那種吸引人的特質,好像突然飛走了。人還是那個人,容貌氣質都沒變,可是就是讓人覺得,如此的不起眼,連讓人仔細看上一眼興趣都沒有。甚至若是仔細去看,剛剛還在贊嘆的特屬於女子的溫柔之美,此刻卻讓人覺得萎靡不振,平白生出瑟縮之感。

    魏六娘暗地裡直咬牙,可表面上去依然笑容可掬,“十娘,怎麼樣?”

    蘇顏不置可否的衝著魏五娘抬了抬精致的小下巴,說了句毫無關聯的話,“把手伸出來讓我看看。”

    魏五娘拿不准蘇顏什麼意思,下意識的往魏六娘看去,見魏六娘微微頷首,才怯怯的伸出兩只纖白的玉手。可能她有些緊張,手指幾不可見的輕顫著。

    蘇顏不過瞄了兩眼,淺淺而笑,“六娘,令姐的手不穩,如何執筆呢?”

    魏五娘面現愧色,急匆匆的福了福身,“女郎見了諒,都是五娘過於貪心奢望了。”

    魏六娘不肯罷休,“就是有不足,才想請十娘指點一下麼。”

    蘇顏的目光從魏家姐妹身上掠過,落在扶著魏五娘的脾女的手上,微笑道:“五娘已有良師,何必尋我。”

    魏五娘心中一慌,“我……”

    “以五娘現在的程度,你身邊的女官,足以勝任。至於我……”她不客氣的直言不諱,“彼此相差太多,我說的你也不懂,就不用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蘇顏是真不客氣,她也不必客氣,魏五娘羞得滿臉通紅,若不是有魏六娘在身邊跟著,她都想捂著臉飛奔而去,省得在這裡丟人。魏六娘氣得暗暗咬牙,卻知道不能再磨下去了。魏家今日開的是賞花宴,又不是特意給魏五娘的聘師宴。

    她自嘲的笑了笑,“也是我姐妹厚臉高攀了。”

    蘇顏唇角一彎,半點也不謙虛的點頭,“就書畫一道來說,確實如此。”

    魏六娘:……好噎得慌,她再在真是越看蘇顏越討厭,恨不能直接劃畫她那張臉。

    魏六娘志高氣昂的帶人過來,又灰頭土臉的帶人離開,顧源看著她背影,不由得捂著嘴偷笑,才想打趣幾句,宋琬就蹦過來了,她一拉蘇顏,“十娘,咱們去玩色子。”她豪爽的挽了挽袖子,“我就不信,今天還贏不了你。”

    蘇顏單手托腮,神色間帶了些慵懶之態,“若是我沒記錯,你可還欠著我兩盆墨蘭呢?”

    宋琬豪氣的一揮手,“我阿爹最近得了許多蘭中名品,足夠我輸的。”她衝著蘇顏一瞪眼睛,“再說,我最近手氣很好,肯定不會再輸的。”

    顧源接了一句,“再輸下去,當心宋學士找阿姑去哭訴,到時候阿姑禁你的足。”

    宋琬一點也沒在意,“我表哥特別會養蘭,送了我好幾盆呢,我阿爹都眼饞了許久,不行我送給他好了。”

    “表哥?”蘇顏抓到一個關鍵詞,她假意板了臉,“琬琬,你給我從實招來,這個會養蘭的表哥是誰?”

    宋琬難得有了些羞意,卻也大方的道:“他姓沈,是我祖母的侄孫。之前去游學了,最近才回上都。”

    蘇顏盯著宋琬面上的桃花暈,福至心靈的說:“你們要訂親了?”

    宋琬笑眯眯豎起一根纖細的玉指在蘇顏面前搖了搖,“不對,我們早就定親了。”

    蘇顏這才有些明白,為什麼安平長公主都想讓女兒嫁給太子,或者嫁給皇子做正妃,同樣身為皇帝姐妹,甚至比姐姐跟皇帝的關系更為親近的昌平長公主卻沒有同樣的想法,甚至也不見她選女婿,卻原來宋琬早就有未婚夫了。

    “你居然瞞了我這麼久,今天一定讓你輸個徹底。”蘇姑娘自覺受到了傷害,反手拉宋琬就往桌邊走。

    宋琬笑著任她拉,扭頭叫顧源,“表姐,一起來?”

    顧源連忙搖頭,“你們玩吧,我看著就好。”以她無數次輸給蘇顏的慘痛經歷來看,想贏是沒可能了,她就別湊上去找虐了。至於不信邪的某人,等她受夠了教育就知道了。

    類似魏家的這種賞花宴,向來都是各玩各的。年輕的小姑娘們湊在一起,有時還會加上少年郎君們。不過,今日宴中有好幾位未來的皇子妃,還有蘇顏這個未來的太子妃,魏家便把小娘子們跟少年公子給分開了。

    沒有那些少年在場,小女娘們玩得更瘋,如今見蘇顏要跟宋琬玩色子,也都感興趣的湊了上來。

    宋琬來了興致,呼朋引伴的說:“大家一起來才熱鬧。”

    劉春嬌抱著雙臂,挑眉道:“賭色子,要喝酒才行。”

    魏六娘笑道:“酒有啊,好酒管夠。不過可得說好,今天輸的人,可不許耍賴少喝。”

    眾人皆笑著應和,“不會不會。”

    魏六娘令人去取酒,劉春嬌特意說了句,“可別光上那此甜滋滋軟綿綿的花酒,太沒勁兒。”

    魏六娘道:“放心,肯定有你喜歡的。”

    既然上了酒,水榭中也擺上了宴席。一人一案,也不用分什麼賓主,大家圍坐在一起。

    魏六娘扯了魏五娘過來,“便讓五娘來記籌吧。”以在坐的小娘子們的身份,魏五娘確實沒法坐下與她們一起玩樂。

    眾人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又七嘴八舌的討論該怎麼玩,最後還是說要玩除紅的人多,便決定玩除紅了。

    除紅是一種色子的玩法,共用四個色子,四點塗紅,一起擲出,四個四是最大的,若有人擲出四個四,在坐者都要被罰酒一杯。其次是四個六、四個五,依次類推,然後是三個四一個麼,再依次往後,最小的便是不含紅四的四個不相同的雜色,而點數又小的,便會被罰酒三杯,還是不算在籌碼裡的。

    小姑娘們團團坐,個個摩拳擦掌興奮得很,人人都想當頭一個,可是看看在坐的人,不約而同的對蘇顏道:“十娘第一個吧。”

    在坐的顧源幾乎想撫額嘆息,讓那丫頭每個擲,後面的都不用玩了,直接喝酒就行了。她以前不信邪,非要看看這丫頭手氣能有多好,結果她真就一邊擲出十八次滿園春,她灌茶水灌得肚子都脹了,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跟蘇顏玩過色子。

    蘇顏淺笑著擺了擺手,“你們先來,我最後一個。”

    魏六娘也道:“那我倒數第二個好了。”

    她們兩個表過態,劉春嬌和蘇容也不好搶先,都表示自己後來就行了。

    顧源正好坐在蘇顏身邊,她直接拿起色子,笑道:“也不用細排,從我開始,按照順序一個一個來,最後到十娘為止就好了。”

    該商量的都商量好了,顧源拿起色子,神秘兮兮的伸到蘇顏唇邊,“快,給我吹口氣,讓我借借光。”蘇顏無奈的白她一眼,嘟起小嘴,衝著伸到自己唇邊的小拳頭吹了口氣。

    顧源快速的收回手,直接擲出,然後定睛細看,頓時歡呼出聲,“四個三。”

    眾人即羨慕,又有躍躍欲試,都催促顧源,“快給下一個。”

    就這樣一個一個輪轉下來,到蘇容時,她漫不經心的扔出個四個六,當下便有些喜動顏色。王箐與她坐在一起,很是羨慕的說:“七娘的運氣還是這麼好。”

    蘇容淡淡的笑了笑,“不過是湊巧罷了。”

    蘇顏旁邊是魏六娘,她卻是扔出個雜色,甚至還是四個不一樣數字的雜色,對比蘇容,她的臉色就不大好,現在已經只擲完的人中,她是最小的。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魏六娘,有些接受不了。

    她強笑著:“看來,我今天運氣不大好。”說著把手中的色盒放在身邊的劉春嬌桌前。

    劉春嬌自信滿滿的伸出了手,然後冷著臉把盒子摔在了妹妹面前,她也不比魏六娘好多少,扔出的也是個雜色,還好點數比較大,有魏六娘墊底,到也不是最難看的。

    很快,一圈輪下來,到了蘇顏的。一桌子的小姑娘都盯著她看,她不慌不忙的捻起四個白玉制成的色子,隨手一扔,色子滴溜溜的轉個不停,魏六娘和劉春嬌的心都揪著,只盼著蘇顏會比她們還不如。

    可惜老太爺和各路神佛沒有聽到她們的祈禱,色子慢慢停了下來,一個四、二個四、三個四,等到最後一顆停下時,居然也是四。

    滿園春一出,宴上一片嘩然,幾乎所有人都是一種羨慕嫉妒恨目光瞅著蘇顏,宋琬甚至撲過來扯著她的衣服晃,“你這是巧合吧,巧合吧。”

    蘇顏慢條斯理的撥開她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纖手一伸,“諸位,請吧。”

    在坐的每個人都滿飲了一杯,蘇顏又拿起色子,擲出滿園春,可以再擲一次,若還是滿園春,眾人喝酒,她繼續。就這樣,等到她第六次扔出滿園春的時候,被宋琬一把扣住手,被酒意暈紅了俏臉的她,耍賴的粘到蘇顏身上恨恨的說:“不行不行,我們不帶你玩了。”

    蘇顏秀眉輕揚,笑得透著三分魅惑:“那我的蘭花?”

    “送你送你都送你。”宋琬忙不迭的點頭,“明天我親自送到府上去。”

    蘇顏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著看呆了的魏五娘微一頷首,“結算吧。”又對著目瞪口呆的其余人說:“我就不參加了,你們玩。”

    喝酒喝得腿都有些發飄的顧源,終於松了口,艾瑪,終於不用被她虐了,這回輪到姐姐虐別人。

    沒了蘇顏的攪局,小女娘們之間的爭鬥更加白熱化,時不時就有哀號聲和興奮的叫聲響起,幾輪過後,幾乎人人面染桃花,醉眼朦朧。

    讓過來看看的魏家長媳好氣又好笑,連忙止住這些越玩越興奮的小姑娘,不許她們再賭下去了。她吩咐人去煮醒酒湯,給幾個醉得厲害的灌了下去,讓她們的貼身丫鬟扶著去客院休息。再把這群玩瘋了的小丫頭,帶到花廳哪裡,各家的夫人們、少夫人們都已經過來,廳中宴席已布好,眾人都已在坐,廳中一個身材纖細、腰身柔軟的少女,在跳綠腰舞。

    小姑娘們大多都坐在一起,白衣綠裙的使女們,捧著托盤依次上來,給她們重置食案。

    魏家豪富,宴上山珍海味皆是尋常,甚至有些菜只取食材最精華的部分,其余皆不用。

    魏六娘隨意指其中一道,“十娘在吳郡長大,定然喜食魚蟹,不知這道桂花蟹合不合你的口味。”

    如今不過初夏,根本不到吃蟹的時候,魏家居然端了上來。蘇顏隨意瞄了一眼,“這是去年的,定在凍在冰庫裡。”她沒好意思說的是,魚蟹這些河鮮,還是吃新鮮的好。在冰庫裡凍了這麼久,先不說壞沒壞,肉質肯定老了。

    魏六娘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十娘的眼睛。”

    蘇顏見魏六娘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略略動了一筷子,挑剔的小姑娘心道:果然不好吃。

    “這是新送來的黃河鯉魚。”魏六娘勸得殷勤,蘇顏應對得客氣,每道菜不過略嘗嘗而已。

    魏家的使女再一次過來,手裡的托盤上卻是碗湯,魏六娘對蘇顏笑道:“十娘猜猜,這是什麼湯?”

    蘇顏想也不想的開口道:“西湖蓴菜湯。”

    “十娘真是……呀!”魏六娘才想誇蘇顏幾句,順便再顯擺一下自己家,正在往案上放湯碗的丫鬟腳下一滑,手上不稱,湯碗就脫手而出,整碗湯順勢就潑了出來,剛好潑了魏六娘身上,跟魏六娘挨坐在一起的蘇顏,也糟了池魚之殃,身上淺碧的短儒袖子,被湯打濕了一部分。

    湯上來的時候還有些燙,坐在蘇顏另一邊的顧源,連忙過來把她的袖子挽起來細看。還好,她今天穿的這件短儒,袖子寬大,才沒讓她的肌膚被湯燙傷。

    顧源拍了拍胸脯,長長出了口氣,“還好還好。”她見蘇顏沒事,才有心情來關心魏六娘。

    魏六娘比蘇顏倒霉多了,剛剛那碗湯大半都潑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覺得從肩膀到胸口,火辣辣的疼。魏六娘用力咬住下唇,才勉強沒讓自己痛哭出聲。

    事情發生的突然,主位上的魏老夫人這會才反應過來,帶著人就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她看到自己孫女狼狽的模樣和她眼中隱含的淚水,撲過來問:“六娘,你怎麼樣?”

    “祖母……”魏六娘顫聲叫了一句,就控制不住的哭出了聲,“好疼。”

    “沒事沒事,祖母叫人去請大夫。”魏老夫人安撫著孫女。

    王氏緊跟著魏老夫人過來,也緊張的拉著孫女問:“阿姝,你傷到沒?”

    蘇顏搖了搖頭,“我沒事。”雖說沒受傷,她也想回家了。魏家送上的蓴菜湯中有魚肉,喝得時候很鮮,但是撒在衣服上,就有些腥氣了。

    魏六娘意外受傷,魏老夫人也沒心情理別人,只粗粗問了蘇顏幾句,就匆匆安撫自己孫女去了。魏六娘的母親,也緊跟著離開,到是魏家二郎君的妻子白氏,這會站出來,替魏家過來安撫蘇顏,“十娘衣服髒了,隨我去換洗吧。”

    蘇顏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洗澡,光換衣服也不行。可她才不想在魏家洗梳,因此一扯王氏的衣袖,扁著小嘴委屈道:“祖母,我想回家。”

    王氏這會正慶幸孫女沒事呢,聽了她的話,連連點頭,“好,好,好,祖母帶你回家。”

    白氏連忙就勸,可蘇顏就是搖頭不肯,王氏又是個唯孫女事從的,弄得白氏沒了辦法,看向蘇顏的母親陸氏,“陸夫人,您看?”

    陸氏吟著一抹淺淡的笑,“我家這丫頭自小的就任性,我也管不了,白夫人不必多勸了。改日,我再替她陪罪。”

    白氏見靖國公一家都不肯多呆,只能陪著笑的將人送出了府。宴上發生這種事,魏家還傷了個小娘子,牽連了未來的太子妃,讓蘇家提前離席,這宴席自然也就匆匆結束,大家各回各家。

    魏家一個偏遠的小院裡,魏八娘正一針一線的繡著手中的帕子,她腳下跪了個丫鬟,“那丫頭已經自盡了,要查也是查到郭家三郎身上,跟姑娘毫不相干。”

    魏八娘的唇角上揚,彎出一抹奇異的孤度,“魏六兒呢?她怎麼樣了?”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奴婢們沒敢上前。不過……”她遲疑了一下,“奴婢隱隱聽著六娘房裡,又哭又鬧的,想來傷得不輕,怕是不大容易好。”

    魏八娘低低的笑了,“做得好,明日我就放出你出府,你跟你兄弟走得遠遠的,再也別回來。”

    “是,多謝姑娘。”那丫鬟連磕了幾個頭,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魏八娘的貼身丫鬟有些著急,“八娘,郭家三郎哪裡該怎麼辦?”之前郭叔遠找到魏八娘,要求跟她合作。是要借著這次宴會的機會,弄髒蘇顏的衣服,然後再讓人把她帶到特定的客院,好方便郭叔遠行事。

    魏八娘的丫鬟也知道自家小娘子會落得這般,有大半都是蘇顏害的,雖然心裡害怕,可是見自家小娘子鐵了心要報復,便也不再說什麼。可誰知,她們家小娘子根本不是去報復蘇顏,反而借機把湯潑在魏六娘身上。她可是知道,那碗湯熱力實足,一個弄不好,魏六娘身上就會留疤痕。

    未來的趙王妃身上有疤,不說向來自認為完美的魏六娘會有多瘋狂,便是她將來嫁入趙王府,也會因為這個見棄於丈夫。魏八娘只要想到這一點,就高興的不能自抑。至於為什麼按說好的害蘇顏 ,郭叔遠真當她傻麼。

    蘇顏名份已定,在魏家被郭叔遠壞名節,他逃不掉,魏家也完了,總得有人來承擔皇帝和太子的怒火。相比郭家,魏家在聖人哪裡份量更輕,憑著魏太妃,根本不足以保下魏家。家族都沒了,她這樣失去家族庇護的庶女,會有什麼下場,真是想都不敢想。是以,魏八娘果斷改變了計劃,收拾掉了魏六娘,甚至還把魏五娘送到郭叔遠的床上。她扭頭望向客院方向,魏五娘那邊,也該鬧起來了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04:06 PM

    第八十六章 含情

    雖說事在人為,人定勝天,可事實上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魏八娘想的是一連坑了五娘和六娘,等到皇帝為太子選孺人的時候,她便有很大的可能進入東宮。

    雖說她的容貌和才華都比不上蘇十娘,但是,對付男人並不是只有臉和才學就能搞得定的。她自小得母親教導,自問對付男人還是有些手段的,若她能得寵於太子,什麼蘇十娘,什麼長房一家,什麼魏太妃,早早晚晚有一天,這些人都會匍匐在她腳下。

    本著這個願望,她不止對跟她有仇的魏六娘下了手,還順手把魏五娘也算了進去。想借著郭叔遠的手,把魏五娘推下火坑。

    可惜天不從人願,她也太小看了家族管理的嚴禁。特別是家中出了個王妃,還有個可能進入東宮為妾的女兒,再加上今日來赴宴的小娘子,無一不是名門所出,相關的防範怎麼可能不嚴禁。

    實際上,當郭叔遠才借著更衣方便離了宴席,又假借醉意搖搖晃晃的往安頓女眷的客院行去,還沒摸到客院的大門,更別提跟給他帶路的丫鬟會合,就被魏家的僕人發現,幾個孔武有力粗壯婦人,笑著攔住了他的去路,好言好語的哄勸,但是說什麼也不肯讓他離開,甚至還仗著壯實的身材,把他圍在了中間,直到魏家長孫笑眯眯的過來,斥退了那幾個婦人,勾肩搭背的把他拉回了宴上。

    自那以後,郭叔遠就發現了,魏家長孫好像是看出了什麼,再也不肯放他獨自一人,他就是站在門外醒醒酒,都有三四個年輕的小廝跟著。

    媽蛋,被人看得這麼嚴,他還怎麼實行他的計劃,怎麼給那個揍了他,還把他扔到刑部大牢的太子好看。

    還沒等郭叔遠想好該怎麼擺脫魏家的下人,他的侍衛悄悄找了過來,“三郎,靖國公一家回府了。”

    什麼!郭叔遠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瞪大了眼睛瞅著自己的侍衛,“你說什麼?”

    “靖國公一家回府了。”侍衛又重復了一遍,雖然說他也不知道靖國公一家為何會提早離席,不過這會兒他終於松了口氣,人家都走了,自家小主子應該不會再作妖了。

    郭叔遠的眼睛瞪得好似牛眼那麼大,喃喃自語:“走了?”媽蛋,他不信,推開侍衛踉踉蹌蹌的回到宴上,果然蘇家兄弟都不見了。

    他一把揪住魏家長孫,“蘇大郎他們呢?”

    魏家長孫被問得莫明其妙,卻還是好言好語的回道:“子騫他們跟隨國公爺他們回家了。”

    “臥槽!”郭叔遠忍不住的罵了一句,暴跳如雷的踹完一張食案,他辛辛苦苦布局了這麼久,就得到這麼個結果,簡直不能忍啊。再說,錯過了這一次,想再算計人,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魏家長孫被郭叔遠突然暴起的脾氣給氣白了臉,只是眼下在自家,他也不好大動干戈,郭叔遠的爹還好,那個爺爺太討厭。他按下性子,招手叫過來幾個人,示意他們扶住郭叔遠,“三郎罪了,扶他下去休息。”同時暗示幾個侍衛,給我看好了他,不能讓他離開你們的視線。

    郭叔遠這人壞得整個帝都都出名,家裡這麼多未嫁的姐妹,誰知道被他碰到會鬧出點什麼事,他真的一點一點都不想跟他扯上半點親戚關系。

    把希望寄托在郭叔遠身上的魏八娘,在晚飯時,居然看到完好無缺的魏五娘,而且看著家裡人的神態,除了關心魏六娘之後,也不像有其他事情發生的樣子,魏八娘算是明白事情出了差子,她除了暗罵郭叔遠奇蠢無比,不能成事之外,也只能暗暗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防魏家人查出來。

    魏五娘沒事,魏六娘的燙傷也不像她想的那樣嚴重,好好養上幾個月,也不會留下痕跡,得知這件事時,魏八娘恨得咬碎了銀牙,卻一點法子也沒有。魏家自從出了上次的事之後,家中規矩嚴厲了許多,甚至還在暗中調查上次的事。

    這一日天氣晴好,位於尚書省禮部南院的貢院外,停了許多馬車,兩旁臨街的酒樓也都坐滿了人。

    蘇顏和顧源兩人早上送了蘇正洵入圍之後,便到了之前定好的酒樓裡,下棋打發時間,跟著兩人一起的還有蘇容,她也來送自己的大哥。

    顧源和蘇容兩人一組,合力對付蘇顏自己,可惜效果不佳。要蘇顏來說,這兩人湊在一起研究,還不如自己來,輸得更少些。

    不過,能贏的輕松點更好,不是麼。蘇顏彎了彎眼睛,心情很好的咬了口藤蘿餅,滿足的眯了眯眼睛,家中廚娘做點心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太子輕車簡從,帶著隨身的近侍和侍衛出了東宮,便直奔貢貢院。今日是蘇正洵下場的日子,十娘肯定會去送她哥哥的。只要一想到可以很快的看到蘇顏,太子就忍不住眉眼帶笑,整個人都溫柔了許多。

    “十娘。”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太子不經意間抬頭望去,正好看到半眯著眼,神情饜足的仿佛一只飽餐過後的貓咪般的心上人,那嬌憨的神態,讓他看得心都快化了。

    好像聽到了太子的聲音,蘇顏微微睜大了眼睛,往窗外看去,正好與太子滿含柔情的星眸對上,“殿下。”他怎麼會在這裡?小姑娘的表情驚訝極了。

    太子翹起唇角,對自己想到今天來偶遇蘇顏的主意,棒極了。

    “殿下?”才想好下一步棋該走那裡的顧源,一下間愣住了發,能讓她未來的小姑子,露出這種含羞帶怯的表情的殿下,不會是她想的那一位吧。

    顧源和蘇容對視了一眼,干脆的起身走到蘇顏身邊,探頭往樓下看去,正好看到太子因為急步踏入酒樓而揚起的一片衣角。這人的正影雖然沒看到,但是看到緊隨其身後的內侍,百分之百確定,這肯定是東宮那一位。

    顧源看看這會已經恢復了從容的蘇顏,再看看向來都是端莊淡然的蘇容,黑線的想,吳王不會也來吧。哼,都欺負她未婚夫下場去了,不在身邊。

    “十娘。”太子大踏步跨進雅間內,看到跟蘇顏同坐的蘇容和顧源兩人,就忍不住黑了臉,眼睛裡明晃晃的都是嫌棄:這兩人怎麼會在,好討厭!

    顧源和蘇容長這麼大,還真是頭一次被人當面嫌棄,又沒法分辨。兩人還得憋屈的起身給那個嫌棄她們的人行禮,想想都不甘心,“殿下。”

    太子的眼睛自進屋那刻起,就粘到了蘇顏身上,除了剛剛嫌棄的一瞥,再沒有落在兩人身上過。此刻,他也不過是隨意的擺了擺手,扔下一句:“行了,不用多禮。”就直接貼到了蘇顏的身邊。

    兩人名份定了之後,太子還是第二次看到蘇顏,之前那一次是在國公府,被好幾個長輩們盯著,有什麼話都不好說。這回兩人是在外面,雖然有兩個討厭鬼在,但是不妨礙他跟十娘親近。

    太子柔聲問:“阿姝,出來多久了?”想想他爹今天早朝啰嗦了好久,讓他跟十娘相處的時間短了許多,好不開心。

    “沒多一會。”聽他喚自己的乳名,蘇顏不知怎麼的,只覺得臉上發燒,不自覺得微微偏開了小臉。一只白皙的耳朵和修長溫潤的脖頸,展露在太子眼前。

    太子突然發現,他的十娘真是無一處不精致,那個剛剛染上粉紅色澤的珍珠般的小耳珠,那般圓潤小巧,看上去好好吃的樣子,讓他特別想去舔上一舔。

    被人忽視個徹底的顧源和蘇容,面對著滿身都散發著粉紅泡泡的太子,都有些尷尬,有心離開吧,又怕走得太突兀,讓蘇顏臉上下不來。再說,兩人雖然訂親了,也不能把他們孤男寡女的扔在這裡吧。

    目光掠過桌上的棋盤,顧源突然升起一種很作死的心態,她隨意把手上的棋子放棋盤上一放,微微提聲,“阿姝,到你了。”有太子在這裡,未來小姑有些心神不定,不定她能借機破了她的不敗金身。

    蘇顏雖然有些害羞,但她到底是個大方的姑娘,這會也鎮定的差不多了,聽到嫂嫂叫自己,目光掃過棋盤,衝著顧源挑了挑眉,“源姐姐和七姐想好了?”這麼臭的一步棋她們是怎麼想出來的。

    蘇容也發現了,顧源剛剛那顆棋子放的位置奇差無比,把自己唯一的地盤給堵死了大半。她習慣性的抬頭想反悔,目光正對上太子泛著寒氣的眼睛,蘇容被他凍得一哆嗦,本能的沒出聲。

    顧源剛剛攢起的勇氣這會也跑個精光,也沒敢反悔,只能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蘇顏也沒客氣,直接落下一吃,把另一半也給吃掉了,然後衝著兩人嫣然一笑,“七姐,源姐姐,承讓了。”

    太子這會兒弄明白了,敢情這還是兩個人一起對付他家十娘啊。然後兩個人一起,還能輸成這樣,也是奇葩。他鄙夷的瞄了蘇容與顧源兩眼,語氣不屑的道:“兩個人加一起,也能下成這樣,孤真是頭一次看到。”

    媽蛋,好想湊他!顧源和蘇容被太子這表情和語氣弄得牙癢癢。他憑什麼鄙視她們,有能耐自己去跟蘇顏下一次啊,沒准比她們輸得還慘。

    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偷聽了她們的心裡話,纏綿悱惻的對蘇顏道:“阿姝,她們兩人的棋藝太差,我陪你下上幾盤吧。”雖然今天沒有摸到小手,但是能跟十娘一起下棋也是極好的,太子美滋滋的想。至於輸贏?他怎麼可能贏十娘,頂多是下個和棋好麼!

    被太子公開鄙視的兩女也是怒了,顧源干脆利落的離坐,把位置讓給太子。哼,我就等著看你輸,到讓就輪到姐姐來嘲諷你了!

    蘇容看著太子撩起袍角,在蘇顏對面落坐,對著的蘇顏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一時間居然有些看呆了。原來她一直以為皇子之中,屬六皇子吳王生的最好,卻沒想到,這位她從來都沒好好看過的太子殿下,居然如此俊美。

    蘇顏雖然有些詫異對手換了人,不過誰來都一樣。對面那人是自己未來的丈夫,又是頭一次過招,要不要溫柔些,不要一次性把他打壞?蘇顏也在盤算著少贏一些或者和棋的打算。

    這對未來的小夫妻,都抱著不贏對方的想法,未免都有些謹慎。太子更是落下一子,就要對著蘇顏溫柔一笑,看得一旁觀戰的蘇容和顧源,覺得自己眼睛有點要瞎。顧源恨恨的偷瞪了太子一眼,沒事總笑什麼,少勾搭我家小妹子。

    被這對未婚秀恩愛秀得有些眼瞎的蘇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棋局上,然後她悲傷的發現,這局棋也充滿了纏綿的味道。蘇容都有點想自插雙目,特別想衝著那兩人吼上一句,秀恩愛,分得快!

    本為抱著一定不能贏了未來老婆這個想法的太子,在走過十來步之後,突然驚喜的發現,他家十娘居然是個圍棋高手,甚至足以和國手相媲美。這一發現,讓太子欣喜萬分,他們相同的愛好又多了一樣。

    這個發現,讓太子心情大好,同時也不再刻意相讓。太子那邊都查覺到了,更何況是蘇顏呢?她也有種棋逢對手的興奮感。兩人同時抬頭,四目相對,各種露出一個微笑。

    顧源一拉蘇容,“七娘,咱們兩人另設一局吧。”看這兩人下棋好傷人,她受不住了。

    蘇容心有戚戚然的點頭,跟顧源另設一局。好在兩人棋力相當,慢慢的也就忘了周圍的一切。

    蘇顏與太子兩人你來我往,各展奇招妙手,誰也不必留情,局終算子時,卻是蘇顏贏了一目半,她頗為開心,對著太子展顏而笑,臉頰上的小酒渦都若隱若現的,“除了阿爹和大哥,殿下是第三個能讓我全力以赴才能贏的人。”

    才是第三啊,太子對排在自己前面的兩個略嫉妒。心裡暗哼,早晚有一天,孤會是十娘心中的第一人,無論什麼事。

    顧源那邊聽到,抬頭取笑太子,“殿下輸了啊。”讓你看不起我,你還不是輸了。

    太子眼尾都沒瞄她一眼,躍躍欲試道:“阿姝,再來一局。”

    “好呀。”難得遇到個對手,小姑娘歡欣雀躍的應道。

    顧源幽怨的盯著蘇顏,十娘連你都不理我。

    蘇容無奈的戳了戳顧源,“源姐,該你了。”

    “哦。”顧源沒精打彩的收回了目光。

    蘇顏微微瞪大眼睛,她居然輸了半目。“我輸了。”小姑娘的語氣沒有半點輸棋的沮喪,反而高興得很。“除了外祖父,殿下是第二個贏了我半目棋的人。”

    太子好憂傷,他居然又不是第一個。“再來。”

    “好。”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棋局一盤接著一盤,各自有輸有贏,讓蘇顏大呼痛快。

    直到蘇正洵出了貢院,在院門口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未來的娘子和可愛的妹妹出現。他很傷心,說好的會在場外等我一起回家呢?

    “四弟,你看到七妹和十妹了沒?”一樣沒找到自己妹妹的蘇正淵,走過來問弟弟。

    蘇正洵搖了搖頭,“沒。”

    “她們應該是沒回府,別是去哪裡玩,忘了時間吧。”蘇正淵無奈的捏了捏眉心,他們可是考生,最該被家人關注愛護的考生,為什麼考完試出來,不但沒有妻子和妹妹們的噓寒問暖,反而要找兩個不知道去哪裡的小姑娘呢?

    “少郎君,七娘與十娘在前面的狀元樓。”侍衛的過來回話,他們剛剛才看到同事在狀元樓裡喝茶。

    蘇正洵和蘇正淵兩人一路尋到狀元樓二樓雅間時,就看到屋中的四個人,兩兩相對,對著棋盤下得正歡,完全沒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殿下。”蘇正淵和蘇正洵看到太子,連忙過來行禮。

    蘇顏這會才發現自己哥哥來了,她心虛的衝著蘇正洵笑笑,怯怯的說:“大哥和四哥考完了,你們考得怎麼樣?”

    蘇正洵無奈的順順妹妹的額發,柔聲道:“還不錯。”他這邊哄著妹妹,還得跟太子示意:我的殿下,你不用那麼凶狠的看著我,這是我妹妹,沒你在場,我也舍不得凶她的。

    人家考生都出來了,太子也沒理由再粘著人家妹妹,只能滿心不舍的送走了蘇顏,自己怏怏不樂的回了東宮。不想他爹居然沉著一張老臉,在東宮等他。

    “七郎,你做什麼去了?”皇帝的態度有點緊張。

    太子開始還沒太在意,“今天是恩科的頭一場,兒子去貢院看看。”

    “哦。”皇帝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隨即他好似想到什麼,猛得扭頭,“說得好聽,你是去偶遇蘇家的小丫頭了吧。”就是剛剛,他突然想起蘇周誠的長子好像就在這一科下場。為此,蘇周誠和陸少傅兩人都回避了主考的位置。

    “嗯哼。”太子還在為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心上人而郁郁寡歡。

    皇帝見兒子承認,又一想太子好像早朝結束人就沒了,然後這個點才回來,顯然跟人家小姑娘呆在一起的時間挺長喲。他特別八卦的問兒子,“跟小丫頭一起呆了小半天,都玩什麼了,怎麼看著你沒精打彩的?”

    太子這會到是有了點精神,“就是下棋來著。”

    皇帝覺得自己懂了,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瞅著自己的愛子,嘴裡還數落道:“七郎,你讓阿爹說你什麼好。你平常跟朕下棋,不懂得尊貴你老爹就算了,怎麼跟你未來媳婦下棋也能贏得下手呢?看你這樣子,是不是贏得人家小丫頭不高興,跟你鬧別扭了。我跟你說哈……”皇帝以一付過來人的架勢,勸道:“小姑娘家都有些小性子,就這樣才可愛不是,你可不能拗著來……你,你怎麼這種眼神看著朕?”皇帝被兒子的滿含鄙夷的小眼神看得火大。

    太子不爽的瞪眼,特別不屑的吐嘈他爹看女人的眼光:“阿爹,少拿您那些除蠢和醜之外再沒有特點的女人來跟十娘比好麼?”太子斜了自己老爹一眼,特別驕傲的顯擺:“我家十娘如此聰慧過人,下個棋而已,怎麼會輸。”

    臥槽,又不是你贏了,這麼驕傲做什麼。皇帝不滿的瞪著兒子,“所以說,你是被你未來媳婦,贏得灰頭土臉的回來了?”想到往日裡無數在棋盤上慘敗於兒子手下的自己,皇帝莫明其妙的感覺到老懷大慰,終於有人能制住這個混小子了,真好。

    太子瞪眼道:“我也有贏好麼。”雖然沒十娘多,但他也是有贏的。

    皇帝力挺未來的兒媳婦,“確定不是人家小丫頭怕你面子上過不去,故意讓你的?”雖然吐嘈兒子,皇帝還是特別自豪,兒子有多聰明,他心知肚明。然後未來的兒媳婦不但臉好,也這麼聰明。將來他們兩個生下的娃兒,得有多招人喜歡。艾呀,想想就激動。

    太子還真的偏頭想了想,才肯定的說:“才沒。”他跟他家十娘明明就是旗鼓相當,後面幾局,兩人都是和棋好麼。想到不過下了盤棋,他的十娘就能明了他的想法,知道他的思路,然後兩人一起了下盤和棋,那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皇帝發現兒子臉上掛著蠢兮兮的笑,不知神游到哪裡去了,暗暗松了口氣,起身走了。待回太極宮,他下了道聖旨,把郭叔遠扔出京城,送到西北邊防大營,做了個普通的小兵。

    兒子說得沒錯,都是他寵得太過,才讓那小子混得不知天高地厚,連已經正式下旨的太子妃都敢動手,該給他個深刻的教訓。只是,不能讓兒子動手,還是他親自來吧。三郎你可得爭點氣,別死在邊關,皇帝冷酷的想。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09:59 PM

    第八十七章 婚前教育

    又是一年春花爛漫之時,晨起半開的桃花尤掛著露珠,桃花特有的香氣,近乎迷漫了整個相府。而尚書令蘇周誠的長孫,便在這樣一個春光明媚的清晨,扯著嗓門落了地。

    等在產房外的蘇周誠,與現任中書舍人蘇正洵,終於松口了氣。看向房門的目光,不自覺得帶殷殷期盼之色。

    蘇周誠高興之余,還沒忘了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告訴十娘一聲。呃,等等……”他一眼瞅見產房的門被從內拉開,兩個喜洋洋的接生嬤嬤抱著大紅的襁褓走了出來,見到守在門前的兩人,便拜了下去,嘴裡還不住的道賀:“恭喜阿郎,恭喜大郎君。”

    蘇周誠一見兩個嬤嬤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就明白兒媳定是給自己添了個孫子,他大喜之下,吩咐道:“去跟十娘說,她有侄子了。”小丫鬟喜滋滋的領了命,歡快往門外走去。

    蘇正洵搶先一步,追問道:“阿源身體如何?”這位當朝相爺的長子,太子殿下未來的舅兄,向來都是自信滿滿,優雅從容的模樣,可如今卻是衣冠不整,面有憔悴之色,眼中滿是焦急擔憂之意。

    “母子均安。”被蘇正洵拉住的接生嬤嬤連忙回道,又對著蘇周誠笑得眯了眼,“大娘給阿郎和娘子添了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說著,就把懷裡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孩子遞了過去。

    抱孩子蘇周誠是個熟手,蘇顏從出生起,幾乎每天都要被她爹抱上好一會兒。蘇周誠小心的接過孫子,蘇正洵也湊了過來,輕輕揭開襁褓的一角,露出裡面紅通通的一張嬰兒臉。

    頭一次當爹的蘇正洵幾乎紅了眼眶,只覺得自己的孩子哪裡都好。

    當了爺爺的蘇周誠,也滿是欣慰,他比聖人還早抱孫子呢,真是太值得驕傲了。所以說,兒子多有什麼,關鍵得看質量。

    陸氏在產房中忙了一夜,之前是緊張,如今長媳平安產子,又請醫女診過脈,確定沒有問題了,才略略打理下自己走出六來。然後她一眼就看到門口對著孩子傻樂的父子兩個,眉毛一立,喝道:“你們兩個在作什麼,早春的天寒,看過孩子了就讓奶娘抱進去。”

    蘇正洵匆匆跟陸氏行了個禮,“辛苦阿娘了。”

    陸氏笑道:“辛苦受罪的是你媳婦,快進去看看她。”做為一個開明的婆婆,陸氏真沒有產房是凶地,不能讓兒子進去的想法。

    “嗯。”蘇正洵應了一聲,就進了門。

    兒子可以進去,當公公的就只能遺憾的盯著房門,想著小孫子可愛的小臉。陸氏沒好氣的白了丈夫一眼,“你叫人告訴阿姝了麼?”

    蘇周誠連忙道:“派了派了。”又殷勤的扶自己的老婆,“娘子辛苦,為夫扶娘子回好好休息。”

    陸氏雖累,精神卻好,他們家的第三代平安降生,還有一個已經確定在兒媳婦的肚子裡,再過八個月,就又多了一個孫子或孫女。

    相府西路,有一處精致典雅的庭院,院名梧桐,是此院建成之時,陸太傅親手所題。蘇周誠自靖國公府搬家之後,蘇顏便一直在此院中起居。

    “半夏,你往松風居去看看,大嫂怎麼樣了?”蘇顏也是一夜未睡,立在半開的窗前,神色焦急往外看去。昨天晚飯時,大嫂生動了,她本來也想去產房外守著的,卻被她爹娘硬生生的趕回了屋。如今等了一夜,也不見動淨,真是急死她了。

    半夏脆生生的就了一聲,便帶著人往外走,正好碰到來報信的小丫鬟,得了消息的半夏,拉著小丫鬟的手,將她帶到廊下,“你在這裡等等,我去跟十娘說這個好消息。”

    蘇顏剛剛就已經聽到了,得知大嫂平安產子,一時間喜動顏色,“拿幾個金珠子賞她。”添丁進口可是大喜事,更何況是嫡長孫降生。

    相府裡這一日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的,國公府那邊得了信也都趕了過來。

    王氏進了寢房,看了重孫,笑得眯了眼睛,不住的誇,“這孩子生得真俊,跟四郎那會一模一樣。”又拍著顧源的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好生養著。”對於這個孫媳進門不到兩年,就生下兒子這件事,老太太十分滿意,私下裡跟陸氏道:“阿慧,你這個兒媳婦選得不錯,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

    陸氏對兩個兒媳都很滿意,她也不是那種會苛待兒媳的惡婆婆,反而對兩個兒媳多有疼惜,婆媳三人關系很是親近。

    “五娘也有孕了?”王氏悄聲問。這時候的習俗,婦人有孕沒滿三月,不能到處說。

    陸氏微微點頭,臉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快兩個月了。”

    “好,好。”王氏越發的開心。

    近兩年來,家中的喜事真是一件接著一件,先是長孫和四孫兩人皆榜上有名,四郎更是哪屆恩科的狀元郎,長孫雖說沒排進頭三名,可也進了前十。那一年,靖國公府真是占盡了上都城大半的風光。

    蘇正洵大登科接著小登科,瓊林宴後,就迎娶了顧源。蘇正淵也喜得了第二子。最可喜可賀的就是,兄弟兩人皆受到了皇帝的重用,特別是蘇正洵,做為蘇周誠長子的他,一年時間不到,就被聖人親點,做了中書舍人一職,羨煞京中多少官員。

    王氏現在提起這個孫子,就止不住的咧嘴笑。她這個年紀的貴婦湊到一起不就是這樣,先是比丈夫,再來比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年紀現大一些,就開始比孫子、孫女。

    現在整個上都,說到家中孫輩,就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王氏的。每次聚到一起,說到家中小輩,王氏只要坐在哪裡笑就行,都不用言語來顯擺。

    “阿家,七娘怎麼樣了?”陸氏想到已經嫁人半年的侄女,關心的問了一句。自她們搬了家,雖說兩家只有一牆之隔,卻也實實在在的是兩個府了,對於蘇容這個侄女婚後的事,她還真是不大清楚。

    不過,前幾天昌平長公主過來看顧源時,跟她提到一件事,好像是蘇容身邊的一個丫頭有孕了。

    提到蘇容,王氏嘆了口氣,言不由衷的說:“咱們家嫁出去的姑娘,就七娘最賢惠了。”王氏完全不明白自己那個聰明的孫女是怎麼想的,就算皇家重子嗣,也沒人要求王妃一定要在新婚三年內生個兒子出來。

    何況,你們才成親半年,正是好的蜜裡調油的時候,你不好好籠絡自己的丈夫,早日生下嫡長子,急著把身邊的丫頭送上丈夫的床做什麼?送也就送了,做了王妃,就不好嫉妒,這個咱們都知道。可你怎麼能讓丫頭弄出孩子來呢?

    王氏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恨不能衝到吳王府,問問蘇容,你是不是傻!王氏提到蘇容,就是一臉臥槽的表情。

    陸氏很是理解,她自己閨女要嫁的人是太子,她這兩年來教育女兒的內容,都沒有什麼賢良淑德,不嫉不妒的,甚至私下裡還鼓勵女兒,就是占著太子不放,他不說要去睡別人,你就當不知道。她閨女這樣世上最該賢淑的女子,她都這麼教,侄女一個王妃,為何要用皇後的標准來要求自己,這是要跟周王妃朱二娘比著賢惠麼?

    是的,朱家二娘在三個月前成新任的周王妃。原來的周王妃在一年多前,王書筠入府後四個月就一病不起。皇帝在五七之後,直接指了朱家二娘為新任周王妃。

    “再有十來天,阿姝就要嫁人了。”王氏感嘆的說,“到時你怕是忙不過來,我讓大娘和三娘過來幫你。”陸氏兩個兒媳一個坐月子,一個有了身孕,正是要養胎的時候,沒法多幫忙。

    陸氏邊忙道:“我正想跟阿娘和嫂子們提呢。”想到小女兒就要嫁人,陸氏心裡真是又高興又難過,心中五味雜陳。特別是女兒要嫁入東宮,她未來的人生,再也無法預期,讓陸氏近來擔憂的夜夜難眠。

    就要做新嫁的蘇顏,正坐在嫂子床邊,一臉好奇的看著睡在她身邊的小娃娃。

    真的好小,跟她一只胳膊那樣長,臉上還是紅通通的,眉眼間與自己大哥很像。她慢慢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的碰了碰小娃娃的臉。“好嫩啊。”蘇顏驚嘆道。

    顧源躺在床上,好笑的看著小姑子,“小娃娃都這樣。”

    在母親身邊酣睡的小娃娃,似乎是覺得臉上不大舒服,小小的的身子扭了扭,引來蘇顏又一番驚嘆,“大嫂,大嫂,他還會動吔。”

    多新鮮,她兒子可是個活的娃娃,不會動才奇怪好麼。顧源白了蘇顏一眼,開口趕人,“阿姝,侄子也看過了,你該回去了。”她畢竟還在坐月子,蘇顏又及將出嫁,不好留她在這裡多呆。

    蘇顏很是戀戀不舍,她求了母親好一會兒,才得到允許來看侄子,而且只有今天這一次。等今天過後,再想看侄子,不知要等多久以後了。

    “十娘,咱們該走了。”陸女師也輕聲勸道。

    蘇顏拿出一把精致的長命鎖,放在小娃娃枕邊,伸手輕輕的摸了摸他,才起身道:“大嫂,你好好養著,我先走了。”

    顧源也滿是不舍,再有十來天,小姑就要出嫁了,她還要坐月子,是沒有機會看到她出嫁了。

    “阿姝,你成了親,不必理會那些酸腐文人的話,做個什麼賢良淑德的太子妃。沒有什麼,比你過得好更重要了。”顧源半支起身,目光灼灼的看著小姑,近兩年的時間,讓她如同最嬌艷的那朵牡丹,初初綻放絕世之姿,讓人不知不覺間就會看著她出神。“阿姝,你會過得好,對麼?”

    蘇顏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會的。”

    與蘇家人滿心的不舍與擔憂相比,皇帝與太子卻是異常欣喜。對皇帝而言,他最寵愛也是最重要的兒子,就要娶妻了,意味著他已經成年。

    如同每一個嚴厲而慈祥的父親對愛子的殷殷期盼一般,皇帝在太子十八歲時,為他行了冠禮,特意以五帝之一姚舜的名子重華為字,增於兒子,希望他將來能夠成為一個像舜帝那般的明德之君。

    而今,這位慈父在兒子新婚之前,卻難得有了心事。幾次見到太子重華時,都有些欲言又止。

    太極宮總管賈喜極為善於鑽研皇帝的心事,在皇帝又一次長吁短嘆,滿腹心事的時候,悄悄進言,“聖人可是擔心殿下的新婚之夜?”具消息靈通的賈公公所知,大夏朝的太子殿子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童男子。東宮裡這兩人被聖人塞進去的無數如花似玉的宮女,這位殿下就是視而不見,別說招幸了,連貼身伺候的女官伺候時,不小心碰到他的身體,都要大發雷霆一番。

    新郎官沒有經驗,這洞房之夜,會不會鬧出笑話?機智的賈公公斷言,皇帝最近就是在愁這個。

    皇帝點了點頭,“朕已派人帶他去秘殿看過了,也給了他引導的宮女,可他怎麼就沒動靜呢?”皇帝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有點咬牙節齒的。食色性也,這不是本能麼,為什麼他兒子一點反應也沒有?皇帝想著自己當年,好像接受過教育之後,當天回去就睡了貼身的女官,特別的積極主動,怎麼到他兒子這裡,跟他一點也不像呢?

    身為一個關心兒子的好父親,他一度害怕自己的最得意的兒子是不是某些方面有毛病,特意派了太醫去給太子檢查,幾位深受皇帝信任的太醫,異口同聲的保證,太子殿下健康極了,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媽蛋,沒有問題,為什麼對鮮嫩如花的美人沒有半點性趣?這正常麼?皇帝最近為了兒子的生理問題,愁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

    賈喜最善長的就是解決皇帝的難題,他眼珠轉了轉,悄聲建議道:“聖人,依老奴所見,太子平日受幾位學士教導,行事太過正直,又心悅太子妃,怕是一時沒想到。”

    皇帝被身邊的太監一提醒,突然想起自己派去東宮教導太子讀書的那幾位,無一不是耿直、迂腐之輩,對於太子的品德有著極為嚴格的要求。臥槽,兒子被教得太正直了,坑的是他爹好麼。

    賈喜見皇帝面色微動,就知道他說的話皇帝應該是聽進去了,接著建議,“不若聖人著貴妃選幾位容貌品德俱佳的宮人,送去東宮。”

    皇帝瞪眼:“朕又不是沒送過。”自從太子行冠禮後,他前前後後往東宮送了多少美人,細算來足有二三百了吧。

    “聖人,這回的宮人,奴才親自去送。”賈喜湊近皇帝身邊,壓低了聲音把自己的主意說了一遍。

    皇帝覺得他這個主意也懸,不過可以試一試麼。真是的,他前面給五個兒子娶了老婆,也沒有太子一個人費勁。他衝著賈喜微一點頭,表示你可以去了。

    “要快。”離大婚可是沒幾天,必須要讓兒子在洞房之前實地操練一次,免得在兒媳婦面前偷臉啊。

    “是。”賈喜領命而去。

    杜貴妃聽了賈喜傳的皇帝的口諭,精心描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是一幅不敢置的表情。要知道,自從有關於太子的事,皇帝就從來沒讓杜貴妃管過。這一次,簡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杜貴妃按捺住喜悅的心情,從容的開口:“賈總管稍待,本宮這就去選人。”她略略遺憾,這件事太過匆忙,沒法好好准備。不過,就選四個人,在她身邊的女官裡選就行了。

    貴妃自去了偏殿,把自己的心腹的女官、宮女都招了來,令她們在自己面前站成幾排,自己扶著貼身女官的手,一個個仔細看下來。要給太子開葷,還要力求給太子留下深刻的印像,這容貌好還是次要的,身段和皮膚必須要好,聲音要夠出眾。

    杜貴妃在自己宮中,精挑細選了四個宮女,又緊急給她們培訓了一下,就把人交給了賈喜。

    賈喜看了看天色,也不敢耽擱,領著人直奔東宮,他的目標是,今天晚上就要讓太子睡上人。

    東宮剛剛整修完畢,又因為太子即將大婚,宮中處處裝飾一新,身著宮裝的各色麗人在太監總管和女官的指揮下,在宮中各處穿梭。

    “賈總管。”正忙著不亦樂乎的李平,見到賈喜連忙笑著過來見禮。

    賈喜一拉他,貼耳說了幾句,又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後的四個姑娘,也不管李平僵住的表情,鄭重的表示,“這可是聖人的口諭,務必要做好。”

    李平瞅了瞅四個如花似玉、含羞帶怯的大姑娘,為難的道:“賈總管,這,這,這小的怎麼跟殿下說啊。”按照他對自家殿下的了解,他敢帶人去說,殿下就能讓他腦袋開花,順帶連這四個宮女,也得跟以前意圖勾引殿下的宮女一樣,生不如死。

    賈喜恨得重重的戳了他一下,咬牙道:“蠢!”可是看李平那誓死不從的模樣,不得不教他,“晚上殿下去沐浴的時候,你讓她們四個脫光了,直接躺殿下床上就不完了。左右就是讓殿下有個經驗,睡完了,這幾個是死是活就隨殿下的意了。”賈喜覺得,今天晚上過後,這幾個宮女能活下來的希望不大。可他管不著這個,他只要殿下睡了女人,明天往聖人那裡一報,他的功勞就到手了。為了怕李平不敢做,他又威脅了一句,“這可是聖人的意思,你敢違背?”

    李平不敢,他咬了咬牙,“行,小的試試。”這回可是聖人的意思,又是在大婚之前,殿下應該不會砍了他吧?李平不確定的想。

    賈喜示意幾個宮女過來見過李平,又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這事就看你的了。”

    李平苦著臉點頭,“小的盡力。”等賈喜走了,他總著幾個宮女一抬手,板著臉道:“跟咱家來吧。”

    四個宮女還沒從驚喜中回過神,自到東宮之後,就個個面泛桃花。聽李平喚人,齊齊行禮,嬌滴滴的道:“有勞公公關照。”

    李平呵呵,明天你們能活著出來再說吧。

    太子怒意衝衝的回了東宮,坐在案後,恨恨的灌了三碗茶水,稍稍緩過了渴意,才用力一捶桌子,大聲罵道:“一群沒用的東西,就會跟孤作對!”

    太子的貼身總管李安悄悄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太子看到他。

    “都給孤滾出去!”太子一甩袖子,回寢宮的床上躺著生悶氣去了,順便還要思考一下,明日再戰。

    隨著太子的喝令,殿中的宮女、太監包括李安全都迅速撤離。等出了殿門,李安拿著帕子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

    李平這時找了過來,輕聲問:“殿下怎麼發這麼大的火?”

    李安小心吐嘈,“還不是朝中那些大臣。”他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才接著說:“你說,咱們殿下一輩子就大婚一次,還娶得是蘇相的掌珠,他們就順著殿下來就完了,非要拿著規制吵吵吵,讓殿下的火氣一天比一天大。”照李安說,他家殿下不就是要去親自迎親麼,有什麼不行的,這都吵了一個來月了,眼看著婚禮就要舉行了,還沒個結果,也不怪他家殿下生氣。

    李平這個糾結,殿下這麼生氣,那幾個女的,他可不敢送上去。

    李安發現李平表情不對,壓低了聲音問:“你怎麼了,可是宮中布置哪裡有錯?”為了讓太子妃在東宮生活的愉快,他們家殿下對於東宮的翻修是一日三改,好容易翻修結束,又折騰著各種布置。眼看就要大婚了,萬一那處不合殿下心意,李平又得挨揍。

    李平湊到李安耳邊,悄悄把話一說,李安也是木呆呆的,然後就犯搖頭,“不成不成,殿下不會同意的。”

    李平哭喪著臉,“聖人那裡……”

    李安臉也垮了下來,埋怨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10:24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6-10-23 10:24 PM 編輯

    第八十八章 送命

    夜幕低垂,一彎新月高懸空中,柔和月光透過窗戶撒落在殿內。

    寂靜無聲的大殿中,更漏聲忽然響起,催促正展卷細讀的人,到了該休息的時候。紫檀木的書案旁,太子慢慢合攏掌中的書卷,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幾步走至窗邊,雙手推開窗戶,抬頭仰望天邊的彎月,心情極好的彎出一抹愉悅的孤度。

    他最近特別喜歡晚上,因為到了晚上,意味著一天已經過去,距離他大婚的日子又近了。

    “殿下,湯浴已備好。”李安抑制住忐忑不安的心,一如往常的來回話。

    太子“唔”了一聲,再看了一眼天邊的彎月,才轉身進了偏殿。

    李安緊跟著太子的腳步進了內室,小心的伺候他除了衣物,太子邁步下了湯池,溫熱而泛著香氣的水,很好的舒緩了身體的疲憊,讓他不自覺的呼了口氣,面上的神情越見緩和。

    每日裡沐浴時,是太子一天當中最放松的時刻,殿內不許任何人存在,就連李安伺候太子除了衣物之後,也很自覺的退了出去,靜靜的守在門前,側耳細聽殿內的聲音。

    李平那邊一見太子進偏殿沐浴,連忙帶了四個已經梳洗完畢,身披輕袍的宮女進了太子的寢宮。

    寢宮中的女官已經鋪好了床被,香爐中燃好了安息香。她們一見了李平帶了四個年輕漂亮、身材姣好的少女進來,便知是作什麼的了。今日太極宮的賈總管親自送來的給太子侍寢宮女,李副總管早就跟她們打好招呼了,還暗示她們晚上點助性的香。幾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甘。

    身為太子的四司女官,本來太子的成人的第一課該是由她們來引導完成的。可是她們這位殿下,極惡人隨意碰觸,前任的四司女官,就是由於行為不端,被太子著人仗責八十,直接扔到灑掃處去了。聽說,由於傷逝過重,又沒被救治,只有一人活了下來。因為被太子厭棄,做著最下賤的差事,受盡欺辱,真是卻還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李平看了殿中四司女官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道:“都准備好了麼?”

    何司儀上前一步,屈膝行了個禮,很是為難的道:“總管明鑒,殿下夜間向來只用特制的安息香,若是冒然換了其它的,怕殿下震怒。”笑話,這香也是隨便換的,一個弄不好,就是意圖謀害太子,那可是千刀萬刮、抄家滅族的罪過。

    李平也知道他這個想法多半行不通,也沒多言,只是示意賈喜帶來的四位,“衣服脫了,去上床吧。”

    那四個宮女還都是清白的少女,披著輕袍進殿已經羞得混身都紅了。這會兒連唯一蔽體之物都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去掉,赤身裸體的於眾人眼前,一時間羞意大起,身子僵硬,好半天都沒解開輕袍。

    李平十分的不耐煩,低聲催促道:“快點,磨蹭什麼!要是不想伺候殿下,就直說,咱家立刻帶你們出去。”真是的,他這是冒著生命危險在給她們制造機會,還敢磨磨蹭蹭的。

    四女牙一咬,解衣袍扔在地上,露出雪白粉潤的身體,慢慢行至床邊,爬了上去。

    李平直覺得牙好疼,這四個光溜溜的女人這麼躺在殿下床上,殿下一進來不就看到了?

    “快點,把帳子放下。”李平想了半天,也只能這麼辦了。按照殿下平日裡的習慣,一會兒就該沐浴完,過來就寢了。

    何司儀上前將床帳放下,她不安的問:“總管,殿下萬一怪罪該如何是好?”平日裡床帳都是不放下的,要等殿下睡熟了,她們才會放收幔帳,熄滅宮燈,只留下角落裡的兩盞,讓殿中不至於太過黑暗。

    李平這會腿肚子都轉筋了,越想越覺得自己就是在作死。他心中不安感覺越來越盛,甚至連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腦中有個聲音不停的在叫他停止這作死的行為,李平突然提聲:“不行,快把人都叫下來,把被褥都撤換掉,重新鋪床。”

    何司儀松了口氣,快步上前就打算挑起床帳,便就在這時,太子披著寢衣進來了。

    “李平,你在這裡做什麼?”太子一眼瞄到李平,不滿的問道。他不是該守在外間麼,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奴,奴馬上就出去。”李平腦中一片空白,連自己怎麼出的寢宮門都不知道。

    四司女官一見李平退了出去,也跟著慢慢退出內殿。太子殿下睡覺時不喜有人在身邊,故而,她們都是在太子睡著之後,才去熄燈、放床帳。夜間值夜時,也都是守在內殿門口。

    太子泡了個舒服的澡,已經有了些睡意,他雖然注意到床帳被放下,也沒過於注意,一面挑起帳幔,還分心想著,他現在用的這頂床帳,有些太過俗氣,該換頂什麼土顏色花樣的才比較好呢。

    由於床帳被放下,帳幔中有些昏暗,再加上幾個宮女,都鑽到了被子底下,太子又有些心不在焉,居然沒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床上有人。等他掀被上床,大腿碰到溫熱滑膩的女體,才驚覺不對。

    太子跟只兔子似的,直接就從床上蹦了下來,一手挑起床帳,一手自床頭抽出寶劍,直接對著床上就刺了出去。

    “殿下。”四女正款擺腰肢,在床上跪下,展現出自己美麗的身體曲線,口中柔媚的喚著太子。做著一夜恩寵後,自此飛上枝頭的美夢的少女,根本就沒想到,她們恩寵沒得到,先得到的冰冷鋒利的寶劍。“啊!!”

    寶劍直接刺入一個少女的胸口,讓她只來得急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便雙眼一翻,直接斷了氣。

    眼下的變故來得太快,幾乎是眨眼間,一個同伴就已在太子劍下香消玉殞,其余三人直到腥熱的鮮血噴到身上,才驚的放聲尖叫。

    守在殿外的李安和李平兩人,正六神無主的在門口畫著圈子,有心把耳朵貼到門上去聽一聽裡面的動靜,又有些不敢。正躊躇不定的時候,就聽到殿內女子的慘叫聲,讓兩人急忙推門而入。

    殿中的情形讓李安和李平兩人大驚失色,寢宮那張大床上,一個宮女渾身染血,橫死當場,另外三個嚇得抱頭尖叫。他們的殿下,面色鐵青,站在床邊,手中還提著一把滴著鮮血的寶劍。

    李安和李平兩人飛撲過去,跪在太子腳下,結結巴巴的喊,“殿,殿,殿,殿下息怒!”

    太子正在盛怒之中,一腳一個,將兩人踹翻,手中的劍一指還在尖叫的女子,厲聲喝道:“她們是怎麼回事?”

    李平這會真想死,他跪爬兩步,整個身體都伏在地上,抖得如篩糠一般,“回,回,回殿下的話,她,她們是,是,是聖人差,差賈,賈總管送來的,說,說是今,今晚給,給殿下侍,侍寢。”好好的一句話,被李平說的磕磕巴巴。

    “父皇!”太子怒極而笑,“李平你好,你真好。”李安李平都是他的貼身太監,本就應該更向著他才是。就算父皇下了旨,身為他的貼身太監,也該事先跟他回稟,而不是自作主張,欺瞞於他。

    李平嚇得連連叩頭,“殿下,饒命,饒命!”

    太子閉了閉眼,不停的告訴自己,他馬上就要大婚了,迎娶十娘為妻,大婚之前不能見血。雖然剛剛他殺了一個,可是眼下卻不能再弄出人命。

    “來人!”太子厲喝一聲,早就聽到動靜而等在門邊的東宮禁衛,都衝了出來。太子按下怒火,平靜的吩咐道:“把李平給孤壓下去,重責四十鞭,然後讓他去掃馬廄。”

    “殿下……”李平慘叫一聲,就被侍衛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李安見了李平的下場,不自覺得哆嗦了一下,卻沒敢像李平那般大聲求饒,反而安靜的跪在原地,靜靜的等著太子的處罰。

    太子居高臨下的盯著李安半晌,才淡淡道:“李安降一級,罰二十板,以觀後效。”

    “謝殿下。”李安松了一口氣,他又闖過一個死關,紅著眼睛給太子磕頭。

    處理完兩個貼身太監,太子才有心情去管那幾個女子,“今晚當值的宮女,每人杖責四十,罰入漿洗處。至於這三個,直接拉下去,明日一早抬到太極宮,給父皇送回去。”

    剛剛被衝進內殿的東宮禁衛赤著身|體拖下大床的三個宮女,聽了太子的話,終於忍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四司女官面色慘白的癱在地上,被侍衛如狼似虎的侍衛拖了出去。

    如今寢宮的大床上染了血,殿中滿是血腥之氣,太子身上也染了鮮血,他沉著臉又去偏殿沐浴。等到換了個房間暫住時,太子黑著臉吩咐挨過板子,又一瘸一拐的過來伺候的李安道:“把寢宮中的東西都明天給孤都換了,一件不留。”全都沾染了血腥之氣,多不吉利。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10:27 PM

    第八十九章 交鋒

    皇帝這一晚上睡得是夜不安枕,幾乎是一夜未眠。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皇帝就掀開床帳,翻身下床。

    值夜的宮女一見,連忙過來伺候,皇帝打理好了自己,剛想招賈喜來問問,太子昨天晚上過得怎麼樣,就見他的貼身太監連滾帶爬的進來了,一見他就跪地痛哭,“聖人,都是老奴的錯,您責罰老奴吧。”

    皇帝大清早上就被人哭得頭暈腦脹,他按了按抽痛的額角,斷喝一聲,“行了,什麼回事?”

    賈喜是被太子嚇到了,大早上的宮門才開,就見太子殿下黑著臉,等在宮門外。他身後帶著一溜東宮禁衛,那些禁衛手上拖著三個只披了件輕袍的宮女。賈喜溜了一眼,頓時覺得那三個宮女略眼熟,好像他昨天送去的。完蛋了,他昨天的主意肯定是惹惱了太子殿下。

    “殿下安。”賈喜這個禮行得是心驚膽戰的。

    太子抱著肩,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示意手下的侍衛,“把人扔給賈總管。”

    “是。”侍衛齊聲應道,然後真的將手中玉|體半掩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扔在賈喜面前。身體落地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讓賈喜一激靈。

    “殿,殿下,這是……”賈喜壯著膽子問。

    太子唇角微彎,冷冷的道:“孤以為賈總管知道。”說完,他帶著人就走了。

    等太子走遠了,賈喜才有心思打聽昨天東宮到底發生了什麼。等他聽完三個宮女語無倫次的回答之後,嚇的小臉煞白,飛奔著就去找皇帝了。

    皇帝聽完賈喜的話,沉默良久,久到讓賈喜以為自己就要小命不保時,才聽皇帝淡漠的聲音,“自己去領三十鞭子。”

    “是。”賈喜這打領得是滿心歡喜,皇帝肯罰他就好,這說明這件事算是過去了。

    由於發生了這件事,今天早朝時,皇帝和太子的臉色都不大美妙,偏偏今天是三日一次的常朝,在京五品以上官員都要參加。太子最近又因為親迎禮的問題,跟著禮部死磕,因此今天朝上,百官很是沉悶。

    太子心情不好,說出的話格外霸道,“孤要去親迎太子妃,禮部明天之前,將儀程定好。”

    皇帝是知道兒子最近的跟禮部之間的事,他覺得這也是鍛煉兒子的機會麼,便沒再插手。不過今天,他開口跟兒子助攻了,“聽到太子的話了。”

    禮部侍郎特別想哭,他也早就想點頭了,可是右僕射死活不同意,然而他之前還欠了人家一個人情,還有點小把柄在人家手中攥著,只能死扛著太子。可是,這回聖人都發話了,不同意也不行了吧?禮部侍郎悄悄看了右僕射一眼。

    杜僕射從容整衣而出,對著皇帝和太子拱了拱手,“聖人、殿下,前朝和本朝從未有過太子大婚親迎之說。便是聖人,當日娶先後時,也未曾有親迎禮。增添一項禮儀,關系頗大,非一日之功,望聖人、殿下三思。”

    反正,他說來說去,就是不同意。於於太子的意願,杜僕射表示就讓他鬧唄,太子這會鬧得越歡,大家就會把這些帳都算到未來的太子妃頭上。等到太子真的獨寵太子妃時,這就是魅惑太子的把柄。到時,朝中自然就有人說話了。太子妃的名聲越不好,其余的妃妾才越容易出頭。

    這件事最妙之處在於,他的頂頭上司蘇周誠沒法開口,誰讓他女兒是太子妃呢。而自己是太子的母舅,他來反對正合適,杜僕射笑得分開溫和。

    太子居高臨下的睨了他母舅一眼,冷不防問了一句:“杜僕射很懷念前朝?”

    杜僕射唇邊的笑立時就僵住了,他心裡真罵人:這什麼外甥,有這麼坑舅舅的麼。可他必須立時回應,因為杜家之前就是前朝臣子,城破之時,才舉家投降大夏的。

    杜僕射流出幾許委屈,堅定的說:“聖人、殿下明鑒,臣絕無此心。”

    太子揚了揚眉,“若不懷念前朝,杜僕射何以因為前朝未有太子親迎之事,便不許孤去呢?”太子實在是被這些人弄煩了,直接發大招。

    杜僕射被太子噎得一臉臥槽的表情,磨了磨牙,“是臣舉例不當,都是臣之過。不過,自本朝開國以來,也示有此禮,譬如聖人。”

    這回不用太子開口,皇帝就直接解決了。這老頭呵呵一笑,“杜愛卿忘了,朕娶你姐姐時,還不是太子。”

    杜僕射:……

    皇帝話還沒完,“本朝開國以來,太子大婚尚屬首次。”

    杜僕射:……他一點也不想說話了。

    “依朕看,有些規矩可以從現在開始建麼。”皇帝對於自己昨天所作的事,有點心虛,感覺不大對得起兒子,這會兒鼎力相助。他特別溫情的看了兒子一眼,“再說,朕的七郎得娶心悅之人,是樁美事,朕看太子所言之事,並無不妥之處。”兒子呀,你看你看,阿爹是堅定的站在你這邊的。

    太子傲嬌的表示,現在才想起來站隊,晚了!

    杜僕射咬了咬牙,打算再做最後一次掙扎,他轉身蘇周誠,“蘇相,您總領尚書省,對此有何意見?”

    蘇周誠笑眯眯的回道:“看來,子岳接任右僕射一職還是時間尚短呀。”

    杜僕射心道:不短了呀,有兩年了呢!他開始沒轉過彎來,隨即就想明白,心裡大罵蘇周誠老奸巨滑。這是說他沒明白自己的職責,手撈過界了。

    大夏設三省,中書決策、門下審核、尚書執行。雖說六部各有職責,但是大體上還是以執行命令為主。蘇周誠這是表示,負責下令的中書令都沒反對,負責審核的門下侍中也沒出聲,他這個尚書省的老大還沒意見,就你蹦得歡,你咋不上天呢。

    太子眼露笑意,特意問中書令崔茂:“崔相,你的意思呢?”

    年近古稀的崔相滿頭銀絲,精神卻依然矍鑠,他眯著眼笑道:“太子妃即未來的國母,殿下理應敬重。”他的意思表示的很清楚,親迎可以,他沒意見。

    門下侍中沈從之,更直接投了贊成票,至於未來太子妃的爹,他不好表示自己的意見,但是左僕射很善解人意,也出列道:“臣附議。”

    皇帝很歡樂的下決定,“既然愛卿們都沒有意見,那就如此辦吧。”

    右僕射閉了閉眼,他這場輸了。本以為聖人不會同意太子如此重視太子妃,卻沒想到……罷了,這回是他對聖人心思預計不准,他認了。下次麼,咱們走著瞧。

    下朝之後,皇帝特別溫柔的叫住太子,“七郎啊,今天跟阿爹一起用午膳吧。”

    太子酷酷的瞅了他爹一眼,干脆的拒絕,“我不要。”

    皇帝自覺受到了傷害,他也沒好意思怪兒子,誰讓自己隨隨便便的信了個蠢貨的主意,大半夜的把兒子嚇到了呢。皇帝是以已度人,深更半夜的,明明沒有招宮妃侍寢,自己身邊伺候的人也沒提床上有人,結果上床之後才發現被下藏了好幾個,是他也會以為有賊子刺駕吧。

    嚶,昨天他怎麼就覺得賈喜的這個主意很不錯呢呢?難道他那會也蠢了。

    皇帝懷著安慰兒子的心思,屁顛屁顛的跟著太子回了東宮,一路上各種慰問各種安撫。

    太子傲嬌的說:“我的婚床染了血,都不吉利了。”

    皇帝立刻大方的表示,“從朕的私庫裡挑,隨你選。”

    太子斜了他爹一眼,“宮殿裡都是血腥氣,睡得好不習慣。”

    “搬到朕的寢宮裡來,跟朕一起睡好了。”艾瑪,好久沒跟兒子一起共眠了,想想都懷念。

    太子沒好氣的說:“阿爹,我要大婚了。”

    “呃……對哈。”皇帝這才後知後覺的想法,他的兒子要娶新娘了。兒子可以搬到太極宮,兒媳婦不能搬啊。“那推倒重建?”

    太子默默的盯著皇帝,皇帝摸摸鼻子,知道自己的提意特別不靠譜。

    “七郎啊,你到底想怎麼樣!”皇帝干脆直接問了。

    太子這才開口,“阿爹,你能別再沒事往兒子床上塞宮女了好麼?”

    皇帝急了,“我不是怕你什麼都不懂,在你媳婦面前丟臉麼。”

    提到洞房之夜,太子的臉紅了,強自鎮定的說:“我都懂。”

    “你看看你,提到媳婦臉就紅的跟猴屁|股似的,你懂有個屁用!”皇帝中氣十足的跟兒子吼。

    居然這麼看不起我,太子氣哼哼的一扭臉,不理他爹了。

    皇帝還得哄,“咱就試驗一次,阿爹有經驗,聽阿爹的沒錯。”

    太子半點不想讓別人碰自己,平常碰到衣服都覺得惡心,何況是肌膚相親。他轉了個彎,來打消他爹的想法,“那你少找些又醜又蠢的。”

    皇帝這處憋屈,他讓人挑的都是美人好麼,不過兒子審美確實有點高,他耐著性子問:“什麼樣算不醜不蠢的。”你給我個標准啊。

    “有十娘一半的美麗和聰明就行。”太子自覺條件還行。

    皇帝直接甩袖子走人,“混小子,朕不管了,你丟人活該!”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3 10:35 PM

    第九十章 大婚

    紅日西沉,莊重而繁瑣的大婚儀程走過了大半,東宮殿門外,一對新人已相對而立。

    年少的太子身著冕服,龍章鳳姿、氣韻天成,落日的余輝與他眼中的喜悅、柔情交相輝映,令人沉溺其中,難以自撥。

    今天他終於娶到了夢中的新娘,那份如願以償的激動、欣喜充滿了胸膛,深深的凝視了一眼他的新娘,太子慢慢的拜了下去。

    三揖三讓之後,方才得以進入殿內。太子妃手執團扇,遮住如花的容顏。太子這會文如泉湧,都不必儐相幫忙,他自己一口氣作了九首卻扇詩,中間沒有一絲停頓。

    蘇顏手中的團扇隨著卻扇詩一點點的落下,等到九首結束,終於露出精心描繪的容顏。

    當她終於露出真容時,整個殿中瞬間落針可聞,從太子開始到殿中其余的人,都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定定的看著面前身著深青色的褕翟禮服的絕麗少女,神魂為之所迷。

    之後的同牢、合巹之禮,從新郎到贊者、觀禮者、侍從,都有些漫不經心,新郎是光明正大的醉在新娘的美麗中,余者都忍不住 偷偷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甚至侍者在合巹禮過後,侍女將兩個葫蘆瓢合在一起用紅繩綁起時,因為貪看了新娘一眼,差點失手把葫蘆掉在地上。那侍女嚇出了一身冷汗,穩定心神做出自己的事之後,悄悄打量周圍,她驚奇的發現,自己剛剛的失職,好像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就是她們那位最嚴厲的主子,也正對著女主人發呆,沒有多余的心神來關注她們。

    行解纓之禮時,太子殿下從蘇顏頭上解下出嫁前系上的紅絲繩之後,居然賴在蘇顏身邊不想走,還伸出爪子去拉新娘的小手。

    擔任今日大婚贊者的沈侍中,輕輕咳了一聲,以眼神示意太子,您該回到您的位置上去了。

    花痴的太子表示,從現在開始,愛妻的身邊就是孤的位置。

    沈侍中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太子只當沒看到,拉著蘇顏的小手,情意綿綿的看著愛妻,就快化身牛皮糖粘到蘇顏身上了。

    等著上前剪下新郎新娘頭發合在一起的侍者,都拿眼睛去看沈侍中。

    沈侍中無奈的衝著幾人微微點頭,意思是就這樣吧,他又不能衝下去從太子妃身邊把太子揪回去。

    大夏的婚儀,行結發之禮時,新郎、新娘兩人剪下的頭發,要交到新娘手上,由她親自結成同心結,意味著兩人結發同心、生死相依,永不分離。

    侍者剪發的過程到是很簡單,等到兩縷長發與紅繩一並送到蘇顏手裡時,卻發現,新娘子的一雙小手,都被太子牢牢握在手裡,那裡能接發打結?

    眾目睽睽之下,蘇顏不好有大的動作,只是小姑娘心中郁悶的要死,為什麼她的婚禮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還有,她有點不大好的預感,她的丈夫好像有點太粘人了。

    侍女捧著放了長發與紅繩的托盤,跪在蘇顏身邊半天了,她才在有限的範圍內跟她的丈夫戰鬥成功,把兩只小手解放出來,蘇姑娘實在沒忍住,嗔了太子一眼,然後她發現自己的手又被人握住了。

    還有完沒完,忍無可忍的蘇顏終於狠下心,以寬大的袖子擋著,用力捏了太子一下,略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就站在不遠處的沈侍中,眼角抽了抽,好容易才維持住面部表情不變。

    太子好委屈,他就是想跟愛妻好好親近一下,特別是現在人太多,不好做什麼,只能拉拉小手,娘子還嫌棄他,好傷心。

    蘇顏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結好了同心結,放入荷包之中,一旁的侍者剛想接過,就被一只手給搶走了。太子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寶貝的把放著同心結的荷包放在貼著心口的位置,終於舍得看了沈侍中一眼了。只是眼神明明白白的寫著,快點告天結束。

    沈侍中覺得一場大婚之後,他不只眼睛抽筋,嘴角也抽得厲害。

    贊者告過天地之後,大婚禮成,太子妃被扶入後殿,除了侍女之外,殿中其余人等皆安靜而有序的退了出去。

    做為新郎官的太子,本來也該出去,因為前面還有宴席等著他出面,可是任性的太子殿下,任憑人說破了嘴,我就是不動彈,有能耐你們把我拉出去啊。

    他是太子,又是大婚之日,他想任性,除了皇帝能制住之外,別人只能干瞪眼。於是,大夏開國以來,第一次太子大婚之禮,就以新郎缺席所有宴席,賀者匆匆飲下三杯喜酒退席而告終。

    因為太子大婚,皇帝在太極宮設下喜宴,大宴群臣,做為太子的兄弟,本來該在東宮吃酒,順便意思意思的鬧下洞房,不想皇帝這邊才聽沈侍中彙報了婚禮全況,那邊跟太子同輩的宗室皇親們,就在幾位皇子的帶領下,進了太極宮。

    皇帝有點呆,這是什麼情況,他們不是該在東宮吃喜宴麼?齊王一進門,就扯著嗓子叫,“阿爹,太子根本沒出來,兒臣們不好意思在東宮多呆,只能來找阿爹討酒吃了。”

    皇帝恨恨的瞪了四兒子一眼,“就你嗓門大,要吃酒就入席去。”

    與其他覺得太子有些過於急迫失於沉隱的朝臣相比,身為人父的皇帝倍感欣慰。兒子這麼急著入洞房,應該是某些功能沒有問題 。關於兒子身體健康的擔心才放下,關於新手兒子和兒媳的洞房之夜能不能完成,又讓他憂心不已。

    各種擔心之下,再加上愛子成婚給皇帝帶來的莫明感傷之情,讓皇帝很快就被自己給灌醉了,由賈公公帶著人扶入了後殿休息。

    皇帝都醉了,宴席還能進行得下去?最後太極宮這裡,喜宴也是匆匆結束。各家夫人本來還在後宮處,參加四妃舉辦的喜宴,酒意正濃時,就被人叫停,說是前面喜宴結束了,眾宮妃和夫人們真是表情各異,反正就沒一個正常的。

    喧鬧的東宮漸漸恢復了寧靜,太子沐浴出來,正對著下跪的李安糾結。他本是想著,婚禮儀程繁瑣而漫長,剛剛行同牢禮時,也沒吃多少東西,蘇顏這會兒應該餓了,他得讓人送些吃食過來。

    等到叫來李安,太子殿下拿不定主意了,他該叫膳房送點什麼吃的過來才好呢?各式茶點,太過敷衍;清粥小菜,太過簡樸了;大魚大肉,晚上吃這個好像對身體不大好。他組合了各種方案,每吩咐一次,下一秒就把自己的想法推翻,弄得李安跪下足有兩盞茶的時間了,太子殿下還是沒有選好。

    最後,還是蘇顏自己解決了這個問題。她入後殿,重新沐浴更衣,換了一身常服出來。之前還不覺得,等沐浴之後,只覺得餓得難受。

    陸氏早就料到這種情況,細心的她給女兒准備了許多小點心,用梅花攢心盒裝著,點心做得極為小巧精致,每一只都是剛好一口大小,方便取食。

    按照正常程序,她去沐浴更衣的時候,太子應該去前面與兄弟們宴飲,因此蘇顏出來時很是放松。

    “阿姝。”太子一見蘇顏出來,扔下李安就撲到她身邊,手臂特別自然的把小美人摟進了懷裡。嗚,好軟、好香。

    李安發誓,他剛剛看到殿下的眼睛變綠了。

    蘇顏:……

    “殿下,您不是該去喜宴上麼?”蘇顏有些艱難的問。她被太子熊抱的太緊,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裡,有點喘不過來氣。

    查覺到懷中的小美人在掙扎,太子又一次收緊了手臂,幽怨的問:“阿姝,你不喜歡我抱著你麼。”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抱阿姝,就算她不喜歡,我也不要松開!太子特別堅定的想著。

    蘇顏小臉憋得通紅,一腳跺在太子的太子的腳尖上,恨恨的說:“放開我,討厭。”

    “不要,不要,不要。”太子得寸進尺的把頭埋在蘇顏肩上,他就不要放開。

    逼不得已的做個新婚之夜就要跟丈夫動粗的刁蠻媳婦的蘇顏,伸手在太子腰間捏住一小塊肉,用力一扭,借著太子呼疼,放松了力道之時,用力掙脫他的懷抱,手撫住胸口,快快吸了幾口氣。

    “阿姝!”太子哀怨極了。

    “等等。”蘇顏頂著太子幽怨的目光,及時止住他蠢蠢欲動的手,氣極的說:“你抱疼我了。”

    太子頓時手足無措的湊到她身邊,想伸手又不敢伸,語無輪次的道歉,“阿姝、卿卿,我不是故意的。”他終於還是把手輕輕放在蘇顏身上,小心的碰觸,憐惜的問:“還疼麼,要不要叫太醫來。”

    蘇顏現在就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果斷拒絕,“不要。”然後拖著又一次粘到她身上的太子,走到軟榻上坐下,及時轉移話題 ,“我餓了。”所以,她娘的愛心可以明天再說,今天還是試試東宮膳房的大師傅的手藝好了。

    “餓了?”太子扭頭就衝著李安喊,“沒聽到太子妃餓了麼,快去傳膳。”

    李安完整的目睹了他家殿下從國之儲君到大型犬類的進化,正不忍直視的時候,得到這麼一條命令,他有點懵,殿下你還沒告訴奴才,都要讓膳房送什麼過來啊?不過看他們家殿下目前的狀態,他還是自覺的去通知膳房,能做什麼就做什麼,寧可多做,不能少做。

    “等等。”蘇顏開口喚住李安,側頭對著太子微笑,“天色已晚,只用些清粥小菜就好,殿下的意思呢?”她嘴裡說著話,手上卻又一次把在自己身上到處檢查的那只爪子揪了下來,牢牢握住。蘇顏覺得,她和太子這種局部的戰爭,真是已經玩得再熟練不過了。

    太子還在執著於剛剛他抱疼了心上人的懺悔當中,鍥而不舍的想要看看,他的小嬌妻傷到沒有。想也沒想的就跟著點頭,“都聽阿姝的。”他對著蘇顏笑得特別溫馴,“你說什麼都成。”

    李安一捂眼睛,心中無比凄苦:他的殿下啊……

    “我不疼了,真的。”蘇顏再一次讓揪下另一只占她便宜的爪子時,鄭重解釋,她盯著太子的眼睛,又一次強調,“真的不疼了,不用叫太醫。”因為這個,招太醫來看,都不夠丟人的。

    大約是蘇顏足夠真誠,當然更大的可能是軟玉溫香在側,那張泛著香氣的紅唇就在眼前,太子被蠱惑了。他盯著嬌艷欲滴的紅唇,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直想著卿卿的小嘴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唔,又軟又甜又香,真的很好吃,太子在沉迷之前,迷迷糊糊的想著。

    蘇顏覺得她十六年來的臉,都在今天一天丟盡了。與丈夫親近,她不反對,可是殿中燈火通明,還有那麼多宮娥彩女,就被他啃了小嘴,真是羞死了。

    一吻即畢,她直接埋進太子懷裡,任他怎麼哄也不肯抬頭。

    太子這時到是福至心靈,直接抱起懷中人,便往內殿行去。

    蘇顏帶來的侍女和東宮的宮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跟進去。

    木藍和白蘇兩人對視一眼,咬了咬牙,還是跟著太子進了內殿。她們家十娘還餓著呢,可不能就這樣讓太子啃了。

    進了內殿,摟著嬌妻共坐於婚床之上的太子,卻並沒有如她們所猜測的那般猴急,反而在跟愛妻情意綿綿的說話,只是內容很是肉麻。

    木藍和白蘇幾人只當做自己沒有耳朵,靜靜的站在殿內的角落,東宮的宮女們也跟她們一般,選了另外一處,垂頭靜立,隨時等著聽太子的吩咐。

    “卿卿。”這兩個字太子喚得柔情萬千,蘇顏羞得臉都紅通了,悄悄伸手戳戳新婚丈夫,嬌聲低語:“叫我阿姝就好。”

    太子原本覺得能光明正大的叫蘇顏一聲“阿姝”就是天大的幸福了,可他現在覺得不行,“阿姝”這個乳名好多人叫,他都不是唯一的一個,特別不開心。

    他把蘇顏又往自己懷裡摟了摟,滿足的嘆了口氣之後,才在她耳邊小聲抱怨,“我不要,好多人叫你阿姝。”

    蘇顏抿了抿唇,小聲道:“我及笄時,外祖父增字舜華。”

    “顏若舜華。”太子小聲重復了遍,輕笑道:“我字重華,你叫舜華,果然咱們是天生一對。”

    “所以,殿下喚我舜華就好。”

    太子關注的重點又變了,他抬起懷中人半垂著的小臉,不滿的問:“卿卿,你叫我什麼?”

    蘇顏不解的說:“殿下。”這有什麼不對麼,大家都這麼叫。

    “不對,卿卿該叫我夫君,或者叫我重華也成。”他才不要自己的愛妻,也跟別人一樣叫自己呢,感覺好生疏,一點都不親密。

    蘇顏一張俏臉整個都紅透了,如同三月間最絢爛的桃花盛開在他懷中,太子迷戀的輕吻她的雙目,透哄道:“卿卿,快叫夫君。”

    “夫……夫君。”蘇顏聲如蚊吶。

    太子再也忍不住的低頭封中懷中的人的紅唇,收緊了手臂將她整個鎖進自己懷中,再也不肯放開。

    李安那邊領命去膳房,催著膳房裡的大師傅們整治好了太子妃要用的清粥小菜。這些大師傅們早就准備好了各色膳食,偏偏太子妃只要喝粥,讓他們百般武藝無處下手。

    有細心者,特意了捧自己新制好的小點心送到李安身邊,“李總管,這些都是小的特意制的。”他見李安沒有多少反應,又加了一句,“小的是吳郡人,這些點心都是吳郡特有的。”聽說太子妃是在吳郡長大,她應該會喜歡。

    李安顯然也想到這點了,目露贊賞,“老李,還是你想的周道。來,快裝上。”他心裡算著時間,看著所有的食物都裝了盒,連忙帶著捧著食盒的宮女們回新房。

    李安喜氣洋洋的進殿行了個禮,就叫道:“殿下……唔,老奴錯了。”他正撞上他家殿下把嬌妻壓在床上,被他這一聲叫喚,害羞的太子妃,一把推開太子,躲進了床裡。然後,太子看向他的目光,足夠令他千瘡百孔。

    太子壓了壓心頭的火氣,他還記得蘇顏說餓了。他們有一整夜的時間,可不能把他的卿卿餓壞了。

    “還不快把膳食擺上。”太子沒好的吼了李安一句。

    “是,是。”李安匆匆磕了個頭,回身衝著宮女們叫,“快擺膳。”

    太子這回記得了,把多余的人都趕出內殿,只留下木藍和白蘇兩人。要不是他自己沒侍候過人,怕蘇顏不適應,連這兩個都不必留。

    殿中的侍女們都出去了,蘇顏終於自在了些,不再被太子的動作羞得不敢抬頭。再說,她也實在是餓得不行,伸手接過胭脂米熬的粥,直接舀了一勺放進嘴裡。小火熬制的米粥,帶著五谷的清香,軟糯甘甜,很好的緩解了飢餓感,整個胃部暖暖的舒服極了。

    太子一直看著蘇顏,她挾那道菜,他就挾那道,新婚的小夫妻兩人,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因為是晚上,有所克制,只吃了七分飽,還是把桌上的東西吃了個七七八八。

    李安這回學乖了,侯在門口,聽到太子叫人了,才低眉順眼的帶人進去,看著宮女把食案收拾干淨,帶著人慢慢退了出去。

    小夫妻兩人重新洗漱,太子總是在不經意間往蘇顏身邊湊,弄得跪在地上捧著金盆的宮女,也只能不停的移動著身子,以免太子不舒服。

    好容易打理好了一切,太子終於能把礙眼人都趕了出去,心滿意足的抱了嬌妻滾進了床裡。

    新手小夫妻的第一次,進行得不大美好,縱使兩人都得到婚前指導,可還是手忙腳亂的。

    “那個……”初次之後,太子紅著臉,尷尬的不行。他還沒進入正題呢,怎麼就結束了。

    蘇顏又羞又疼,整個新房內點滿了龍鳳對燭,照得屋中亮如白晝。

    她有心讓太子熄了大半的燭火,偏偏那個號稱什麼聽她的話的男人,到了床上就把剛剛的誓言忘得一干二淨。

     “卿卿,相信我,這次一定好好表現。”太子再撲倒了愛妻,打算以雪前恥。

    小夫妻之裡被翻紅浪,大半夜終於醒酒的皇帝,後悔的捶足頓胸,他怎麼會喝醉了呢?怎麼就能喝醉呢?太子的大婚典禮,一輩子就一次,他這個爹卻喝多了,好失職!

    “賈喜,什麼時辰了。”皇帝失落的問。

    一直守在門外的賈喜,連忙進來撥亮了燭光,輕聲道:“回聖人的話,已經快子時過半了。”

    皇帝一聽半夜了,不免又開始擔心自己兒子的洞房之夜,能不能過好。

    好容易熬到天亮,坐臥不寧的皇帝開始一遍遍的往東宮派人,打聽昨夜太子和太子妃的新婚之夜,過得順利不。雖然回來彙報的人,都說太子和太子妃昨夜十分合美,可皇帝就是安不下心,又開始盼著兒子和兒媳婦什麼時候來給他請安。

    新婚的早上,小夫妻兩個不免起晚了。蘇顏和太子兩人面上都有顯而異見的黑眼圈,顯然都沒大休息好。

    伺候兩人洗漱的侍女們,都暗暗在心中猜測,昨夜這對小夫妻該是多麼恩愛。實際上,太子心疼愛妻,他們不過恩愛了兩回,就睡下了。

    這對小夫妻的問題在於,兩人自小都是被家人捧在手心裡寵愛的天之驕子,自小就獨自睡一張大床,隨便他們怎麼滾。就算蘇顏後來收了乖乖它們幾只寵物,除在大呆和小呆小時候,在她床上睡過後,再也沒有誰跟她共眠過。而太子殿下,更是如此。

    新婚之夜,獨自睡慣了的兩人,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來,難免 都不習慣,因此睡得都不好。而太子,大約還有嬌妻在懷,卻只能強忍著的原因。

    兩對黑眼圈對上,蘇顏很是猶豫,剛剛新婚就提分床睡,會不會不好。

    太子則是特別堅定的說:“卿卿,為了早點習慣,我們午睡也在一起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5 09:33 PM

   第九十一章 晨起

    對於蘇顏來說,新婚的第一日的早上,她過得分外充實。真的,特別的“充實”!

    新婚的小夫妻兩個,本就起晚了。蘇顏還被太子過於不要臉的提議給震了一下,她正想著措詞,把午睡給躲過去,木藍就用小方盤托了一個白玉小碗過來。

    蘇顏早起有喝一碗蜜水的習慣,每日清晨的蜜水皆是用各色鮮花所熏。不過,昨日她頭一次住在東宮,身邊的侍女們也沒熟悉地型,是以今早的蜜水,是用以前的干花熏的。

    木藍給她端上來的時候,太子在一邊看到了,瞪大了眼睛看她,蘇顏被盯得受不過,便吩咐:“半夏,給殿下送一碗來。”她本以為太子是個男子,不會喜歡這種甜滋滋的蜜水。像她哥哥,就不喜歡。

    太子得寸進尺的提要求:“我要跟卿卿用一個碗。”

    蘇顏差點沒把小碗扣太子臉上,可是太子又貼了過來,伸長了手臂環著她的細腰,垂涎欲滴的盯著她的小嘴,嚇得蘇顏連忙把手裡的蜜水塞給他。

    太子略不滿,可是看著懷中人警惕的盯著他看的大眼,只能遺憾就著剛剛蘇顏紅唇印過的位置,幾口把蜜水喝了。喝完,還眯了眯眼,“不錯,以後我也要。”

    “好。”蘇顏大方的點頭,不就是一碗蜜水麼。她推了推太子,“殿下……”才吐出兩個字,紅唇就被一根修長的手指抵住,親密的摟著她的男人,危險的問:“卿卿,你剛剛叫我什麼?”

    蘇顏抿了抿唇,“七郎。”夫君在平常人家沒錯,可是在宮裡,只能兩人私下裡叫。若是喚重華,也不大好,只有七郎既親密又不會出錯。

    太子還是有點小不滿,低頭封住懷中人的紅唇,又啃又吮了好一會兒,才氣息不穩的抬頭道:“下次再叫錯,還這麼罰你。”

    蘇顏紅著臉埋太子懷裡,小手悄悄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嚶嚶嚶,又有好多人看著!

    “咦,卿卿這是害羞了麼?”太子抱著人就勢躺倒,他半壓著蘇顏,支起手臂,想要好好欣賞一下愛妻含羞的嬌態,便隱約聽著殿外似乎有著過於尖利的叫聲。

    未等蘇顏皺眉,粘在她身上的太子,不悅抬頭瞪眼,提聲喝道:“李安,去看看何人敢在殿外喧嘩。”鑒於他還在新婚期,又過了一個很是舒心的夜晚,難得沒起殺心。還有一點,他怕是蘇顏帶進宮的侍女、僕婦,可能不大熟悉宮中的規矩,又與東宮原本的侍女不熟,彼此間有些小摩擦。若是冒然處置,會給愛妻沒臉。

    太子殿下大約沒有發現,他這輩子所有的耐心和體貼都給蘇顏,連他爹都沒有這份待遇。在皇帝那裡,從來都是皇帝體貼太子的。

    向來很能理解太子心思的李安李總管,心裡酸溜溜的,他在殿下身邊兢兢業業的伺候了這麼多年,還不及太子妃身邊的一個普通下人得殿下寬諒呢。

    李安領命出去一看,鬧事的人不是太子妃帶來的,而是杜貴妃那邊昨日派來的女官,當下臉就板了起來,冷聲呵斥道:“放肆,誰准許你們在殿外喧嘩的!驚擾了殿下與娘子怎麼辦。”

    杜貴妃因為之前四個宮女的事,大大得罪了太子,在太子大婚之前一直貓著沒露頭。可是宮中沒有皇後,連太後也沒有,太子大婚第二日,取驗元帕的事兒,只能她來辦。杜貴妃也藏了個心眼兒,沒敢提前派人,而是在大婚那天,小夫妻兩個入了洞房,才派了幾個年紀大的女官過來。

    這幾位女官原是聖人的母親身邊的,自先太後去了,便跟在先後身邊,等到先後也去了,她們年紀也大了,皇帝特許幾人在宮中榮養。幾人身處高位,也沒什麼差事,基本上就是陪著太妃、宮妃們說笑,除了不能出宮以外,日子過得到也自在。

    杜貴妃把收驗元帕的事交給這幾個人,又好言好語的哄道:“宮中只有幾位嬤嬤有這個資格了,勞動你們去下東宮。”這幾位女官,被杜貴妃哄得自是高高興興的答應了。

    昨日她們到了東宮之後,新婚的小夫妻已經入了新房,這幾位自持資格老,居然想到新房外聽房,被李安硬是給攔了回去。幾人憋了一肚子的氣,早早就爬起來,又候在了殿外。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這幾位女官的臉就越拉越長,幾人眼中明明白白的寫著不屑。等到殿中終於有動淨了,她們就想隨著捧著各式洗漱用品的宮女一同進殿,被東宮的侍女攔下,這才起來衝突。

    幾個女官中臉最長的那個,上前一步,對著李安傲慢的道:“李總管,您瞧瞧這都什麼時辰了,聖人和幾位娘娘那裡可還等著見殿下與太子妃呢。”

    李安在這宮中也就比不上賈喜和賈樂兩人,居然還有女官敢給他臉色看,這就是活膩歪了。他雙手一抄,眼皮翻了翻,撇著嘴道:“娘娘?那個娘娘臉這麼大,敢受我們殿下與娘子的禮。”不知道自己是干嘛吃的麼,皇後還沒混上呢,還想讓我們殿下和娘子去見禮。他翻著白眼打量了面前幾個女官,“再說,你們是殿下與娘子的教導女官?”

    幾人嬤嬤臉色一僵,這閹人還真說對了,她們就是來收驗元帕的,根本就不是太子妃的教導女官,剛剛屬於她們逾越了。

    李安皮笑肉不笑掃了幾人一眼,冷冷的說:“老實在殿外候著,用到你們了,自然有人會領你們進去。咱家可跟你們說明白了,再敢無故鬧事,立即杖責三十,送你們回麗安宮去。”李安發完脾氣,一甩袖子就進了殿內,接著等在門口。

    他本來是想跟太子彙報一聲的,那知才到內殿門口,就聽見裡間他們家殿下的撒嬌聲,“卿卿,我也要與你用一樣的揩齒粉。”李安頓時就縮回了腳,老老實實的關著耳朵等在外面。

    蘇顏快被太子煩壞了,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未來的丈夫會這麼粘人。兩人從床上爬起來快有兩刻鐘,按照她往常的習慣,這會兒已經坐在妝台前梳頭了。可今天呢,她才開始擦牙。

    從早上起床起,就被占了一早上便宜的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再掙扎了,直接示意自己的丫鬟,把盛著揩齒粉的小罐子給太子拿過去。

    太子瞄了一眼小罐子,突然把鼻子湊到她小嘴邊聞了聞,又聞了聞揩牙粉,眼中有點小疑惑,“怎麼感覺跟卿卿的味道不一樣呢。”

    蘇顏被他嚇的直接拿溫水漱了口,大眼警惕的看著新婚丈夫,生怕他會把齒梳伸到她嘴裡來。

    太子驚喜的發現愛妻居然能明白他的想法,又遺憾於他們太心有靈犀,讓他的想法不能實現。

    等到後面洗臉的時候,蘇顏都不用太子說,主動把自己的東西送過去,看太子用得十分歡樂,她有點不解,“七郎,這些都是我們自家做的,女子用起來極好,卻不大適合男子。”所以,以後能別搶我的了麼。

    太子深情款款的道:“我想跟卿卿用一樣的東西。”

    “我給七郎重新做。”蘇顏果斷的提出建議,反正她以前也給阿爹和哥哥們做過。

    “要跟卿卿一樣的香味。”

    蘇顏咬牙,“好。”

    太子笑得白牙都露出來了,他拉蘇顏坐在妝台前,笑眯眯的看著她梳妝。

    新婚第一日,小夫妻兩人有好些事情要做,先要去拜見皇帝,然後要去太廟,是以蘇顏今日依然要穿太子妃的正裝去。

    太子很是遺憾的看著蘇顏的首飾盒,“可惜,今天不能親手給卿卿簪花帶釵。”

    蘇顏這會才有心情跟太子討論一下關於她的稱呼,“七郎,出了寢宮,喚我阿姝就好。”卿卿什麼的,太親密了,真不適合在外人面前叫。

    太子搖頭,“不要。”阿姝是蘇顏的乳名,只有極親近的人才可以叫,而且很少有人知道。他才不要讓小嬌妻的乳名被更多的人知道呢。

    蘇顏在鏡子瞪大眼睛瞅著那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壞蛋,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明明白白的寫著控訴。

    太子心虛的摸了摸鼻子,討好的貼到她身邊,“卿卿,在外面我叫你顏顏好了,這是專屬於我的。”

    “隨你。”蘇顏抬指戳了戳太子的胸口,嬌嗔道:“往後點。”不要再妨礙她梳妝了,壞蛋!

    “嘿嘿。”太子往後撤了撤,同時把剛剛戳自己的軟嫩小手捉住,放在兩掌間把玩。

    蘇顏好容易打扮好了,才取了口脂,就被太子搶了過去,他自告奮勇的道:“我來我來。”

    抹在紅唇上的口脂第六次被太子啃掉後,蘇顏忍無可忍的劈手奪回小玉盒,盯著鏡中自己紅腫的小嘴欲哭無淚,這個樣子,她怎麼好意思出去。都怪你!她埋怨的白太子一眼。

    太子占足了便宜,心情大好,滿足的抱著她輕輕晃了幾下,薄唇貼在她的額心吻了吻,才拉了她的小手,“顏顏,咱們用早膳去,然後再去給阿爹請安。”色令智混的太子殿下,終於想到他爹還等著新婚小夫妻來給他見禮呢。

    候在門口的李安,見太子與太子妃終於從寢宮裡出來了,連忙上前討好的道:“殿下,娘子,早膳已經備好了。”這可是他剛剛冒著生命危險,招了殿中伺候的宮女出來打聽了消息後,自己估計的時間。

    “對了,殿下。”李安突然想到還等在外面,臉拉得跟驢臉一樣長的幾個女官,輕聲回道:“貴妃娘娘派來驗取元帕的女官正在外面候著。”

    太子終於想起來,他還有什麼事沒做。“去把那幾個女官給孤趕走。”太子冷冷的吩咐,他家小嬌妻的落紅,當然該由他來細心收好,怎麼能隨便拿出去給個不相干的人看。

    等到回過頭來面對嬌妻時,太子秒換了一幅溫柔的笑臉,“顏顏,你先用,我去去就來。”說完,低頭親親懷中人的小臉,轉身大步衝回內殿去了。

   大概是臉丟著丟著就習慣了,蘇顏在聽到丈夫跟個太監提昨夜的元帕時,居然只是紅了小臉,還能維持著從容的表情,儀態萬千的落坐於食案前,等著太子一同用膳。

    奔進內殿的太子,翻出他早就准備好的沉香木制成的方盒,鄭重的將元帕放入,然後自己尋了個地方放好,才吟著笑意離開。

    正收拾寢宮的宮女們,面面相覷,然後都垂下了頭,各自干各自的,只當沒看到。

    小夫妻兩人的早膳很是溫馨,除了太子硬是把兩人的早膳擺到一張桌上外,別的都很順利。太子跟昨天一樣,眼睛只是看著蘇顏,她吃那個,他就吃那個。

    等到兩人再次洗漱完畢,又打理好自己,出宮登轎時,太極宮裡的皇帝等得都快長毛了。他又累又餓,還得硬挺著跟大臣們說話,只是心不在焉的一往外向瞅,心裡直罵,這個小兔崽子,怎麼還不起床!

    又一次被皇帝派出來看太子與太子妃的賈喜,才到了宮門前,就遙遙的見到太子的金輅緩緩而來,卻不見太子妃的厭翟車。他正疑惑間,金輅已漸行漸近,已能看到金輅上,新婚的太子與太子妃並肩而坐。太子面上帶著笑,正湊到太子妃耳邊,說著什麼。

    還真是恩愛啊,賈喜公公暗中感嘆。

    等到太子的金輅行到宮門前,賈喜殷勤的上前,伸手給太子,“殿下,慢些。”

    太子一面下車,一面問道:“阿爹這會兒忙不忙?”平常這個時間,都是皇帝招見王公大臣,處理政務之時。

    賈喜笑眯了眼,“聖人等您和太子妃一早上了。”他極有眼色的沒去扶太子妃。果然不出他出料,太子轉身扶下了太子妃,還溫柔的替她理了理衣裙,那殷勤的模樣,賈喜還是頭一次見。

    “殿下稍等,老奴去回聖人。”賈喜恭敬的對太子和蘇顏行了禮,轉身進了大殿。

    蘇顏有些擔心,悄悄扯了扯太子的袖子,在他低頭看來時,悄聲問:“咱們來得晚了,父皇不會生氣吧。”

    太子柔聲安撫道:“沒事,阿爹從來不會生我的氣。”他這話說得特別有自信。

    蘇顏眉眼彎彎的點了點頭,嬌俏的模樣,讓太子喉頭動了動,十分可惜的看了身邊人一眼,眼下人太多呀!

    蘇顏有些臉紅,悄悄嗔了身邊人一眼,垂下的小手就被人握住 了。還好,賈喜很快就出來了,“聖人讓兩位殿下進去。”

    皇帝端坐在御座之上,故意板著臉,看著向自己行禮的小夫妻兩個。看著看著,他就不自覺的彎了眼睛,滿意的摸著自己的胡子,自得的想:多般配的小兩口,朕這個兒媳婦選得真是太好了。

    “快平身,過來坐。”看著一對璧人站在自己身前,皇帝早就把老臉笑成了菊花,招呼兩人過來坐。還特意說:“七郎、七娘陪朕用早膳吧。”他這個爹多了,特意等著兒子兒媳一起用飯。

    太子特別豪氣的揮手,“我和顏顏都用過了,阿爹自己吃吧。”他完全沒看到皇帝瞬間變黑的臉色,還關切的勸了一句:“阿爹,朝務再忙,也要按時用膳,不然對身體不好。”

    皇帝這個憋屈,有心吼兒子兩句,看著坐在兒子身邊,嬌艷嫵媚的新嫁娘,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當著兒媳婦的面,他得給兒子留著臉面,違心的誇道:“還是七郎關心朕啊。”

    太子還是很關心他爹的,“阿爹先用早膳吧,兒臣帶顏顏去太廟。”

    皇帝氣得牙癢癢,狠狠瞪了兒子一眼。

    太子被瞪得莫明其妙的,才想問問他爹,又抽的什麼風,袖子就被身邊人扯了扯。太子抿了抿唇,按下早點辦完今天的事,早點回去抱媳婦的想法,不大情願的道:“那兒臣和顏顏陪阿爹用膳吧。”

    皇帝這才滿意的點頭,賈喜早就機靈的出去傳膳了。

    早膳擺好,皇帝大刀闊斧的坐下,笑眯眯的衝著小夫妻兩個招手,“快過來坐。”又對蘇顏道:“七娘,嘗嘗御膳房的手藝如何。”

    太子牽著蘇顏過去,挨著皇帝坐下,蘇顏悄悄用力掙脫了太子的爪子,俏生生的立在桌邊。按照大夏的習俗,這與公婆一起用的第一頓飯,她是要立在桌邊的。今天過後,大部分的人家,都不會再難為兒媳婦,有些則是在新婚蜜月過後,當然還有些特別嚴苛,或者說對兒媳婦特別不友好的婆婆,卻會拿這件事來一直為難兒媳婦。

    太子特別不解,又去拉蘇顏,笑著安撫道:“顏顏別怕,阿爹就是看著嚴肅些,其實特別溫和的。”

    蘇顏給太子使了個眼色,站在原地沒動。

    “顏顏?”太子看看蘇顏,又扭頭看了看他爹,臭著俊臉,“阿爹!”

    皇帝本來也沒打算讓蘇顏站著,可是看他兒子那不爽的小眼神,他又很不高興。

    “阿爹~”太子拉長了聲音。

    皇帝今天光憋氣了,他就沒這麼憋屈過,還得擺著笑臉安慰看看起來有點不知所措的兒媳婦,“七娘啊,過來坐,咱們不必理會那些繁文縟節。”

    蘇顏屈膝給皇帝行了禮,才在太子下首做下。皇帝見他兒子瞬間就多雲轉晴的臉色,已經完全不想說什麼了。

    本為看著一對佳兒佳婦,同時陪自己吃飯,皇帝心情應該很美好。但是,他沒好氣的瞅了正滿桌子挾菜,投喂他老婆的兒子,郁悶的埋頭吃飯。

    做為一個擁有眾多小老婆的皇帝,他自覺已經平日裡跟小老婆們在一起,也算濃情蜜意,可也沒有兒子這樣肉麻啊。皇帝再偷瞄一眼兒子、兒媳,發現他兒子正挾個三丁包,笑眯眯的放在兒媳碗裡,還順手把人家咬了一口的小包子給挾走,堂而皇之的塞進了自己嘴裡。

    混蛋!這個小兔崽子,平常老子用隨身帶的帕子給你擦擦汗,你都嫌棄老子,這會竟搶你媳婦碗裡的東西吃,你的潔癖呢!皇帝越看越生氣,越生氣越是忍不住的偷看,然後就自己賭氣的猛吃東西,等到太子滿足的替他愛妻搜刮了許多他爹的好東西,笑呵呵的牽著愛妻溫潤的小手走了之後,皇帝撐的抱著肚子滿地轉圈。

    賈喜關切的過來問,“聖人,是不是招個太醫看看。”艾瑪,聖人快把一天的飯都吃出來了,別再撐個好歹的。

    “嗝……”皇帝不尤自主的打了個嗝,掩住作嘔欲吐的嘴,直接就往外走,“出去走走。”媽蛋,因為跟兒子、兒媳一起吃早飯吃撐了,這理由讓他怎麼招太醫。還是去走走,消消食吧。

    太子帶著蘇顏來見皇帝的時候,之前杜貴妃派到東宮驗取元帕的幾個女官,沉陰著臉終於走回了麗安宮。幾人一見杜貴妃,就跪地痛哭。

    哭得杜貴妃連忙叫人扶起幾人,又賜了座,才溫和的問:“這是怎麼了?”

    “娘娘,快別問了,咱們一輩子的老臉,今兒都丟盡了。”幾個女官異口同聲的道。

    這種倚老賣老的下人最是討厭,杜貴妃眉心微皺,卻還是耐著性子勸道:“阿媼原是先太後宮中的人,又伺候過先後,連聖人都溫言以對,何人敢如此放肆?”

    這幾人如何敢當著杜貴妃的面兒說太子,剛剛當著杜貴妃的面哭,不過是她們差事沒完成,還被太子趕出了東宮,不好交差,才如此作態。可是杜貴妃這一問,她們到不好回答,只能含糊的把事情學了一遍。

    杜貴妃氣得心口疼,面上卻還得笑得端莊溫柔,“不怪阿媼,原是我錯了,太子妃的元帕,本不該我來派人驗的。”她面上流露出幾分落寞,聲音也低沉下來,“太子……唉,阿媼原是受本宮牽連。”

    幾個女官都已是人老成精的了,早就想明白,她們今天是讓杜貴妃當槍使了。她們按下心中的不憤,陪著杜貴妃聊了幾句,就請辭回去了。

    杜貴妃看著幾人走出大殿的背影,終於忍不住捶了一下書案,“太子妃,咱們走著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7 07:27 PM

   第九十二章 新婚(一)

    正常來說,太子、太子妃新婚的第一日,是要與皇室成員見面的。為了讓皇室成員見見太子妃,也是讓新婦新識一下家裡的人。

    永平帝捧著肚子溜彎兒消食的同時,還得操心一下晚上的宴席。他的皇後去世之後,再沒立新後,老娘又死得早,如今整個後宮中,就沒有一個夠格讓太子、太子妃去拜見的。本來該皇後操心的事,如今也只能他來辦了。

    皇帝也不是沒想過別人,比如杜貴妃。可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打消了。貴妃再貴,也不是皇後,他可不想挨兒子白眼。

    “聖人。”一個弱質纖纖的宮裝美人,裊裊婷婷的行過來,款款下拜。

    皇帝回過神定盯一看,笑了,“阿元到是清閑,平身吧。”

    被皇帝稱做阿元的女子,也曾是皇帝的心頭好,連著寵了好幾年,甚至在她生下十二皇子之後,還被皇帝提為九嬪之一的充容,不過也只有這樣了。皇帝的目光漸漸的落在了新入宮的美人身上,阿元也漸漸的與宮中其他被皇帝冷落的宮妃一般,日日閑坐。

    “十二郎可好?”皇帝看著阿元,到是想起自己的幼子,大約是因為太子成親的緣故,讓皇帝的感想極多。“朕記得他也有四歲了吧。”

    林充容幽怨的看了皇帝一眼,輕輕嘆道:“聖人,十二郎已經快七歲了。”

    “快七歲了?”皇帝微微瞪大了眼,他仔細回想了下,可不是快七歲了,“時間過得真快,連小十二都快五歲了。”十二郎出生那一年,正適戰事邊關戰事最為艱難之時,他日日憂心,夜夜難以安枕。也是十二郎命不好,適巧是那場大敗的消息傳來時出生,讓他極為不喜,連帶著也牽怒於阿元。後宮中被皇帝厭棄的宮妃和皇子會有什麼下場,想想也會知道。

    “十二郎該上學了吧,功課如何。”皇帝難得感性一回,頭一次主動關心了下小兒子。

    提到兒子,林充容死水般的眼睛泛起波瀾,“十二郎很是用功。”

    “知道用功就好。”皇帝面對過去的寵妃還真沒多少感覺,特別是看到林充容,他就想到因為他的自負,胡亂下令而引起的大敗,那是他生平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行了,你下去吧。”皇帝揮了揮手。

    林充容默默的行了禮,帶著宮女慢慢離開。

    因為遇到林充容,提到了十二郎,皇帝難得想到其余幾個年幼的皇子、皇女,特別是最小的十五郎,應該才二歲多,正是好玩的時候。父愛大起的皇帝,決定去看看小兒子。

    此時,太子和蘇顏剛剛祭拜過太廟回來,才進了永春門不久,便聽遠處隱隱傳來喧嘩呼和之聲,其間還夾雜著少年囂張的大笑。

    本來半倚在太子懷裡打盹的蘇顏,不安的動了動身子,長長的睫毛輕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她嬌憨的在太子懷中蹭了蹭,尤其帶睡意的聲音軟綿綿的,“我好像聽到有人在打架。”

    太子輕輕拍撫著她,低聲哄道:“接著睡,到了東宮,我抱你下去。”他心疼的摸摸蘇顏帶著疲憊的小臉,偏頭在她發間親了親。

    蘇顏路上迷糊了一會,精神好多了,她慢慢從太子懷裡爬起,揉了揉眼睛,“我好多了。”這麼睡著好不舒服,她還不如堅持一下,等回了東宮,除了這身累贅又沉重的衣服,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是不是那些混蛋吵到你了。”相識幾年,定親之後又書信來往了很久,太子對蘇顏的了解頗深,知道她耳目聰敏,對聲音十分敏感,任何樂曲,幾乎過耳不忘。可是相對的,她睡覺時,便需要很安靜,不然會睡不踏實。太子十分不悅,想到此處離弘文館不遠,想必是在弘文館中學習的皇室子弟們在打架。“李安,帶人去看看。”

    “是。”

    蘇顏想到之前兩人出來時,太子曾告訴過她的那地方,側頭問道:“這裡該是弘文館附近吧?”大夏的弘文館是皇室子弟上學的地方,其中的侍讀也都是朝中高官勛貴子弟。她秀眉微皺,“現下應該還是講學其間,怎麼會有人打架?”向來對待學業極為認真的她,很是討厭不好好學習,逃學打架的壞孩子。

    太子湊過去親親她的眼睛,柔聲道:“別生氣,一會兒我罰他們。”就衝著這些混蛋吵醒了她,也該收拾。

    李安去的時間不常,很快就帶了幾個半大的少年過來。那幾個少年看到太子的儀仗,畏畏縮縮的不敢過來。看到李安往金輅走去,其中一個還小聲抱怨,“都怪你,不是讓人看著麼,怎麼太子過來都沒看到。”太子儀仗那麼長,人那麼多,居然都沒發現,這手下得多蠢。

    被抱怨的那個也郁悶,“往常太子或皇兄們過來,都會太監在前面開路的,那聲音遠遠的就能聽見他,今天怎麼沒有。”那是因為太子不許出聲,怕擾到他媳婦。

    李安那邊老實的回話,“殿下,是幾位小殿下鬧著玩呢。”做為宮廷一員,總是知道該怎麼說話才會。若是打架的是大臣家的孩子,他一准來告狀。可是打架的是幾個小皇子,特別被欺負的那一個,還是皇帝視而不見的,這個就需要他回話的時候婉轉一些了。

    “把那幾個小子給孤帶過來。”太子做為元後嫡子,對庶兄們都不放在眼裡,更不用說年幼的庶出弟弟了,基本上就沒正眼看過。

    李安笑呵呵的過去,“小殿下們,太子請你們過去。”

    幾人磨磨蹭蹭的往過去,小臉上都帶著懼怕,等到了金輅前,參差不齊的行禮,“太子。”

    太子面無表情的掃了這幾個異母弟弟一眼,冷冷的問:“沒有看到太子妃也在麼。”都是傻子麼,不知道他昨天大婚,如今也是有媳婦的人了。

    “太子妃。”幾個小皇子看到太子就緊張害怕,現在更是嚇得連頭都不敢抬,一個個小白煞白。

    蘇顏溫和的笑道:“不用多禮。”嘴裡說話話,手上悄悄的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讓他態度和藹些。

    太子很不滿意的伸手摟了摟她,才冷哼一聲,“說罷,為什麼打架。”

    “沒,沒打架。”幾個小皇子眼看著就要哭了。他們最大的不過十一、二歲,最少的那個看起來才六、七歲。

    蘇顏打量著幾個小小的少年,都生得唇紅齒白的小模樣,幾個人眉宇之間,跟太子都有幾分相像。

    “李安。”太子懶得跟他們墨跡,直接問人。“你說,怎麼回事。”

    幾個小皇子的目光立刻移到李安身上,目光中隱隱流露出幾分懇求。

    李安對著幾人抱歉的笑笑,老實的答道:“回殿下的話,剛剛幾位小殿下在與十二殿下玩耍。”

    “十二郎?”太子皺眉回想,對這個小透明似的弟弟,他的印像真不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十二郎肯定不在這裡。他瞪了李安一眼,“十二郎呢?”

    “十二殿下腿上受了點傷,老奴沒敢動他,立即著人去請太醫,又令人在那裡照顧著。”李安本來想直接把十二皇子送回他娘的宮中去,卻沒想,太監一碰他就疼得不行,弄得李安也不敢隨意動了,只能叫人去招太醫。

    太子這會真怒了,厲聲問道:“逃課就為了一起打你們的兄弟!”還能把人打得不能動,這幾個小子太張狂了。

    蘇顏拉了拉太子,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七郎,我過去看看吧。”有個小皇子受了傷,他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肯定要好好照顧的。

    太子握緊嬌妻的手,“我跟你一起去。”他先下了輅車,又扶下了蘇顏,“李安,帶路。”太子這會心裡不耐煩極了,都是這些混蛋的錯,要是沒有他們,這會兒他已經在東宮裡抱著嬌妻滾床單了。

    蘇顏看到十二皇子時,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小小的少年,瘦弱得很,整個人卷縮成一團,露出的小半張臉上還有紅腫的痕跡,身上的錦衣也被扯得破破爛爛的,甚至還能看到腳印。

    “太醫來了麼?”蘇顏難得主動開口,若是李安不說,她都不敢相信,這是皇帝的兒子。大約女子都會同情弱者,她再看幾個小皇子時,眼中就帶了責備。

    太子劍眉緊皺,顯然也沒料到十二郎會被欺負成這樣。“帶他們下去,一人二十板子。張青,你親自帶人動手。”

    “太子哥哥……”幾個小皇子都沒想到,太子居然說打就打,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蘇顏注意到,縮成一團的小小少年,也悄悄抬頭,一雙漆黑如墨的大眼自雜亂的發間,偷偷看著太子。

    “真吵。”太子眼神一掃,幾人立馬不敢出聲,捂著嘴掉眼淚。“還不帶他們下去。”兄弟多了就是煩,太子鬧心的想。他握著蘇顏的大手緊了緊,甚至得寸進尺的攬上她的細腰,不滿的捏了捏,顏顏不要看那小子,他又沒為夫好看。

    霸道的太子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愛妻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一旦發現有什麼吸引了蘇顏的目光,第一反應就是使用各種手段表示自己的存在,讓她把心思轉回來。第二個反應則是,隔離所有吸引了嬌妻目光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物。

    他現在做的就是,摟著蘇顏,柔聲哄道:“顏顏,事情都處理完了,咱們回宮吧。”

    蘇顏關切的看著受傷的十二皇子,擔心的問:“十二弟怎麼辦?”他還傷著呢。

    太子不悅的瞪了十二皇子一眼,成功的讓他再度縮成個團,“我把李安留下。”

    “不如,把他放在輅車內,先帶他回東宮吧。”蘇顏提議道。對於這位十二皇子,她知道的不多,只是聽女官提過,不怎麼得皇帝的喜歡。現在看來,這何止是不喜歡,明明就是漠視。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被兄弟欺負得如此厲害。

    太子這會兩只手都用上,自己還半俯下身子,對上蘇顏黑白分明的鳳眸,特別堅定的拒絕,“不要。”他親親蘇顏的眼睛,認真的說:“顏顏,你看著為夫就好。”其余閑雜人等,都不要看,好不好。

    蘇顏被他這樣親密的動作,惹得小臉一紅。她微微偏頭,嬌嗔道:“你安頓好了十二弟,我就不需要擔心了。”不擔心,自然就不會看他了。

    這會,太子也看十二皇子不大順眼,就憑著那可憐樣來吸引我家顏顏的關注,好討厭。他危險的眯了眯眼,真的好礙眼。

    蘇顏抬手把太子的俊臉掰了回來,踮起腳尖,把紅唇湊到他耳邊,嬌聲道:“快點,我好累也好困,想早點回宮休息。”新婚第一日,就遇到小叔子們打架,還弄傷了一個,她如何能撒手不管。

    太子被她難得主動親近的動作弄得心花盛放,直接兩手用力,將人抱了起來,轉身就往金輅走,“我抱顏顏回去。”

    “那十二弟……”

    “有李安在呢。”他突然湊過來親親她,“你放心,李安會照顧好他的。”

    回到東宮之後,蘇顏是被太子一路抱回寢宮的,羞得她埋首在太子頸間,任他怎麼哄也不抬頭。

    現在已經快到午時了,新被太子提上來的貼身太監齊揚,殷勤的過來請示,“殿下,娘子,要傳膳麼。”

    蘇顏脫了屬於太子妃的那一套正裝,才覺得整個人疲憊不堪,她累得半點胃口都沒有,懨懨的搖頭,“我不想吃。”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晚上還有宮宴,要正式與皇室成員見面,必須得精精神神的才好。

    不吃飯可不行,太子想了想,扭頭吩咐,“去傳膳吧,照著昨晚的上就行。”

    齊揚領命下去,太子抱著蘇顏輕哄道:“多少吃一點,然後再休息。”

    蘇顏偎在他懷裡,眼睛半開半閉的,還不忘叮囑太子,“七郎 ,你今天打了幾個弟弟,得跟父皇說一聲。”管教弟弟是好事,必須得讓皇帝知道,太子是個多麼負責任的哥哥。雖然現在皇帝跟太子父子感情很好,但是她不介意更好一些。

    太子低頭溫柔的親親她的紅唇,“我知道。”他心裡盤算著,顏顏這麼累,一會用膳的時候,我來喂她好了。這樣,我們兩個只要共用一幅餐具就好。太子心情愉悅的半眯著眼,他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棒極了。

    等到午膳上來,太子果然只讓人盛了一碗胭脂粥,然後輕輕舀了一勺,放在唇邊吹了吹,喂到蘇顏唇邊,眉眼帶笑的說:“卿卿累了,為夫喂你就好。”

    “七郎,我自己吃。”蘇顏被迫吃一口之後,連忙讓人給自己拿碗,這麼被人投喂恥度略大,她得適應一下。

    太子眼中的光芒一下就黯了許多,半垂了頭,幽幽的說:“卿卿不喜歡麼。”

    “呃……”蘇顏已經被新婚丈夫清奇的畫風弄得風中凌亂,她糾結了好半天,才心一橫,半張了小嘴,“你喂吧。”

    半張的紅唇中隱約可見粉紅的香舌,太子只覺得心火上頭,摟過人就低頭親了下去。

    蘇顏:……說好的喂我吃飯呢?

    生平最艱難的午飯過後,蘇顏終於能洗個熱水澡,然後幸福的抱著被子躺在床上補眠。

    “你做什麼?”蘇顏瞪大鳳眸,警惕的看著爬上床的某人。

    太子笑眯眯的說:“卿卿,咱們不是說好了,以後都一起午睡麼。”

    誰跟你說好了!蘇顏控訴的瞪著新婚丈夫,占著了她大半個床的壞男人,她才不想連午睡也要跟他在一起。

    太子厚著臉皮的人往懷裡一摟,理直氣狀的說:“這樣能習慣的快一些。”

    蘇顏動了動身子,“那也不用這樣吧。”整個人被熊抱著,真的能睡著麼。

    “這樣習慣起來最快了。”太子現在就喜歡上了抱著老婆一起睡覺的習慣。

    蘇顏拍拍恨不能整個人都猴在她身上的丈夫,嬌聲抱怨:“松松,我都動不了了。”何止是動不了,這人的胳膊、腿有一半在她身上,壓得她連喘氣都費勁。“還有,你好重。”

    太子妥協的拿下一條腿,但是手卻怎麼也不肯拿下來。又累又困的蘇顏,實在沒精神跟他繼續抗掙,眼睛一半,任他去了。

    太子聽著耳畔均勻的呼吸聲,無聲的彎了彎唇,側頭蹭了蹭懷中人的小臉,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李安處理好了十二皇子的事,趕回東宮跟太子和太子妃彙報時,才發現整個宮殿靜悄悄的。

    守在寢宮門前的花容和白蘇,悄悄對李安擺了擺手,李安的動作下意識的放輕了。他踮著腳,慢慢退出大殿,才松了一口氣。撫著咕咕叫的肚子,打算先去吃飯,然後也歇歇腳、養養神,晚上還得伺候殿下和娘子去參加宮宴。

    齊揚一見到李安,特別熱情蹭過來,“李總管,快過來好好歇歇。您老餓了吧,小的這就讓他們上菜。”又扭頭喝斥小太監,“還不快去給李總管端飯。”

    李安也笑容滿面的拱手道:“齊老弟,有勞了。”

    齊揚之前一直被他和李平壓著,基本到不了殿下面前。這回,李平犯了大錯,惹惱了殿下,被打發去掃馬廄了,齊揚上面沒了人壓著,就顯出來了。

    相比李平,齊揚這個人過份滑溜,心眼兒太多,與他共事可得小心著點,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他陰著。

    李安心裡轉著念頭,面上滴水不露,跟齊揚繞著圈子,對他明裡暗裡的打聽殿下和太子妃的喜好,就是半個字也不吐。李安其時還想著有一天李平能回來,雖然他知道這不大可能。

    午飯吃完,李安跟齊揚東拉西扯的,就是沒一句准話。吃完飯,他一抹嘴,揚長而去,齊揚看著李安遠去的背影,心裡恨得要死:你個老東西,早早晚晚得跟李平一個下場,到時候我再收拾你。

    “喲,木藍姑娘,這是要做什麼去?”齊揚一眼看到太子妃身邊的貼身女官,連忙滿臉堆笑的迎了過去。

    木藍客氣的屈了屈膝,“齊公公。”

    “快別這麼多禮。”齊揚忙側了身,“姑娘可是有事要辦,只管吩咐咱們。”

    木藍連忙道:“不敢勞動公公,只想問一句,宮中可有新鮮的玉木花?”現下正是玉蘭盛放的時節,蘇顏平日裡最喜食鮮花,木藍見她這兩天胃口不開,便想帶人去摘些玉蘭花來,和著幾樣鮮果,做一道玉蘭花果茶來,給她開胃。只是她們初到東宮,一時間還真不知道玉花在哪裡。

    齊揚忙道:“木藍姑娘要玉蘭花,何須你親自動手,我叫人去摘了給姑娘送去。”

    木藍笑道:“玉蘭是娘子要用,須得我親自摘選。凡公公派個人,帶我們過去就是。”要給她們家太子妃吃的東西,怎麼能經別人的手,木藍是斷斷不肯的。

    齊揚一聽是太子妃要用,整個人都在發亮,都不用別人帶人,他親自領著木藍幾人去花園,又是叫人搬梯子,又是捧竹籃的,圍前圍後伺候的殷勤備至。

    蘇顏午睡起來,努力掙脫粘人的太子,接過木藍奉上的剛剛沏好的花果茶,先塞給太子一碗,然後才捧著自己的,慢慢啜了一口,只覺得滿口清香甘甜,她滿足的眯著眼,唇角上揚,彎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

    太子湊過來舔了舔她的紅唇,嘟囔道:“我要喝卿卿這碗。”

    蘇顏無言的把自己手中的跟太子換過,看他一口就落在自己剛剛喝茶的地方,面上紅了紅,捧著手中這碗,糾結得半死,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7 08:37 PM

  第九十三章 新婚(二)

    為了以最好的狀態出度宮中晚宴,蘇顏提前一個多時辰便開始梳妝打扮,華麗的細釵禮服不同於深青色的袆衣莊重典雅,卻更適合於宴會。

    太子的裝扮簡單,他早早就打理好自己,然後坐蘇顏身邊給她搗亂。尤其是往頭上帶九只金翠花鈿時,看了半天,早就蠢蠢欲動的他,揮手趕走伺候蘇顏梳妝的紅桑、紫芳,興致勃勃的拿起花鈿,往蘇顏頭上比劃。

    太子殿下可是頭一次替女子帶花鈿,技術不純熟是肯定的。蘇顏頭疼的看著自己梳好的頭發,莫明其妙的全毀在了丈夫手裡,若不是時間還夠用,她就要忍不住家暴了。

    太子也發覺自己弄砸了,訕訕的對著蘇顏笑笑,轉回她身邊老老實實的坐下。

    蘇顏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紅桑、紫芳,再梳一次吧。”說完,她白了太子一眼。梳一次這麼繁瑣的發式,她坐得很累好麼。

    太子見小嬌妻居然沒怎麼怪他,立時又精神起來,悄悄伸出爪子慢慢摸上大腿,把一只小手握進手中。他抬眼看了看蘇顏,又垂眸看了看掌中纖巧白嫩的玉手,柔順的停在自己掌心,臉上不自覺得綻開一個大大的笑。

    正忙著給蘇顏梳頭的紅桑悄悄看了太子一眼,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有種錯覺,太子跟阿郎養的那只大狗好像,特別是在十娘身邊的時候。

    “七郎!”蘇顏自鏡中瞪著又一次趕走了她的侍女,打算再一展身手的太子。

    太子露出個討好的笑,“卿卿,我都學會了,一定不會再弄亂你的頭發。”

    你為什麼不從簡單的開始練,一定要先挑戰九只花鈿呢?蘇顏拒絕得很果絕,“不行,時間不夠我再梳一次了。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素淨的花容,“我還沒上妝。”

    “卿卿這樣美麗,就不用上妝了。”太子連忙誇道。

    蘇顏搖了搖頭,出席尋常人家的宴席而要盛妝而去,何況是宮宴。她若素顏而去,極為失禮不說,連帶父母和丈夫都沒了臉面。這樣的公然挑戰禮教的事,她決不會做。

    “好吧。”太子蔫頭耷腦的坐了回去,他自覺受到了傷害,要把愛妻兩只小手都握住才行。

    蘇顏現在是只要太子不繼續打擾她梳妝,做什麼都行。她這時還不知道,她的新婚丈夫從剛剛起,又想到一種新的粘著她的方式。

    宮中晚宴,設在凝香閣,出席的人,都是皇室成員。等蘇顏和太子兩人乘車趕到時,除了皇帝之外,其余的皇子、公子,還有可以參加的宮妃都到了。

    太子在殿門前,扶著蘇顏下了車,手就沒松開,只是臉上習慣性的掛上矜持高傲的笑,攜著蘇顏的手,並肩進入凝香閣。

    隨著兩人的腳步,一排排的宮人跪了下去,“參見太子,太子妃。”

    那聲音一層層傳進殿內,讓早到的人,全都起身,走到殿門口相迎。

    蘇容與吳王兩人今日進宮很早,下午就到了淑妃宮中,陪著淑妃說說笑笑了一下午,才一同來到凝香閣。自從坐到凝香閣中,看著閣中陸續到來的皇子、王妃、公主、駙馬,還有各宮嬪妃,她突然生出些不確實感,神色間帶了些恍惚。

    直到太監有些尖利的聲音傳來,“太子,太子妃到。”她才猛得回身,扶著宮女的手慢慢起身,跟在婆婆和丈夫身後,一同到殿門前去迎接。

    那對在無數宮女拜倒之下,從容攜手而來的璧人,讓蘇容微微失神。才多久沒見,不過半年多吧,蘇顏居然更美麗了。太子挽著她的手,細心放慢腳步,與她並肩而行的畫面,與前世那對恩愛的帝王夫妻相重疊,突然間讓她覺得那樣的刺目。

    想到自己與丈夫進宮時,一前一後的行走方式,再看堂妹與新婚丈夫並肩而行的畫面。蘇容心中生起一種濃濃的不甘與深深的嫉妒。

    其實在場的女人中,又有那一個不會嫉妒呢。明明未嫁前,都是玩在一起的小姐妹,一日之間就有了高下之分,君臣之別。別人家,都是弟媳婦要向嫂子行禮,可是在皇家,她們這些嫂子,卻要給年紀最小的弟妹行禮,這種落差真是讓人不爽。

    比這些王妃們更尷尬的卻是宮妃們,那怕她們長了一輩,又為了皇帝生兒育女,如今卻依然來迎個小輩,甚至還要給她行禮。

    不管眾人心中如何五味雜陳,可是人人面上都帶了溫和有禮的笑,在太子和蘇顏行到面前時,分毫不差的行禮如儀。

    太子向來是目中無人慣了,眼睛眨沒都沒眨的就往最前面那宴行去。蘇顏是新媳婦,卻不能跟太子一般。她略略停下腳步,微微欠身,還了半禮。

    等她站直身體後,發現新婚的丈夫並未先走,而是停在幾步遠的地方,靜靜的停著她了。這個發現,讓她的鳳眸熠熠生輝,唇邊的笑也染上了眼眸深處。那一瞬間,滿殿的燈光與無數如花佳人,都遠不及她眼底的那一分笑意。

    太子及時查覺到來自於其他男人痴迷的目光,他不悅的冷哼一聲,等不及愛妻走到自己身邊,搶前幾步,握了蘇顏的手,帶著她往前走去。

    皇帝與太子兩父子大約真的是心靈相通,太子與蘇顏還沒坐穩,那邊御駕就到了。與之前迎接太子一樣,還未來得急回座的眾人,又一次聚到殿門處,迎接聖駕。

    皇宮的等級就是這麼分明,太子明明是最後走到殿門前的,可排在他前面的庶母和兄弟姐妹們,全都讓開了路,讓這對小夫妻站在了最前面。

    “父皇!”

    “聖人!”

    殿門前這一群人中,皇帝一眼就看到愛子和愛子的媳婦,他當時就笑了,一面揮手:“快快平身。”一面打趣兒子,“七郎今晚來得早啊。”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衝著他爹咧了咧嘴,現在人多,不好對他爹翻白眼。

    “來來來,都入席。”皇帝今天下午見了好幾個小兒子,心情正好。

    太子拉著蘇顏跟在皇帝身後,今天這場宴會中,值得他注意的除愛妻就是他老爹。除太子之外,其余的人可都是眼明心亮,注意到有個抱著胖娃娃的女子,似乎是從御輦上下來的。

    皇子、皇女們不大仔細看,可是宮中嬪妃們的眼睛更毒,早就看破那個與皇帝共車的女子是誰,一個個心裡眼裡都冒了火,笑裡淬了毒。

    這場晚宴,還未開始時,便有了些刀光劍影在其中。

    皇家的宴會,除了參加的人之外,與各世家也沒什麼不多。皇帝坐在最上首,往日裡會與他同坐的杜貴妃,今日卻右側下首的第一席,然後是淑、德、賢三人,再往下是九嬪,與一些生育了子女的宮妃,都是按照自己的品階列位。

    左側這邊,首席就是太子與蘇顏,再往下便是各個皇子,公主們排在皇子之後。

    皇帝撫著胡子,看著這一大家子人,滿臉帶笑的舉杯道:“今日不過是場家宴,大家不要拘束。來,先干一杯。”他自己一揚脖,把酒都喝了。

    下面的宮妃、皇子、公主們也都滿面笑容的舉杯相應,見皇帝喝干了杯中酒,也都爽快的干掉了自己那杯。

    喝過了開場酒,便該進入正題。皇帝今天把人聚得這麼全,就是為了展示新任太子妃,給雙方做個正式的引見。

    小老婆們從杜貴妃開始,都沒資格讓太子和太子妃跟她們行禮,反而在這種場合,她們要給太子和太子妃行國禮的。宮妃們雖然別扭,當著皇帝的面,依然得笑得端莊得體的拜見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對他爹的小老婆,從來就是一個態度,視而不見,蘇顏到是回了半禮了。她這邊才回完,那邊太子就扶住了她,還特別用眼神暗示:那些個玩藝,以後見到她們都當看不見,完全不用理由,還禮就更不用了。

    蘇顏悄悄拉拉太子的手,漂亮的鳳眼眨了眨,表示自己知道了。

    宮妃們之後,就是皇子、公主。老皇帝夠能生的,十五個皇子,除長子、八子、十一子早夭外,其余十二個都活得健健康康的。除了十二個皇子完,還有十個公主,最小的那個才不過一歲多,還被奶娘抱在懷裡。

    皇子、公主們之後,該是皇室的第三代。看到第三代,皇帝就不由自主的黑臉。他兒子這麼多,為什麼兒子們娶了老子之後,生下的都是孫女,至今一個孫子不見。

    是的,皇家的第三代們都是女孩子。二皇子安王二個女兒,不過安王妃有孕了,具有經驗的接生嬤嬤說,肯定是個兒子。周王才添了一女,是側妃王氏所生。齊王還沒有孩子,完蛋的玩意,人家最少生個閨女出來,他弄了一府的大小老婆,連個蛋也沒孵出來,一點也像老子的兒子,皇帝特別不滿意的瞪了四兒子一眼。五兒子趙王和六兒子吳王成親都晚,沒有娃兒正常,不過也該叫他們的娘督促一下了。

    等等,皇帝又把眼睛在兒子們那邊掃了一圈。他發現除了老二的媳婦大了肚子之外,除其幾個兒子的正妃貌似都沒什麼動靜。老頭眯了眯眼,怎麼的,對老子給你們挑的老婆不滿意?老子雖然想要孫子,但是嫡孫永遠不嫌多。

    幾個皇子都被皇帝看得心驚肉跳的,一個個坐在那裡反省,最近做了什麼事,讓他們老爹這麼不滿。

    等都見過禮之後,年紀幼小的孩子們都被抱了下去,宮中樂人們也奏響了樂聲。

    皇帝突然想起件事來,對蘇顏道:“朕記得七娘頭一次入宮,就贏走了宮中一個女樂。”

    蘇顏起身恭敬的回道:“是,多謝父皇割愛。”

    皇帝好似想到了什麼,樂不可支的說:“不自割愛,你看你這不又帶回來了。”他不但沒賠,反而賺了許多回來。

    有這麼算的麼!蘇顏看著那個笑眯眯的老頭,很想回他一句,“那是我的嫁妝。”想了想,她決定還是給皇帝留些面子。

    “對了,聽說七娘帶了許多廚娘進宮?”皇帝頗有些垂涎三尺的問道。

    蘇顏有些拿不住皇帝什麼意思,下意識側頭看了丈夫一眼,才輕輕點頭,“嗯。”

    “太好了!”皇帝的喜悅如此明顯,他對太子說:“哪日朕去東宮……”老皇帝一想到他以前在陸家吃到的美食,就覺得有些坐不住,便想跟兒子說一聲,最近他會常常去東宮蹭飯。

    太子一點都不想他跟嬌妻甜蜜的二人世界被打擾,直接截口道:“廚娘借阿爹一日。”人可以借你,但是蹭飯免談。

    你這個不孝子!皇帝努力的睜大了眼睛,瞪他兒子。

    太子一點也不懼他爹,反而殷勤的倒了杯酒,送到蘇顏唇邊,溫聲道:“顏顏嘗下,這是千日醉。”宮中名酒,每年只能釀百五十壇,除皇宮之中,再無其他處可得。

    蘇顏還真喝過千日醉,她外祖家就有,還有上次皇帝送來的美酒中也有。不過,太子要喂她喝酒的架式,讓她臉紅了紅,伸手就過接過,太子閃過,依然含笑把酒杯放在她的唇邊。

    蘇顏紅著臉,啜了一口,細細品去,“這酒有十二年了吧。”

    太子點了點頭,然後把酒杯送到自己唇邊,一揚脖,將杯中殘酒喝淨。

    太子這翻作派,差點沒把皇帝眼睛閃瞎。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兒子,今天早上當著朕的面,吃一個包子就算了,這會又喝同一杯酒,你是欺負你爹沒人寵麼。

    “安昭儀!”皇帝賭氣提聲叫人。

    下面席上站起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宮裝麗人,扭著纖腰輕盈離案,盈盈拜於案前,“聖人。”

    “來,給朕倒酒。”皇帝衝著安昭儀招了招手,反全無視了座下其余的妃子難看的臉色。

    安昭儀便是之前與皇帝同車而來的女子,也是十五皇子的親娘。當初,她也不過是個美人,生下十五皇子之後,被皇帝升為了九嬪之首的昭儀。縱使這幾年,安昭儀不如之前得寵,卻也依然比其他女子更得皇帝的心。

    被人嫉妒這事,安昭儀之前就嘗過了,她也不在乎。只要她抓緊了皇帝,這後宮之中就沒人敢真的對她下手。至於皇帝先去之後,大家都不過是一樣的太妃罷了,誰還怕誰。

    她纖細的身姿如風擺楊柳,極為曼妙多情,行至御案邊,給皇帝行了個禮,便大大方方的在皇帝身邊落座,素手執壺,給皇帝滿了杯酒,嬌聲道:“臣妾伺候聖人。”

    皇帝美滋滋的拿起酒杯,斜眼瞟向他兒子,得意的表示:你看你老子有人伺候,你得伺候你媳婦。

    太子根本就沒時間看他爹,甚至殿中身姿曼妙、舞步多情的舞伎都沒吸引他半點注意力。這位殿下,把所有的關注都給了他老婆。

    才不過短短一日一夜的功夫,太子殿下迅速點了亮了伺候嬌妻用飯的技能,並且直接升到了高級。基本上蘇顏想吃那道菜,眼神才往那道菜上一轉,太子的筷子就迅速挾起,放在她面前的小碗中,然後太子必定會接著再挾一筷子放進自己碗裡。他眼睛看著蘇顏,她什麼時候把菜放進嘴裡,太子就什麼時候把菜放進嘴裡。

    媽蛋,你個混小子,還敢更囂張些麼!皇帝看得賭心,扭頭去享受美人的伺候。

    太子的舉動不只皇帝看得真切,對面的宮妃和離得近的皇子、王妃都看在了眼中。二皇子安王見妻子眼底似有羨慕,爽朗一笑,也學著太子的樣子,挾了塊水晶膾放入王箐碗中,惹得王箐面上微紅,偷偷看丈夫一眼,慢慢的垂下了頭。

    這滿殿欣羨的目光中,大約只有杜貴妃和周王夫妻大皺眉頭。杜貴妃是看不得太子夫妻如此恩愛,周王卻覺得身為太子卻與人前伺候一女子用餐,未免太過自甘下賤。周王妃朱氏,則是對太子妃未能制止太子的舉動,而皺眉,在她看來,這就是太子妃的失職。

    蘇顏不是沒查覺到宴上奇怪的氣氛,可是丈夫心緒正好,她不能不領情,反而當眾拒絕吧。

    太子這會,投喂得不意樂呼。他甚至覺得兩個食案好多余,明明夫妻兩個該共用一個食案才對麼。

    皇帝實在是沒法消受他兒子當面秀恩愛的行為,特別是他兒子常常會偷偷把自己的杯子跟兒媳婦剛剛喝完酒的杯子換上一換,然後倒上一杯,就著唇印的地方喝酒,還以為自己做得十分隱蔽。

    臥槽,皇帝忍無可忍的捂臉,那個偷換老婆酒杯之後就得意洋洋的蠢貨,一定不是他兒子。

    吳王向來性子有些文人的浪漫,他也覺得太子夫妻這般,好像更顯親密一些。便也含笑把自己的杯子跟蘇容的換了過來,還笑吟吟的挾了只蘇容最喜歡的芙蓉蝦放進她碗中。

    蘇容抬眸對著丈夫笑了笑,接著又搖了搖頭,悄悄把眼睛往淑妃那邊溜了一溜,然後把杯子換了回來。不過碗中的芙蓉蝦,她到是吃了。

    吳王眼中,帶了些遺憾。不過,這也正是阿悅可愛的地方,他心中想。只是,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得往太子夫妻那邊溜。

    呀,太子又把太子妃杯中的殘酒給喝了。

    蘇顏這頓飯無比凌亂,常常她才咬了一小口大蝦,再就找不回來了,余下的那半肯定是在太子口中。還有她的酒,每次只能喝一半,那一半都落到太子肚子裡去了。有時候,她把酒都干了,還會收到丈夫幽怨的目光。

    這頓晚宴,便是在太子慣常秀恩愛中慢慢結束,與宴人表示,眼睛已瞎。立在太子和太子妃身後的宮女表示,今天晚上好輕松,都沒干什麼活。

    宮中美酒格外甘醇,她又喝了不少,故而,蘇顏回到東宮時,覺頭有些暈,腿軟身輕,面上發熱。

    貼體的丫鬟們,早就准備好了素醒冰來給太子和蘇顏醒酒。太子好奇的看著透明輕顫水晶之中,夾著幾瓣鮮妍的梅花,甚至連這水晶膾上,都帶了梅花特有的冷香之氣。

    素醒冰是用冰盤盛上來的,冰盤還泛著絲絲寒氣。太子隨意挾了一塊放進嘴裡,只覺微醺的酒意都被這塊帶著冷香的素醒冰驅走了。

    “等等。”太子攔住蘇顏的小手,“卿卿乖,這東西太過寒涼,你還是少是用的好。”

    蘇顏揉了揉額頭,半偎著丈夫,嬌聲道:“我知道,這是給你准備的。”

    太子大悅,低頭了親親她的紅唇,“卿卿最好了。”

    他高興之余,便是賴著要跟蘇顏一起洗澡,還極不老實的在沐間裡,恩愛了一回來。之後,他也不叫丫鬟進來,自己把兩人洗干淨,又替妻子圍了浴巾,抱了出來。

    蘇顏這會已經睡熟了,由著太子折騰。太子抱著嬌妻躺在床上時,還在想,以後也喂卿卿喝些酒,她這樣好乖。

    新婚第二日,太子依然在休他的婚假,沒有上朝。抱著嬌妻睡到自然醒,果然是人生第一樂事。

    早上跟嬌妻用著同樣的洗漱用品,身上帶著同一種香氣,在能用同一幅碗筷吃飯,那就更美好了。可惜,卿卿不大同意,這得是他以後努力的重點。對了,他今天已經看明白衣服該如何穿了,從明天開始,卿卿的衣服也都交給他了,想想就很美好。

    蘇顏:太子什麼時候才會去上朝呢?她好盼著那一天。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7 09:21 PM

    第九十四章 新婚(三)

    做為太子妃蘇顏的陪嫁入住東宮的寵物組們,在經歷了將近七天沒跟女主人見面的日子後,終於發生了暴動。

    就在蘇顏新婚第二日,她還沒來得急接見一下東宮的女官、太監、侍衛長等人時,負責珍獸園的羅公公,一臉苦瓜像的找上了李安。

    “李總管,您老可得救救小的。”年不過三十的羅公公,點頭哈腰的跟在李安身邊,順便奉上一個大大荷包。

    李安端著架子,代答不理的,“怎麼了?”

    “娘娘的寵物不知怎麼了,突然暴燥不已,傷了好幾個人了。”羅公公實是在沒辦法了,手下的小太監被傷了好幾個,雖說都不是什麼重要的傷勢,可也得養著,最近珍獸園被鬧得雞拳不寧的。那是太子妃的寵物,他們不能打不能罵,只有當祖宗似的供起來,還得時時刻刻的看著,防止它們鬧得太過傷我自己,真是要逼死人了。

    “傷幾個人算什麼,不是沒死人麼。”李安不以為然的道。宮中的珍獸園,那年不死幾個。如今太子與太子妃正熱乎的時候,他哪敢跑過去添亂,“行了,太子妃的寵物,你們好生照顧著,別說傷著,就是掉根毛,你們都得仔細了。”

    羅公公實是快哭出來了,顧不得許多,一把扯住李安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李總管,你可憐可憐小的,那幾個祖宗再鬧下去,傷人是小,傷到它們自己,小的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傷到自己?李安也沒時間嫌棄羅公公,連忙叫住他把話問清楚。然後,他就開始嘀咕,要不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打擾一下太子和娘子呢?

    沒等他想明白呢,那邊半夏領命去看寵物們,回來跟蘇顏說了情況。蘇顏十分抱歉,特意傳了珍獸園的人過去安撫。羅公公一聽,拿了帕子把臉一抹,樂顛顛的跑了。

    重新得到自由的某幾只,因為好幾天沒見到蘇顏,表現的格外粘人。不但如此,還特別排外,這個外就是指太子,怎麼都不肯讓他靠近蘇顏三尺之內。

    “卿卿……”太子哀怨的看著被豹子、老虎包圍的小嬌妻,“咱們坐在一處不好麼?我還可以喟你吃櫻桃,你只管跟它們玩就好。”太子舉了舉手中的青花小碗,碗中是澆著蔗糖的櫻桃。在蘇顏看不到的地方,太子暗地裡則是拿眼神惡狠狠的瞄著那幾只霸占他娘子的畜生。

    白毛的鸚鵡呼扇著翅膀告狀,“嚇死鳥了,嚇死鳥了,美人快救命!”

    太子劍眉倒豎,怒目圓睜,他剛剛聽到了什麼?那只蠢鳥叫他家卿卿什麼?美人……蠢鳥,毛兒不想要了麼!太子扭頭瞪著告狀的鸚鵡,心裡想著怎麼把這蠢鳥弄死,毛撥下來,做個毽子玩。

    蘇顏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安撫下大大小小的寵物,又主動貼近丈夫,含羞帶怯的親親他的唇角,順平了太子的毛,才心力交瘁的去見東宮的下屬。

    鑒於她身邊保鏢眾多,再有那個東宮最大的BOSS當靠山,這些見面會非常之順利。

    考慮到蘇顏貼身侍候的丫鬟都是她的陪嫁,對宮中不大熟悉,不能事事都找李安,太子把新提起來的齊揚送到蘇顏身邊。若是沒意外,齊揚以後就會是蘇顏身邊的太監總管了。

    對於太子這個安派,齊揚並不滿意。太子妃現在固然受寵,可誰知能受寵多久,那有跟在太子身邊踏實。可當著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兒,半個不字都不能說,還得滿面欣喜的應下。

    蘇顏打量了一下這個齊揚,見他身量不高不矮,面容白淨,五官清秀,眼睛透著精明,對自己笑得格外殷勤。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對這個齊揚的感覺尚不及之前太子身邊的李平。

    “七郎,這是你身邊得用的人的吧。給了我,你怎麼辦?”蘇顏不大想收下他。

    太子正舀了一勺蔗糖櫻桃喂進蘇顏嘴裡,聞言笑道:“我身邊的人多,不少他一個,你安心用著,若是使著不順手,為夫再給你換。”

    齊揚可憐巴巴看著蘇顏,這可是決定他命運的時刻,剛剛的不滿都扔到了九宵雲外,現在他只希望太子妃能留下他。

    蘇顏歪著頭想了想,“李平呢?”她嫁進來兩天了,都沒見過李平。

    “犯了個錯,讓我打發了。”太子平淡的說,手中動作不停,他最近愛上投喂這個有愛的互動。

    犯錯了?蘇顏若有所思,若是可以,她還是想選李平。李平跟在太子身邊多年,對東宮各處都十分熟悉。最重要的是,她跟李平接觸過幾次,比這個齊揚給她的感覺更好。

    太子垂眸看了看他,“李平受得處罰也差不多了,卿卿若是想讓他來伺候,也行。”

    “他犯了什麼錯?”蘇顏好奇的問,以她對太子粗略的了解,這位殿下看著高傲凌人,對自己人卻難得有一分寬容之心。若是李平沒被他直接賜死,想必是有再次啟用他的心思。

    看著愛妻清澈見底的鳳眸,太子突然不大好想讓她知道關於阿爹送他的那些女人的事情。他含糊道:“不過就是一些小事。”

    太子不願意講,蘇顏也不追問,只笑道:“若是犯得錯不大,我就選他好了。”看著太子就要黑掉的臉,她若無其事的又加了一句,“東宮中,我只跟他與李安接觸過,別人都不大熟悉。”

    熟悉?太子想想也是,這兩年間,李平去相府送東西的次數比李安多多了。他家卿卿剛嫁入宮中,確實需要個熟悉的人。“李安,你派人去把李平叫來,告訴他從今天起,就去伺候太子妃吧。”

    “是。”李安應得是滿心歡喜,他與李平共事多年,彼此間雖然爭權奪利,卻還是有著一份同事情誼的。看著李平被殿下一擼到底,難免有兔死狐悲的之感。這回李平到了太子妃身邊,以殿下對太子妃的眷顧,這東宮中除他之外,怕是再沒誰敢踩著李平了,比如說那個齊揚。

    齊揚這會兒的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呸,太子妃挑中了李平,也就是說他可以接著留在殿下身邊了。可是太子妃選人,他居然不如個犯了錯的李平,想想就讓人惱怒。

    本來以為自己就此老死了馬廄的李平,在聽到太子讓他去伺候太子妃時,頓時嚎啕大哭。親自來傳令的李安,也是心酸難忍,陪著他落了一會兒淚之後,拿著帕了抹了抹臉,罵道:“別嚎了,還不快去好好洗洗,換身新衣服,去麗正殿外伺候。”

    “是是是。”李平抹了抹淚,跟著小太監去沐浴更衣。

    李安在後面高聲提醒,“多洗幾遍,把你身上的馬臊味洗掉,省得熏到娘子。”

    “滾!”李平頭也不回了罵了句,便走了。

    李安翹了翹嘴角,有了李平在娘子身邊,齊揚想出頭,再等等吧。

    甜甜蜜蜜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晚上安寢前,蘇顏泡在澡池中,枕在太子胸口,感受著胸腔下沉穩有力的心跳,有些昏昏欲睡。

    太子對在沐浴殿內洗鴛鴦浴的事,很是樂此不疲,剛剛被折騰過兩次的她,被熱水一泡,就有些精神不劑。

    太子撫著懷中人觸手欲溶的肌膚,柔聲道:“卿卿,明日為夫陪你回門。”大夏的女兒們,出嫁的第三日,就會由著丈夫陪同回到娘家,意在妻子的親人知道,自己家對妻子愛護有佳,請妻子的親人放心。

    按理說,做了太子妃的蘇顏與那些入宮的宮妃一般,都是不需要回門的。不同於宮妃,身為太子妃的蘇顏,三日回門時,是由禮部派人代替太子和太子妃送去禮物。

    太子不想讓自己的新娘留下遺憾,早就打定主意,要在新婚第三日,親自陪著蘇顏回門,以表示自己對她的深深眷戀、敬愛之心。

    蘇顏被太子這天外飛來的一句話給驚醒了,她自水中轉身,對上丈夫漆黑如墨的眼睛,那其中是對她的滿滿深情眷戀。

    太子輕輕親了親她輕顫的睫毛,溫柔的將人摟進懷裡,撫著她潔白溫潤的美背,“別多想,一切都交給我。”他只想卿卿能在他的庇護下,輕松快樂的生活,其余的一切都有他在,完全用不到她操心。

    小臉貼著丈夫溫熱的肌膚,蘇顏這會滿心感動。新婚這幾日,她深切的感受到太子對她的用心。身為一個心思細膩的少女,如何能不感動呢。

    只身嫁入宮中的她,當然想回家去看看,親口告訴阿爹和阿娘和兄嫂們,她一切都好,不用惦念。最好,再抱抱新出生的小侄子,應該比他出生時胖了不少吧。可惜,她不能這麼任性。回家見父母的日子有的是,不必非要選在被眾人矚目的一天。

    “七郎肯陪我回門當然好,可是我都想好明天要給七郎調制新香,東西也都叫人備下了。”蘇顏也沒直接拒絕,只是略略苦惱了一下,“若是回家,你要陪著祖父、阿爹、兄長他們飲灑,都沒時間陪我了。”她的聲音越見低落,“父皇只准你幾天假,過後便要上朝、讀書、處理朝務,不能像新婚時這般,日日在一起。”

    太子讓她說得心花怒放,忙摟著情緒低落的嬌妻哄道:“不會不會,咱們以後會日日夜夜廝守在一起的。”原以為只有他想粘著卿卿,沒想到卿卿也希望時時刻刻跟在他一起的。

    “明日回門……”太子糾結了半天,他想要卿卿新手制的香,可又不想卿卿留下遺憾,真的好難辦。

    體貼的嬌妻開口解決了這個問題,“要陪我回娘家,不一定非要明日啊。等仲夏時,咱們都搬到了西山,朝中政務不那麼忙的時候,夫君再陪我歸家也一樣。”蘇顏依偎在太子胸前,輕聲道。

    “好,全聽卿卿的。”太子意亂情迷的貼上懷中人的紅唇,深深的吻住她。

    日暖風輕,美好的一天,是從鷹飛虎跳太子惱開始的。

    清晨,好容易解禁的小白和玄羽,飛進東宮後花園內,東挑西選的摘了初初綻放的薔薇花,興奮的飛回了麗正殿。

    一大早就守在麗正殿前的等著伺候太子和太子妃起身的宮女們,眼睜睜的看著一黑一白兩只猛禽,被太子妃的貼身宮女木藍打開門放了進去。

    這群宮女人人花容失色,那可是老鷹,牙尖爪利的,萬一傷到殿下可怎麼辦。她們互相對視一眼,都拿不主意。有個咬咬牙,狠狠心,把手中的東西往同伴手中一放,低聲道:“你們看著些,我去請李總管。”說完,提著裙子就跑了。

    余下的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帶著彷徨之色。那宮女沒跑幾步,正好碰到相伴著走過來的李安和李平,如今削瘦的李平,已是太子妃身邊的總管了。

    “大早上的,亂跑什麼?”李平不悅的訓斥道。這可是麗正殿,太子和太子妃的寢宮。這些宮女,規矩可是越來越差了。說起來,李平也沒想到,太子會讓太子妃在麗正殿住下,並且還有讓太子妃永久住下去的可能。

    殿下這是自己絕了寵愛的側妃的機會了麼?李平自嘲的心道。不過,這樣更好,沒有人來分寵,娘子的地位更穩。過幾年,再生下幾位玉雪聰明的小殿下,娘子才算是在皇家徹底站穩了腳,到那時,再來十個八個的小妖精,也不怕了。李平這會兒,已經完全拿自己當太子妃的人了。

    李安眉頭皺了皺,“玉蘭,今早不是輪到你當值了?”這個亂跑的宮女,他有些印像,好似是聖人最後塞到東宮的那一批。跟她同來的八個人中,有兩個已經扔到漿洗處去了,還有五個如今分在各處,只有她做了麗正殿的宮女。

    玉蘭連忙行了禮,臉上還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李總管,剛剛娘子身邊的木藍姑娘,放了兩只老鷹進寢宮。奴婢怕傷了殿下和娘子,特意來尋您。”

    李安呵呵一笑,“你來的晚,不知道也難怪。小白原來是咱們殿下的寵物,後來送給娘子的。”

    玉蘭驚意更甚,連忙跪地告饒,“李總管開恩,奴婢實在不知此事。”

    李安也不多話,只用胳膊肘撞了撞李平,“如今這些個宮女們,可是歸你管。”東宮有了女主人,他自然不該再插手。

    李平也不出聲,只管上上下下的把玉蘭看了好幾遍,平靜的說:“按理說,你是擔心殿下和娘子,咱們不該罰你。”玉蘭面上剛要露出幾許喜意,便聽他語意一轉,“不過,若人人都跟你一樣,誤了伺候主子,可怎麼好?”

    他盯著玉蘭那清淡雅麗的小臉,忽然笑了,“咱們娘子說了,功得賞,過得罰。你功不大,過卻不小,咱家也不打你了。只是從明天開始,你去跟著孫女官,打理花園吧。”

    玉蘭傻了,跪在原地看著李安和李平從容遠去的背影,好半天才癱坐在地上,愣愣的出神,腦中只有兩個字,完了!

    李平頭一天上任,就替自家主子處理了一個心思頗大的宮女,自感工作開展的不錯,嚴肅的面上帶了一絲笑意。

    李安提點道:“你處理是處理了,可得跟娘子說一聲。”可別再犯以前的錯兒了。

    李平無聲的點了點頭。

    此刻麗正殿內,太子正怒視著站在妝台上的兩只鷹,“卿卿的頭飾該用我選的,你這只蠢鳥閃遠點!”大早上,才想抱著親親娘子好好恩愛一回,就被這兩只蠢鳥,把頭發抓成了鳥窩,讓他在卿卿面前出了醜,簡直不可忍受。

    現在,他的卿卿梳妝時,用什麼發釵、步搖,簪什麼話,都該由他來選,憑什麼要聽一只傻鳥的。

    小白才不管前主人說什麼,總之,一定要用我挑的。它低下頭,把自己挑出來那只累絲金鳳,往蘇顏手邊推了推,還討好的輕蹭她的手指,嘴裡“咕咕”的低叫。玄羽褐色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著蘇顏,執著的樣子,看得人心酸。

    蘇顏被它蹭得心軟,抬手輕撫,晶瑩剔透的鳳眸悄悄看向太子,無聲的祈求。

    太子不開心,可是又不忍心拒絕愛妻,最後敗下那雙剪水雙瞳之下,委屈的說:“那要我來給卿卿簪上。”

    “好。”蘇顏軟軟的笑道。她回過頭,點了點小白的腦袋,“這回如你願了,總該高興了吧。”

    小白又蹭了蹭她,顯然很高興,又把玄羽摘的花推了推,蘇顏捏了它的嘴一下,干脆的也答應下來:“好。”

    爭寵沒爭過兩只扁毛畜生,太子的委屈都快突破天際了。就算,今天他的卿卿乖巧的任他簪花戴釵,也只能稍稍彌補他受傷的心靈。

    “卿卿……”用早膳時,太子抱著蘇顏欲言又止。他想問問,他和那兩只扁毛畜生到底那個更重要。可是,跟個畜生爭寵,好像恥度略高,太子暫時還不打算破壞他在嬌妻眼中的高大的形像。

    蘇顏正挾了個三丁包,才咬了一口,便見太子盯著她手裡的包子不放。蘇姑娘糾結了半天,還是沒好意思把自己咬過的這個,喂給丈夫。她選了個跟自己挾的三丁包同一盤裡的,放在太子碗中,衝著丈夫乖巧的笑了笑。

    太子不滿意,摟著她晃了晃,“卿卿,我就要你吃的那個。”

    蘇顏:……她看了看身邊,還好今天早上很機智的把人都打發出去了。沒有宮女在殿內伺候,蘇顏多少自在些,抿著小嘴,把自己那個三丁包,喂到太子唇邊。

    太子眉開眼笑的咬了口,順勢握住蘇顏的手,兩三口把三丁包消滅掉,直接拿過她的筷子,“卿卿,咱們一起。”他所謂的一起,就是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然後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同一塊食物。

    已經被摧殘了兩日的蘇顏,默默糾結了一下下,就老老實實的任他喂,反正在宮宴上都沒逃過,更何況在東宮。

    早膳之後,太子興致勃勃的拉著蘇顏去東宮後園散步,初夏的早上,天氣不涼不熱,正適合新婚的小夫妻閑逛。

    東宮的後花園,雖不及太極宮的後苑大,卻依然占地廣闊,最少蘇顏跟太子逛了一上午,還沒逛完三分之一。較之太極宮的後苑,更加精致優雅,頗有江南園林的特色。

    因為蘇顏素喜各色花木,太子為了討她喜歡,自訂親之後,便一直在東宮廣植色各花木。兩年多的努力,讓整個東宮花木如蔭,四季鮮花不斷。

    小夫妻兩人此時正站在一大面薔薇花牆面前,這足足有七、八米成的薔薇花牆,其上各色薔薇競相怒放、芳香宜人。

    太子特意選了兩朵大紅色的薔薇,替換掉了早上玄羽送來的兩朵,還振振有詞的道:“那兩朵花有些蔫兒了,為夫給卿卿換兩朵。”

    蘇顏的目光在那兩朵依然鮮妍明媚的薔薇花上掠過,唇邊不自覺的彎出一個美好的孤度,頰邊淺淺的酒渦微現,引得太子著迷的輕吻。

    “我們晚上來用花露拌飯吧。”蘇顏看著盛放的薔薇花,鼻尖滿是薔薇濃郁的香氣,突然間很想親自下廚,做頓飯給新婚丈夫吃。

    太子對她向來是有求必應,“好。”

    “咱們摘些薔薇回去,現蒸出來的花露,用來拌飯才好。”蘇顏回身招來站得遠遠的宮女,“金桔、銀柳,你們兩個去取些竹籃來。”

    “是。”

    等竹籃取來,蘇顏拿了竹剪,便想親自去摘花,卻被太子握住了玉手,從她手裡搶走了竹剪,“為夫來就好。”

    蘇顏也不跟他爭,提著小竹籃,跟在太子身後,他剪了花,她拿提籃去接,兩人配合的到默契。

    小夫妻兩個在東宮自得其樂時,特意選在今日回娘家的蘇容,空坐了一上午,也沒有等到太子賠蘇顏回府,她忽然間有種得意,太子再寵又如何,三朝回門時,卻也沒有為她打破原則。想到,特意陪她回門的吳王,蘇容心中滿是甜蜜。

    她卻不知,相府中,提了半天心的陸氏和蘇周誠,在午飯過後,才算放下心。蘇周誠笑道:“還好阿姝把太子勸住了。”太子為女兒破例夠多,在他沒有登上至高位時,這種破例不需要再多下去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7 09:37 PM

    第九十五章 新婚(四)

    七日新婚期轉眼而過,這一日清晨起來,太子怏怏不樂的抱著蘇顏打蔫兒,“卿卿,我今天要去上朝了。”這句話說得不甘不願的。

    太子已娶妻,意味著他已成年,皇帝為了培養下任繼承人,必定會交給兒子更多的政務用以練手。除此之外,做為一國儲君,他必須有活到老、學到老的精神,文化知識不能放松。這就是意味著,太子白天的大半時間,都將被政務和學習所占滿,沒有太多功夫來粘著他的新婚嬌妻。

    新婚七日來,蘇顏得出個結論:有個愛粘人又喜歡撒嬌的丈夫,真是特別不好哄。不過,她這麼聰明,早就找到應對之法。

    一雙宛若羊脂美玉精雕細琢而成的小手,軟軟的搭在太子肩上,蘇顏乖巧的依在太子懷中,吐氣如蘭:“七郎去上朝,正好讓我表現一下。”

    太子好奇的垂眸去看懷中人,“卿卿要表現什麼?”新婚這幾日,他光想著當嬌妻的腰部掛件了,對於愛妻其他方面了解不夠。這點很不好,需要改正,太子暗暗提醒自己。

    “給七郎准備午膳呀。”蘇顏嬌憨的衝著太子皺皺小巧的鼻子,靈巧的脫開丈夫的熊抱下了地,順手把太子拉了起來,伸出玉手溫柔的替他整理衣冠、掛飾,“啊,對了。”她轉身衝著自己的丫鬟招了招手,紫芳含笑捧出一個小小的方盤,盤中放了六個精巧的香囊,她接過方盤,捧到太子眼前,巧笑倩兮的說:“七郎,選一個吧。”

    太子的目光在了六個制作得精巧雅致的香囊上掠過,反手指了指自己,“都是給我的。”

    蘇顏含笑點頭,“對。”

    “卿卿親手做的。”太子注意到香囊與別個不同,繡於其上的詩與畫,頗有蘇顏書畫特有的風韻。

    蘇顏不大好意思的紅了臉,聲如蚊吶,“是我親手做的。”清凌凌的鳳眸故作嬌蠻的斜了他一眼,向來軟糯的聲音也帶了些刁蠻任性,“七郎,不許你嫌棄。”

    太子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如何會嫌棄,他還醉在嬌妻剛剛風情乍現的那嫵媚的一眼中,“無論卿卿給為夫什麼,我都只會喜歡,不會嫌棄。”太子鄭重其事的保證。

    “那就選一個。”放著香囊的方盤又一次捧到太子眼前。

    太子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無論那一個他都喜歡,都想先帶,他有傻氣的道:“要不,我都帶上吧。”

    蘇顏嗔了他一眼,“六個香囊,放了六種不同的香,如何能一起帶,淨說傻話。”她看了看面前的丈夫,纖指在香囊上劃過,然後撿起繡了一枝老梅的,其余的置於一邊案上。“我今日的衣裙熏的返梅香,七郎也用這個吧。”

    “好。”太子垂眸,看著那雙纖纖玉手,將香囊掛於自己腰間,還靈巧的打了個同心結,唇邊便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微笑,他傾身在愛妻額間輕吻,“中午,等我回來陪你用膳。”

    “嗯。”

    蘇顏送走依依不舍的丈夫,轉身回內殿,頓覺輕松了許多。她掐指一算,自己都有十來日沒有好好練字彈琴,怕是手都生了。業精於勤而荒於嬉,這是外祖父常常告誡她的。

    “花容、半夏,我們去書房。”蘇顏腳下走得輕快,想到太子私庫裡的好墨、好紙、好筆,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去試試了。

    位於麗正殿東側的書房,大約是蘇顏新婚七日內,做得唯一的正事。這間書房原本是屬於太子一個人的,在他得知愛妻想在西側再設一下書房時,特別殷勤的把自己的書齋讓了一半出來。還特別得意的告訴蘇顏,“為夫早就知道卿卿要用,特意讓人重新擴建的。”是的,他早就打好了主意,要跟愛妻共同。

    為了布置出蘇顏滿意的書房,太子殿下大開東宮庫藏,任她去挑選。蘇顏就是在太子的私庫裡,看到的那些筆墨紙硯。心喜之下,著人搬了不少到書房中。

    木藍見蘇顏擺好各式文房用具,自水丞中取水,滴入硯中,右手執墨,緩緩向著一個方向研墨,而她的呼吸與精神似乎也隨著這緩慢而有節奏的動作,而則沉澱下來。

    每日練字習畫所用之墨,蘇顏向來習慣自己來磨,對她來說,磨墨是一個靜心凝神的過程,必不可少。

    木藍本來有話要回,見蘇顏目光沉靜,再無分心旁注,便留下花容和半夏在屋間伺候,自己悄悄的退了出來。

    白蘇見她自己出來,便輕聲問道:“娘子怎麼說?”看木藍自己出來,想也知道,太子妃把看帳的時間延後了。

    早在蘇顏新婚的第三日,太子殿下就主動的上交了他包括東宮所有庫房在內的所有私房錢。記錄著這些太子私產的各式帳冊,足足堆滿了一個房間。太子帶著蘇顏去看過,特別豪邁的隨手劃拉,“以後這些都是卿卿的了。”

    鑒於太子私藏這豐厚,蘇顏決定等新婚假期過後,太子上朝,她去整理帳冊,核對庫房。不光太子的私庫需要她了解,還有蘇顏自己的嫁妝,便是極為豐厚的,沒個幾天別想理明白。

    木藍和白蘇幾個貼身大丫鬟,本來以為太子上朝去了,娘子該去整理各式帳冊,清點庫房,誰想她直接進書房練字去了。

    白蘇略有不解,木藍瞄了她一眼,“反正都是太子和娘子的,早一日看、晚一日看又有什麼區別。”

    白蘇笑了,“也是,庫房的東西又不能長腿跑了,早點看晚點看,有什麼關系。”

    木藍和白蘇兩人相視而笑,木藍道:“今早新摘的那些茉莉和玉簪花,應該用蜜拌潤了,該封入瓷壇中埋入地下了,再晚些香氣該散了。”

    “快去快去。”白蘇衝著她揮了揮手,自己也帶著小宮女,往膳房走去,娘子今天的要用的暗香湯,也不知道准備好了沒有。

    今日東宮的氣氛依然洋溢著歡欣,守在麗正殿前的李平,唇了角也帶了些笑意。

    蘇顏向來自律,習字練畫之後,稍事休息時,列下來今天的午膳單子,兩葷兩素再加上兩道涼盤,一碗湯,便是小夫妻兩個的中飯。

    “娘子,是不是太簡略了些。”白蘇躊躇了一下,輕輕問道。相爺府崇尚節檢,十娘幼承家教,本是沒錯,可是太子怕是不習慣 吧。

    蘇顏道:“你直管去好了。”太子殿下在自己改過之後,可是有跟她說起過的。

    “是。”白蘇屈了屈膝,轉身出去了。

    木藍奉上沏好的暗香湯,輕聲回話,“娘子,平總管求見。”因為李安、李平皆姓李,兩人又都是總管之職,為了區分,木藍她們便喚李平為平公公。

    蘇顏把身子微微往後靠了靠,“讓他進來。”

    李平進來後,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等蘇顏叫起後,才起了身,半彎著身子,“娘子,老奴幾日前處置了一個失職的宮女。”他平靜的把那日清晨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道:“玉蘭已被老奴罰去花園理花。”

    蘇顏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對,不過……”她話音一轉,讓李平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你原是跟著殿下的,於外面的事比較熟悉,以後把心思多放些在這上面。宮女犯錯,便讓木藍她們處理吧。只是,她們初來乍到,還得你費心教導一二。”蘇顏的太子妃,她陪嫁進來的貼身丫鬟,必然要接管東宮內院的事務。

    她定親之後,宮中派來的女官,對木藍等人也算費心教導,只是紙上談兵與實際操作終究有差異,若是李平能從中指點一二,她們會少走很多彎路。

    李平在聽了太子妃的話後,有點小激動。他也不願意天天在宮中管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再說,他是個太監,管些小太監還好,管著女官、宮女們,有些名不下言不順的。

    “老奴一定盡竭力。”李平連忙保證。外面的事,在太子妃身邊外面的事情,所指得可就多了。他可是知道,自家殿下把名下的皇莊、土地、鹽礦、茶園等等,可都交到太子妃手裡。太子妃身邊的女官不好管這事,他卻可以。

    李平這回算是全顆心都投在蘇顏這裡了,隨之而來的,他把東宮中各處宮人的情況詳詳細細的跟蘇顏彙報了一遍,同時著重提及了許多個年輕貌女的宮女的名子,還列出一份詳單,送到木藍手中。

    他笑呵呵的道:“這些宮女原不是東宮所屬,是聖人見殿下少人伺候,這兩年來逐一增補進來的。有些規矩不大好的,被殿下處置了一部分,余下的到還老實。”

    在場的誰也不是傻子,對這份名單上的宮女是用來作什麼的,自然都明白。木藍和白蘇都垂了頭,小心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蘇顏的臉色。

    出乎李平的意外,太子妃居然沒有著重打聽這些女子的底細,甚至都沒問太子有沒有寵幸過她們,只是隨意瞅了一眼,就讓人把名單收了起來,臉上依然帶著淺淺的笑,不見絲毫嫉恨憂傷。

    “李平你有心了。”蘇顏含笑贊了一句,扭頭叫:“木藍。”

    木藍含笑上前,“娘子,都准備好了。”蘇顏早在入宮前,就給東宮中的總管太監和女官們准備好了賞賜,之前別人的都發過的,李平的這一份,確是今日才給。

    “平總管,請隨奴來。”木藍對著李平微微屈膝。

    李平跪地給蘇顏磕了三個頭,又回了木藍半禮,才樂呵呵的跟著木藍出去了。他知道,經過了今天,他才算是太子妃身邊暫時站住了腳跟。至於能不能常時間的留下,並且成為太子妃的心腹,還得看他的表現。

    李平自殿中出去,半夏過來給蘇顏添水,略有不滿的道:“娘子,那些個小妖精,你怎麼一點也不當回事。”那些可都是聖人送來的,萬一太子殿下那天被她們勾走了可怎麼辦。要她說,就該按著李平給的名單來,把那些人都扔到邊邊角角的院子裡去,讓她們再也見不到太子殿下才好。

    蘇顏白了半夏一眼,“天下的美麗的女子多了,我能都趕走麼。”把美人都趕走,那是最蠢的法子。這世道,男子在外行走,會遇到無數美麗而有才情的女子,管是能管得住的?

    半夏心急的跺了跺腳,“那您也該問一下,那些是……”話到這裡,她臉一紅,咽了回去。畢竟還是未嫁的女兒,爬床什麼的,還真說不出話。

    蘇顏端著白瓷茶盞,優哉游哉的慢慢品著蘊著冷香的暗香湯,挑了挑秀眉,淡淡的問了一句,“問完之後呢?生氣麼?跟七郎吵架?冷戰?和離?”

    她問一句,半夏就搖一下頭。開什麼玩笑,娘子和太子生氣吵架,最後還不是便宜那些妖精。

    蘇顏抿了抿唇,笑道:“你看,問完之後什麼都不能做,我又何必要問。”給自己找不自在麼,她站起身,伸指點點半夏的頭,笑言:“那些都是以前,咱們要往後看。”何況,新婚這幾日,太子待她如何,她心中有數。今後的日子,便是把這份情誼加深,讓人再也沒有辦法代替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最好,太子每見到一件東西,都能想起她來,自然就沒功夫看別人了。

    “去取月下影,再拿上琴,今天咱們去與花對吟。”她想起那日花園見過的薔薇花牆,突然來了興致,雀躍的轉回寢宮,“白蘇,取那件天水碧制成的衣裙子來。”

    “是。”眾丫鬟含笑應道,她們最喜歡聽十娘奏琴了。

    “對了,花容,你去跟李平說一聲,等七郎回來,讓他到後園尋我。再跟膳房說,今日的午膳擺在後園中,讓他們早做准備。”從膳房到後園,要走挺遠的路,有些菜出了鍋,再走上一段路,送到後園,便不如出鍋時好吃了。蘇顏派人提前跟膳房說,他們自然會帶著東西,到後園中的小廚房中准備的。

    花容脆脆的應了一聲,就往殿外走,正巧碰到李平過來,她率先屈了屈膝,“平總管,娘子正讓我尋您。”

    李平對著蘇顏身邊的女官,永遠都是笑臉以對,他還了半禮後才開口道:“正巧,老奴也有事要回娘子,煩勞花女官去回一聲。”太子妃身邊的宮女,都是有品階的,雖然蘇顏還沒給身邊的丫鬟提職,但是不妨礙李平提前恭維。

    花容笑了笑,“您稍待,我去回娘子。”

    蘇顏才換了衣裙,正坐在妝台前重新梳妝,聽了花容的話,便道:“叫他進來吧。”

    李平特別有眼色的內殿門外磕了個頭,“娘子,周王妃和吳王妃求見。”

    “周王妃和吳王妃?”蘇顏正挑著玉簪的手頓了頓,這兩人來做什麼。“快請。”

    東宮宮門外,周王妃朱氏和吳王妃蘇容兩人碰個正著,蘇容率先笑道:“三嫂好。”

    朱氏回了一個端莊有禮的笑,跟禮儀書上一般無二,就跟拿尺子量過一般精准,“六弟妹好。”

    蘇容默默的吐嘈,這位三嫂就是一整本的宮規宮儀的淑女教材。“三嫂也來看太子妃?”

    朱氏點了點頭,反問道:“六弟妹是來?”

    “我來看十妹。”蘇容笑道。

    朱氏臉一板,直接訓道:“六弟妹莫要失禮,尊卑有別,你該稱太子妃。”

    蘇容笑臉一僵,呵呵兩聲,“三嫂,是我錯了。”朱氏這個模樣,還真是熟悉啊。她好像又看到前世那個被世人稱贊的太子妃,賢良淑德,堪為天下女子的典範。

    朱氏神情略緩,“六弟妹知錯便好,還忘你謹記與心,莫要再犯。”

    蘇容真是覺得跟朱氏話不投機半句多,大家同樣都是王妃,周王與吳王又不是一個娘生的,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她眼底帶著冷意,“三嫂來見太子妃,可是有要事?”不然,周王與太子關系也不親近,你未嫁時,與太子妃關系也不親近,巴巴的在人家新婚時來趕來拜見,是幾個意思。

    朱氏端正的立在東宮門前,眼睛平視前方,淡淡的道:“我有事要與太子妃說。”自從那日宮宴過後,太子與太子妃人前過於親近之事,在朱氏心裡藏了好幾天。她反復琢磨,覺得有必要跟太子妃諫言。打定主意之後,她又試探性的跟丈夫商量了一下,居然得到了周王的大力支持。朱氏這會動力十足,心裡一直在轉著想好的詞兒,預備著等會該如何跟太子妃開口。

    朱氏答完這一句,便不再搭理蘇容。正好,蘇容也懶得理她。兩人在東宮門前站了沒一會兒,李平便出來了,面上帶著三分矜持的笑,彎身引手,“兩位王妃請,娘子在殿中相候。”

    蘇顏挺想去後宮接持兩位不請自來的嫂子,可是今天是她做為東宮的女主人,第一次接待客人,直接去後園,有點不莊重。

    蘇顏在朱氏與蘇容一踏進殿門時,便站了起來,含笑道:“兩位嫂嫂不必多禮,快請坐。”

    聽蘇顏這麼說,蘇容就不打算跟妹妹客氣。誰知朱氏就跟沒聽到蘇顏的話一樣,“參見太子妃。”端端正正的拜了三拜,還是行的國禮。蘇容氣得牙癢癢,心道再沒見過朱氏這樣的人。朱氏都振了,蘇容怎麼好不行禮,她也只能端正的姿態,拜了三拜。

    蘇顏略欠了欠身,笑道:“私下裡相處,嫂子們不必如此拘謹。”說著,“纖手一引,請坐。”

    朱氏鄭重的謝了座,方才端正的坐好,很是嚴肅的道:“禮不可廢。”

    蘇容僵著笑,也跟著謝了座,才在朱氏下首坐下,心裡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跟朱氏一同行動了。

    木藍、花容奉了茶上來,慢慢退到角落靜立。

    蘇容率先品了口茶,贊道:“茶好,水也好,泡茶的人技藝更妙。”

    朱氏看了蘇容一眼,扭頭依然嚴肅對蘇顏道:“太子妃,臣妾今日來是兩件事。”話到這裡,她看了看蘇顏的衣裙,眉頭輕皺,似乎有些不大滿意。

    蘇容也在蘇顏,一身天水碧的衣裙,格外清麗絕俗。用一名詩來形容再妙不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嘖嘖嘖,不過是幾日不見,她更漂亮了些。

    蘇顏被朱氏的嚴肅弄得一愣,“咱們都是妯娌,三嫂不必如此拘束。來,嘗嘗今年的春茶。”

    朱氏聽蘇顏這麼說,不得不舉杯輕啜了一口,點了點頭,吐出兩個字:“不錯。”她低頭看了看茶盞,“但是,這水是也是江南一道送來的吧。”她丈夫喝江南的龍井新茶時,必要用虎跑泉的水。

    “三嫂對茶之一道,也有了解。”蘇顏盡職盡責的做好一個女主人,神色和緩,言笑晏晏。

    朱氏道:“太子妃,莫怪臣妾多嘴。明前龍井已是極好,用西山清泉衝泡也是甘醇之極,不必非要用虎跑泉水。千裡迢迢,讓人送水過來……”

    蘇顏不待朱氏說完,截口笑道:“三嫂品錯了,這沏茶的水,原是我這幾日於荷葉上收集的荷露。你沒嘗到,茶中帶著一絲荷葉的清香麼。”媽蛋,吃不出來就別亂說好麼,誰稀罕用放了好些天的虎跑泉水沏茶。“再說,這也不是明前龍井,是雀舌。”

    朱氏:……眼底閃過一抹難堪的神色,面上微紅。

    蘇容端著茶盞,笑得格外興災樂禍。讓你能裝,沒裝明白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7 09:54 PM

    第九十六章 諫言

    明媚的陽光透過直欞窗照近殿內,細細的灰塵在陽光中飛舞,清麗絕俗的少女,整個人都沐浴在夏日熱情的陽光中,晶瑩溫潤的肌膚在陽光中呈現出了一種半透明的質感,恍若一尊由極品美玉雕琢而成的玉美人。

    面對著這樣一個引人注目的玉美人,周王妃朱氏卻十分的不自在,她竭力保持著自己端莊從容之態,“臣妾於茶之一道並無多少研究,讓太子妃見笑了。”

    蘇顏雖說從來不是吃虧的人,卻也不會一個勁兒的抓著人的錯處不放。她抿唇淺淺一笑,目光落在陽光明媚的室外,決定不要在殿內停留下去,她欣然邀請客人:“兩位嫂子,東宮後園百花爭艷,不如隨我一游如何?”

    朱氏可是准備了長篇大論來勸諫的,如何肯從殿內轉移到花園中,那樣談論氣氛也太不嚴肅了。她站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個大禮,語氣凝重:“太子妃,臣婦有話相勸。”

    蘇容今日到東宮來,一是想看看新婚的堂妹,跟已是太子妃的蘇顏親近一下;二是想來告訴蘇顏一件事,算是賣蘇顏一個好吧。她完全沒想過,會在東宮碰到朱氏,而且朱氏還是有備而來,看她那架式,比朝上的御史還嚴肅呢。蘇容經歷過前世,雖不能完全猜到朱氏要說的內容,可估計個大概還是沒問題。

    她打算好人做到底,開口攔了一句:“三嫂那裡都好,就是太嚴肅了些。咱們都是一家人,開開心心的才好。喲,我剛剛進殿時便聞到了梅香,可是太子妃新制的。”順便還起身,硬拉了朱氏的手,將她推到椅子上坐下。

    蘇顏笑著一指旁邊的梅子青色的雙龍耳獅足香爐,“六嫂看看就知道了。”

    蘇容好奇的起身上前,掀起香爐鈕,垂眸向內看去,便見香爐內銀制的隔火板上,幾十朵梅花幽幽吐露著芳香。蘇容驚奇極了,居然是真的梅花,才堪堪盛開三分之二,尚能看到其中的嫩黃色的花蕊。她指著香爐,極是新奇的問:“太子妃,這梅花如何與才摘下相仿,怎麼收藏的。”向來不大喜歡熏香的蘇容,到是想學學了,用天然的香花來熏香,可比那些香丸、香餅的好多了。

    蘇顏也不藏私,細心指點道:“只要半開未開的花摘下,用熟蜜伴均,然後封入瓷罐內,深埋於地下,窨香一個月便好了。待用時,取出一些,放在香爐內的隔火板上,慢慢炙烤,香氣便會出來。只是,這香有時限,待花完全開放後,香氣就盡了。”

    “這個法子新奇,我回試上一試。”蘇容撫掌而笑,“可是所有花,都能如此做?”

    蘇顏點了點頭,“卻是以香氣清幽者比較合適,這類香品,原就取得是似是而非的意趣,若是香氣太過濃烈,反而失了意味。不過……”她把語意一轉,俏皮的眨眨眼,“人皆各有所愛,喜歡的就是最好的,這熏香也是一樣,不必拘泥於格式。”

    蘇容笑著點頭,“我回去做些丁香好了。”丁香花香濃郁,蘇容卻很喜歡,每年都會曬許多干花,用來做香囊。

    蘇容談起自己在護膚方面的一些小竅門,“用薔薇蒸制的花露來擦身、敷臉,即芳香宜人,又滋潤肌膚。特別是春季,每日敷上幾次,臉上特別嫩,很能吃得住粉。”蘇顏毫無保留的告訴她一種制香的法子,蘇容也投挑報李,還了她一道護膚的方法。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在太子被廢之前,要跟蘇顏打好關系。至於丈夫,就不必跟太子關系太近了。

    朱氏在一旁聽她們姐妹聊得愉快,眉心越皺越緊,在發現她再不開口,那兩人就像是忘了有她這個人一般。她輕咳一聲,將蘇顏和蘇容的目光都引到自己身上後,挺直了脊背,鄭重其事的道:“太子妃,臣婦有一句話,隱忍多日,反復思索之下,決意大膽向您諫言。”

    朱氏都這般鄭重了,蘇顏也不好輕率以對,跟著坐直了身子,含笑伸手:“三嫂請講。”

    “太子妃,您是未來的皇後,當為世間婦儒之典範,應正言行,尊禮儀。古有先賢曾言,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朱氏長篇大論,直抒己見,足足說夠了大半個時辰。中心意思就是一個,蘇顏在宮宴之上,舉止輕浮,沒有半點身為太子妃端莊賢淑的風範。最過份的是,在太子言行失當時,她沒有及時制止,甚至同流合污,這簡直就是失職。

    蘇容見朱氏越說越來勁兒,大有不可停止之勢,干笑兩聲,截口阻止道:“三嫂,太子與太子妃尚在新婚,親近也正常,如何有你說的這般嚴重。”

    朱氏冷冷的瞪了蘇容一眼,“眾目睽睽之下,言行輕浮,當然嚴重。”她向來覺得靖國公府的小娘子們,言行舉止都十分不合規矩,偏偏這兩人都成了她的妯娌。

    朱氏這裡刺完蘇容,轉頭嚴肅的對蘇顏道:“望太子妃常自省吾身,端正言行。”說完,又端正的行了一禮,坐回了原位。

    朱氏說完了,蘇顏依然靜靜的坐著,未曾出聲。蘇容抬眼看了看蘇顏,見她端著雨過天青色的茶盞,越顯得她皓腕勝雪,纖纖十指,瀅潤如玉。蘇容一時不查,定定的看著蘇顏的手發呆,渾然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

    殿中自從剛剛周王妃朱氏慷慨激昂的向蘇顏進了一番諫言之後,便寂靜一片。坐於上首蘇顏,坐姿早已改了模樣,她半倚著隱囊,微微垂頭,細細品著手中的茶。那份優雅從容這態,竟是半點也不受朱氏所言的影響。

    周王妃朱氏,好似吐完了心中郁氣,一掃剛剛的嚴肅,神態平和下來,也端著茶輕抿。

    殿中伺候的宮女人人心中打鼓,生怕蘇顏生悶氣,氣壞了自己。想到太子對太子妃的寶貝,等他回來,難保不會為此牽怒她們。宮人們悄悄看到周王妃的目光都帶了刺兒,恨不能上去啐她兩口。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好,你是嫉妒?連這個都來說。

    蘇顏一直不出聲,朱氏心中也有些拿不准,她抬眼看看蘇顏,沉吟片刻,方才開口,“太子妃,臣婦適才所言,皆出自肺腑。”

    蘇顏此時方抬眸看了朱氏一眼,幽深的目光,讓朱氏心中一顫,強自鎮定的回望。

    “周王妃,適才的話真是發人深省啊。”蘇顏勾起一抹清淺的笑,“只是,本宮與太子如何相處,這是我們夫妻自己的事兒。”

    朱氏振振有辭的道:“天子無私事。”

    蘇顏驀的輕笑出聲,她語調輕柔,不急不緩的開口,“周王妃慎言,父皇尚在,本宮與太子殿下當不起王妃這句。”臥槽,什麼叫天子無私事,你沒事瞎打聽皇帝的行蹤麼?你敢隨意閑聊皇帝的愛好麼?

    朱氏一時情急口誤,被蘇顏直接點了出來,粉面當時就脹得通紅。

    蘇顏可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放過她,“周王妃如此懂禮,想必也知道非禮勿聽、非禮勿看的道理。您說起來別人來,頭頭是到,怎麼輪到自己就忘了?再者,本宮如何,下有司閨女官勸諫,上有父皇明示,與周王妃關系不大吧?”你要不是一直盯著我和太子看,你能知道我們過於親密,舉止輕浮?“對了,本宮常聽殿下提起,周王尤喜用虎跑泉衝泡明前龍井。周王妃如此賢德,想必早就勸諫過了?”

    “對了,本宮昨日上午,還見德妃娘娘在御花園為父皇起舞,想必周王妃也勸諫過了?”她特意在上午兩個字上落下了重音,含笑的目光盯著朱氏越見紫紅的臉。想管我,先去管管你婆婆,讓她別魅惑君主荒廢朝政。

    蘇顏見朱氏握得緊緊的手,目光落在殿外,她輕盈的起身,“周王妃回府好好想想,本宮就不多留你了。”說完,扶著近身宮女的手,直接回轉內殿,把朱氏和蘇容都扔在了那裡。

    木藍、花容兩人冷著臉,對著朱氏和蘇容硬邦邦的一伸手,“兩位王妃請吧。”這個周王妃,以後就得把她劃入拒絕來往的人員名單。閑著沒事,跑這裡來教育太子妃一大通話,也不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我們太子妃與太子感情好,聖人都沒出聲,輪得到你來出頭麼?

    朱氏和蘇容幾乎是被宮女、太監們趕出東宮的。宮門外,朱氏板著臉,回望東宮重重宮闕,目光深沉。

    被牽連的蘇容冷笑道:“我等著三嫂規勸德妃娘娘,莫要迷惑聖人。”說完,她扶了丫鬟的手上了馬車,吩咐一聲:“回府。”

    朱氏面色鐵青,咬了咬牙,也登上了自己的馬車,慢慢駛離東宮。

    麗正殿內,被人趕到家裡當面教育一頓的蘇顏,心情十分不美好。她嘟著小嘴窩在軟榻之上,用力捶了幾下懷中的抱枕,氣哼哼的遷怒,“都怪七郎!”要不是他死皮賴臉的總偷換她的杯子,還喜歡挾她碗裡的東西吃,怎麼會讓朱氏找到理由訓了她一頓。

    木藍端了盞調了蜜的香花熟水過來,“娘子,潤潤口。”

    半夏心直口快,脆生生的道:“娘子,不必跟那種人生氣,她就是嫉妒太子殿下待您親近。”

    做為一個愛好廣泛、心思明朗的姑娘,蘇顏向來都不會氣太久,她更懂得如何在這裡調節自己的心情。垂眸看了看這身新換的衣裙,被人打斷的對花吟奏的雅興又重新染起,蘇顏自軟榻上起身,“帶上東西,咱們去後園。”

    東宮後花園,綠草如萌、繁花似錦,一陣清風拂過,陣陣芳香沁入心間。面對著滿園的姹紫嫣紅,蘇顏把剛剛郁悶的心情都拋開,帶著宮女們穿梭其間,樂而忘返。

    太子心中惦記著跟愛妻的午膳之約,一到時間就自太極宮返回,將熱情留飯的皇帝扔在身後,惹得皇帝跳腳怒罵:“不孝子!”

    急匆匆趕回東宮的太子殿下,把麗正殿裡裡外外轉了個遍,也沒發現他家卿卿的身影,不禁冷了臉。

    李平從容上前,行了個禮,“殿下,娘子請您後園見面。”

    太子聞言眼睛一亮,隨意揮了揮手,帶著人直奔後花園。在昨日兩人流連的薔薇花牆前,終於見到了他記掛了一上午的愛妻。

    “顏顏。”太子幾步就躥到蘇顏身邊,手自動自發的環上了她的纖腰,愛憐的在她的紅唇上親親,“有沒有想我。”

    蘇顏糾結了一下下,“想。”遷怒也算是想的一種吧。她輕拉太子的手,仰著小臉問:“七郎,咱們今天在園中用膳好不好?”

    “好。”太子欣然點頭,反手拉著蘇顏往前面的亭中走。“別離花太近,去那邊亭中正好。”

    甜蜜的午膳過後,抱著愛妻睡上個美美的午覺,人生至美不過如此。太子起身時,蘇顏還熟睡未醒,嬌嫩的小臉染上一層淺淺的胭脂色,紅潤的櫻唇微微嘟起。太子慢慢俯下身,在那透著粉紅色澤的玉頰上親了親,才躡手躡腳的下了床,悄無聲息的出內殿,方才更衣梳洗。

    他離走前,還細心叮囑木藍幾人,“讓人動作都悄聲些,不許驚擾了太子妃。”

    “是。”

    太子今日著實是忙,吩咐過後,便帶著人匆匆往太極宮去了。

    蘇顏睡到自然醒,爬起來時,還有些迷糊,直到更衣洗漱完畢,她才精神。

    “花容,什麼時候了。”她只覺自己今天睡得時間不短,好像要把前幾天缺少的睡眠一氣補齊似的。

    花容正帶著人整理床被,聞言笑道:“娘子,已經申時了。”

    “喲,今天起晚了。”蘇顏想著今天還有好些事沒完成,輕拍額頭,略有抱怨的說:“你們怎麼也不叫我一下。”

    半夏道:“殿下離開前,特意叮囑我們,不許擾您休息。”她的話裡帶著淡淡的羨慕,太子殿下對太子妃真好。

    木藍看了半夏一眼,輕聲道:“娘子,平總管在殿外求見。”

    “讓他進來。”蘇顏最後對著鏡子打量了一下子,見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才步出內殿。

    李平早已經侯在殿外了,見木藍一出來,連忙問:“李女官,娘子起身了麼?”

    木藍笑道:“平總管,娘子讓你進去。”

    李平對著木藍一拱手,“有勞李女官。”

    李平跟在木藍身後,進入殿中,先給蘇顏行禮,然後才道:“娘子,今日殿下回來時,李安跟老奴說,魏太妃病了。聖人恩准魏家五娘子,入宮陪伴。”

    做為養育過皇帝的魏太妃,盡管沒有親生兒子,過得還是比較舒適的。不管皇帝是作秀也罷,還是為了揚名也罷,總之向來對魏太妃恭敬有佳。在皇宮中,有了皇帝的重視,就能生活得好。

    自先帝去後,這麼多年來,魏太妃的身體一向強健,除前幾年偶感風寒之外,再沒什麼大病小災的。這回偏趕在太子新婚後沒幾日就生病,還特意把娘家侄女弄進宮裡陪自己,她打得什麼意思,就沒幾個人不知道。不過,想必皇帝也有這個意思,不然他也不會准。

    李平說完,就靜靜的垂眼肅立,等著蘇顏吩咐。在李平覺得,太子妃肯定得問一聲,“這事是不是太子也知道了。”可偏偏這位太子妃,只輕輕“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蘇顏想到今日蘇容來訪,想必就是來告訴自己這件事的。她突然覺得有點抱歉,因為朱氏惹惱了她,便把蘇容跟她一起請出了東宮。唔,明日挑些東西送到吳王府,當作她的陪禮吧。

    “木藍,列份單子,我明日去看望太妃。”蘇顏隨口吩咐道。

    “是。”

    李平悄悄抬眼看了上首的太子妃一眼,心道:這就完了?

    可不就完了,蘇顏根本就沒把魏五娘當回事,她不就是進宮伺候兼陪伴魏太妃麼,還能閑著沒事,溜達到太極宮或者前朝去麼。

    第二日晨起,小夫妻兩個用過早膳之後,一同自東宮出發。太子接著去太極宮,接受皇帝的職前培訓。蘇顏則是帶著一群宮人,捧著禮物,浩浩蕩蕩的往福寧宮行去。

    此時的福寧宮很是熱鬧,自昨日傳出魏太妃欠安,皇帝親往探視之後,宮中嬪妃都早早的帶著東西過來探病,連在身在宮外的幾位王妃,也都一大早帶了人進宮,跟著各自的婆婆過來了。相比之下,蘇顏應該是到的最晚的。

    “太子妃到。”太監尖利的嗓音飄在福寧宮的上空,殿內和樂溶溶的畫面一頓,四妃面上皆有些許不自在。

    半躺在床上的魏太妃,慈祥的輕拍魏五娘的手,“五娘,替姑祖母迎迎太子妃。”

    魏五娘深深的福身,“是。”

    與新婚第二日的聖人所設的宮宴不同,今日後宮嬪妃不用到殿門口迎接太子妃,只需在蘇顏進入殿內時,起身行禮就好。

    魏五娘也隨著各位宮妃一般行禮,只是她沒有品級在身,與殿中宮人一般,得大禮參拜。

    “各位妃母好。”蘇顏有禮的欠了欠身,徑直掠過跪在腳邊的魏五娘,直往內殿行去。

    魏五娘羞得粉面通紅,勉力起了身,腳下不穩的往殿內行去。她完全沒想到,蘇顏居然福寧宮中,直接給她沒臉。

    四妃們對視一眼,抿唇一笑,也跟著進了內殿。看來,太子妃也有些急了呢。

    蘇顏被宮人引進內殿,見到半臥在床上的魏太妃,含笑道:“太妃安好。”

    魏太妃頭上包著布巾,脂粉不施,已顯出老態來。她無力的笑笑,對著蘇顏招手,親切的道:“太子妃來了,快過來坐。”她的眼睛無意間掃過床邊的凳子,似乎在示意蘇顏坐得近些。

    蘇顏好像沒看懂魏太妃的暗示,直接在殿中北牆下的紅木椅子上坐下,關心的問:“太醫怎麼說?病得可嚴重?”

    魏太妃笑道:“沒事沒事,也是怪我自己,因著那夜月亮極好,貪看了些,早起就有些著涼,我也沒當回事。誰知,拖著拖著,病就大發了。”

    “這病可不能拖,拖得越久越難治。”賢妃忙道。

    魏太妃道:“誰說不是呢。對了。”她扭頭衝著立在一邊的魏五娘招手,“五娘過來,快見過太子妃。”又對著蘇顏笑道:“太子妃,這是我娘家的侄孫女。蒙聖人恩典,來宮中陪我。想來,太子妃還沒見過我這個侄孫女吧。”

    魏五娘柳腰輕擺,來到蘇顏身前,姿態端莊的行了個禮,“臣女見過太子妃。”

    “平身。”蘇顏抬了抬手。她也不去看魏五娘,反而對魏太妃道:“二年多前,我接了五嫂的貼子去魏府赴宴,見過您家五娘子一次。”

    魏太妃含笑道:“太子妃好記性,幾年前見過一次的人,都能記得。”

    “我的記憶一向不錯。”蘇顏話裡有話。

    魏太妃和魏五娘心中一顫,她們可沒忘記,魏家人得罪過蘇顏不只一次。

    這時魏六娘到了,她一進內殿,直接撲到魏太妃床邊,“姑祖母,您怎麼樣?”

    魏太妃臉色都變了,“誰讓你來,快出去。”

    “姑祖母!”魏六娘扁著嘴,說什麼也不肯動。

    魏太妃只能哄她,“聽話,你身子重要,莫要染了病氣,對孩子不好。”魏太妃這一說,殿中人的目光都落在魏六娘和徐昭媛身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7 11:41 PM

    第九十七章 機鋒

    趙王妃有孕了?一時間滿屋子的女人看向魏六娘的目光都帶了些欣羨,包括向來端莊的周王妃朱氏。這個年代,每一個成婚的女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新婚不久就懷孕,然後十月懷胎,一朝得子。關於兒子的渴望,甚至比期待一個好丈夫而為深望。

    尤其是這些嫁入皇家的女子們,能不能生育,能不能生下兒子,幾乎就是她們做為皇家媳婦是否稱職的重要評價標准之一。

    在宮中生活了一輩子的魏太妃,對這一點的體驗尤為深刻。所以,她極力趕侄孫女出去,不讓她過多接觸自己。

    徐昭媛看著也著急,兒子的嫡妻有孕,比那些妾室精貴多了。只是當著魏太妃的面兒,不好直接說出口,反而要表揚,“太妃也太過小心了,她是您的侄孫女,在你身邊伺候是應該的。”

    魏氏撒嬌道:“就是,姑祖母,你看母妃都這麼說了,別趕人家出去。”

    徐昭媛那是不得已,她盯著兒媳婦的背影,只覺得心堵得慌。

    魏太妃慈愛的拍拍魏六娘,一指蘇顏那邊,“不趕你出去也行,去太子妃那邊老實坐下。”

    魏氏似乎才看到蘇顏,脆聲笑道:“太子妃也到了,我居然沒看見。”

    蘇顏掃了魏六娘一眼,微微點頭,“五嫂。”

    魏太妃沉下臉,喝斥道:“沒規矩,見到太子妃還不行禮。”

    魏氏笑嘻嘻的說:“姑祖母,人家好久沒見到太子妃,一時太驚喜了而已。”說著,她一手扶著宮女一手扶著腰,慢悠悠的晃到蘇顏身前,慢慢的向下福身。

    蘇顏也沒站起來,坦然受禮,直到魏氏見完禮之後,才伸手虛扶,“趙王妃免禮。”

    魏氏笑不達眼底,由宮女扶著,小心在蘇顏身邊落坐,目光瞄到立於一邊的魏五娘,笑著招手:“五姐,快過來坐,咱們姐妹好久沒見了。”

    魏五娘怯怯的走到兩人身前,先對著蘇顏屈了屈膝,動作中還帶了點小心翼翼的。魏六娘一把拉她坐下,假意斥責:“太子妃人極好,你這麼小心做什麼。”

    魏五娘笑了笑,輕聲問:“六妹,你最近怎麼樣?”她可是聽說,魏六娘跟趙王之間不怎麼和睦。

    魏六娘如今是一著得孕,底氣十足,連丈夫都要讓她幾分,“也還那樣,就是聞不得魚腥氣。為這,我們王爺特意下令,讓府裡人都不許吃魚。要不是我攔著,怕是連後園湖中的錦鯉都要撈出來扔了呢。”她說話的的時候,一手還扶著腰,那份聲得意滿之情,藏都藏不住。

    魏五娘伸手摸了摸魏六娘平坦的小腹,擔的道:“我看你好像瘦了許多,身子沒事麼?”

    “我沒事。”魏六娘眼角的余光瞄到蘇顏帶著淺笑的臉,心中一動,打趣道:“等五姐自己有孩子,就知道對於母親而言,這點兒苦算不了什麼。”

    蘇容立於淑妃身後,看向蘇顏的眼中隱含擔憂之後。剛剛她見到魏五娘的時候,便覺得她有些眼熟,看過幾眼之後,突然覺得她的穿衣打扮、言行舉止與蘇顏有幾分相像。再想到前世魏五娘十分得太子的寵愛,育下了四子兩女,是東宮諸妃中生育最多者,便有些替蘇顏擔心。

    蘇顏若有所覺的抬頭對上她的目光,慢慢綻開一抹清淺的笑。

    蘇容此時沒法過去跟蘇顏說話,只能以眼神暗示她,讓她多注意魏五娘。

    蘇顏也不知道看懂了沒,對著她微微頷首。

    此時殿中宮妃們的話題已經圍繞著孩子展開,賢妃腰板挺得最直,安靜的坐在她身邊的王箐,小腹已經突出。

    “二娘的身子有五個多月了吧?”德妃很是羨慕,她兒子只得了一女,還是側妃生的。她不大喜王氏,連帶著對孫女也淡淡的。朱氏到是挺得她的心,只是這孩子嫁進來也快有小一年了,怎麼肚子就是沒動靜呢?連在她之後出嫁的趙王妃魏氏都有了。

    賢妃眼中有著得意:“六個月了。只是這孩子生來身子纖細,看著不大顯眼。”德妃自己身材略豐滿,連帶著她兒子的兩任王妃,都不是時下最流行的柳腰纖纖的消瘦型美人。

    德妃面有擔憂,“妹妹,本宮覺得二娘太嬌弱了些,對孩子可不大好啊。”

    “說到嬌弱……”魏太妃擔心的目光在蘇顏和蘇容身上一掠過而,“六娘和太子妃都要好生調養著,特別是太子妃,孕育子嗣,可是件很辛苦的事,身子不好,會格外難受。”

    淑妃對蘇容這個兒媳婦各種滿意,只是她入門半年多,肚子還沒動靜,也有些著急,特別在知道了趙王妃魏氏都有了身孕後,就打算一會回宮,就招太醫來,給蘇容好好看看。如今,聖人可是一個孫子都沒有,誰先生下長孫,必定會給聖人格外的青眼。

    至於已經有了身孕的王箐和魏氏,淑妃暗中撇嘴,搶先了又如何,能不能生下兒子都兩說。

    徐昭媛向來跟李修容水火不容,她的兒媳婦有的孩子,可李修容的兒媳婦還沒動靜,當然是自家先勝一場,她眼中帶著得意,特意對李修容笑道:“李妹妹,四娘可有好消息?”她可是知道,李修容對聖人給她選的兒媳婦並不滿意,特別是兒媳婦有那樣名聲的娘,更是厭惡到不行。偏偏齊王對劉春嬌還是挺滿意的,雖然他性子風流,弄了一府的女人,劉春嬌的王妃之位還是很穩妥。

    李修容看著自己新染的指甲,慢不經心的道:“孩子這事雖然得看緣份,可是也得看小夫妻兩人相處得如何。這兩人相處得好,孩子自然不著急,若是相處不好,誰知道以後會如何呢?您說是吧,徐姐姐。”滿上都誰不知道,趙王和趙王妃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夫妻情份就快吵沒了。最近,她可是聽兒子說,趙王迷上個舞伎,寵得不行。

    徐昭媛笑道:“老話說得好,不打不鬧不成夫妻,越吵越鬧感情才好呢。”

    蘇顏估摸著,她進來也有一刻鐘了,完全不必再坐下去。待到四妃話題告一段落,慢慢起身,行至魏太妃床前一尺左右停下,溫婉的告辭,“太妃病體未愈,我就不多打擾了,過幾日再來看您。”

    魏太妃連忙半坐起身,“太子妃慢走,五娘,替我送送太子妃。”

    “是。”魏五娘忙起身過來,臉上帶著小小的笑,溫順的跟在蘇顏身後。

    行至殿門口,蘇顏止住腳步,回身淡淡的道:“五娘子請回吧,太妃身邊離不得人伺候。”

    魏五娘小臉一白,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眼中帶了委屈。

    蘇顏還奇怪,這女人的表情怎麼會如此奇怪,便聽得身後響起太子清朗而多情的聲音:“顏顏,你出來了。”太好了,他一點都不想進去看那個魏老太婆。

    蘇顏心中了然,她好笑的掃了一眼含羞垂頭的魏五娘,轉身往太子行去,還未來得急行禮,就被太子手快的攬住了纖腰,少年清朗的聲音帶了些小小的委屈,“顏顏,我一會兒還得去太極宮。”太子擋不住愛妻要來福寧宮,又怕她在這裡受了什麼委屈,見了皇帝之後,就巴巴的趕過來給她撐腰。

    蘇顏:“……”這不是正常的麼。

    魏五娘帶著宮女們一起向太子盈盈拜倒,鶯聲燕語在福寧宮門前的響起,“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眼中只有自己的嬌妻,連個眼角的余光都沒給,只顧得跟愛妻抱怨:“阿爹把折子都扔給我看,他自己跟岳父泡茶下棋的,好不輕松。”

    蘇顏發現太子摟了她就走,半點沒有進福寧宮的意思,不得不開口,“七郎,你既然來了福寧宮,該去看看太妃的。”

    太子撇嘴,“我不耐煩見那老太婆,慣會裝模作樣的。”若不是她給魏家那些人撐腰,那個魏八娘敢對他家卿卿無理,太子殿下記仇的能力是最高級的。

    蘇顏無語的戳了戳太子腰側,“要叫太妃。”

    “都是太妃了,說她是老太婆哪裡有錯。”太子緊了緊手臂。“顏顏乖,咱們不提她。”為什麼他們夫妻之間的話題要圍著一個老太婆展開,太子不滿的想。

    魏五娘還跪在福寧宮門前,愣愣的看著太子與太子妃相攜走遠,細白的牙齒緊緊咬著紅唇,眼底全是不甘:太子居然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甚至跟太子妃一般,把她跟那些宮女們一樣看待忽略。

    福寧宮中的人,聽說太子到了,連忙出來迎接,卻只看到扶地慢慢起身,有些失魂落魄的魏五娘。

    趙王妃魏氏連忙拉了下魏五娘的手,急切的問道:“五姐,太子呢?”

    “太子接了太子妃就走了。”魏五娘聲音細細的、小小的,偏偏讓人聽了個明白。

    魏六娘冷笑兩聲,“太子殿下還真是金尊玉貴啊。”她打量了眼底藏著不甘的魏五娘,小聲罵道:“廢物,人都送到你面前,居然連請他進來坐坐都不行,要你何用。”說完,魏六娘扶了宮女的手,轉身進了福寧宮。

    徐昭媛正等著兒媳婦,魏六娘吟著笑走過去,扶著徐昭媛的手,親切的叫道:“母妃。”

    徐昭媛笑得溫和,話卻透著犀利,“本宮不管魏家是什麼打算,但是東宮那邊,不許你摻和。”眼下太子聖寵最厚,敢打太子主意的人,聖人那關就過不去。雖說,魏五娘入東宮,可能不過是個小小的孺人。但是,聖人只能自己選人,卻不許別人去刻意接近太子。

    魏六娘當著徐昭媛的面,應承了下來,心裡卻滿不是這麼想的。她就是看蘇顏不順眼,覺得是她搶了自己太子妃的位置,巴不得有人奪她的寵愛,讓她被太子厭棄才好。

    只是魏五娘一個人,想奪蘇顏的寵愛有點難,要不要再加上魏八娘?想到魏八娘越長越媚人的小臉,魏六娘在心裡盤算。

    正巧,送愛妻回宮的太子殿下,破天荒的也在蘇顏面前提起一個女人,正是魏家八娘。他溫柔的親親蘇顏的眼睛,“那魏六娘、魏八娘讓卿卿受了委屈,為夫都記著呢。”

    太子笑得邪氣,“過幾日,為夫請卿卿看出好戲。”

    蘇顏有種不大好的預感,柳眉微蹙:“什麼好戲?”

    太子挑了挑眉,一臉的神秘,“到時卿卿就知道了。”他把蘇顏送回東宮,不舍的抱著她親了又親,才帶著人回了太極宮,離走前,十分郁悶的道:“今天要陪阿爹一起用膳,卿卿中午不必等我。”這是之前去福寧宮接媳婦,跟他爹討價還價的條件。

    蘇顏含笑替太子理了理衣服,溫聲道:“今日我親自下廚,制兩道吳郡小菜,孝敬父皇,夫君覺得如何?”

    太子眼睛一亮,能吃到卿卿新手做的菜啊。可是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擔心,雖然他沒去過廚房,可是也知道那裡又是刀又是火的,萬一傷到她怎麼辦。

    太子握著蘇顏柔嫩的雙肩,半俯下身,看著愛妻清澈如水的眸子,極認真的道:“答應我,不要親自下廚。”

    蘇顏心思靈巧,立刻就明白了丈夫擔心的是什麼,她也不多辯解,乖巧的點頭,同時明媚的大眼左右看看,才踮起腳尖,把小嘴湊到太子耳邊,略有些羞澀的小聲道:“其時我廚藝不行,只能吩咐廚娘做,自己能動手的地方不多。”

    太子溫存的抱了抱她,“卿卿只管吩咐人就好。”沒了這個擔心,他才及時想到,雖然今天沒法回來陪小嬌妻吃飯,可還是能跟嬌妻吃一樣的食物。這個發現,多多少少安撫了太子的心。

    太子一步三回頭的挪出東宮,蘇顏換了身家常儒裙,摘掉了大半的首飾,靠坐在軟榻上,喝了杯茶,才帶人往小廚房行去。

    東宮原本只有一處膳房,膳房裡伺候的大師傅,不少都是太監,還有一部分是特意聘入宮中的名廚。太子未娶妻之前,一日三餐都是膳房伺候。等蘇顏嫁入東宮,蘇周誠和陸氏夫妻,怕女兒吃不慣宮中的飲食,特意陪送了她大大小小的廚娘三十二人,還堂而晃之的寫入的嫁妝單子當中。

    太子當然知道,甚至還撫掌叫好,在成親之前,便在東宮中劃出了小廚房的位置,重新布置。兩人新婚的第二日,小廚房便啟動了,這多麼天以來,蘇顏一日三餐外加點心、夜宵,有三分之二是小廚房做的。

    說起來,小廚房離麗正殿不大遠,自後殿出來,轉過一道游廊,再穿過一處宮門便到了。

    小廚房中的廚娘們,正在處理各種食材。掌事者見到蘇顏帶人過來,連忙都出來迎接,“見過娘子。”

    蘇顏一面往廚房裡走,一面問:“今天有新鮮的魚麼?”

    掌事連忙道:“有,極新鮮的草魚、鯉魚。”她見蘇顏腳下不停,似乎是想進廚房看看,便攔了一句:“廚下腌臜,別污了娘子的眼。”

    蘇顏樂了,“在家時,我也常來,到不見林嫂子這麼說。”

    林掌事一笑,“如今您身份不同了。”

    蘇顏道:“一樣要食五谷雜糧,一樣要生老病死,有何不同。”一面說,一面進廚房。

    廚房並不髒污,反而窗明幾亮,只是夏日炎熱,廚房內要生火做飯,更是熱氣騰騰,人在裡面呆上一會兒,便會出一身汗。

    蘇顏的小臉被熱氣熏得粉紅,卻不見一絲汗意,她眼睛發亮的看著竹筐裡的新筍,“林嫂子,今日可要你親自動手,做一道西湖醋魚和腌篤鮮,我要孝敬給父皇。”

    林掌事笑道:“請娘子寬坐,奴去挑筍。”能做了小廚房的四位掌事之一,她的手藝自然是這些人中拔尖的。

    蘇顏久不進廚房,還有些懷念,有心一顯身手,卻被其余三個掌事合力勸了出來。當日她還嫁時,學廚活時,這些人就提心吊膽的。如今做了太子妃,更不敢讓她動手。這要是燙到、傷到,她們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蘇顏自廚房回來,便覺身上有些異味,直接進了偏殿沐浴去了。泡完澡出來,爬在軟榻上,金桔和銀柳用特制的香膏給她按摩,蘇顏有些暈暈欲睡。

    “娘子,周王妃來訪。”蘇顏半夢半醒之間,木藍自屏風處轉了進來,伏在她耳邊小聲回道。

    周王妃?蘇顏頓時就醒了,她有些惱怒,這人還有完沒完了,訓她訓上癮了是怎麼著。她嘟了嘟小嘴:“不見。”

    “是。”木藍屈了屈膝,便退了出去。

    被這麼一打岔,蘇顏享受的心情也沒有了,起身用水衝洗了身體,又擦上花露,穿好內衣,才披了件薄紗出來。

    東宮門前,木藍正端張著一張客氣的笑臉對再次來訪的周王妃道:“真是不巧了,太子妃有事,今日不能見您。”

    周王妃大約已經算到,今天會被擋在宮外,她也不惱,只接留下一句:“太子妃既有事,那我明天再來。”說完,干脆利落的扶了丫鬟的手上了車,慢慢離去。

    木藍皺了皺眉,不滿的嘀咕:“怎麼還來。”

    李平笑眯眯的道:“明天也不用回娘子,咱家就打發她了。”

    木藍想得有點多,這個周王妃是拿太子妃來刷名聲了?她天天來東宮,天天被攔在宮外,時間一長,可就有很多人好奇。再那麼一打聽,說是周王妃以良言相諫,偏偏太子妃不聽,還無禮的把人攔在宮外,見都不見一面,這對太子妃的名聲是多大的損害。

    木藍自覺知道了朱氏的險惡用心,急忙忙回宮去回蘇顏。蘇顏正在制茶。她在作一道可在晚間代替茶的湯飲,省得太子在晚間飲用太多的茶,對身體不好。

    她令人摘取的鮮嫩的柏葉,用細線系住,吊在缸內,再用紙將缸口封住,致於陰涼處,靜待一月,待柏葉慢慢陰干,扔然保持著青翠,鮮色不敗。然後取出,碾成細末,放到錫瓶裡。等要用時,只要取出一小撮葉末,用熱水以衝泡,其湯青碧,葉香宜人。最主要的是,此湯可以提神,卻不似茶一般,飲多了會失眠。正適合太子這般,愛在晚間飲茶提神的人。

    木藍說得朱氏,義憤填膺,蘇顏卻聽得有些漫不經心,她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手中的柏葉身上。

    “娘子,那周王妃如此咄咄逼人,您可得拿個主意。”心直口快的半夏氣憤的道。

    蘇顏頭都沒抬,淡淡的道:“隨她去,明日她再來,你們也不必回我,只管讓李平打發了她就好。”她想踩著她得名聲,也得看聖人准不准。太子如此地位穩固,皇帝一心想培養出下一任聖明君主,怎麼會讓太子妃的名聲被人破壞呢?

    “若是聖人知道……”木藍擔心的是皇帝,她怕皇帝會對太子妃不滿。

    蘇顏歪頭一笑,“所以,今天父皇的午膳就由咱們送了。”關心人,就要送到被關心者的面前去,光在外面刷名聲有什麼用。

    再有二十天左右,就是端午,她得好好想想,該給父皇送些什麼端午節禮。不知道,各種小粽子,會不會討他老人家的歡心。

    這日中午,皇帝十分慈愛的問著愛子,“七郎,想吃點什麼,朕吩咐御膳房去做。”

    太子正盯著殿外看,心不在焉的回道:“顏顏說了,她會派人送午膳過來。”還不忘驕傲的跟他爹顯擺:“顏顏親自下廚哦!”

    皇帝:……混小子,好想揍你。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8 07:56 PM

    第九十八章 投懷

    五月榴花似火,似乎只一夜的功夫,東宮內的石榴花便都開,遠遠看去,如朵朵紅雲。

    自古石榴便像征著多子之意,做為一個殷殷期盼著孫子到來的爺爺,皇帝讓人在東宮住下了大量的石榴花樹。如今石榴花開,金桔、銀柳兩人帶著宮女們,穿梭於石榴花樹中間,選擇最鮮最艷的花摘下,用以制成胭脂,供太子妃取用。

    說起來,蘇顏平日理妝所用的胭脂水粉,皆是自作,從來不用外面買來的。即使是做了太子妃,她也很少取用貢上來的。蘇周誠和陸氏夫妻,給女兒陪嫁了大量的花田,莊中有專門做胭脂水粉之人。

    平日裡,蘇顏也會帶著貼身丫鬟們采些花來做點小東西,不過那都是閨中游戲罷了。

    “這邊,這棵樹上的花更紅。”金桔招手小監搬個梯子過來,她親自提了個小竹籃慢慢爬上去,小心摘取紅艷艷的榴花。

    兩個宮女在下面小心的扶著梯子,邊仰頭笑問:“金桔姐姐,太子妃要這麼多石榴花做什麼?”

    “做胭脂,口脂什麼的,還可以炒來吃。”金桔手下不停,笑著回道,“告訴你們,記好了,咱們太子妃最喜歡各色鮮花做成的點心、小菜,有的花還喜歡拌了蜜直接吃。”

    離金桔不遠處的銀柳,也一樣爬在梯子上,她衝著金桔招了招手,脆聲聲的笑道:“金桔,那邊的紫藤花開了,要不要也順便摘些回去。”

    金桔道:“好,不過得多拿幾個竹籃過來,不能把花混在一起。”

    她們這裡辣手摧花,不遠處有個弱質纖纖的清麗少女,柳眉輕蹙,眼中滿是憐惜之色。

    “玉蘭,你看什麼呢?還不快來幫我扶著這株墨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給墨菊換盤的倩娘頭也不抬的叫人。

    玉蘭答應了一聲,往倩娘方向行了幾步,還是有些不忍的回頭看去。

    倩娘忍不住了,干脆抬頭問道:“你到底在看什麼?”

    “沒,沒什麼了。”玉蘭懦懦的說道,她小心的提起裙擺,慢慢蹲下,姿態優雅的伸手扶住墨菊,目光還是控制不住的往金桔那邊看去,完全沒注意到倩娘眼中的諷刺。

    這麼一會兒,那邊少女清脆的聲音漸漸遠處,想來今日的花摘取夠了。

    玉蘭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的小聲問:“倩娘姐姐,太子妃在家時,也這麼喜歡花麼。”她沒好意思直接說糟蹋花,婉轉的問了一句。

    倩娘手下不停,“對,太子妃最喜歡各色鮮花,喜歡帶也喜歡吃。”

    “吃……”玉蘭似乎難以想像,眼底憐惜更盛,“這麼美麗的花,如何舍得入口呢?”那麼優雅的太子妃,如何會做這樣煞風景的事。

    “這有什麼。”倩娘無所謂的道:“以花養人,古已有之。”

    “我,我還是覺得花兒好可憐。”

    “呵呵。”

    倩娘完成今天的任務,回頭就去找木藍了,她見到木藍的第一句話就是:“木藍,能不能把玉蘭那丫頭從我哪兒弄走。”

    木藍這些丫鬟們,正陪著偶起興趣的太子妃在包粽子,蘇顏把之前存下的各種花都拿出來做餡料,什麼玫瑰的、桂花的、梅花的、茉莉的,現在東宮的小廚房裡,時時散發著各種帶著甜意的花香。

    “來來,洗了手,進去說。”木藍拉了倩娘往殿內走,“娘子要包粽子,缺人手呢,我才想令人去叫你,你就自己來了。”

    倩娘笑道:“包粽子好說,你先給我個准話,什麼時候能把玉蘭那丫頭弄走,我可是受不了她了。”

    “玉蘭?”木藍對這個名子還真有陌生,她仔細回想了下,才想起就是李平上任那日,被他扔到後花園種花的宮女。“她怎麼了?”原本就是聖人所賜,真要是被一貶再貶的,也不好看。

    “她!”倩娘情不自禁的翻了個白眼,“天天傷春悲秋的,花落難過、葉落傷心,總覺得咱們這些人粗俗不堪,跟咱們說話都是罪過。”不就是一個宮女麼,還是被人扔到花園做粗活的宮女,真以為自己是深閨中的千金呢。說實話,金尊玉貴的小娘子,她也不是沒見過,太子妃不就是。她在太子妃院子裡也伺候了兩年多,專管各種花植,也沒見太子妃跟著玉蘭似的,天天顯擺自己的超凡脫俗。

    木藍好奇的問:“怎麼,她還是個才女。”

    倩娘也白了她一眼,“我謝謝你,咱們娘子才是才女呢,她……”倩娘不屑的“哼”了一聲。

    木藍忍不住好笑,伸手推了推她,“就讓你這麼厭煩?”

    倩娘重重的嘆了口氣,“我真是忍不了她了。”

       讓倩娘百般難忍的玉蘭,正以手捂胸,竭力想壓制住過快的心跳。她瞪大了水汪汪的杏眼,不敢置信的盯著臨仙池邊那道尊貴優雅的身影。

    “天啊,是太子殿下,而且他身邊還沒有太子妃在。”玉蘭只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連忙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宮裝,心中不免難過了一下。老綠色的儒裙,半點也顯不出她的清雅。還有那帶了些塵土的繡鞋,變粗了的手指,玉蘭都想尖叫。

    都怪李平,若不是他把自己弄到花園來種花,何致讓她變得這麼醜。玉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素淨的發髻,想了想,自薔薇花牆上摘了兩朵粉紅色的薔薇花,摸索著戴到了鬢邊。她心中暗嘆,沒辦法看看花戴得怎麼樣。

    太子今天跟皇帝去太液池,驚喜的發現太液池中的蓮花居然有開的了。他想著自己的愛妻最喜花草,便打算折回去給愛妻插瓶。誰知,他才叫人准備小船,就被他家小氣的阿爹吹胡子瞪眼的趕了出來。

    切,我們宮裡的臨仙池也種荷花了,非要摘你的啊。賭氣的太子殿下,一回東宮,也沒跟往日一般,趕著去麗正殿粘著他家卿卿,反而帶人直奔後園臨仙池,打算摘朵最漂亮的荷花插好,直接去討好嬌妻。

    太子在池邊轉了好幾圈,總算找到兩朵半開半閉的,他興奮的叫人,“李安,去准備船,孤親自去摘。”

    “是。”李安笑呵呵的答道。

    “再取個白瓷的長頸瓶。”

    “是。”

    玉蘭裊裊娜娜的走過來時,太子正站在臨池的水榭中,盯著那兩朵荷花出神。

    李安帶人去取太子需要的東西,留下齊揚伺候。玉蘭離著太子很久,就被小太監攔下了。

    齊揚板著臉過去,隨意一掃玉蘭的穿著,就知道是個低等宮人,自然臉色更差,喝斥道:“你是何人?沒看殿下在此,還不回避!”

    玉蘭反應也快,連忙分辨:“總管,奴是園中花木坊的。見殿下要摘取花木,才過來伺候。”

    齊揚把玉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幾遍,見她裙邊、鞋上皆有泥土,手上還有枝葉染就的綠色,也就細了幾分。“就你自己,你們的掌事女官呢?”花木坊的宮女們,好像都歸太子妃身邊的女官倩娘管。

    玉蘭怯怯的回道:“倩娘姐姐去見太子妃了。”

    齊揚心中也在衡量,太子要摘荷花送給太子妃,有個花木坊的宮人在,多少也能幫上殿下點忙。他眯著眼打量了一下玉蘭,見她打扮得十分樸素,也沒過份描眉畫眼,身上也沒有過濃的香氣,應該確實是偶遇,而不是特意過堵太子的。

    “過來吧,有眼色些,殿下沒有吩咐,不許多話。”他總著玉蘭招了招手。

    玉蘭大喜,壓仰住上翹的唇角,垂著頭,老實的跟在齊揚身後,慢慢步入水榭。

    “奴見過殿下。”嬌柔婉轉的聲音響起,太子劍眉一皺,冷冷的掃了齊揚一眼,“誰准許你帶人過的?”

    齊揚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殿下,這宮婢是花木坊的,老奴想著,你要送娘子的蓮花,得要開得精神才好,因此才叫了她過來。”

    太子想想,這到也是,便不再出聲。

    齊揚抹了抹頭上的冷汗,迅速自地上爬起來,站到了一邊。

    李安動作很快,小船和花瓶都取了來,太子一撩袍角,就想上船。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回頭衝著玉蘭抬了抬下巴,“你,過來。”

    玉蘭心跳得厲害,完全不敢抬頭,只能盡力讓自己的姿態看起來從容優雅,待行到太子面前,盈盈拜倒,嬌柔的輕呼:“殿下。”

    “如何能讓荷花開得快些!”太子略有不耐的問。

    玉蘭蒙了,她就沒學過這些好麼。但是當著太子,又不能說不知道,一面把供花該用什麼瓶,何處放何種花了,一一說與太子,一面努力回想花木坊裡,太監和女官們教導過的話。

    太子喝斥道:“行了,這些孤比你知道得多。”

    “水中要加些鹽。”被太子一喝,玉蘭總算想起點什麼,連忙道。

    都不必太子吩咐,自有小太監去取鹽,太子轉身就上了小船。玉蘭有些急,她一直低著頭,還沒讓太子看清她長得什麼樣呢?要是這次機會浪費了,下次再碰到這麼好的機會,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暗地裡咬了咬牙,上前一步道:“請殿下允奴一同上船,剪花也需要技巧。”

    太子殿下對這點還真不了解,聽這宮人說得鄭重,又想著送給嬌妻的東西,就該盡善盡美,便點了點頭,“上來吧。”

    玉蘭十分激動,自覺又像心中的目標進了一步。

    小船不大,只能容下四、五個人,除了太子、玉蘭外,再加上李安、齊揚和一個撐船的太監,便滿滿登登的了。

    小船分開成片的荷葉,行到半開半閉的蓮花邊,太子拿起木剪,問道:“該如何剪?”

    玉蘭大著膽子抬了頭,水汪汪的媚眼滿含情意的看了太子一眼,嬌軀輕移,口中柔柔的道:“殿下,讓奴來吧。”也不知是不是小船不穩,還是她腳下不穩,只見玉蘭一個踉蹌,整個人便依入了太子懷中。小臉貼到柔滑的衣料,鼻端盈滿太子身上的香氣,玉蘭羞紅了嬌容,只覺得腰腿皆軟。

    說來也是巧,就在玉蘭隨著太子上了小船時,蘇顏也帶著貼身宮女們到了臨仙池邊。她是聽李平說,太子已經回宮,還帶著人直奔後園而去。

    李平剛跟李安套過話,就往蘇顏這裡顯寶來了,“娘子,殿下去臨仙池給您摘荷花了。”他還把從李安那裡聽來的事,給蘇顏活靈活現的表演了一遍,逗得蘇顏掩唇而笑。然後,她也起了興致,覺得去跟丈夫共乘小舟游湖,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沒想到,她才帶著宮女們到了臨仙池邊,就看到太子已經帶人上了小船。

    半夏眼尖,一眼就看到太子船上還有個宮女,她怕蘇顏傷心,連忙道:“殿下定是帶著那宮女去給娘子摘花了。”

    蘇顏還真沒多心,她似笑非笑的瞄了半夏一眼,半夏縮了縮頭,不再多言了。

    跟著蘇顏一塊過來的倩娘,可是看清楚跟著太子上船的宮女是誰了,她在後面跟木藍咬耳朵,“那個就是玉蘭。”

    “什麼玉蘭?”蘇顏好奇的回頭問。

    倩娘嘴快,一五一十的跟蘇顏說了,臨了還求道:“娘子,求您了,把她換個地方吧。”

    蘇顏好笑的搖了搖頭,才想說什麼,就見玉蘭倒在了丈夫懷裡。在場的宮女們皆變了顏色,倩娘甚至罵出了聲:“賤婢!”

    沒等蘇顏理清心中一閃而過的情緒是什麼,就見太子用力推開女子,接著一腳就把人踹水裡去了。踹人還不算,他動作麻利的把自己身上的外衣給扒了,隨手扔到一邊,劍眉深鎖,臉上全是濃濃厭惡之色。

    蘇顏:……動作好麻利,一看就是踹過好多次。

    眾宮人歡欣鼓舞:踹得好!

    太子惱怒非常,恨恨指著在水中撲騰的玉蘭,怒道:“誰也不許救她。”這種賤人,弄死一個少一個。

    跟太子的吩咐同時響起的是軟糯甜美的聲音,“快救人。”

    太子一愣,轉身回望,臨仙池邊正俏生生的站著一個絕色麗人,她對著自己招了招手,展顏而笑。

    “卿卿。”太子一見蘇顏,滿腹郁意全都湧了上來,花也不摘了,直接讓人把小船劃到池邊,他跳到岸上,抱著老婆委屈道:“那賤婢弄髒了卿卿送我的衣服。”

    蘇顏反手摟住丈夫的腰,輕輕拍撫,“不值什麼,我再給七郎做。”

    在蘇顏看不到的地方,太子眉眼帶煞,他給李安使了個眼色,那賤婢斷不容她活在世上。他家卿卿給他新制的衣衫,今天才第一天穿,就被人給弄髒了,不可饒恕!不過,這事就不必讓他家卿卿知道了。

    蘇顏挽了太子的胳膊走在前面,她眉眼彎彎的小聲跟太子道:“剛剛看七郎把人推開,我很高興。”

    太子一愣,隨即大喜過旺的一把將人抱起,連聲追問:“卿卿剛剛是吃醋了麼?”

    蘇顏小臉一紅,將自己整個埋進太子懷裡,含羞的點了點頭,“是了。”

    “嘿嘿,嘿嘿……”太子抱著人傻樂,他家卿卿會為了他吃醋了,“嘿嘿……”

    “我不想在東宮看到她。”蘇顏嘟著紅唇,拉了拉丈夫的衣袖,撒嬌道:“你把她還給父皇吧。”

    太子高興之余,順嘴道:“直接處死就好了。”

    蘇顏瞪大了眼睛,“不行。”

    “呃,為什麼?”太子暗自嘆息,他家卿卿心還是太軟。

    “咱們成親還沒過一個月呢,怎麼可以見血。”蘇顏嗔了丈夫一眼,“好不吉利的。”

    “好好好,都依卿卿的,把她還給父皇。”太子被小嬌妻一撒嬌,成事都肯應承,直接吩咐李安:“把人扔給賈喜。”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抱起蘇顏往麗正殿走,玉蘭被人從湖裡撈上來時,已半暈迷了,等到被人救醒後,更是嚇得渾身亂顫。她從沒想過,太子居然會忍心讓她死,他怎麼舍得她死啊!等到她渾渾噩噩的被人拖出東宮,交到賈喜手上時,還沒想明白。

    賈喜賺棄的瞥了渾身髒污的玉蘭一眼,掩鼻道:“扔到內侍省,教導完規矩之後,就去灑掃處吧。”太子妃才入宮不到一個月,就敢爬床,這就是自己找死。賈喜就是奇怪,按照太子往日的性子,早就亂仗賜死了,這個居然好運活了下來。

    太極宮中,皇帝才批完奏折,靠在榻上,讓宮女給他按頭。

    賈喜進來時,皇帝眼也沒睜,只淡淡的問了句:“七郎又有什麼事?”他現在心情不大好,有人剛剛告完太子的狀,說太子性情桀驁暴虐,濫殺宮人。也不知道這些人從哪裡知道,七郎把夜間侍寢的宮人給殺了。

    提到這個,皇帝就很心虛,那是他辦的蠢事,結果被人算到了兒子身上。

    “也沒什麼。”賈喜小心的看了眼皇帝的臉色,“之前,聖人不是讓老奴給東宮補了些良家子,以充實宮掖麼。有個宮人不大規矩,被殿下送回來了。”賈喜也很無奈,殿下,您娶老婆,那個宮人不規矩,直接讓太子妃處置就完了,為何就死心眼兒的非看上老奴了呢。

    皇帝猛得睜開眼睛,“送回來?”他顯然也很驚訝,“人沒死?”

    賈喜連忙道:“沒。”他當著皇帝使勁兒誇贊太子:“殿下仁慈,那宮人連皮兒都沒傷到。”

    這不是他兒子的性格啊!皇帝捻著胡子,想到最近吃到的美味午膳,還有今早兒子帶來的五毒金絲香囊,還有各式口味的小粽子,慢慢露出一個微笑來,感嘆道:“七郎長大了,也懂事了。”媽蛋,誰說他兒子暴虐的,剛剛這宮女不是沒死麼。哼,天天沒事光盯著朕的愛子,想著揪太子的錯處來揚名,可惡!

    皇帝這會兒的心全偏向了兒子,“走,咱們去東宮,蹭七郎頓飯吃。”他要去安慰兒子,順便表示一下,對太子的寵愛。

    皇帝來的不是時候,太子才把嬌妻親迷糊了,正想再接再勵的抱人進去恩愛一番時,就聽李安在門外,拼死回報:“殿下、娘子,聖人駕到!”

    太子的動作僵住了,蘇顏一把推開丈夫,匆匆進了內殿去理妝。

    等皇帝進來時,面對的就是他兒子的臭臉。“呃,七郎啊,誰惹你生氣了?”皇帝還以為今天那封罵兒子的折子,被太子看到了,問起話來,都透著小心。

    太子瞅了他爹一眼,悶聲悶氣的問:“阿爹來做什麼?”不知道我現在是娶妻的人了,你隨便來溜達,很打擾我們夫妻恩愛的。

    “今日無事,來尋七郎下棋。”皇帝捋著胡子笑道。當著兒媳婦的面,他兒子總該知道給他爹留幾分面子,不會贏他。

    皇帝想得很好,可惜太子現在一肚子邪火,都扔他爹身上了。

    “等等,朕不下這裡。”皇帝迅速拿起自己的馬,還順道把兒子的炮碰歪了,然後順理成章的換了地方。

    太子斜了皇帝一眼,“阿爹。”

    皇帝不情不願的把炮又挪了回去,惡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罵道:“混小子,都不知道讓讓你老阿爹。”

    “我都讓您一馬一像一炮了,還讓您先走三步,還要怎麼讓!”太子理直氣狀的吼回去。

    皇帝:“才讓三步,怎麼不讓朕五步!”

    “噗……”旁觀了這對父子下棋,蘇顏以扇掩面,遮住自己含笑的眉眼,她真是忍笑忍得肚子都疼,真是頭一次看到皇帝這個模樣。

    太子忍無事忍的揭穿他爹:“您還偷了兩個卒子呢!”

    皇帝:混蛋!為什麼揭穿我!

    蘇顏:哈哈哈哈!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10-29 08:10 AM

    第九十九章 拒絕

    端午將至,自年初開始忙到現在的老皇帝決定要借著端午節的時候,好好放松一下。皇帝可以放松,但是太子卻不能放松,皇帝仗著為君又為父的先天優勢,把工作都堆到了兒子身上,自己輕裝便服,帶著侍衛和公公瀟灑的逛街撩妹去了。

    太子本來已經計劃好了,這幾日帶蘇顏出去玩,感受一下節日歡樂的氣氛,這回全泡湯了。憋屈郁悶之余,還要心疼他家卿卿,在別人都能痛快玩樂的時候,她只能呆在東宮裡等他。哼,都是他爹的錯!

    “卿卿,你可以招岳父、岳母進宮來看你。”太子早上臨走前,摟著蘇顏安慰,“還可以留岳母陪你用了膳再回府。”

    “嗯。”蘇顏點了點頭,鼓起勇氣,惦起腳尖在太子的唇角,落下個輕柔的吻,才紅著小臉道:“七郎別擔心我,中午等你回來用膳。”

    太子反手摟緊了懷中人,不舍之余,突發奇想,“我帶卿卿一起去吧。”反正有內外殿之分,他在外面處理公務、接見臣子,卿卿在內殿讀書、寫字,不是一樣麼。

    蘇顏果斷搖頭拒絕,“不要。”她對著丈夫俏皮的皺了皺鼻子,“樂坊那邊演了新舞,我正想去看看。”有新曲新舞可聽可看,她才不要被關在個小屋裡面發呆,還要被人訓。

    太子很是失望,卻也知道自己這個提議不大現實,他戀戀不舍的抱著嬌妻親了又親,方才帶人離去。

    蘇顏送走了丈夫,先去偏殿理事,後日便是端午,節禮早已備好,而且都令人賞了出去。她這兩日主要工作便是整理送入東宮的節禮,一一造冊入庫,順便把一個月來的清庫工作,作個結尾。

    是的,經過一個月繁忙而有序的工作,蘇姑娘終於弄清楚自己家有多少家底了。借著清庫、理冊的機會,也把東宮下屬認了個遍。

    她手中有兩套名冊,一套就是名下的財產,另外一套則是人員,其中包括個人詳細信息,諸如姓名、年齡、體貌特征、現任何職、曾任何職,什麼時候到東宮的,在來東宮之前,曾在那裡。除此之外,還有各人的家庭信息,父母卡兄弟姐妹、姻親故舊等等。

    做為東宮的女主人,這是她必須要了解的基本信息。余下的,便是在今後的日子裡,詳細了解屬下的性格、能力,這個需要一個時間段,不是一簇而成的。

    “娘子,鄭大學士的幼女,已經定下婚期,半個月後出嫁。”木藍翻開一個小冊子,輕聲提醒蘇顏。

    鄭大學士隸屬於東宮崇文館掌院學士之一,也是太子的老師。自蘇顏嫁入東宮,便對東宮屬官和兼任太子先生的官員們,做了一番詳細的調查。到不是去私下裡了解人家的家庭隱秘,或者在朝上的派系之類的。主要是知道一些本人和家庭的情況,比如某個學士過生日,要提醒太子賞些東西下去,不一定要名貴,但要表示我很重視你。再如,鄭大學士幼女出嫁,她派人去添個妝,拉近一下君臣關系麼。

    蘇顏想都沒想,開口就道:“七號庫第九個櫃子裡的那套金牡丹鑲嵌珠寶的首飾取出來,再加上大紅織錦兩匹,讓李平送到學士府,算是我給鄭小娘子的添妝。”

    “是。”木藍記下這一筆,等下去叫人開庫取東西。

    “再有,端午過後,便要搬到西山,你們這幾天把要帶走的東西整理好,省得到時忙亂。”

    花容應了一聲:“是。”

    “半夏,著人給我阿娘送信,請她明日進宮。”蘇顏好心情的的翹起唇角,她有一個月沒見到阿爹和阿娘了,真的好想他們。可惜,小侄子還太小了,不能一並抱進宮來,讓她看看。

    雜七雜八的事情處理完,也不過半個時辰。蘇顏起身舒展了下身子,列好今天的菜單之後,打算去書房讀兩卷書,臨兩貼字,然後再練會琴。太子大約就要回來,吃過午膳,午休後,正好有精神去聽新曲觀新舞。她雙掌合什,覺得自己的計劃很完美。

    “娘子、娘子……”紅桑神色慌張的跑了進書房。

    蘇顏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她,“何事?”

    “安和郡君難產……”紅桑話才說了一半,就見自家太子妃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幾步走到自己面前,焦急的問:“琬琬怎麼樣了?”

    紅桑道:“長公主府的長使親自來見娘子,要請粟嬤嬤過府,人就在殿外侯著。”這位被紅桑稱為粟嬤嬤的女子,是如今大夏接生技術最好的兩個人之一,都被皇帝提前送進太子府,以備太子妃生育所用。

    “去請粟媽媽。”蘇顏強自安下焦慮的心情,在椅子上坐下。“告訴李平去見殿下,讓殿下派何掌院往沈家。”何掌院是太醫院兩位掌院之一,婦科一道極為精通。只是太醫院的掌院,除非皇帝或太子下令,否則是不能隨意出診的。皇帝帶著人出去溜達了,蘇顏只以派人去找太子。說實話,公主府的人去找太子,不如她方便。

    人都派出去了,蘇顏撫著自己亂跳的心口,只覺得心慌得很,坐立難安。自去歲宋琬出嫁之後,她們兩人見面的次數就少了,一年來,也不過見過三五面而已。等到宋琬有孕後,更是一次都沒見過。

    想到歡快活潑的好友,有可能因為難產而去世,她就止不住的想掉眼淚。琬琬身體一向很好,身邊又有長公主派過去的嬤嬤看顧著,怎麼會難產呢?

    她只覺得越坐心越慌,干脆叫人搬了書箱出來,拿起一本本的醫書翻看,以求心安。

    東宮這裡一次次的派人出去,帶回來的消息都不明朗,她連坐也坐不住了,干脆撇了醫書,走到窗邊站著,放目遠眺。不自覺得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禱,願好友母子平安。

    太子那邊正在召見大臣,李安守在殿外,就看李平急匆匆的過來,他嚇了一跳,以為太子妃出事了。連忙走過去,開口就問:“怎麼了?可是娘子有事?”

    李平白了他一眼,簡單而快速的事情說了一遍,“娘子令我來找殿下,想請殿下派何掌院去沈府。”安和郡君所嫁的丈夫,如今在翰林院供職,雖說他出自沈家,伯父任門下侍中,還是沒有請太醫的權利,更別說是太醫院的掌院了。

    李安拍了拍胸口,長出了口氣,“嚇死我了,看你跑著滿頭是汗的,還以為娘子出什麼事了呢。”

    李平瞪他一眼,“你個烏鴉嘴。”

    李安道:“你回去復命吧,我去見殿下。”說完,轉身就進了殿中。

    時間正好,殿內君臣之間的話題答一段落,正端著茶杯閑話兩句家常放松一下,李安就進來了。

    太子沉聲問:“何事?”

    李安恭敬的走到太子身邊,親彎下身子,小聲在他耳邊學了一遍,又問:“殿下,您看?”

    太子想也未想,直接吩咐道:“你去請何掌院,即刻往沈家去。”李安出去了,太子這裡也坐不住。他知道愛妻與宋琬感情極好(哼,宋小琬現在得排在孤後面),乍然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難過。他有心回東宮去看媳婦,面前又有這麼多大臣在,一時半刻的走不了,真讓人心煩。

    在朝上混久了的,個個都是人精,太子眼中才起波瀾,那邊列位大臣就已經起身,恭敬的告退了。

    太子趕回東宮時,便看到他家卿卿眼圈泛紅,坐立不安的模樣。他幾步搶過去,把人攬進懷中,大手在她背上輕撫,柔聲安慰道:“卿卿莫急,何掌院已經趕去了,宋表妹肯定會無事。”說著,握住懷中人的冰冷微顫的雙手,不住的撫慰。

    太子這會心疼極了,同時他也頭一次有了憂患的意識。宋琬在他的印像裡,身體健康極了,從小到大病都沒生過幾次,跑馬射獵無所不能。這樣健康的她,在生孩子的時候都會難產,那卿卿呢?

    想到懷中的愛妻有可能難產,生死兩難,他就止不住的發顫。但是,兩人已經成親,他又身為太子,必定要有自己的孩子。有那麼一瞬間,太子都想讓別的女人來生孩子。這個念頭才起,就被他踹到一邊去了。

    有了卿卿在,他連看其他女子一眼都煩,更別提肌膚之親了。他親近別的女子,卿卿肯定會傷心的,他怎麼能做讓卿卿傷心的事呢。再說,卿卿身為太子妃,卻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讓她如何在宮立足。

    太子左思右想,也沒個萬全之測,已經在心裡打定主意,要問問粟嬤嬤和何掌院有關於婦人懷孕生育的注意事項,再從現在開始好生調養嬌妻的身體,盡最大的可能保證愛妻平安生產。太子默默把自學醫術這條,列上日程。

    蘇顏那知道丈夫因為好友難產,會在心裡轉了這麼多念頭。她看了眼更漏,發現已臨近午時。她不吃飯可以,太子下午還有許多政務要處理,不吃午飯可不行。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自丈夫懷中站起,“該用午膳了,七郎多吃些,下午尚有許多政務要忙。”說著,扭頭吩咐宮女:“木藍,去傳膳。”

    太子心裡美滋滋的,看看,我家卿卿果斷最關心我。他控制著總忍不住要翹起的嘴角,溫存的把人攬回懷裡,輕撫著著愛妻寫滿擔憂的小臉,“用過飯,我陪卿卿過去看看。”

    蘇顏默默的搖頭,本來宋琬難產,沈家就夠亂的了,她就別帶著太子再去給人家添亂。

    “殿下,娘子……”李安一臉喜色的滾了進來。

    蘇顏一愣,隨即眼底也染上了喜色,“可是生了?”

    “是,郡君生個大胖小子。”李安喜氣洋洋的道,“何掌院醫術高明,幾針下去,郡君就緩過氣來了,沒一會兒孩子就下來。粟嬤嬤和何掌院都看過了,郡君只要多養上兩個月,身子就沒問題。”

    聽到好友母子均安,蘇顏總算松了口氣,一直吊著的心也放進了肚裡。她扭頭鄭重的跟太子道:“七郎,過幾日我想去護國寺拜拜。”剛剛給好友祈禱那陣,她可是把滿天神佛都拜到了,這會兒好友母子平安,就該去寺裡和道觀裡祭拜一下。

    太子連忙答應,“好,我陪卿卿去。”

    宋琬無事,夫妻兩人都是一陣輕松。太子這會才有發現,散落在殿中各處的書。他好奇的拿起一本翻看,居然是醫書,“卿卿還會醫術?”他家卿卿還有什麼是不會的,太子由衷的自豪。

    蘇顏不好意思的搶過太子手中的醫書,“我到是都讀過,卻不求甚解。剛剛不過是求一時心安,才叫人翻出來看看。”說完,便叫人來收拾,打算把醫書再放回書箱,送回書房去。

    太子忙攔道:“都留下,正好我沒事翻看一下。”他都打算學醫了,老婆有各種教材,當然要留下。

    蘇顏也沒當回事,她只以為丈夫跟自己一般,喜歡讀各種書籍。

    小夫妻兩人吃過午膳,又共同休息了一會,太子便起身去太極宮,還有小山似的折子等著他去看。

    蘇顏卻迎來了宋琬的親娘昌平長公主,她帶著人迎到門口,挽了昌平長公主的手,親熱的笑道:“六姑姑,快請進。”

    昌平長公主跟蘇顏的母親陸氏關系親近,蘇顏又跟宋琬要好,她拿蘇顏也當自己的女兒看待,當下也不客氣,跟著蘇顏進了內殿,分賓主落座。

    昌平長公主誠懇的道謝:“七娘,今日多謝你了。要不是你,琬琬她……”想到一度陷入暈迷、生命垂危的女兒,昌平長公主就忍不住落淚。

    蘇顏忙勸,“六姑姑,琬琬吉人自有天相,過了這一道坎,以後自然平安康順,萬事如意。”

    昌平長公主抹了抹眼睛,“承你吉言了。”她理了理衣袖,開門見山的道:“七娘,琬琬這次身子有些虧欠,我想多借粟嬤嬤幾日,給她調理一下。”說到這個,昌平長公主也得說她哥哥偏心的沒邊了,兩個兒子的媳婦都有了身孕,他都沒怎麼重視。偏偏太子這裡,太子妃還沒嫁呢,就把兩個最好的接生嬤嬤給派到了東宮。

    “好,我派人去跟粟嬤嬤說一聲。”蘇顏答應的很爽快,左右她還沒娃兒,粟嬤嬤在東宮也就是養著,不如去沈府發揮一下她的光和熱。

    昌平長公主今天到東宮,是帶著厚重的謝禮來的,她惦記著女兒,又聊了幾句,留下禮物便走了。長公主來去匆匆,蘇顏也沒好問宋琬難產的事兒。

    太子那裡卻比蘇顏早知道了一些,他本來是在工作間隙,叫何掌院過來聊聊,該怎麼給他家卿卿調養身體,以便將來能安全生產。不想,卻從何掌院嘴裡知道個事兒,宋琬難產是外力所致。

    說白了,宋琬還不到生產的時候,可能摔了一下,才導致了提前生產加難產。

    這回太子的心更提著了,宮中可是天底下最陰暗的地方,宮中嬪妃流產、死胎,甚至小皇子、小公主夭折的,都不在少數。這其中,大部分都是嬪妃爭寵所致。

    太子一發散思維,自己嚇自己嚇得手冰涼,他一面跟何掌院討論女子何時生育最佳,一面想著要如何消滅他爹手中的那一串小老婆名單。

    皇帝心情愉悅的撩妹歸來,就見他兒子表情嚴肅的端坐在宮中,好像有什麼重大事情要跟他商量。

    皇帝心裡畫了個弧,以為朝政方面出了什麼問題,才會讓兒子的臉拉得這麼長。“七郎,今日可順利?”

    太子點了點頭,“都是些瑣事。”

    皇帝不理解了,沒什麼重大事件發生,你干嘛拉著長臉給我看?“七郎,怎麼沒回東宮啊?”往日你不是早就蹦回東宮陪老婆了麼。

    太子默默起身,鄭重的給皇帝行了個大禮,弄得老皇帝呆愣了半天,“七郎,你這是……”

    “阿爹,我不要良娣、不要良媛,不要孺人。”太子念叨出一串,特別干脆的說:“你准備的那些,要麼給皇兄們,要麼自己收了吧。”

    皇帝:……我們明明說好的,等你成親半年後,就冊幾個良娣、良媛,以充東宮的,你怎麼可以擅自改掉。

    “不行。”皇帝板了臉,“一國太子,豈能只有一個太子妃,不像話。”他可以縱容兒子很多事,但有些是不行的。比如子嗣,比如權利。

    太子也知道,想徹底拒絕掉他爹不大現實,那就得保證,名份高的妾室一個也不能,名分低的如孺人之類的,就隨便了。到時候往那個偏遠院子裡一關,不許她們出來就是了。

    “那良娣、良媛的,兒臣不要。”太子退了一步,固執的盯著他爹。

    皇帝頭疼了,他不就出去玩兩天麼,兒子就給他出個道難題,“七郎,你總該告訴朕,為何要如此吧?”

    太子老老實實把今天的事學了一遍,十分理直氣狀的說:“安和不過是嫁入沈家,都會這樣,何況顏顏。”他擔心媳婦和未來的兒子,這可是再正常不過的理由。

    皇帝這會頭更疼了,他捏了捏眉心,無力的嘆道:“七郎,你媳婦能耐著呢,她會護好自己和孩子的。”

    太子看著皇帝,子夜般的黑眸中,滿是固執:“顏顏能護住自己,是她的能力,與兒臣想護住妻兒的心無關。”

    花心的皇帝養出個痴心的兒子,老皇帝又能說什麼,只好拖:“讓朕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

    “不行。”

    “那兒臣去找陸太傅。”太子也有絕招,他知道他爹最怕陸太傅,而陸太傅最疼外孫女。

    皇帝氣得隨手抄起手邊的茶杯,丟在太子腳前,怒氣衝衝的吼道:“滾回你的東宮的,朕告訴你,以後你想納妃,朕還不准了呢。”

    太子撇了撇嘴,不屑的扔下三個字:“誰稀罕。”拔腿就走。

    皇帝與太子相處時,並不喜太監宮女的在屋裡伺候,一般都是賈喜、賈樂守在門外,聽候吩咐就是了。

    皇帝跟太子發了火,還砸了杯子,太子從太極宮出來時,臉色鐵青,疑似被皇帝罵了。種種小道消息,很快散入宮中與京中各處。

    太子等於拿到了他爹的答復,興衝衝的回了東宮,一把抱起來迎自己的愛妻,轉了好幾圈。

    蘇顏被他突如其來的歡樂弄得莫明其妙,只好胡亂猜,“可是父皇給七郎放假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點,能讓太子高興了。

    太子正在換衣服,騰出手來捏了捏嬌妻的小俏鼻,心情極好的逗她:“不對,重猜?”

    蘇顏凝眉苦想,實在是想不出什麼事能讓太子這麼樂,只好老實的搖了搖頭,“我猜不出來。”

    “嘿嘿,卿卿以後就知道了。”太子賣著關子。

    太子不說,蘇顏也沒那麼多好奇心,轉頭就把這事兒放下了。反倒是逗人的那個,吃飯的時候時不時拿眼睛偷瞄她的臉色。發現她確實不好奇,也不追問之後,太子不高興了,洗漱過後,抱了嬌妻滾上床,半壓著身下的嬌人,不滿的問:“卿卿,你怎麼不問我?”

    蘇顏無奈的道:“七郎不是說我以後就會知道了。”她真不著急啊。

    任性的太子把頭埋在蘇顏秀發裡,悶聲悶氣的道:“可我想讓卿卿問我。”

    蘇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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