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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董妮 -【黑暗帝國之三】情鎖 [打印本頁]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36 PM     標題: 董妮 -【黑暗帝國之三】情鎖

岳筱晶可真是開了眼界天下間居然有如此嚴謹自守的男人吃飯要規矩,走路要規矩連洗澡、睡覺都有規矩,他不累嗎﹖司辰宇才無法想像世間竟有恁般迷糊散漫的女人只要手上有書,連飯都可以忘了吃!他們兩人的個性南轅北轍相差何止十萬八千裡,但一條意外的銀鎖煉卻將這兩個人硬是湊在一起男人與女人的戰爭於焉爆發除非鎖煉解除,否則災難永不止歇──可當鎖煉解除的那一刻到來時,他們卻發現另一條無形的情鎖早已圈鎖上他兩的心而分離,竟變成一種折磨……

[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8-8-10 03:34 AM 編輯 ]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37 PM     標題: 第一章

  當天地自混沌中誕生出來時,光和影就相伴相生了。因此這個世界不只有表面,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另有一股力量存在著,就恍如陰陽五行般將一切的不平衡導向均勢;而這股力量便是人們所通稱的——「黑暗帝國」。

  沒有人知道它存續了多久、立國於何處、為誰所創……

  「黑暗帝國」是個謎!

  人們唯一知道的是,當今「黑暗帝國」系由帝、皇、將、相四人所領導:「皇帝」司辰宇負責一切陸地事務,由「幽冥將軍」楚戊從旁輔佐;

  「御皇」司辰寰總管天空;「帝國之宰」風浩天是他的左右手。

  而「嚴苛冷酷、執法無情」,則是一般人對於「皇帝」司辰宇的評語。

  他沒有人味兒,就像這間纖塵不染、整齊清潔得恍似樣品屋的辦公室一樣;美則美矣,卻激不起人們親近之心,唯一有的只是敬畏。

  他模樣兒端正清冽,五官精緻而完美,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來自上天的恩寵;但卻是常年地緊繃,任嚴肅在上頭抹上陰影,由著外人稱他為「來自黑暗的皇帝」。

  「司辰宇沒有感情、沒有心肝」這是所有人一致的認定,只有楚戊例外。

  無言看著主子將手中的鋼筆折成兩截,藍色的墨水泛流成災,楚戊只能靜靜地搬來一隻垃圾桶任主子丟棄垃圾。「我會辦妥他們的後事的。」

  「人都死了,後事辦得再風光又有什麼用?」憤怒地甩開斷筆,卻抹不去滿手的墨漬,像煞他心底的烏雲,層層疊疊翻攪出無盡的淒風苦雨。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為了調查那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成天找「黑暗帝國」麻煩、在一年內坐大到稱霸了亞洲的「光明組」,他先後派出十二名調查員混進去做臥底,歷時三個月,結果……只查出了「光明組」的領導者是個名叫「星辰」的男人,其他資料半點也查不到。

  所有的調查員全部消失了蹤影,只怕早早做了閻王爺女婿,正跟閻羅公主芙蓉帳暖度春宵。

  「總是得做。」楚戊歎口氣,打開壁櫃取出一包濕紙巾遞給司辰宇。

  邊拭著滿手墨漬,司辰宇低垂的眼眸下隱約可見潺潺的柔情像水,綿延不絕。

  「別忘了他們的家人,可以的話全接進帝國裡由我們就近照顧。」十二條人命的犧牲、十二個家庭的破碎全是他的責任,他必須負責到底。

  「我知道。」楚戊低下頭,對於這十二個人的失蹤,他同感悲慟。

  「還有,別再派人調查『光明組』了,以免多造無謂的犧牲。」

  「嗯!下一回我會親自對付他們,絕不讓悲劇再度發生。」

  「這件事以後再說,你先把A國核子彈頭失竊案了結。」

  「我已經在收網了。」

  「既然如此,你去忙你的吧!」司辰宇打開電腦,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楚戊頷首,走到門口,又踱了回來,悍戾如石雕的冷肅臉龐上抹著一層無奈。「那個……」

  「如果是霍鈺琦那件事就不必說了。」霍鈺琦的父親是老皇帝的親信,在老一輩退休後,兩個晚輩分別繼承了父親的職位成為新一代的帝國管理階層。這本來也沒什麼,但霍鈺琦卻極端迷戀司辰宇到不惜殺害他的助理,只因那助理送了盒巧克力給司辰宇向他表白,而司辰宇甚至拒絕了那助理。

  司辰宇大怒,殺人者死,他將霍鈺琦判入死牢,並且因為霍鈺琦職位不低——在上位者不知修養己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他同時也沒收了霍家一半財產,作為那無端枉死的助理的賠償金。

  霍老不甘數代基業就此毀於一旦,加上霍鈺琦又是他的獨生女,因此四處托人關說,希望司辰宇念在霍家代代有功於「黑暗帝國」的分上饒恕他們這一回。

  可司辰宇執法嚴格,人所共知。多年前連自己一時失誤造成一船物資遇上颶風沉沒於大西洋底,他都毫不留情地自判苦役三月了,怎麼可能在幾句勸說下就更改判決?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為人處事皆一絲不苟的司辰宇是從不違法的。

  激賞從楚戊精悍的臉上一閃而逝。人說司辰宇嚴苛無情,嚴苛是有,但無情,絕不!就因為司辰宇太善良、太熱情了,才會嚴格地要求每一名部屬循規蹈矩;因為身為「黑暗帝國」的一員,職肩世界和平,一點失誤都可能造成無法彌補的憾恨,唯有謹慎自守才是萬全之策。

  只可惜司辰宇將這一絲不苟的「皇帝」角色扮演得太過成功,儘管功績堪稱歷代「皇帝」之冠,但他的為人還是被多所詬病。

  常常,楚戊忍不住會想,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人能夠看破司辰宇「完美」的面具直透他清明的內心,挖掘出這盡職負責「皇帝」心底深處最柔軟的溫情,讓他在付出一切心力為世界謀求和平的同時,也能享受到一點兒身為人的樂趣?

  他衷心期盼司辰宇有幸福的一天,因為這是他徹底付出自己再創「黑暗帝國」盛世後,所應得的獎賞。

  「總之霍老要我向『皇帝』說項,我是說了,不過皇帝不允,我也沒辦法,霍老不能再死纏著我不放了。」楚戊轉身離去。

  司辰宇隨後也收拾東西閃進密道走人。

  霍鈺琦的事件已然定案,不值得再費心思,眼下他真正擔心的是「光明組」的問題。

  「黑暗帝國」統領的事務包含天空、陸地、以及海洋,而一直以來,「光明組」只針對他領導的陸地事務做出破壞行動,明顯是針對他而來。

  實不願再有人為這件事情犧牲,既然對手想找的是他,他也不會退縮,自當正面迎擊上去。

  十二名調查員都是在「私立同寧大學」的圖書館裡失去蹤影的,說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一間理應平凡、單純的大學圖書館因何會成為十二名調查員無法突破的阻礙?

  他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   ☆   ☆

  「呃……」敲著胸膛,岳筱晶發出聲痛苦的呻吟。放了個禮拜的吐司果然很難吃,幹得差點兒送了她的小命。

  可是她沒錢、也沒空去買新的吃食啊!這個月的薪水早買書買光了,又恰逢校慶,返校歡樂的校友們總會在這時節捐書給圖書館,數量約兩百。

  她是同寧大學圖書館裡唯一的正規員工;當然,平日圖書館裡是少不了義工學生的幫忙,但這種新書登記、歸檔、上架之類的工作卻不能推給別人,全得由她自己親力親為,忙碌自是免不了。

  再加上她的「惡習」……端地是百分之百的惡習,一沉浸書海就忘了晨昏歲月,工作進度慢得媲美龜在爬,而且還是那只連睡著的兔子都賽不過的超級大慢龜。

  但沒辦法,她就是禁不住書本的誘惑,每每翻閱到有趣的辭句,不一口氣看到結尾便渾身發癢、恍似有書蟲正啃咬著她的骨髓,最後只得犧牲睡眠、用餐等時間來與書蟲進行一場天人交戰。

  「晤!」用力敲了卡在喉嚨裡的麵包,嘴巴好幹,渴得她整個人都快噴火了,但這本書只剩十來頁就看完了,她實在捨不得在此刻丟下書本就為了去喝一口水。

  忍吧!頂多熬個十分鐘,又不會死人。

  「同學!」天外飛來一聲呼喚,她置若罔聞。

  叩叩叩!有人在外頭敲門,她也不理。

  鈴——刺耳的電話鈴聲響得像在叫魂,她假裝沒聽見。就算天要塌下來也得等她看完書再說。

  但她有百忍成金的毅力,別人可沒那等好耐性。

  「這位同學!」壓抑再壓抑的低吼像似一道驚雷劈下,無奈仍喚不回魂遊書海的佳人。

  「太不負責任了。」司辰宇沒有表情的俊臉上刷著一層寒霜,含怒走近她身邊。「電話鈴響了,你聽見沒有?」聽見了,可是只剩三頁就看完了,就算閻王老爺要來拘她的魂也得等她三分鐘。岳筱晶依舊旁若無人地看著她的書。

  「你……」百般無奈之下,司辰宇只得先接了電話再說。「喂,同寧大學圖書館你好……」早已養成一絲不苟的好習慣,他甚至取出了紙筆為這陌生女子填下備忘錄。

  「呼!」發出一聲滿足的長歎,岳筱晶終於讀完手中的書,瞇細的眼眸、陶醉的神情渾似一隻滿足的小貓。

  司辰宇掛掉電話,手上拿著一張小紙條,陰冷的黑眸直射窩居在地上、幾乎叫書本淹沒的小女人。

  「找你的,這是電話號碼,記得回電。」火氣十足的聲音卻被他強忍到抖顫不已。

  「謝謝。」岳筱晶隨手將紙條塞進口袋裡,自顧自地往外尋水喝去了。

  司辰宇詫異地望著她的背影離去,一時間腦袋讓怒火給燒得空白成一片。搞什麼鬼?他可不是來當接線生的,她休想用一句「謝謝」就將他搪塞過去!

  「喂,你……」

  一顆雞窩頭又擦過來,打斷他的話。「先生貴姓,請問找誰?」

  總算這個邋遢女還有一根神經沒壞掉,記得問他的來意。司辰宇伸手撫平西裝上的縐褶。「我姓司,你可以叫我司先生,請問圖書館的管理員在嗎?」

  雞窩頭點了兩下,又消失不見了。

  司辰宇一口氣梗在喉嚨裡,差點兒喘不過氣來魂歸離恨天——死因是氣死。

  「喂……」嘴巴才張,一罐烏龍茶近霪上了他的下巴,他不知不覺拿手去擋。

  「喝茶。」岳筱晶將茶放在他手上,自己也開了一瓶礦泉水咕嚕、咕嚕猛灌了起來。

  司辰宇兩道飛揚的劍眉又擰了起來。眼前的女人不僅迷糊;還很沒規矩;在外人面前也整瓶水拿起來灌,懂不懂什麼叫國民基本禮儀啊?

  她整個形象都是他最討厭的那一種——長髮僅用一根髮夾隨意固定在頭頂上,一件白襯衫鬆垮垮地罩住她纖細的上半身,下面一條洗得褪色的牛仔褲;說好聽點兒是隨性,其實根本是邋遢。

  像這種不修邊幅的大學生他常在每年七、八月應徵新職員時看見,能力不好的直接打回票,就算能力尚可,他也會叫對方回去整理乾淨再過來,因為他不信一個連自己都管理不好的人能有多大的本事應付「黑暗帝國」裡龐大的工作。

  不過應徵者若換成眼前這沒神經、兼沒規矩的女人,不必考慮了,他肯定叫她回去吃自己。

  「我是岳筱晶,司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解了渴之後,岳筱晶終於有餘裕來關心這位陌生客了,但當她正眼一瞧時,心臟狠狠漏了一拍。

  常聽人說,太過美麗的東西會予人一種恐怖的感覺,從前她不信,但如今一見這男人,那句話便成了真理。這世間只怕再也找不出五官如他這般完美的人了,每一個部位都恰如其分的精緻,像是上帝巧手的安排。加上他一身尊貴清冽的氣息,完全不沾半點兒塵氣,靈美直透人心魂,簡直就像要將她的神魂給活生生勾引出體魄了。

  「找你?」司辰字放下手中的烏龍茶,向前邁了一步。「岳同學……」



  「啊!」她一聲尖叫震得他跨了一半的步子硬生生頓在半空中。

  「你幹什麼?」他最討厭歇斯底裡的女人了。

  「不許動!」她吼。

  司辰宇沒有表情的容顏更僵上三分。放眼世界五大洲,就連美國總統都不敢對他下命令,這女人夠膽識,只可惜有勇無謀。

  岳筱晶壓根兒沒瞧見他臉上的陰霾,全副注意力只放在地上、那本將要承接他腳印子的原文書上。

  「不許動喔!」她快手一抄,將書本揣進懷中。「好險、好險,萬一踩壞了可就心疼死我啦!」

  司辰宇週身的氣息降到冰點。

  「喂!你小心點兒好不好?」手忙腳亂地收抬著滿地的書,她不停地叨叨唸唸。「書是人類最寶貴的資產,凝聚了古往今來所有智慧,就算你不喜歡書,也不該糟蹋它,小心會有報應的。」

  誰說他不喜歡書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岳同學,我奉勸你,這些書果真如此重要,你就不該將它們隨意丟在地上。」他冷聲道。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將書丟在地上?」她愛書都成了癡,哪可能丟書?「我只是將它們攤在地上方便登記、整理。」

  詭辯!司辰宇懶得與她多費唇舌。「你愛怎麼待這些書都與我無關,我只想知道這間圖書館的管理員在哪裡?」

  岳筱晶抬起一隻虛掩在發簾下的眼睛看他。「不就在你面前嗎?」

  「在我面前?」他左右望了望,最後將視線下移到蹲在地上撿書的岳筱晶身上。「你是這間圖書館的管理員?」

  「不是我……嗯……是誰?」她的注意力有些轉移了,因為又瞥見一本有趣的書。

  來之前他對這間圖書館的懷疑度只有六成,見到她之後,疑慮直接升到九成。

  畢竟若非內含機關,誰會請一個遲鈍散漫的神經女人作管理員?他不相信她的工作能力有多強,但以她的白癡程度,他確信就算有人在館內殺人放火,她也不會察覺。

  而這樣的人最適合用來裝飾門面、遮掩犯罪了。

  「你既是這間圖書館的管理員,請問你見過這十二個人嗎?」他拿出十二張照片,正是在這裡失去蹤影的十二名調查員。

  手上的書實在是太好看了,岳筱晶捨不得放下片刻,僅用眼角餘光瞄了照片一眼。「沒看過。」

  司辰宇努力地深呼吸。長久以來,他一直很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因為以私害公是在上位者最不可原諒的錯誤,實在沒理由被這瘋女人三言兩語破了功力。

  「你根本連瞄都沒瞄上一眼就說沒看過!」

  無聲無息半晌後。「我瞄了。」她說,又深深地沉迷於書本中,不可自拔。

  「你——」難得的青筋已然失控浮上他額頭。

  「呀!」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著地傳來。

  司辰宇體內的警鐘乍響,順長英挺的身軀化作流光衝出圖書館。

  那種聲音……他不會聽錯的,那是人死前的呼喊,是誰這麼大膽,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傷害人命?

  俐落的腳步迅速拐出長廊,連讓他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一道黑影掠過他眼簾,直墜對面花壇。

  「該死!」他來遲一步了。

  沿著花壇傾流而下的鮮血染紅了早開的薔薇,不必探查墜樓者的氣息,光看地扭曲的姿勢也知男人早摔斷頸骨,氣絕身亡了。

  是自殺,還是他殺?現場的線索太少,無法立刻下判斷。不過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彷彿今天的到訪將變成一件改變他人生的大事。

  探尋的視線依著男人墜落的軌跡往上移,最後定在一棵五層樓高的建築上。

  那上面也許有其他線索……邁開大步.他再度化身成一隻敏捷的黑豹,優雅俐落地朝目的地奔去。

  ☆   ☆   ☆

  同寧大學的化學實驗大樓與圖書館正好相對,中間隔著一條長長的走廊,四周辟成花壇,栽植芙蓉、薔薇等花卉。

  而司辰宇瞧見黑影墜落之處正是化學實驗大樓。他一路往上跑,總共與二十六名學生擦身而過;他觀察了每一張臉,卻找不出半點可疑之處。

  太詭異了,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

  奔上化學實驗大樓頂樓,瑟瑟強風吹亂了他梳理整齊的發,同時也攪混了一池明淨的心湖。

  沒有人,諾大的平面上居然什麼也沒有。

  他不死心,漫步於空曠的頂樓,一寸一寸地搜尋著線索。

  十分鐘後.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叫他在圍牆邊發現了些許顏色,淡淡的橘紅、帶著微香,是女人的唇膏。

  最起碼他證明了曾有個女人待在這裡,而且才離去不久,因為唇膏尚未乾涸。

  早先掉落在花壇裡的是個男人,他不可能擦口紅,所以在這裡留下顏色的女士就很可疑了。

  但線索還是不夠,唉!他不該浪費太多時間與圖書館裡那位神經館員糾纏不清的,她根本不可能給他任何線索……等一下!想到岳筱晶,他剛才跑出來的時候她還在裡頭吧?

  他一到同寧大學就發生了命案,極可能是他的到訪驚動了「光明組」,他們打算在他查出證據前抹殺一切?

  不好,岳筱晶恐怕有危險了!猛一轉身,他快步往下跑,這回的目的地是圖書館。

  跑到花壇附近,墜樓者周圍已圍上一圈又一圈看熱鬧的人潮。須臾,警察來了,整座花壇被隔了開來。司辰宇判斷這裡再沒其他線索可尋,快步穿過圍觀眾人往對面圖書館行去。

  來到二樓樓梯口,迎面與一名身穿白衣的研究人員撞了個滿懷。「小心!」他快手一伸攬住對方的腰,救他免於墜落樓梯,再為同寧大學添上一條冤魂。

  「抱歉。」司辰宇瞄了他別在衣領上的名牌一眼:「邱譽」。「你沒事吧?邱先生。」

  不急著思考半個身子掛在樓梯口的自己有多危險,邱譽睜大一雙清亮的眸望著司辰字。「你怎麼知道我姓邱?我們認識嗎?」他一手撫正鼻上歪斜的眼鏡,一手摸向司辰宇的臉。「我不記得看過這張臉耶!你的臉很特別,我若見過絕對不會忘記,可是……」他一邊說,一邊還摸個不停。「我真的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你。」

  司辰宇得使出吃奶的力氣才能忍任推他下樓的慾望。「邱先生,請你不要隨便碰我好嗎?」他不習慣這樣的親呢,尤其對象是個男人。

  邱譽的手定在司辰字臉頰,視線則落在他環住他腰桿的臂上。「看這情形應該是你碰我,不是我碰你;可不管我們是誰碰了誰,眼下我們互相碰觸卻是事實,所以我們最好不要再分你或我了。」

  一連串繞口令聽得人耳朵發癢!司辰宇懷疑同寧大學裡專出瘋子,上則有一個神經岳筱晶、現在又來一名白癡邱譽,這裡就沒半個正常人了嗎?

  「邱先生,你有話要不要先站好再說?」

  「我沒站好嗎?」左右望了望,邱譽搔搔頭。「我好像沒站好哪!」

  「那就請你站穩定了,再來關心別的事情。」

  「好。」他很乖,趕緊拍拍手立正站好。

  確定他安全無虞之後,司辰宇躲瘟疫似地閃過他,快步往三樓的書庫走去。

  「哎,這位先生,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認識我的?」怎知邱譽卻不死心地緊追了過來。

  司辰宇咬著牙冷道;「你別了名牌。」

  「名牌?」邱譽望了衣領上的名牌一眼。「名牌跟我們認不認識有關係嗎?」

  「因為我是從名牌上得知你姓邱、名叫邱譽。」

  「那麼我們是不認識嘍?」

  這傢伙怎會如此煩人?司辰字加快跑步的速度企圖甩掉他。「不認識。

  豈料邱譽看似遲鈍,動作卻非常敏捷,硬是跟著司辰宇來到了書庫。

  『難怪我覺得你的臉很陌生,果然我們未曾認識。』他到底要在這個問題上夾纏多久啊?司辰宇懶得理會他,快一步闖進書庫裡。『岳筱……』奇怪,人呢?

  邱譽像塊牛皮糖似地緊粘在他身後。『你找筱晶啊?』

  『你知道她在哪裡?』雖然很想擺脫黏人精,但任務重要,司辰宇只好勉強自己跟腦袋不清的邱譽繼續糾纏。

  『現在是下班時間,筱晶應該回宿捨了吧?』

  『宿捨在哪裡?』

  『從這裡出去左轉,穿過中廊,你會瞧見一棟紅色建築,那就是了。

  司辰宇沒有停歇過的腳步又繼續往前疾奔。

  邱譽還是跟在他身後。「嘿,你不能去的,那裡是女……生宿捨。」來不及了,司辰宇已經跑得不見人影,而邱譽只能對著他離去的方向搖頭。

  「明明是同一張臉,為何感覺會差這麼多呢?」

  能避開煩人的邱譽是司辰宇的福氣,他根本不想聽他說話,飛快跑過中廊,隔著一塊小小的草皮,對面就是宿捨了。

  一些貪懶走路的學生紛紛踏過草皮抄近路到宿捨,但極為重視規律的司辰宇卻寧可多費些力氣繞路走行人步道。才跨過石子路,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呼喚。「司先生。」

  好耳熟的聲音。他轉過身,看見右邊草皮上站了一條俏生生的身影。「岳筱晶!」壓抑的聲音裡再也藏不住怒氣,今天一天的經歷,幾乎磨光了他所有的耐性。「你沒看見告示牌上寫著禁止穿越草皮嗎?」

  她瑟縮了下。「可是大家都在走啊!」

  「不對的事就是錯誤,並不會因為很多人做而變成正確。」再也按撩不住的怒吼衝口而出,他終於讓火氣突破了冷靜。

  岳筱晶嚇了一跳。完美的雕像在一瞬間變成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情緒的人,駭得她手中咬了一半的吐司掉落草皮。

  「唉呀,糟糕!」她彎腰撿起吐司拍了拍,又往嘴裡塞。

  司辰宇圓瞠的眼珠子差點爆出眼眶。「你在幹什麼?」

  「我……」她一口吐司合在嘴理,不敢吞、也不敢吐,含含糊糊地說道。「我在吃吐司啊!」

  「掉在地上的東西還撿起來吃?」尤其還邊走邊吃!天哪,她到底懂不動規矩?

  答案是「不懂」,因為她委屈地皺著眉。「又沒有多髒。」

  「沾了土就不乾淨了,丟掉。」他聲音裡的火氣足以點燃一座死火山。

  她把吐司藏到身後去。「不要。」那是她僅剩的食物了,丟掉後豈非要等著餓死?

  「我叫你丟掉你聽見沒有?」

  「不要嘛,它還可以吃啊!」她努力吃給他看。

  他的耐性終告用謦,幾大步走到她面前搶過她手裡的吐司。「掉到地上的東西就不能再吃了,你有沒有常識啊?」

  她不發一語愣楞地望著他,直瞧得他渾身不對勁。「你幹麼這樣看著我?」

  「你踩草皮!」四個字引燃一場沖天烈焰——

  ☆   ☆   ☆

  「多神奇啊——模樣兒如此相像,給人的感覺卻大不相同。」邱譽望著自己的手發呆。

  一雙手回突然由後抱住邱譽的腰。「那你覺得我好、還是司辰宇好呢?」悅耳的男中音,微帶著些許輕邪和酸味兒,像是……在吃醋。

  邱譽背脊兒一倡。「星少爺!」緩緩回過頭,眼前一張端整俊秀的臉龐,五富精緻而完美,竟與司辰宇一般無二;他就是「光明組」的領導者——星辰。

  「說,是我好,還是司辰宇好?」星辰瞠目對。

  「您才是我的主子。」邱譽眼底閃著無奈。明明是星少爺命他去與司辰宇做初步接觸的,怎麼他達成任務了,星少爺卻滿臉的不悅?

  「主子嗎?」星辰眼裡眨著惡意。「你確定想當我的部屬?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跟著司辰宇比較有前途喔!」

  「打二十年前起,我的主子就只有星少爺一人了。」邱譽永遠記得十五歲那年,他被帶去見星少爺,那時星少爺才七歲,天真美好的模樣兒宛若天使下凡,一眼便勾去了他的心魂;自那時起,他的生命便盡數奉獻給這位主子了。

  星辰深遠如海的眼眸中暗藏著自得。所有的人,包括邱譽,都以為當年是他選了自個兒做主子,但真相只有星辰自己知道——

  自幼即彆扭得跟誰都合不來的孩子,卻在第一眼就相中了邱譽,為了將這個男人留在身邊,星辰不惜隱藏惡劣、假扮純真,利用一記蠢兮兮的微笑,將這男人變成了自己終身俘虜。

  兩人在深山中過著與世無爭的和平生活長達二十年,若邱譽不突然發神經,在星辰每日必發的彆扭脾氣中,罵了句:「星少爺為何不像司辰宇那般理智優秀?」

  還說要找個女人來管管他。星辰甚至願意與邱譽如此老死深山,反正跟邱譽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

  不過壞就壞在邱譽太不識貨了,竟敢說他不如司辰宇!

  很好,那他就跟司辰宇鬥出個勝負;以一年的時間創立「光明組」,將司辰宇耍弄於股掌之中,讓事實來告訴邱譽,魚目與珍珠間的差別有多大。

  「既然你還認我是主子,那就走吧!」今天將是星辰證明自己優於司辰宇千萬倍的日子。

  「星少爺,適可而止吧!再繼續下去只會把事情搞得更糟,對誰都沒好處。」

  「你的意思是要我半途而廢?」星辰的聲音輕柔似鴻毛。

  邱譽心臟漏跳了一拍。時隔二十年後,他才頓悟自己當年的有眼無珠,錯把惡魔當天使,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相處二十年、糾纏二十年,他就算想撇清與星少爺的關係,也撇不乾淨了。

  鼓足了勇氣,他用力一頷首。「是的,請星少爺勿再找司辰宇和『黑暗帝國』的麻煩。」

  「為什麼?你擔心司辰宇?」

  「我擔心的是星少爺您!」「黑暗帝國」的勢力不小,一個搞不好,他們主僕可能連明天的太陽都不得見了。』原因;給我一個足以說服我的原因,我就考慮聽你的『適可而止』。」

  「這樣……不好。」真正的原因說不出口,因為他心裡掛著星少爺,捨不得星少爺受到一丁點兒傷害,而這樣的感情早超出了主僕間所應有的,正逐步邁向「危險」境地,所以他打死都不能說。

  「你的說法太沒說服力了,我不接受。」

  但邱譽已沒其他的借口了.只能狼狽地低下頭。「請星少爺三思。」

  「好吧!我知道你口才不好,我也不勉強你。」星辰壞笑道。「我給你第二個選擇,只要你吻我,我就放棄這策劃了一年的陷阱。」

  聞言,邱譽僵如木雕。這不是比要他說出真心話更慘?

  星辰仰頭大笑。「邱譽啊、邱譽!你是個笨蛋,大大方方地順從心理的渴望愛我不好嗎?而你非要拒絕……你真以為你拒絕得了我?」丟下一顆白眼,星辰轉身離去。「告訴你,當我看中你時,你就注定是我的人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邱譽不言語,直到星辰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界內,他緊繃的身軀才緩緩放鬆了下來。

  年少氣盛的星少爺可以肆意妄為,但身為半個監護人的他,卻得考慮到少爺的名譽。不管自己的心如何眷戀著這位任性卻魅力十足的少爺,只要兩個男人的戀情尚未得到世界的認可,他就不容許它發生、玷污了少爺的名譽。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38 PM     標題: 第二章

  這是一家裝潢典雅浪漫的高級餐廳。

  不過有一個人卻完全不符合這家餐廳的高景氣質,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岳書癡」是也。

  「岳書癡」是司辰宇為岳筱晶新取的綽號,聽說她把整個月的薪水都拿去買一套百科全書,以致落得只能啃吐司過活的慘境;他深信這女人瘋了,愛書絕對不是這樣愛的。

  「吃慢點兒,沒人跟你搶。」嗟!餓死鬼的吃相都比她好看。

  「這一餐……晤……可以抵……三天……」她左手拿著麵包,右手叉著一塊牛排拚命往嘴巴裡塞。因為對面金主的臉色有越來越糟的跡象,她怕還沒吃夠本就被人扔出餐廳,因此卯起來吃。

  「一餐抵三天!」司辰宇冷靜無波的面具接近崩潰邊緣狀態。他一向厭惡生活習慣惡劣的人;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一個連自己都管理不好的人,在他眼中等於米蟲一條,若非仰賴她指證失蹤的調查員,他連看她一眼都懶。

  「惆嗯嗯……」她吃完自己的海陸大餐,亮閃閃的目光開始打量起他面前吃了一半的龍蝦。

  司辰宇印上眼睛將餐盤在前推。「吃吧!」眼不見為淨,省得線索尚未套出,人已被她氣死。

  「你不吃了嗎?」她對著龍蝦流口水。

  就算他這想再吃,沾了她口水的東西他也吞不下去。「你吃吧!」他按著疼得發脹的腦袋。「吃完後幫我認認這十二個人。」順道從口袋裡掏出十二張照片放在桌上。

  「我可以邊吃、邊認。」吃人嘴軟嘛!不好意思不幫他做點兒事。

  「吃飯要專心,才不會消化不良,你吃完再認就好了。」禮儀啊!為什麼〔這女人連半點兒用餐的禮儀都不懂?「沒關係啦!我習慣了。」她搶過照片細細看著。

  司辰宇一再地用力深呼吸。人要對一塊朽木發脾氣,未免有失格調,不氣、不氣……

  岳筱晶兩隻眼睛直盯著桌上的照片,雙手還不停地叉起東西往嘴裡塞,也不管那玩意兒能不能吃,反正叉得起來、塞得進口就好。

  司辰宇越看越覺膽戰心驚。「喂,你搞錯了,那是裝飾用的蘭花不能……」「吃」字消音,因為她已經吞進肚裡了。

  沒有表情的面具全然剝落,他眉間擠出一層又一層的皺褶。此刻要有人在餐盤裡放上一塊老鼠藥,怕她不照樣塞進嘴裡、撕吞下腹。

  唉!「那是蝦殼,你……」這世界總是認真的人倒霉;怕她隨便亂吃,當真吃丟了一條小命,他堂堂「黑暗帝國」的「皇帝」竟當起伺候人的小廝,為她除去蝦殼,將能吃的東西一一往她叉子落下的地方堆。岳筱晶著照片看得好認真,完全沒發現他的努力。她向來是個專注的人,心思一旦被某樣事物吸引,哪怕天在當時塌下,她也不會察覺。

  「其他人我沒印象,不過……」她抽出十二張照片中的三張。「這三個人我越瞧越覺得面熟,似乎在哪裡看過……」

  「他們都去過圖書館,如果你真是圖書館館員應該見過他們。」他沒好氣地喚來服務生再點一份蛋糕,因為桌上的食物都給她吃光了,而她的叉子還不停地落下。

  她沒聽見他的話,只是專心地看著照片,一邊則下意識叉起食物放進嘴裡。

  司辰宇陸陸續續又點了一份火焰鬆餅、水果塔和雞蛋布丁給她吃。瞧她的肚子像無底洞似,怎麼境都填不滿,他眉間的皺褶終於打成一條深深的死結。

  「岳小姐,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你已經吃了三人份的食物了。」不是怕她吃,是擔心她把肚皮給撐破了會陷害他背負一條意外殺人的罪名。

  她被他的低吼嚇了一跳,叉子一抖,手上的鬆餅落在照片上,正好蓋住照片中人半邊臉。「啊!我想起來了,他們是偷書賊。」

  「偷書賊!」他腦中像有什麼東西閃過。「他們偷了什麼書?」

  注意力被人從九重天外拉回,她可憐兮兮地望著手中的叉子,皺苦了一張可愛的心形小瞼。「怎麼回事?我好像吃太飽了,好撐喔!」

  他撇開頭,很努力壓下瞪她的慾望。這不是廢話嗎?一個人吃了三人份的食物,不撐才怪!

  「你還沒告訴我他們偷了什麼書?」

  她伸了個懶腰,辛苦地吐出一口長氣。「遊記,我記得是三本介紹大陸觀光勝地的遊記。」說著,她臉色明顯暗沉了起來。「他們還把書給撕破了,我沒見過這麼沒公德心的人,一輩子都記住他們,哼!」

  「一輩子?」他拿回照片擦去上面的油漬。「如果你的記性真這麼好,怎麼我一開始拿照片給你認的時候,你會認不出他們來?」

  「這你不能怪我啊!他們偷書的時候又不是長這樣子的。」她嘟著嘴。「他們又戴帽子、又圍圍巾,一張臉有三分之二都包起來了,若非他們撕書的行徑太過惡劣,我怎麼也不可能想得起他們。」

  如此慎重其事就為了偷幾本書?為什麼?司辰宇確信他的屬下不是呆子,不會為了幾本無關緊要的書大費周章,除非那是很重要的線索。

  「是你發現他們偷書的?」

  「不,是警衛先生發現的。」

  「後來呢?他們偷書的行徑被發現後,你們是怎麼處理的?」

  「警衛先生帶他們去見校長.我就把書收回來了。」

  「沒有報警?」

  「沒有!」她眨眨眼。「學校沒這麼狠,偷一次書就報警,留下案底會毀了那些年輕人的前途,我們從來不做這種事,多是私下規勸了事。」

  私下規勸?怕是動用私刑吧!因此這些調查員才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後來呢?你可知道校長如何處置他們?」司辰宇又問。

  「我怎麼知道?那又不在我的權責範圍內。」

  也對,那問題是太難為她了。他重新整理一遍思緒後,才又開口問道:「你還記得他們偷的是哪幾本書嗎?」

  「當然記得,書這放在我房裡等著修補呢!」

  司辰宇倏然捉住她的手。「把書給我。」

  「什麼?」這傢伙該不會也是個偷書賊吧?岳筱晶用力甩開他的手。「學校的圖書是公物,豈能任意給人?」

  「我會買三本新的賠給你,就算你要三十本、三百本都沒問題,只要你把那三本舊的給我。想想,這對圖書館來說並無損失,是不?」

  是沒有!事實上圖書館還賺到了,因為那三本書被撕得很淒慘.她補了一個禮拜都還補不全,心都碎了。」「如果……嗯,你不覺得吃虧的話,那就……跟你換啦。」

  「那好!你立刻帶我去拿書。」

  「現在?」

  「當然。」打鐵趁熱,他隨手丟下五千元就拖著她往外跑去。

  「慢點、慢點!」她吃得太飽,突然做出如此激烈的運動,好想吐啊!奇怪,明明記得沒吃很多東西啊,怎麼會這麼飽?嗚!真的快吐了——

  ☆   ☆   ☆

  結果岳筱晶真的吐了,而且就吐在司辰宇身上。

  望著身上那一大攤充滿惡臭的印子,他整張臉都黑了。

  「對不起。」她小心翼翼賠不是。

  他一言不發;並非是寬宏大量地不計較她的魯莽,而是怕一開口會吸進更多臭氣,屆時連他都會忍不住吐出來。「你可以到我房間梳洗一下,我的房間雖然很小,但附有洗衣機和烘乾機,你的衣服很快就不會再臭了。」她想盡辦法討好地。

  但他卻突然站定在宿捨大樓門口,凝目望著前方的告示牌,兩道濃眉高高挑起。

  「你怎麼了?」岳筱晶抬頭望著宿捨大樓。

  「呃……我知道這棟大樓看起來是不怎麼樣,但裡面的設備真的不錯,請你相信我。」尤其學校對待捨監的福利更是好,因此她才會一住就是三年,沒想過要撤走。

  忘了冷靜、忘了理智,他低下頭,給了她一記惡狠狠的白眼。

  「真的啦!我沒有說謊。」她被瞪得膽戰心驚。這男人長得真好看,但就因為太好看了,瞪起人來,那股子氣勢更是嚇人。「不信你可以跟我過去看看啊!」

  他指著告示牌,漆黑的雙瞳裡燃著兩簇怒火。

  「這裡是女生宿捨!」

  「是啊!」

  「告示牌上寫得很清楚,女生宿捨是男士止步的。」竟想叫他違規?這個混帳女人!

  「那個告示牌只是裝飾,相信我,只要別搞得太過分,這裡每一名住宿生多多少少都帶過男孩子進去,而我通常都是睜只眼、閉只眼。」

  「你……睜只眼、閉只眼?」天哪!他真痛恨這種混亂、沒有規矩的世界。

  「是啊!學生們需要用自己的心去判斷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教師們可以給予指導,卻不能強迫他們。根據我管理宿捨三年的經驗,我確信,強硬的限制只會造成更大的反抗,充分的信任與理解反而能夠使學生們學會自制。」

  問題是他一點兒都不信任她的歪理,規矩是他一生畢守的要件。

  「我不會進去明言規定我不該進去的地方。」司展宇不耐煩地揮揮手。「現在,別再浪費時間了,請你過去把那三本書拿出來給我吧!」

  「那你的衣服怎麼辦?」

  「我想我還可以忍受它們一段時間。」

  「你確信你想忍受?」她盯著穢物的痕跡皺眉。雖然是自己吐的東西,但真是臭斃了。

  「如果你能好心一點兒盡快將書拿出來給我,我便可以少忍受很多折磨。」他咬牙。

  「呃……」岳筱晶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頂上的髮夾突然掉落;叫司辰宇伸手接了個正著。

  那一頭烏木也似的秀髮瞬間散落,覆在她小巧的雙肩上,顯得她一張心形小臉愈加纖弱,可能還不及他一個巴掌大呢!

  霎時,他滿肚子的怒火盡化成一股濃濃的無奈。向來重視規則問題,自然身邊的人也多遵禮守規、一絲不苟,他從沒遇過像她這麼脫線的人,生活習慣散漫得令人髮指。

  在以前,她絕對是他欲抹殺而後快的錯誤存在,但相處了一日,他不僅沒能驅離她,堅硬的心防反而被她的迷糊拉扯著直往軟弱的深淵墜下。

  他拿她沒轍,甚至覺得對她發脾氣是件再無聊不過的事。那個白癡根本不懂嘛!而該死的他竟被打敗了,唉——

  岳筱晶看他拿著她的髮夾發呆,以為他又想教訓她了;認識不過一天,她挨的罵比一整年還多。下意識悄悄退離他兩步,她絕不想直接承受他的怒火。

  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司辰宇精亮的黑瞳瞇細了些。「你在幹什麼?」

  她瞪大眼,腦海裡迅速搜尋著足可助她脫離難關的借口。「呃……我沒有……我什麼事也沒做啊!」

  「那你幹麼離我這麼遠?」還一臉的驚懼,好像他是個惡魔似的,他有這麼可怕嗎?

  「嘿……我沒有惡意的,只是……對了!你的衣服好臭,所以……」她突然頓住不敢再說,因為他的臉又更黑了。他的衣服臭是誰害的?司辰宇體內的火苗原本欲竄起,但在見著她迷糊天真的表情後,隨即消散了。

  意外地沒有領受到一頓吼,她慶幸於自己的好運,也清楚地明瞭這樣的運氣並不會持續太久。

  「對,就是這樣,請保持下去,千萬別再發火,我立刻就去將書拿下來給你。」她轉身,一風煙跑了個無影無蹤。

  而司辰宇只能對著她倉皇的背影猛吐大氣。不知道哪家父母這麼偉大養出了這種小白癡,真該立牌歌頌一番!

  ☆   ☆   ☆

  跑進宿捨的路上,岳筱晶不停地擠眉弄眼.因為她的髮夾被司辰宇拿走了,散亂的髮絲搔弄得她臉部發癢。

  可她又沒膽向他要回髮夾。唉!不知道他會不會良心發現主動將髮夾還給她?希望他會,因為那是她最後一根髮夾了,她曾經買過很多髮夾,只是最後都不知道放到哪兒去了?她承認在一些生活小事上她是有一點點迷糊的。

  穿過走廊、直走到底,她的房間就在一樓的最後面、與娛樂間相鄰。順手推開房門,她不習慣上鎖。反正也沒啥兒東西好供小偷光顧的。

  一邊走、一邊撿拾散落在地板上的報紙,平常她不是這麼懶的,只是最近工作太忙,有點疏於打掃罷了!不過……撿好累積了四天的報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房間還真夠雜亂的。

  幸虧司辰字為人規矩嚴謹,堅持遵守告「男士不准進入」的條約不進入女生宿捨,否則讓他撞上這一室混亂,非劈頭賞下一頓罵不可。

  雖然只認識他一天,但她已稍稍瞭解他的性情。「一名百分之百的紳士」最適合用來形容他這個人。她知道他非常受不了她的散漫,可這世上有千百種人,本來就不可能要求人人都遵守同一套規範,他想將自己的理想套在每一個人身上實在是太強求了。

  不過她還是很欣賞他,畢竟在這道德淪喪的世道理,像他這樣有原則的人已經很少了,該當送入博物館裡好生保護才是。

  走過去打開書櫃翻找他要的三本書,她想起他的一絲不苟。從沒見過像他這麼整齊的男子,西裝。襯衫燙得筆挺,皮鞋亮得可以拿來當鏡子照,一頭造型優雅的短髮完美地服貼在他斯文的俊臉旁,不見一絲紊亂。說實話,她是嫉妒斃了,好想向他請教馴服髮絲的方法,因為她的頭髮一向自主慣了,不論她怎麼綁、怎麼夾,總是張狂地飛揚出它們的自我意識,無視於任何外力拘束。

  「啊,找到了!」從書架最底層抽出三本用塑膠封套包住的書,她飛快轉身而起,卻發現身前不知何時杵了一道碩長的黑影。

  絕對不可能是司辰宇,不管他多想要這些書,他都不會破壞規矩闖入女生宿捨

  也不會是住宿生,因為她這個捨監做人還算成功,與大家相處融洽,沒人會惡劣到故意驚嚇她。

  那麼這個無聲無息杵在她面前的男人就很可疑了。緩緩抬起頭,她雙瞳迎進了一片黑;陌生男子的臉上戴了一隻純黑的鬼面具,掩飾住他的真面目,只把滿心的輕邪透露在四周,形成一股危險的氛圍。

  岳筱晶相也不想地放聲尖叫。「啊……下一秒,手中的書立刻砸向男人。

  她或許迷糊,卻絕對不蠢;面臨這種詭異情況,任何一個有腦袋的女人都不該妄圖自行應付。

  她轉身往外跑,司辰宇就站在大樓門口等著她,他們雖然相識不深,但她確信這位姓司的紳士擁有良好的教養,絕不會棄落難淑女子不顧。

  但反應快的不只有她,那位臉戴鬼面具的不速之客更是有備而來。

  他接住岳筱晶丟過去的書,反手一執,正中她的背,將她打得顛簸了幾步,險些兒五體投地伏跪下去。「該死,這是怎麼一回事?」隨著一陣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司辰字長臂一伸;及時解救她與地板相親相愛的危機。

  他在大樓門口聽見她的尖叫聲,瞬間,「規矩」二字從他腦海裡消失,當他回過神時,人已經站在這裡,一顆心只惦記著她的安危。

  「你進女生宿捨。」她下意識低喃。

  司辰宇很很瞪她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些無聊事,她的腦子果然有問題!

  「對不起。」危機感終於戰勝迷糊掌控她的理智,她倒在他的臂彎裡急急地喘息著。「我發誓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他突然就出現了。」也許是她沒有鎖門的錯,但只因這小小的迷糊,上天便派下此等煞星來懲罰她,未免太狠了點兒。

  司辰宇望著那個臉戴鬼面具的男人,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輕邪的氣息,或者他正是擺平了他十二名調查員的幕後黑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至高無上的帝國『皇帝』,沒錯,我正是你心裡想的那個人。」戴著鬼面具的男人擁有一到溫和迷人的噪音。

  司辰字沉吟片刻,當下有了領悟。「我想我是上當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用來引我出現的,對吧?」

  男人愉快地拍著手。「果然聰明。」

  司辰宇沉下臉。「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

  「證明我勝你千倍!」男人說著,同時起腳踢翻一張沙發取出一把手槍指著他們倆。

  司辰宇睇了岳筱晶一眼。「我不知道你有收集槍支的嗜好。」

  「我也不知道。」她一險呆滯。

  「相信她。」男人笑道。「因為這是我剛剛才藏的,在這個房間裡我還另外放了兩把槍,如果你能找到,自然就有武器對付我了。」

  有人在她屋裡搞了一堆小把戲,而她居然毫無知覺,還無意識中成了幫兇,將他引入險境!司辰宇已經不知該如何面對岳筱晶的迷糊與散漫了。

  她無力地傻笑。「對不起,我承認這全是我的錯。」可散漫是天生的,她又能如何?

  「別怪她。」男人又笑。「在這麼一間稍嫌雜亂的房間裡,除非塞進一頭大象,否則是很難讓人發現房間內的改變。」

  岳筱晶哼了哼。「你太好心了,鬼面具先生,我承認我的房間是很亂,不必你為我脫罪。但你似乎對我很不滿,處心積慮想要陷我於不義,又是為了什麼?」

  「嘖!」男人咋舌。「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發現我對你的不滿呢,我親愛的筱晶。」

  「別叫得這麼親熱。」她撇開頭。「我確信我不認識你。」

  「不,我們絕對相識。」男人輪流指著司辰宇和岳筱晶。「我認識你們倆,非常清楚。」他舉起手槍對著他們。「所以我不準備問你們是否願意投降,因為我知道你們不會答應,我要直接對付你們。」

  司辰宇突然將岳筱晶往旁邊一推。」躲起來。」同時、他整個人在地上滾了一圈。

  「我知道,我一向沒興趣做英雄。」她識相地找了個地方藏起來,並覷機往外逃生。

  男人手上的槍發射,他倆原先站立的地方被轟出了一個窟窿。

  「啊!」岳筱晶放聲尖叫,希望能多引幾名幫手過來。

  「別忙了,不會有人來的,我早疏散了所有住宿生。」男人說著,又向司辰宇射了一槍。

  司辰宇偏頭及時躲過,探尋的視線乘機掃視了這間小小的宿捨,企圖搜索出第一把槍。

  「真是鎮定啊!『皇帝』陛下,鎮定到叫人佩服。」像是在耍弄一隻落入陷餅裡的獵物,男人又朝司辰宇射了兩槍。

  「在那裡。」千鈞一髮之際,司辰宇飛身撞倒書架,在一疊翻落的書堆中找到一柄左輪手槍,反擊了回去。

  「厲害,不愧是我看中意的男人。」男人側身避過子彈,並將目標轉向正往門外跑去的岳筱晶。

  「卑鄙!」司辰宇發現他的意圖,飛快地往前奔去。「趴下來!」他喊,同時又射了男人一槍。

  子彈擦過男人肩膀、帶起一溜血珠,只可惜仍然撼動不了他瞄準岳筱晶的槍口。

  岳筱晶聽見司辰宇的話,毫不考慮地依令行事。

  她往前飛撲,整個人朝地面栽去,不過她飛錯地方,一股腦兒撞倒了架放在走廊上的巨大穿衣鏡。

  眼看著小白癡就要葬身在她的糊塗下,司辰宇覺得心臟被狠狠抽了一鞭。「筱晶——」人類的潛能發揮到極限,他身形如流光電閃般直衝她身邊,護著她躲開正面衝擊。

  砰!穿衣鏡倒下的聲音差點兒震破了她的耳膜,地板彷彿也給撞得晃動了起來,可是……她沒事那!居然連一點兒擦傷也沒有,奇跡!

  然後,在地慶幸於自己好運的同時,一點溫熱漸漸染濕了她的背,她神魂兒一顫。

  「司先生?」

  趴在她身上、以身體相護的司辰宇痛苦地呻吟一聲,雖已盡力閃躲,但仍是避不開災厄,叫穿衣鏡給壓到了雙腿。十來片碎鏡片狠狠劃開他腿上的肌肉,鮮血不停地自傷口處湧出,像是一股小血泉似,只一瞬間便令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值此生命交關的時候,任何失誤都可能造成無法彌補的憾恨,更何況是這種失血過多的致命傷,他怕這次是永遠也討不回來了。

  該死!理智逐漸遠離他,黑暗強佔了他的清醒,並且企圖主宰一切,不管他怎生努力掙扎,黑暗總是比他快上一步。

  失去意識的瞬間,他腦海中閃過女生宿捨門口那塊告示牌。都說了男子禁止入內了,他為什麼不守規矩呢?「違紀」果然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失誤……

  半晌沒有得到司展宇的回應,岳筱晶驚懼地想要掙脫出他的護衛。「司先生,你怎麼不說話……

  「晤!」一記槍托突然擊中她的後腦勺,同時打斷了她的話。

  ☆   ☆   ☆

  邱譽從暗處走出,一臉的慌張。「為什麼會這樣?這跟您說的結果完全不同。」不是說好只要爭個勝負嗎?為何會變成拼生死?

  「我怎麼知道他這麼笨,自己跑去撞鏡子,還懂得一身傷。」男人取下臉上的鬼面具,露出一張端整俊逸的容顏,與司辰宇一模一樣,卻是「光明組」那位領導宇星辰。

  「不管怎麼說,他的傷我們難辭其咎,現在要怎麼跟『黑暗帝國』交代?」邱譽忙著為司辰宇急救。

  「有什麼好交代的?又不是我弄傷他的。」星辰是利用了司辰宇的責任心將無辜的岳筱晶捲入這場風暴中。但他沒想到司辰宇這麼蠢啊!居然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笨蛋!

  「但起因在我們。」邱譽沉下聲。「星少爺.您當真想與『黑暗帝國』為敵?」

  星辰股了眨眼;一抹邪笑突然漾開,妝點得他週身的氣息更加魔魅惑人。「有何不可?」

  「星少爺!」邱譽快瘋了。「您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想知道?」星辰的視線直勾勾地鎖住邱譽鐵青微顫的唇不放。

  邱譽慨然一頷首。

  「吻我,我就告訴你。」星辰永遠不會放棄向邱譽索愛的機會。

  邱譽一楞,全身的血液猛然衝上腦門。「星少爺!」星辰就這麼恨他,非得整死他才甘心嗎?

  「唉!」星辰裝模作樣地搖著手指。「你真沒幽默感,我怎麼會看上你這根大木頭呢?」徒長了一副近一九0的超高身量,體魄和容貌都不錯,卻沒情趣到死;愛上他的自己真是自找苦吃!

  「您的情恕屬下承擔不起,您肯收回是最好的。」沒有星少爺的愛,邱譽最少可以多活二十年。

  「關於這一點你儘管放心,我送出去的東西是不可能再收回來的。」邱譽想擺脫地?下輩子吧!

  邱譽無言,心底最珍視的主子如此中意他,說不動心是騙人的,但那顆驛動的心卻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算了!現下有更重要的事得做,我們兩人的感情問題就留待以後有空再討論吧!」星辰對邱譽招招手。「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我的計劃。」

  邱譽不疑有他,湊近了耳朵。星辰輕聲地透露著自己的計劃。

  「什麼?您要拘禁司辰字,並頂替成為『黑暗帝國』的『皇帝』——」邱譽嚇得大叫。

  星辰乘機嘟起嘴,硬生生搶了一記吻過來細細回味。

  邱譽再度傻住。他、他……他被強吻了!

  「趕快把事情辦好啊!我的愛。」說話的同時,星辰不忘伸舌舔了邱譽的耳垂一下。「嗯!味道不錯,我喜歡。」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39 PM     標題: 第三章

  疼痛,無止無盡的疼痛化作一張天羅地網困住了他。

  司辰宇拼了命地想要突破。他不能被擊倒……腦海中深深印著一張天真散漫的臉,老是氣得他牙癢癢,卻又迷糊得叫人放不下;最起碼在確認她平安無事前,他有義務振作,可是……好痛,真是痛斃了!

  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終於掀動那兩扇重如磐石的眼皮。

  許是沉迷黑暗太久,乍見光明讓他眼裡的景物模糊一片。「呃……筱晶……」隱隱約約有一條人影在眼前晃動是岳筱晶嗎?他努力想要看清,卻始終無法如願。

  約莫過了五分鐘,眼前的人影終於不再搖晃——她端坐如山,風吹不動,當然,他小小的清醒也驚動不了她。

  又在看書了,枉費他拚死救她,結果連她一絲的注意力都分不到,可悲。

  「岳筱晶!」張嘴想吼,不意大量的失血卻讓他的叫喚聲瞬間變貓嗚。

  結果岳筱晶是有聽沒有到。

  這下場並不難預料,畢竟連火星撞上地球都不一定喚得回沉迷於書海中的岳筱晶了,他細若蚊吶的呼喚又能濟得了什麼事?

  不過……見她著迷的側臉漾著健康的粉紅,是平安的象徵,令他心裡的不安一點一滴退了個乾乾淨淨,他也終於可以放心了。

  猶帶昏花的視線不覺被她小巧的容顏所吸引,專注地看著書的岳筱晶,週身發散出一股特殊的氣質,雖稱不上風華絕代,卻是十成十惑人的光彩。

  他看著看著,悵然和溫惱同時浮上心底;一向欣賞認真的人,雖然以她的程度而言是走火入魔了,但絕對比那些渾渾噩噩過生活、鎮日以傷害他人為樂的社會敗類好,可是……她若不能在他的點滴滴完前看完那本書……

  抬眼瞧著掛在右邊床頭上點滴袋裡的液體正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如果她未能及時清醒幫他關掉點滴,任憑空氣打進他的血管裡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有關商務、法律的知識他習得透徹,但醫學,抱歉,未曾研究;可無論如何,他絕不想拿自己的身體去做那種無聊的實驗。

  時間一分一秒流過,經由他這個角度望過去,點滴袋裡的藥水已然耗盡,他扯著哽啞的喉嚨再喚一聲:「岳筱晶——」

  她沒聽到。

  「岳筱晶!」他不死心繼續努力。

  她沉靜如木雕泥塑。

  唉!求人不如求已,他只得認命,吃力地在床上蠕動著.一點一滴撐起虛弱的身子,伸出左手,準備拔掉右腕上的點滴針頭。

  「咦?」瞬間,他的視線被左腕上一圈刺眼的銀亮給深深吸引住了。

  曾幾何時他腿上多了這麼一圈束縛,而且拉起來一看,一條長長的鏈子連接著手銬,繞過床底,一直往外延伸出去、該死,它到底連到哪兒去了?

  輕輕地扯動它,一寸、兩寸……約莫拉出了尺餘的長度後——「『哇!」岳筱晶手上的書突因震盪而掉落。

  她舉起左手,熟悉的環扣闖入他眼簾。

  搞什麼鬼?他手上的環扣竟然達到她腕上了!是哪個王八蛋將他們拷在一起的?

  「你醒啦?」岳筱晶總算注意到他了。

  「這是……」司辰宇不敢置信地扯著腕上的環扣。

  「當我醒來時就已經有了。」岳筱晶拉起銀鏈讓他看清楚兩名階下囚的處境。「三個環扣,中間各連著一條尺餘長的銀鏈,除了銬住我們兩人之外,其中一端還被釘死在牆壁上。」易言之,他們被禁鋼在這間屋子裡了。

  ☆   ☆   ☆

  「哈羅,司先生?」岳筱晶的手在司辰宇黝黑恍若無光夜空的瞳眸前揮動著。「真可憐,被嚇呆了!」想起初發現被拘禁時,她也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整整發了半天呆,所以他的驚訝是可以理解的。

  不知道是誰幹的好事,將他們鎖在這間十來坪大的小套房裡,供足了生活必需品,獨獨奪去了「自由」。

  她曾試過想要打開鎖鏈,但那鎖不知是何物所制,堅固難摧,加上房裡所有擺設、器具概由木類、塑膠所制;在遍尋不著鐵器破壞之下,她也只能認命地當起一隻籠中鳥。

  不妨礙他哀悼逝去的「自由」,她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書本,順便檢查他的點滴和尿袋。

  點滴已經滴完,她幫他關掉點滴。尿袋只到一半,不過還是換了的好,省得她待會兒又看書看到忘了時間,讓尿液溢出來可是很臭的。

  拉高礙事的棉被,她蹲到床邊解下尿袋,卻笨手笨腳地扯動了尿管。

  司辰宇眨眨眼,被某種異樣的感覺拉回驚飛上九重天外的神魂。

  「你在幹什麼?」他咬牙,眼裡一小簇火花蠢蠢欲動。

  「你有感覺?」這可慘了!早上才離開的那位特別護士只教過她如何為昏迷的病患插尿管,至於一隻清醒、又火氣十足的大暴龍,她可就無能為力了。

  「我還沒死。」有感覺純屬當然。

  「我知道,你只是昏迷了三天。」她用力一點頭,手上的尿袋掉到地上,理所當然又扯動了尿管。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火花有肆虐的趨勢。

  「我若說我是在看護你,你相信嗎?」

  他嘴角暗暗抽搐。「個人認為你的行為比較像謀殺。」

  「呵呵呵……」她傻笑。「眼下咱們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兩名落難者,少了哪一個都很傷腦筋,我又怎會蠢到對你做出如此惡劣的事情?」

  「把那玩意兒拔掉。」司辰宇閉上眼,用力吞下一句怒吼;衝動只會壞事,而他,身為「黑暗帝國」的「皇帝」,向來擅長控制情緒。

  「什麼東西?」

  「尿管!

  「為什麼?」特別護士早上離去前才插好的,沒必要這麼快換新吧?

  「因為我想自己上洗手間。」該死,她存心挑戰他的怒火嗎?

  「不要啦!」岳筱晶拚命擺手。「你的腳傷很嚴重,起不來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他咬牙,怒火被她煽揚得有些失控。

  「萬一試失敗了還不是要我幫你插尿管。」她苦著一張臉。

  「那個……是你幫我插的?」火,終於燎燒起來了。

  看他整張臉都氣紅了.她再遲鈍也知道不能承認這項罪名,何況尿管真的不是她插的啊!她只是一名小小的「旁觀者」,儘管看得非常地仔細,卻絕對只動過眼而沒動過手。

  「沒有,你想……我又不是護士.怎麼可能會導尿?」

  言之有理!司辰宇也就不再跟她斤斤計較了,努力收回殘存不多的冷靜。

  「你說我昏迷了三天,這期間有多少人來過這裡?」

  「兩個。一個送貨員,送來一些日常用品就馬上走了,還有一名特別護士,負責幫你打針、換藥,直待到今天早上才離開。」

  敵人很聰明,露面的次數越少,被他捉住弱點的機會也就相對減低。看來在痊癒前,他是待定這間小牢籠了。

  「也罷!」吐出一口長氣,改變不了的事實想太多無用。「你過來。」他對著岳筱晶招招手。

  「什麼事?」

  「扶我去洗手間。」

  她下巴狠狠一落,將地板砸出一個洞。

  「你在開玩笑!』他們的體形相差了一倍有餘那!她要怎麼扶他進洗手間?鐵定被壓扁的啦!

  ☆   ☆   ☆

  「你很聰明。」從洗手間裡劫後餘生,重回病床後,司辰宇作出如是結論。

  岳筱晶小心翼翼眨著他。方纔她扶著他摔了三次、扭了兩次,最後還一腦門撞上水箱、險些栽進馬桶裡,將他好不容易才挽回來的半條命,又折騰掉了三分之二;這樣他還誇她聰明,是不是傷到腦子啦?

  「你曉得去當一名圖書館管理員、而非護理人員,總算還有一點兒腦子。」他沒好氣地揉著額上的腫包。「否則你早因謀殺病人被判死刑了。」

  就說嘛!他再怎麼寬宏大量也不可能誇讚一名險些要了他小命的兇手。

  「對不起。」岳筱晶合掌對他又拜又求。「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你太重了,我撐不住啊!」

  「嗯!」他漫應一聲,新傷加舊傷已經痛得他什麼理智、冷靜都忘了。

  「那……這樣好不好?你昏迷這段時間都沒洗澡,一定很不好受,我去弄盆熱水來幫你擦身?」她努力想要討好他。畢竟一間房裡只關了兩個人,如果還互不理睬,那會很難過的。

  他考慮了一下,是很想洗掉這一身的黏膩,卻又不願莫名其妙死在她手下。「還是算了。」寧可再忍兩天,等力氣恢復些許後再自行清洗。

  岳筱晶忍不住跳腳。「你別這麼不信任我嘛!我承認自己是有些遲鈍,但也沒蠢到連擦身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啊!」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他淡諷。「攙扶病人如廁是一件天大的事,我不該將如此重任交託到你身上,招惹來這一身傷全是我自作孽。」

  她腦袋慢慢地往下垂,逐漸靠近胸膛。「你不要這麼說嘛!我知道剛才的事是我不對,我道歉,你就不能原諒我這一次嗎?」

  很難,尤其一想到她至死不改的散漫,他簡直要氣炸了。

  良久沒得到一聲諒解,她的肩膀輕輕地抽搐了兩下。「這房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如果你不理我,我……我會哭的……」話語的尾端直顫個不停。

  他端正的五官一整為冷肅。「動不動就用眼淚來解決問題的女人是最叫人厭惡的。」

  「我沒有哭啊!」她趕緊抬起頭,白晰柔嫩的粉頰上是不見半絲淚痕,但她的眼眶卻紅了。

  真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就當是誤上賊船吧,司辰宇無奈一歎。「麻煩你了。」

  「什麼?」

  他深吸口氣,話中有著認命。「擦身。」

  「你願意原諒我了?」

  「去吧、去吧!」他長歎一聲,看著她豁然開朗的身影迅速往洗手間奔去。一個散漫迷糊到不可救藥的女人,他得熬到幾時才能脫離她的魔爪?唉——

  不敢想像她能有多大的本事看護他到痊癒,別拖著他一起掉進地獄觀光就該偷笑啦!還是趕緊呼叫帝國內的人員前來救駕方是萬全之策。

  解下腕上的手錶。「黑暗帝國」內最精密的通訊器就在裡頭。只要輸入密碼,不消半日,保證他們安安穩穩回到台北,然後……

  「岳筱晶——」一聲怒吼打破了他完美無缺的計劃。

  「來了!」洗手間裡竄出一條嬌小的身影,手上端著一盆熱水跑得又快又急。

  司辰宇見狀,俊臉霎時轉為慘白。「你小心一點兒……哇!」

  來不及了!她裙上的真絲緞帶突然鬆脫絆了她一下,水盆立刻脫離她的掌握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準確無誤地罩上他的腦袋——

  整盆熱水毫無遺漏地淋了他一身濕,那將近六十度的水溫像是一柄利刃,殘忍地刺穿他腿部被碎鏡片撕割得深入骨頭的傷口,疼得他當場昏過去三秒鐘。

  「對……對不起……」她手忙腳亂拾起罩住他腦袋的水盆。「你還好嗎?」

  可能好嗎?狠狠射出一記白眼,他已經虛弱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趕緊高舉雙手作投降狀。「對不起,千錯方錯都是我的錯,我保證不會再犯了。」

  司辰宇無力地癱軟在床上,張揚著濃烈火氣的喘息急促而淺薄,只怕他已沒那個命去見證她的改過自新了。

  岳筱晶匆忙撕開一包藥餵進他嘴裡。「你撐著點兒,我立刻幫你換藥,你可千萬不能死啊!」要她一個人待在這陌生而詭異的牢籠裡,她會瘋的。

  換藥!他一口氣喘不過來,整副理智栽進黑暗的深淵裡。完蛋了,一旦成為她的刀上俎,他怕是得跟太陽永遠地說再見了。

  該死,早知道這種生活散漫、不規不矩的人是社會的毒瘤,他因何不加以剷除、反而與之糾纏不清呢?瞧,報應臨頭了吧!

  ☆   ☆   ☆

  就著床頭燈管隱約輻射出來的微弱光線,司辰宇神色凝重地檢視著被破壞的手錶通訊器。

  好厲害的手法,單單剪斷了通訊線路,卻不損傷手錶的正常運作,非精通機械之人不可能做得到。

  慘遭拘禁的歲月已增加至第七日,而這期間,除了每三天一次的常用品配送外,不見半個可疑之人出現。

  他在岳筱晶的扶持下,搜遍了這間十二坪半的小套房,連一具竊聽器、或隱藏式攝影機都沒找到——敵人果真只是想把他們關起來而已。

  為什麼?不殺、不放、不問、不求;這種對敵法實在是太奇怪了。

  心中隱約有股不好的預感,幕後敵人對於「黑暗帝國」,以及他的瞭解太深,彷彿……他正跟一名十足相熟的人對戰。

  這代表什麼?「黑暗帝國」裡出現內賊了?司辰宇壓根兒不願往這方向想去,他底下的人素以「循規蹈矩」著稱,怎麼可能別起異心?

  但……沉慟的目光移往堆在沙發椅上的西裝、棉衫,受傷當日他身上所帶物件都還完整地擺在那裡了,獨失了一樣身份證明令牌。

  不是帝國之人不會懂得那面令牌的重要性,更加不會知道他改裝了一隻通訊器,就鑲嵌在手錶裡。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思考,他都是上了自己人的當了。難怪這一年來「光明組」總能適時破壞他的計劃,想來他今朝的受困也是內神通外鬼下的結果。

  唉!枉他自喻聰明過人,原來才智不過爾爾,一個內賊就把他耍得團團轉了。

  「唉!」像在應和他的長歎似,房內第二張床上也傳出一聲低唱。「司先生、辰宇兄,你三更半夜不睡覺,究竟是在感歎些什麼?」擾得她也無法安眠,一顆頭痛得快要炸掉了。

  「說了你也不懂。」在這節骨眼兒上,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女子相等於「包袱」一辭,別給他添麻煩就謝天謝地了,壓根兒不敢妄想她能幫得上什麼忙。

  岳筱晶揉揉眼半坐起身。「你很不信任我喔!」

  「你有哪一點值得我信任?」幾次差點兒害了他的命,他瘋了才敢再對她施予信任。

  「你這是打門縫裡看人,將我給瞧扁了!」她承認自己是有些遲鈍,卻絕對不愚昧。老在他面前出臭是因為兩人性格差異太大,她習於輕鬆行事,而他則謹慎嚴明,慢郎中遇上急驚風的結果自然不會太美妙。

  「好說!」他撇開頭,簡直當她是透明人了。

  給人這麼輕視,神仙也要發火;岳筱晶卯起來下床走到他身邊。「這樣吧!你就當我是個木頭娃娃,雖無能為你分憂解勞,可做一個傾倒惡劣情緒的垃圾桶總行吧?說說看嘛,煩悶的心事說出來絕對會比積在心底發臭好。」

  「多謝關懷,我心領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就怕好抒發的結果是無端招來一個「媚」字當頭印,那就淒慘了。

  小器鬼,就會死死記住她的錯,她也有其他優點啊!岳筱晶微嘟著嘴注視他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背影,彷彿間,一團烏雲從他身上擴散了出來,帶著濃濃的焦慮,直衝她心底。

  「你……該不會是在煩惱逃出去的方法吧?」

  他認真地瞥了她一眼。原來她也有機靈的時候啊?

  她兩手一攤。「若是為了這事兒,我勸你別勞神了,除非敵人願意放行、否則我們是逃不出去的。」

  「笑話!」打死不信一間小套房能困得住他。

  「奉勸你相信我一次,因為這裡是某坐離島別墅內的一間小套房.就算你能解開鎖鏈逃出屋外,試問,沒船、沒飛機的、你要如何回台灣?游泳嗎?」

  聞言,司辰宇臉色逐漸轉為暗沉,最後,淪為黑墨一般的顏色——

  那一廂風起雲湧,這一邊同樣也不平靜。星辰終於如願坐上「黑暗帝國」的「皇帝」寶座,手握大權、呼風喚雨,成為人人稱羨的天之驕子。

  但「快樂」之於他,仍然是一種奢求.因為氣壞了的邱譽已經連續一個禮拜不與他說話了。

  真了不起啊!侍從跟主子嘔起脾氣來了?不給邱譽一點兒顏色瞧瞧,他還當他這主子是病貓哩!

  「好,我決定了.就派霍老去處理非洲難民的事。」因為司辰宇重罰了霍鈺琦、又沒收霍家半數家產,震老不服,暗起叛心;叫星辰給乘機收買了去。置於「黑暗帝國」內充當奸細.專門為「光明組」竊取機密,以陷害司辰宇。

  司辰宇先後派了十二名調查員混入「光明組」做臥底想查他的底細,全叫他給捉了起來,軟禁在組內。就是霍者密報的功勞。

  這回他能成功地假冒司辰宇頂替「皇帝」之位、而不為人所懷疑,更多虧了霍老的欺上瞞下。星辰不在乎霍老是好是壞,反正只是彼此利用,但邱譽卻非常討厭他,老憂心著「黑暗帝國」,須經數百年的光榮基業會毀在那老賊手中。而這便成了邱譽最大的弱點.正好方便星辰拾來威脅壓制他不可就築的固執。

  果然——

  邱譽碩長的身軀震了下。霍老的貪財人盡皆知,讓他去處理援助事宜,不等於給他一個光明正大污錢的機會?最後鐵定是肥了他的荷包,瘦了難民們的身軀,星少爺不該不明白才是!

  「另外,我要放出霍鈺琦,這回我能順利坐上這位置,全賴霍老幫忙,是該回敬他的時候了。」論起使性子,星辰稱了第二,沒人敢妄圖第一名的寶座,邱譽想跟星辰鬥,下下輩子都沒機會啦!

  邱譽臉色整個轉黑,霍鈺琦殘忍霸道,要讓她得了自由,不掀起連番的腥風血雨才怪!星少爺竟還想放她出來,存心搞垮「黑暗帝國」嗎?

  「還有,楚戊一天到晚盯著我看,那男人不簡單,恐怕會覦破我的偽裝,讓人殺了他吧!」再加一記狠招,不信邱譽不投降。

  緊握的拳頭上青筋暴露,邱譽終於上當。「楚戊是『黑暗帝國』的棟樑,怎麼可以……」來不及發洩完的憤怒,全叫成串的譏笑給堵回肚裡去了。

  「呵!原來你會說話啊!我還以為你啞了呢!」星辰淡諷,眼裡卻藏著淡淡的喜悅。就說邱譽鬥不過他吧!

  「星少爺——」

  「哈!整整一個星期沒聽到你的聲音,可想死我了。」

  邱譽實在搞不懂這位任性主子彎彎曲曲似長江的心思。「您……您會好好主掌『黑暗帝國』,將它發揚光大吧?」

  星辰兩手交疊、撐起一張完美而輕邪的俊臉,兩隻燃著魔魅之光的黑瞳瞬也不瞬地瞅住邱譽。「你在乎嗎?」

  邱譽狼狽地低下頭,顯露出來的耳朵上染著一抹可疑的紅。

  「傳承了千百年的『黑暗帝國』不該毀於一旦。」他說,連看星辰一眼都不敢。

  「嘖!」星辰長長地一歎,聲音好哀怨。「害我還高興一下下,以為你是在乎我的名聲呢!」

  「星少爺!」他著實承受不了更多的挑逗了。

  星辰輕扯嘴角,曖昧的笑蕩漾著濃濃的誘惑力蓄滿整間辦公室。「唉!我不是告訴過你,頂替司辰宇入主『黑暗帝國』,我最大的目的是向某人證明我的能力絕對勝過司辰宇千萬倍。我又怎麼可能胡搞瞎搞叫人看了笑話?」

  易言之,剛才那番話全是耍他的嘍?該死!鬆了一口氣之餘,邱譽心中燃起了一小簇火花,卻兀自壓抑著不敢讓它肆虐,因為捨不得傷了星辰。

  星辰踱著貓一般優雅的步子傾近邱譽身邊。「我好累,幫我按摩。」

  「星少爺?」邱譽後退一步,擔心又被耍弄。

  「快呀!」星辰卻張揚起一張欺騙世人的天真笑容蠱惑他。

  半晌後,邱譽終於不敵,習慣性地將手搭上星辰的肩,發現星辰眼睫下果真浮著一圈淡黑,心頭被狠狠撞了一下,有些地疼。「星少爺,算了吧!我們回山上好不好?」

  「除非你願意愛我。」否則回山上幹麼?

  默默低下頭,邱譽不發一語。能愛早愛了,哪還會在這裡糾纏不清?就因為愛他是項錯誤,所以寧可放在心中、暗暗品味著相思的苦澀,也絕不做出任何可能傷害到他的事。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40 PM     標題: 第四章

  遭拘禁的日子到了第八天,司辰宇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

  岳筱晶在洗澡,而他坐在馬桶上等著她。

  這該死的鎖鏈,果真害死人了,因為這份拘束,他們得形影不高,吃飯、睡覺、洗澡,連上洗手間都得像連體嬰似的,手牽手一起去。

  不方便不說,孤男尊女的異常親呢更是叫人尷尬到了極點。

  那個把他害成這樣的混帳最好從現在開始求神拜佛別叫他給這到,否則非剝下他一層皮做燈籠不可。

  「岳小姐,你洗好了沒?」雖然催淑女洗澡是件很沒禮貌的事,但無可憐見,他已經等了一個半小時啦!她究竟還要洗多久?

  「快好了。」她的聲音有些兒僵。

  司辰宇壓下一聲哀歎繼續等。沒辦法,女人嘛!總愛東摸西模地窮蘑菇,他忍。

  時間一分一秒過,浴簾的另一方早沒了水聲,而她依然沒有出來的跡象。

  司辰宇努力壓下不耐,等女人也是紳士的必修課程。

  她也許在敷臉;很多女人都這樣,一邊洗澡一邊滋養修護容顏,難免會多花點兒時間,所以他得有耐性。

  她也有可能是在按摩身子;女人的肌膚多半需要時間保養,想保持美麗就絕對不能懶惰!

  他努力為她連洗兩個小時的澡找借口,但——

  當時針走向九,她已經在裡頭耗足三個小時後,司辰宇所有的耐性都用光了。

  「你到底還要洗多久?」每一個字都是硬從齒縫裡擠出來的,擲地有聲。

  「我……」岳筱晶吸吸鼻子,看了眼手中的災難。「我洗好了,可是……」

  「那還不出來。」想睡在裡頭嗎?

  「我出不來啊……」她聲音裡隱約帶著啜泣。

  出不來?怎麼可能?浴缸裡又沒有食人怪獸,咬掉她半條腿,怎會出不來?「你把話說清楚,為什麼出不來?」他問。

  「我……它纏住了,我出不去……」

  「什麼東西纏住了?」

  「鎖鏈和堵住出水口的塞子。」

  他還是聽不懂。「那你現在想怎麼樣嗎?」繼續在浴室裡耗到地老天荒嗎?

  「你可不可以進來幫我解開它們?」她已經奮鬥了兩個多小時,結果卻只是越搞越糟。

  「我過去,」他腦海裡閃過一具窈窕玲瓏的女性裸體。「你沒穿衣服。」是生病了嗎?他居然覺得心跳加速!

  「我有圍浴巾。」

  易言之,他沒有推托的借口了。邁著還有些不穩的步子,他走過去,手掌碰到浴簾,掌心麻了一下,好像那玩意兒上頭帶著電。

  但那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一切都是他心理作祟。

  鼓足勇氣,他霍的一聲拉開浴帝,兩顆眼珠子差點跳出眼眶。

  老天!這是岳筱晶嗎?

  他知道她很天真、單純到近乎愚蠢的地步,可他不曉得她竟如此美麗!清新的氣質經過洗滌後,顯露出一絲慧黠,靈姿秀麗宛若天使下凡,叫人忍不住又憐又愛。

  他心跳漏了一拍,筆直的目光再也離不開她身;上,從她可憐兮兮的花顏、白皙如玉的頸項、小巧纖細的雙肩、嫩藕也似的玉臂……直到——

  「該死,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她居然能讓腕上的鎖鏈繞過大腿,去跟浴缸底部出水口塞子上的鏈子糾纏成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晤!」她用自由的另一隻手抹抹紅通通的小鼻子。「我伸出手去拉塞子上的鏈子,想將水放掉,哪知一個不小心拉得太用力,塞子彈起來撞到我的手;那鏈子就纏住我腕上的鎖鏈了,我想辦法要解開它,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它們就越纏越高興,終至難分難捨的地步了。

  他轉過頭咳了兩聲。這實在是太好笑了,居然會有人笨到讓腕上的鎖鏈與浴缸的塞子纏成那樣?

  「你有沒有辦法幫我解開?」她也知道這很不可思議,因此他覺得好笑是很正常的,她不怪他。可在他取笑她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救她脫離困境?畢竟他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兩名落難客,她被困住了,他也絕對逃不了。

  他又咳了兩聲,儘管這真的非常好笑,但取笑淑女實非紳士所當為,所以他忍。

  「我試試。」他走過去幫她解開那一團混亂。

  想當然耳,這不該是太過困難的問題。只是解開兩條各自獨立、卻不小心纏成一氣的鏈子而已,費不了多少工夫。

  司辰宇對於這場災難始終抱持非常樂觀的想法。

  但一個小時後,他發現自己低估岳筱晶的破壞力了。也不曉得她是怎麼纏的,居然纏得這麼緊,不管他如何扯、用力拉,那結只有越打越死的分兒,半分鬆動的跡象都沒有。

  他抬頭,忍不住橫了她一眼,心底暗暗發誓,待逃出生天後,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解開這鎖,離她遠遠的,從此再也不見這掃把星。

  「該死的!」恨聲低罵,他咬牙切齒.尤其在看見她將問題丟給他後就放心地倚在浴缸邊打盹兒,他簡直要氣炸了。

  「岳筱晶——」紳士乍然變暴龍,呼嘯呼嘯地嚷著火。

  結果這一晚,他奮鬥了整整三個小時才拆下浴缸出水口的塞子,解救他二人免於困死裕室的悲劇命運。

  一切全是岳筱晶的錯!

  ☆   ☆   ☆

  受困第九日,司辰宇身上的傷勢已好了八成,她特意走到套房門邊.靜待那每三日一次的生活用品供應。

  岳筱晶說這間套房位於某離島中的一幢別墅裡,他不是很相信;畢竟身處這暗無天日的華美牢籠中,只靠著三日一次的開門接物瞬間,要察得這許多事,絕非一名平凡百姓所能為之,怕是她誇言了。

  當!時針指向九,古老的鐘響聲猶未停止,房門已準時開啟。

  送貨員一看見他,錯愕地睜大眼。「你……怎麼是你?那位小姐呢?」

  「她在洗手間,不方便出來。」司辰宇隨口瞎掰,靈敏的感官神經迅速運作,一滴不漏地接收著外界訊息。

  「那這次的貨物就麻煩你點收了。」送貨員彎腰抱起一隻紙箱交到司辰宇手上。「三天後我會再來,你們若有其他需要可以寫在一張紙上,我再幫你們請示上頭。

  砰的一聲,房門再度關上,但這短短的三分鐘。已足夠司辰宇徹底明瞭他們的處境了。

  鼻間依舊殘存著海洋的氣息,耳畔儘是汽船引擎聲,間雜著人們吆喝著搬運清水、糧食的聲音。透過房門往外看,走廊對面的窗戶上清楚地顯現出白浪拍岸的景象……夠了!證據已然太多——他們確實是被拘禁在某一座連清水都無法自給、得靠船隻三日補給一次的離島中。

  該死了!這下子除非連絡到帝國中人,獲得援助,否則憑他一己之力是無能逃出生天的。

  「我沒撒謊吧?」懶懶的嬌喃在他背後響起。

  司辰宇面無表情地回頭將手中的紙箱往她長伸的雙臂上遞去。

  岳筱晶咧出一抹興奮的笑。「我看看這回送來的是些什麼東西,有沒有我要的書和水果?」

  那笑容真刺眼!他忍不住懷疑地問:「逃不出去你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

  「擔心既不能使情況變好,我幹麼要擔心?」發現她要的書都送到了,她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還擔心咧!

  遲鈍的人果然比較幸福,而他這個認真的人就注定得背負大責任了,唉!司辰宇邊搖頭,邊踱回床上去。

  解下手錶,無奈的眼對上已遭破壞的通訊器,在逃不出去、又聯絡不到援助的情況下,他該怎麼做才能突破眼前這僵局?

  一點一點的想,絕不能慌張失措,冷靜理智才是解決事情的不二法門。

  岳筱晶看他又沉悶了,那張宛如雕像般、不見絲毫情緒的俊臉瞧來十足地震懾人心。

  「你……看開一點兒嘛!只要我們還沒死,總有機會的。」

  就怕那機會將拖延到十年後才來,屆時「黑暗帝國」已被野心人士所毀,世界大亂,他就背定了這「千古罪人」的罵名了。

  岳筱晶毫不在乎地揮著手。「換個方向想,不必工作就有人供應你吃喝,想要什麼,寫張條子過去心願自然達成,像在度假一樣,這不是很幸福嗎?」

  嘴角忍不住抽搐,完美的面具出現裂縫。司辰宇已沒力氣理她。腦子簡單成這樣也不容易啊!

  良久得不到回應,她沒轍,摸摸鼻子,收回一副好心腸.自顧自地轉回紙箱內尋寶。

  她不說話,司辰宇當然也不會主動開口,一時間,兩人各自陷入忙碌中,然後——

  「哇!蘋果……哇!小說……哇!連遊記都有那……」整整半個小時就聽見她的歡呼聲不絕於耳。

  司辰宇的思緒一再受阻,怒火漸漸在心中點燃,拳頭有些兒癢,好想拿她的腦袋來磨磨。

  「其實他們對我們還真不錯。」尋寶結束後,岳筱晶滿意地咋著舌。「我要求的東西八成都送過來了,現在要找到這麼好的牢頭可不容易。」

  這精光閃過司辰宇腦海,他跳下床鋪,拖著還有點兒不方便的腳快步走到她跟前,緊辦住她肩膀。「你再說一遍。」

  「什麼東西再說一遍?

  「你剛才說過的話。」

  「他們對我們不錯?」她笑咪咪的。「這可是實話,咱們是人質,但……」

  「不要跟我耍白癡。」這傢伙是專生來考驗他的耐性的嗎?可惡!「我問的是,你真的寫紙條跟他們要東西,而他們也送來了?」

  她被搖晃得骨頭快散了。「是啊、是啊!除了水果刀之外,書本、水果、潤發乳都送來了。

  原來剛才那送貨員跟他說的都非虛言,那……有沒有可能誆他們送來一些機械零件,以便他修理通訊器?

  視線膠著在掌中的手錶上。他需要一些電線回路、黏著劑、發射器、還有拆卸工具,可是要用什麼借口誘騙敵人將東西給他?

  岳筱晶跟隨他的視線將注意力移轉到他的手錶上。「你的表怎麼了?

  「壞啦!」他隨口回道,沒多少心思應對她。

  「還能走啊!哪裡壞了?

  「裡頭的通訊器。」怎麼想都很困難,敵人既然連一把水果刀都防了,怎麼可能給他任何足以修復通訊器的工具?

  「原來你的手錶裡有通訊器啊!那就可以聯絡其他人來救我們啦!不過可惜它壞了。她像一隻慢爬的龜,緩緩的一步步追上他的思緒。「難不成你想動手修理那通訊器?」

  「沒有工具。」煩哪!思前想後都尋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出來。

  「你需要什麼工具?」

  他滿腹的不耐終於爆發。「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她搔搔頭傻笑。「想想有沒有辦法可以幫你。」

  他一見她那亂七八糟、比鳥窩還要淒慘的長髮,明明不想對她發火的,但那怒氣就自作主張的噴射了出來。

  (缺一段)

  岳筱晶一直站在旁邊觀察著他。即便靈敏度不強,但只要夠用心,何愁解不開他煩惱的根源?

  「那個……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句話?你是否正在思考該如何誘騙敵人將修理工具送過來?」

  看樣子她是打定主意不放他安寧了!也罷,司辰宇歎了一口氣,認啦!

  「沒錯,請問員小姐有何高見呢?」

  「你那些修理工具……嗯!規格有很嚴格的要求嗎?能不能用類似的東西替代?」

  「當然可以替代。」倘若一定要原物品才能修復,他早死心了.還在這裡費神思考寫什麼?

  「呃……你覺得收音機如何呢?我們可以騙送貨的說這裡太無聊了,想要聽音樂打發時間,他們應該不會懷疑。收音機裡頭也有電線回路,雖然體積大了些,可是……效果類似嘛!或許你可以把兩種零件重新組合成一台通訊器?」

  重制?他雙眼一亮。對了.不能修復就重制嘛!也許可行喔!

  「拿紙筆,我念你寫。」

  「啊?」他行事總是迅急如風.累得與他共患難的可憐人兒滿屋子手忙腳亂找紙筆。

  「快點兒。」

  「來啦……哇,」回應聲還沒落,她又左腳絆右腳滑了一大跤。

  司辰宇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遲鈍。」

  她衲衲地歉笑,慢郎中遇上急驚風的結果是,她注定了被他拖著走的命運。

  「注意啦!」他提醒她該做筆記了。「我要收音機一台、髮夾四支、糯米糕一份、鹽一小包、小蘇打……」他拉拉雜雜念了十來樣東西,岳筱晶聽得一頭霧水。

  重制一台通訊器需要這些奇怪的玩意兒嗎?不解!可她也不想再問,怕他的急性子又要煽揚出一

  場焰火燒得她灰頭上臉。

  ☆   ☆   ☆

  被關的日子已堂堂邁入第三個禮拜,打兩天前收全了重制通訊器的工具後,司辰宇就一股腦兒跌入忙碌的工作中了。

  體諒他的辛勞,岳筱晶毫無怨言地一肩扛起照顧兩人肚皮之責。

  但這也是悲劇的開始。

  散漫的人是不懂得何謂規律生活的,他們常常八點用早餐,卻遲至下午三點才吃午飯;因為岳大小姐看書看到忘了時間,總要等他餓到胃痛,才猛然一聲怒吼拉回佳人神遊書海的靈魂,改而投入小廚房裡料理出兩碗「滿漢全席」。

  「辰宇,蔥燒豬肉、筍乾排骨、紅燒牛肉,你喜歡哪種口味?」一顆小小的鳥窩頭從泡麵堆裡抬起,笑意盈盈地開口問。

  熟悉的菜名蕩進耳裡,司辰宇感到胃部一陣揪痛。兩天了,他整整吞下八碗泡麵,她還不肯放過他嗎?

  「都不要!」隨著怒火飄射過去的是兩記殺人眼刀。

  她唇邊的笑意霎時為迷糊所取代。「難不成你想吃酸菜鴨肉?那……」好生不捨地貢獻出懷裡的泡麵。「只剩最後一婉了,本來我是想留著自己吃的,不過既然你喜歡,那給你好了,我吃筍乾排骨。」

  好大方啊!問題是他沒興趣作一具流傳千古的木乃伊,對那飽含防腐劑的泡麵也就敬謝不敏了。

  「不管是筍子排骨、還是酸菜鴨肉我都不想吃。」

  「可是沒有其他口味啦!」

  「閉嘴!」司辰宇飛快地加緊手上的工作。早知這女人依靠不得,果然不可靠到什麼都不會!他若想嘗點兒新鮮食物,除了親自動手外,恐怕也沒其他辦法了。

  這時突然好懷念楚戊,那位大將軍不僅上戰場管用,進廚房同樣所向無敵,做出來的料理連五星級飯店的大廚都要俯首稱臣。

  「晤……」她嘴巴張張合合了半晌,終是沒敢反駁。

  司辰宇用極快的速度鎖著新通訊器的鐵絲。地上掛鐘的時針已越過三時,直逼進「四」字關頭了,他好餓,餓到頭都昏了。

  岳筱晶蹲在他身邊看著他,好想問他:他不吃泡麵,那她可不可以去泡來吃?因為她也餓了。

  不過他嚴肅認真的側臉打消了她的念頭,儘管個性迷糊散漫了些,她還是懂得無端去招惹一頭火冒三丈的獅王,叫做找死。

  見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她悄悄地往後移了三步。停下來,又看了看他。

  很好,他沒發現。她繼續往後移,直潛入套房裡由矮櫃區隔出來的小廚房,迅速地從開飲機裡接出一管熱水沖入手上的碗麵裡。

  他不喜歡吃泡麵,但是她可愛死了,方便又好吃,熱水沖三分鐘就可以食用了,發明泡麵的人真是個天才!

  躲在小廚房裡偷偷吃著面,她以為他沒看到就不會發現她的偷吃,殊不知泡麵的香味最濃烈了,就算沒親眼目睹,光用鼻子聞也知道她又在摧殘自己的身體。

  終於鎖完最後一根鐵絲,司辰宇伸個懶腰站起身,實在無法想像世上竟有像她這般散漫的女人;不在乎自己儀容也就罷了,食衣住行樣樣得過且過,這樣的人生能有何樂趣?

  無視於她偷偷摸摸的身影,他大方地閃過她,打開小冰箱取出兩顆雞蛋、一把青蔥、還有一鍋大前天送來、卻被她徹底忽略在冰箱底層的冷飯。

  有這些東西就可以做他唯一拿手的蛋炒飯了。

  基本上,他與她相同,沒什麼廚藝可言,不過他比她勤勞、認真多了,尤其對於生活與吃食,他絕對不隨隨便便來。

  她呆看著他大顯身手,一盤尚稱得上色香味的炒飯在二十分鐘後上了桌。

  他自顧自拿碗盛了飯、細嚼慢咽地吃著。

  她咕咕一聲吞下最後一口池面,應該已經被塞滿的胃部卻不知為何受到炒飯香味的吸引,任性地發出還想再吃的訊息。

  聽見她頻吞口水的聲音,司辰宇嚴肅的目光瞟了過去。「想吃?」

  她傻笑,點頭如搗蒜。

  「那就自己拿碗來盛吧!」

  她立刻笑了開來,燦爛的笑顏簡直像在這不見天日的套房裡掛了一顆小太陽,眩目得叫人睜不開眼。

  「謝謝!」得到應允,她不再客氣地瓜分他遲來的午餐。一邊吃,一邊不忘跟他搭搭話,開導開導他過於嚴肅的性子,以免他被關久了會變成自閉症。「好吃!唔……你那個通訊器做好了嗎?

  「嗯!」司辰字點頭輕應,並不是很喜歡在用餐時間說話,因為有失禮儀。

  可這規矩岳筱晶是不懂的,總要纏得他開口不可。「那什麼時候可以連絡得到人來救我們?

  「快則三天,慢則七天。」他終於被打敗,無奈地盡量以最簡短的字詞回答她。

  「這麼厲害?」

  這是當然的,因為他對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人非常有信心。

  「那你預訂幾時開始對外求援?」如果三天後就要離開這裡,她得準備收拾行李了;從「牢頭」那裡A來的十來本書她打算全部帶走。

  「已經開始了。」當他鎖下最後一根線絲時,求救訊息就已經發出去了。

  「真的?」她三、兩口扒完碗中的飯,得盡快去整理要帶走的書了。

  司辰宇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好奇。「你喜歡吃炒飯?」

  「好吃啊!」她眉開眼笑,吃得好滿足。

  「我可以教你。」雖然他的廚藝稱不上頂尖,但總好過她三餐吃泡麵。

  「教我什麼?」

  「炒飯。很簡單的,每個人都學得會。」

  岳筱晶歪著頭想了一下。「還是不用了。」

  「為什麼?天天吃泡麵對身體不好。」

  「但是泡麵好吃又方便啊!了不起我多吃點兒水果平衡過來就行了。」

  「炒飯也很利便,花不了你多少精神。」

  「可我泡一碗麵只要三分鐘,你炒飯卻要花費二十分鐘,比較起來還是泡麵方便。」她就事論事。

  他幽潭也似的深邃利眸豁然大睜,狠狠瞪住她,忍不住要罵自己白癡。早知她是一塊不可救藥的朽木,他癲了才會想再浪費力氣在她身上!就算地真成了一具乾癟癟的木乃伊也是她咎由自取,活該——

  ☆   ☆   ☆

  同一時間,「黑暗帝國」裡的皇帝寶座上,星辰正對著電腦螢幕上的訊息發笑。

  「真了不起,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冒充了幾日的「皇帝」,星辰的一舉一動越來越像司辰宇了。

  「譽,你說我的計劃到底哪裡不完美?都把司辰宇區隔在遠離人煙的離島上了,他竟還能尋出漏洞對外發出求救訊息。」星辰轉頭,望著始終隱身在角落的頎長男子。噴!幹麼躲他像在躲瘟疫,不過偷親了他幾口、摸了兩把,又沒少塊肉,也要斤斤計較,真不像男子漢!

  可邱譽卻真的怕極了被強吻、強抱,始終離星辰遠遠的,打死不踏入危險地帶。

  「這種打一開始就不該存在的計劃,又怎麼可能完美?」

  「不該存在?為什麼?我以為你會很高興我成為『黑暗帝國』的『皇帝』。畢竟我可是為了達成你的願望才設下這個李代桃僵的計劃的。」星辰故作天真。

  「星少爺,我從未說過希望您變成『皇帝』這種話。」

  「可你不是要我多跟司辰宇學學,我想,若我能變得跟他一樣好,你就會愛我了。」星辰說得好無辜。

  邱譽簡直要瘋了。「星少爺,請您別再任性了,我們……總之那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我們也不該下山,更逞論冒名頂替『皇帝』之位,這是不可原諒的大錯。」

  「那又如何?我反正已經做了,也成功了。」

  「司辰宇很厲害,他不會被您困太久的,等他回來之後,您以為我們還能全身而退嗎?」最重要的是——邱譽怕守護不了他響!

  「司辰宇如果是孫悟空,那我就是如來佛,他永遠也別想翻出我的手掌心的。」邱譽也一樣,星辰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星少爺,您這是在玩火!」

  「而你手上握有最強而有力的滅火器,你有本事滅火的,就看你願不願意。」二十年了,他們朝夕相伴,雖名為主僕,實則感情勝過人世間任何情愫。

  星辰給了邱譽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弱點——他的愛;但邱譽不敢接受,他逃避星辰。

  不過邱譽錯估了一件事,星辰不是軟弱的女人,畏怯於面對困難。相反地,他是個男人,一個從來不知道失敗為何物、自尊自大的男人,邱譽想擺脫他只有一個辦法——殺了他。

  但邱譽又不是真心討厭星辰,他其實是喜歡星辰的,而這也就注定了邱譽一輩子逃不出星辰手掌的命運。

  邱譽低下頭,暗暗計量著,可有什麼辦法能先騙星少爺回山;至於他索求的愛……等真逃不了再說吧!一切以能擺脫眼前的困境為先。

  「如果我說願意試著愛您,那您是否肯與我回山上培養感情?」

  「願意。」

  「真的?」想不到事情這麼簡單就解決了,邱譽簡直要樂歪了。

  「當然,不過……」星辰嘴角噙著詭笑。「你得先試著抱我一次,用你的身體來說服我,你是真有心試著愛我,而非只是誆我。」

  「抱……抱您……」卡的一聲,邱譽的下巴完掉了下來,顯見他所受的驚嚇不輕。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40 PM     標題: 第五章

  一個月,整整三十天過去了,環顧不見天日的套房,司辰宇的心情蕩到了最低點。求救訊息早早在一個多禮拜前發出,但別說蒼蠅、蚊子了,連螞蟻也沒來一隻,他和岳筱晶徹底陷入了孤立無援的悲慘境地。是通訊器失敗了嗎,還是「黑暗帝國」已起異變,所以沒人理會他的求援?

  倘若事實偏向後者,他怕自己與岳筱晶是注定在這裡終老了。

  該死!拳頭悄悄地握緊,他瞪著那依然閃著紅燈、不停地將求救訊息發散出去的通訊器,原本藏著冷靜的瞳眸也被焦慮給取代了,紅艷艷的光彩外放,像是正噴著火花。不安佔據了他的理智,滿心憂慮著帝國的存續、世界的和平、人類的生命……他尚有無數責任未盡,不能被關死在這裡啊!

  對比於他的煩躁,岳筱晶的怡然自得真是叫人大開眼界了。

  同樣是階下囚,她卻是到哪裡都能自得其樂,一邊哼著五音不全的歌謠,一邊翻閱著「世界偉人傳記」,那顆招牌的鳥窩頭搖呀搖、晃啊晃的,簡直是要叫人嫉妒死她的無憂無慮。

  這裡就有一個咬牙切齒的人——司辰宇望著她的鳥窩頭,越看,心底的燥火燒得越熾。

  「你不能把你那頭長髮綁好嗎?糾結散亂得像窩鳥巢,難看死了!」他用力一扯,同時拉動扣住兩人手腕的鎖鏈,她手中的書本受震落下地,她沉迷於書海中的神魂兒也被迫返回軀體了。

  岳筱晶大眼眨了眨,盈盈笑臉轉向他。「你在叫我嗎?」相處了一個月,他們總算漸漸適應了這條麻煩的鎖鏈。

  有時它還挺好用的,比如當她魂遊書海、任憑他喊破喉嚨依舊不為所動時,那就扯動鎖鏈吧!連接著兩隻手的鎖鏈變成了一條絕佳的溝通管道。

  那朵純然無偽的笑花一經雙眸吸收,直蕩進他不安的心,像是一陣帶著細雨的和暖春風,緩緩澆熄了他體內的火。心變得平靜,這才反省起自己的遷怒;隨著被困的時日越長,他的脾氣似乎越來越失控了。

  這不是個好現象,身為一名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世界的男人,冷靜和理智才是他應該努力學習的目標,暴躁只會帶來毀滅。

  深吸口氣,他捉住了理智的尾巴,對她拍拍手。「過來。」

  「喔!」她慢慢地抽起手腳,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走到他身旁。

  那徐緩的動作差點兒又招來一團怒火,焚燬了他好不容易才奪回來的理智。

  「你不能快一點兒嗎!」

  「對不起喔!我坐太久,腳麻了,所以……」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他撇開頭,又小小地怨起自己的沒耐性。「算了,你還是先把頭髮綁起來吧!」

  「喔!」她默點頭,隨手撿起一條塑膠繩將滿頭散發綁成一束馬尾垂在腦後。「這樣可以嗎?」

  他差點兒痛哭流涕,不愛化妝的女人他見多了,但像她這樣連基本的儀容整理都做不到的,他還是頭一回遇見。

  唔……不能生氣、不能生氣,反正他就算氣死了,她也不懂他究竟因何發怒,只是白白浪費了那些火。「夠了!」他沉聲一喝。「你坐下。」

  她又哪裡做錯了?岳筱晶嘟著嘴,有些不安地坐到他面前,忍不住懷疑有錢人是不是都這麼龜毛?成天就聽他三分鐘一小訓、五分鐘一大訓的,從吃飯、洗澡、睡覺、到看書的姿勢,他都有話訓誡,搞得她快神經衰弱了。

  「轉過去。」他命令她背對他坐著,十隻修長優雅的手指輪流梳刷過她長及腰部的黑髮。

  烏亮的發瀑飛揚,一陣淡淡的玫瑰花香鑽入他鼻端,想不到她外表看似散漫,一頭長髮倒是清洗得幹幹淨掙。

  一根根又黑又亮的髮絲在他指間穿梭,搔撓著他的肌膚,淡淡的酥麻滲入心底,化成一陣雋永的愉悅在他體內歡唱。那因被囚而緊鎖了近月的眉頭不知不覺紓解了,他感到一陣久違了的放鬆與平和。

  「你要幫我綁頭髮嗎?」岳筱晶輕問,頭皮被他按摩得好舒服。

  「為了我的眼睛著想,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他輕輕地梳著,一遍又一遍,沒發現自己的唇邊竟掛著一抹笑。

  「當然。」她沒敢反駁,只是在嘴裡細細地嘟嚷了幾句。「怕只怕你是白費心機。」他以為她從沒對自己的外表下過工夫嗎?

  是女人就會愛美,她當然也不例外,只是她比其他女人又多了項特異功能——她有「化神奇為腐朽」的本事。

  不論美發師下多大的苦心,噴上整罐發膠、夾上數十支夾子,在別的女人頭上可以撐足一天不變的髮型,輪到她來,保證不消半個小時就破功,變成瘋婆子一個。

  從小到大她就知道自己不能穿綁帶子的衣服,因為它們總會自己鬆脫,陷害她落得一個穿幫的淒慘下場。

  只要哪一天,她不小心穿了一雙綁鞋帶的鞋子,當日她必定鼻青臉腫,禍因是——鞋帶鬆了,絆了她一大跤。無數的前車之鑒教會她,並非所有的女人都能夠美美的、像個芭比娃娃一樣出現在眾人面前,難免總有一、兩個特例,而她便是其中之一。

  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省去了妝扮的時間,她有更多餘裕投資在其他興趣上,比如看書。容貌只是人身體上一個部位而已,她不強求、也不執著,照樣快快樂樂地享受人生,雖然偶爾會招來幾句「散漫」、「迷糊」、「遲鈍」、「沒神經」之類的罵名,但有什麼關係?最明顯的對比是,罵她的人永遠都繃著一張臉,而挨罵的她則常懷一抹笑。

  難得時隔多年,又出現一名不信邪的鐵齒之人想要挑戰她「化神奇為腐朽」的特異功能,願上天保佑他的自信心不會受到太殘忍的傷害。

  司辰宇還真佩服自己。從沒為女士梳過發,第一次動手就有這樣的好成績;她的長髮被他編成三股瓣、半盤在後腦勺,突顯出一張不及巴掌大的心形小臉明艷而動人。原來她長得並不醜嘛!「瞧,只要花上一點點心思,每一個女人都能登上美女的寶座。」

  「美女?」她頓感一陣啼笑皆非。「你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這房裡還有第二個女人嗎?」他推她下床。「自己去洗手間照照鏡子;這世上根本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

  嘖!居然把她形容得像隻豬?輕輕噘了噘嘴,她轉身走進洗手間。

  洗手台上的鏡子裡映照出一張粉嫩嬌妍的小臉,五官精細,充滿了耐人尋味的韻致;細細瞧來,還真有幾分姿色呢!

  司辰宇挺有天分的,將她妝扮得這麼美,不過……能維持多久呢?這才是重點。

  而答案是——五分鐘。

  她就坐在地上看著書,像尊木頭娃娃連動都沒動過一下,但那梳編整齊的發就是一點一點地披散下來了。司辰宇一直瞪著她,像在看一部恐怖影,片名叫——「變臉」,內容描述一名嬌妍可愛的清秀佳人,如何在歷經了一刻鐘的時光摧殘後,變成了邋遢的醜女。

  多可笑啊!那過程真是……可惡!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兒?他不信邪,兩三步衝到她身後,重新幫她梳上髮髻,然後,計時。

  想不到這回更慘,只撐了十二分鐘。

  他忍不住啼笑皆非,世上真有此奇事,太不可思議了!

  結果這一天,他不知為她重梳了幾次發,直到鍾敲十二響,一日將過,他驀地放聲大笑拍著她的肩。「我服了你啦!岳筱晶。」

  「很高興我娛樂了你。」她皮笑肉不笑,因為頭皮被地扯得痛死了。

  他笑聲戛止,癡然的視線定在她身上,原來不止一絲不苟的女人漂亮,如岳筱晶般,帶著散漫與慵懶風華的女人也挺有韻味的。

  隱含欣賞的笑意浮現唇角,他笑著她髮絲半掩的嬌顏,散亂的劉海磨去了明艷,但濃密的發簾後那片若隱若現的白皙卻吐露著性感。他的心不期然地狂跳,怦咚、怦咚、怦咚……

  ☆   ☆   ☆

  被關了三十五天,岳筱晶已逐漸習慣與司辰宇朝夕相處的生活,甚至可說是太習慣了——

  刷的一聲,她拉開浴簾。

  司辰宇雙眼倏然大睜。「你……」

  「換你洗澡了。」她跨出浴缸,猶泛著水漬的窈窕身軀闖入他的視界。

  「你在幹什麼?」熟悉的吼聲傳出,他慌張地掀開頭。這蠢斃了的女人居然連條浴巾都不圍就走出來了?該死!她到底憧不懂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

  「我……我來叫你去洗澡啊!」她走近他,藕臂探前扯下披在他身後掛鉤上的浴巾。

  他沒發覺,回身一吼。「那也不該這樣……!」她胸前嫩蕊也似的蓓蕾正巧頂住他鼻尖、一股玫瑰花香從鼻端沁人心脾,狠狠截住了他的呼吸。

  她渾然不覺他的失常,大大方方地張開浴巾,圍住了滿室的旖旎春色。

  幾乎缺氧的肺部終於得到一時的紓解,他狼狽的視線瞪住她。「你有沒有一點兒身為女人的自覺?在男人面前赤身露體,你不在乎嗎?」

  「可是……」她兩手捉著胸前的浴巾。「你在這裡啊!」

  「就因為我在這裡,你才更應該謹言慎行。」拜託,他好歹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好嗎?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會亂來。」她又不是個笨蛋,當然曉得防人之心不可無;只有司辰宇例外。不知打何時開始,她的心完全傾向了他,他不會傷害她,相反地,他會保護她。照顧她、理解她,他們在一起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誰也不須對誰心起防範。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她就是有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

  司辰宇快氣瘋了。「問題不在我亂不亂來,而是你的行為!你為什麼不叫我幫你拿浴巾?這樣你就不必……赤裸著身子跑出來。」該死的!還將他清明的心湖攪亂成一池混沌的泥水。

  「這樣喔!」她歪著頭想了一下。「那我下次改進好了。」

  看她的神情擺明了就不搞懂他因何而發火。

  「你當真不怕我獸性大發?」好言相勸她不聽,那就試試威脅這一招吧1

  「你才不會。」她很篤定。

  司辰宇突然覺得男性尊嚴受到前所未有的傷害。「瞧瞧。」岳筱晶舉高腕上的鎖鏈。「我們被綁在一起已經一個多月了,吃飯、睡覺、洗澡,甚至是上廁所都連在一起,你要獸性大發早發了,還會等到現在嗎?」

  他咬牙。「男人的衝動有時是很難說得準的。」

  「別的男人也許會,但你是個百分之百的君子,我對你有信心。」因此她從未戒備過他。

  司辰宇的頭好痛。被一個女人如此信任。他是否該覺得驕傲?

  「你放心啦!」她好心地安慰他。「我也不是對誰都這麼沒戒心,因為你是特別的,我才相信你。」她對他的感覺就好像是面對一名至親,自然而安心,沒什麼需要懷疑的。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知不知道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不管他的言行有多嚴謹,他還是有性慾、有衝動的。

  「你當然是啊!」她仰頭大笑,雙手用力拍著他的肩,那失去抓力的浴巾倏然滑下,露出一具玲瓏纖細的女性裸體。

  他絕望地閉上眼。她根本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不!或許該說他嚴謹的行為和時時教訓她的態度令她產生了錯覺;她知道他是男人,可那身份就像父兄一樣,不具威脅性,所以她壓根兒就不會去防備他。

  這女人,天真到近乎愚蠢的地步了,相處不過月餘就對他付出了全部的信任,幸虧他從沒想過要陷害她,否則此刻她早被賣到東南亞去了。

  ☆   ☆   ☆

  經過了四十天,司辰宇不得不放棄他的求援計劃,它是徹底失敗了。

  黝沉的眸對上昏黃的床頭燈,暗淡的燈光下依稀可見濃綢的黑在空氣中翻滾,逐漸變成一條惡龍,吞噬掉他的理智,獨留下躁火,擾亂了他的心。

  不安、焦躁、憂慮……種種負面的情緒逼得他幾乎瘋狂。該死的,為什麼行不通呢?

  隔壁床上的岳筱晶第N度被他的歎息聲吵醒,濃濃的無奈在心底發酵。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他睡不著,連帶她也沒得睡了。

  不是說司辰宇自私,自己不睡就不准別人睡,基本上他的怒火都還滿正面的:厭惡被關就努力做出一隻通訊器好求援,吃膩泡麵就自己去炒飯,氣她懶散就幫她整理儀容……同室而囚一月餘,他對她是稱不上無微不至,但也算體貼了。

  對於這段化身為籠中鳥的日子她並無太大的不滿,只有一點小小的傷腦筋,那就是他的存在感太強。

  想必他的真實身份非常不簡單,否則不會讓人在不由自主中跟隨他的意志走,彷彿違逆他是件天理不容的大錯。

  所以每當他有什麼不悅、不快、煩悶的時候,她也就不知不覺地受到了牽連。當然,「失眠」也包括在裡頭。「為什麼又歎氣?」幾乎要痛哭流涕了,因為他不睡,她也不敢睡,怕罪惡感會鞭答她的良心。

  「說了你也不懂。」

  「你不說我當然不懂啊!」

  這樣的對話依稀曾經發生過!司辰宇忍不住笑歎一聲。「看不出你平時懶散糊塗,倒也有固執的一面。」

  「我該向你道謝嗎?」實在聽不出來他話裡的意思是褒、是貶。

  他搖頭,也許是被關得太久了,堅硬的心防出現了裂縫,他不由自主叨叨唸唸出心頭的焦憂。

  「從發出求援訊息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一直沒人前來救援,我怕……那通訊器是失敗了。」

  她撇頭遙望他床頭那持續閃著紅燈、不停對外發出求救訊息的通訊器。「會嗎?我看它運作得很正常耶!也許是我們被關的地方太偏僻了,救援者需要花更多的時間來尋找我們的下落。」

  「不可能的。」「黑暗帝國」非尋常組織,連武器衛星都有了,又怎可能花費半月餘仍尋不出他們的位置?

  一直等不到救援只有兩種可能:第一,通訊器失敗了;第二,也是他最不願去想的,「黑暗帝國」已被有心人士所侵佔,所以沒人理會他們的求援。

  「那……」她絞盡腦汁想要安慰他。「也有可能是你現在求救的對象,他們的接收器壞了,你要不要試試向其他人求援?」

  找其他人嗎?他怎麼沒想到,即便「黑暗帝國」已落入賊人之手,他還是有一支隱密的軍隊是永遠不可能背叛他的。

  楚戊。「黑暗帝國」的「幽冥將軍」,打小與他一同成長,是他最好的朋友、最佳的戰友、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倘若能夠聯絡得到他,何愁沒有援軍幫助?

  「你實在是太聰明了,筱晶!」他倏地跳下床,長臂摟住她的肩,興奮難抑的唇快如電閃刷過她額頭。「這一次絕對沒問題了。」

  他的行為純粹是出自下意識,不帶半絲異心,但她卻僵如木雕。

  這這這……他做了什麼事?

  雙手下意識地摸上了額,一點火熱在她的掌下點燃,逐漸燒過她體內。

  太可怕了!他的吻……印在她額上的那兩瓣濕潤的唇……柔軟又火熱,像烙鐵似的,會灼人肌膚,連帶地也將她的心臟給嚇停了。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同吃同睡這麼久,她也從未被他驚嚇過,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不!那記輕如鴻毛的喙吻並不叫「傷害」,它是一種……挑逗,啟開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情感之鑰,釋放出被她遺忘良久的男女之愛。

  無力的喘息著,她四肢發軟,四十天來頭一回驚覺到司辰宇是個「男人」,一個具有威脅性的正常男人。她糊裡糊塗、慵懶散漫的人生刮起了風,幾片烏雲飄過、掩去了清澈透明的不染一絲紅塵俗事的心,再也回復不到最初……

  ☆   ☆   ☆

  幾條不規則的光線在電視螢幕上閃耀著,須臾,畫面開始了——

  在「黑暗帝國」的「皇帝」辦公室裡。一個男人正支著額,兩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電腦螢幕瞧;俊逸的五官經過特意修整後,端整的呈現出與司辰字一模一樣的冷肅嚴謹。

  但他卻不是真正的帝國「皇帝」司辰宇。

  他是星辰,「光明組」的領導者,一個多月前,他設計關住了正牌的司辰宇,頂替入主「黑暗帝國」,經過四十天,無人能識破其偽裝;如今,星辰儼然已成真正的「皇帝」。

  可坐擁高權卻不能令星辰開心,行使這一連串計劃,他的目的並非為了奪權,只想搶得一個人的心。

  因此,只要邱譽不鄙棄世俗成見,接受他的愛,這場僅便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他們中間有一人投降為止。

  不過混了這麼久,星辰已經開始感到厭煩了,邱譽躲避他的行為越來越明顯,彷彿當他是一頭食人獸似的。

  可惡!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再逼一逼邱譽呢?星辰不想把大好人生都浪費在這個位子上。老實說,當「皇帝」無聊斃了,只有司辰宇那個責任心超強的蠢蛋才於得下去。

  「星少爺。」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邱譽懷抱一堆文件走進來,站在離星辰一尺遠的地方。「昨夜死牢闖進一批黑衣人,殺光了守衛、劫走霍鈺琦,我懷疑是霍老下的手。」

  「不必懷疑,準是霍老下的手錯不了。」睨了邱譽一眼,星辰關掉電腦,走過去摟住他的肩。「要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件事唯一辦法就是撤了他的職,將他逐出帝國。」

  邱謄一個閃身避開星辰的碰觸。「我們沒有證據,這樣做無法服人。」

  星辰瞪眼,兩道魔魅的眸光射得人心慌慌。「你是什麼意思?」敢推開他?不想活了!邱譽低下頭,忠厚的臉上寫著倉皇。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定,不論他對星辰的愛慕有多深,他有自信守住主僕間的分野,不致做出玷污主子名譽的錯事。

  可在星辰的日夜進逼中,他發覺自己錯了,當精神上的愛慕牽扯上肢體語言時,再多的忍耐力都不夠用。他在他們相擁、互摟,以及那一連串惡作劇也似的強吻、強抱裡亂了心、失了魂,身體時時燃著一把火,呼嘯著碰觸星辰的渴望。

  這情況太不妙了,他得謹言慎行,絕不能放任心底的情慾繼續翻騰下去,否則總有一天他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終身的事。

  但星辰卻絲髦不察覺邱譽的苦心,只是咬牙忍住幾乎噴出喉嚨的惡火。「把頭抬起來,不准迴避我。」

  星辰的吼聲讓邱譽後退了一步,才抬起頭,回以固執的視線。「這裡是辦公室,請星少爺注意自己的言行。」

  「你——」怒到最高點,星辰狠狠地瞪住邱譽。這個大塊頭,光長身子不長腦,枉他身量直逼近兩米,居然蠢得連看人臉色都不會,還敢教訓他?看來不給他一點兒顏色瞧瞧,他是不知道怕了。「你知不知道?打昨夜開始,司辰宇的求救訊息就突然消失了。」

  邱譽愣了下。難不成島上發生了意外?

  「所以我下命令了。」魔魅的笑將星辰整個人融入在一圈妖冶的光環中。

  邱譽心底莫名地發涼。

  「我告訴島上的守衛,司辰宇若乖乖地被關,就盡量禮遇他,否則……」

  「星少爺!」拜託,千萬別是他想的那樣。

  但星辰輕柔如雪花飄飛的話語卻殘忍地打碎了邱譽的希望。「誰敢違逆我——殺無赦!」

  邱譽臉色一黑。「星少爺,您怎麼可以下那種命令?」

  「有本事你就來說服我收回命令啊!」星辰冷笑。「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邱譽渾身一額,感覺一股惡寒從腳底升起直達他的四肢百骸。

  「邱譽,我給你最後一個月的時間考慮。愛我、跟我回山,否則我就毀了『黑暗帝國』,我不快樂,任何人都休想好過。」星辰憤怒地推開邱管,大踏步往外走去。

  邱譽呆若木雞!一個月,星辰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來決定未來的路途是全部的毀滅,還是背德的錯愛?

  他要怎麼選?不管選哪一條路,那結果都是他所背負不起的啊!

  「為什麼要逼我?」揪著短短的五分頭,他蹲下身子,全身不停地顫抖。

  然後——

  喀啦一聲,隨著錄影帶跳出放影機,電視螢幕的畫面再度回復到原先不規則的幾何光線,嗤嗤地閃爍了三秒鐘,終於不敵黑暗,而變成一片靜默的死寂。

  偌大空間裡,端坐著三個人,個個壓抑著呼吸,不敢破壞這片詭橘的安寧。

  他們你看我、我看你,視線在空氣中交插來回,直過了五分鐘。

  楚戊邁著沉穩的步子走過去拿起錄影機,打破沉默。「『御皇』,可以請您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怎麼一回事?呃……」司辰寰苦笑地打著哈哈。「辰弟……好難得看見他出現那種表情,嗯……瞧起來好彆扭,你說是不是,浩天?」趕緊拖著搭檔下苦海,要濕兩個人一起濕,他可不懂什麼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風浩天大歎一聲命苦。全帝國裡他最不會應付的人非楚戊莫屬,那人與「皇帝」一般地嚴謹,再添上一張彪悍酷戾的臉,活脫脫可以掛在門樑上鎮邪了。

  「唉呀,這……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不管『皇帝』稟性是如何地循規蹈矩,總也是人啊!難免會有情緒的起伏,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但先決條件是,那人得是正牌『皇帝』無誤。」一個多月前楚戊就懷疑「皇帝」被人掉包了.但怕引起帝國內的爭鬥,他不敢隨意行動,只是小心翼翼搜查著各式證據,直到目前終有所獲,他才來找司辰寰和風浩天追問事情真相。

  「呵!楚戊,你太多心了,那人不是辰弟會是誰?」司辰寰一邊說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謊言,一邊往後退,準備蹺頭。

  「事實勝於雄辯。」楚戊左移一步擋住門口。

  「錄影帶中的人只是恰巧生了一張與『皇帝』一模一樣的臉。」

  「這怎麼可能嘛!」逃不出去了,司辰寰洩氣地直皺眉。「你以為要坐上『皇帝』寶座是件簡單的事?」

  楚戊微垂下駭戾的眸。「曾經,我也這麼想過,要坐上『皇帝』之位並不容易,除了聲紋、指紋、視網膜的比對外,最重要的是DNA要吻合;非皇族之人就算再怎麼偽裝、易容也不可能成功,但……」他晃了晃手中的錄影帶。「竟有人能假冒頂替,這其中原由我想也只有『御皇』能夠說得清了。」

  司辰寰轉身他顧,假裝沒聽見楚戊的質詢。

  「『御皇』!」楚戊冷硬的聲音如刀鋒殺過。

  司辰寰趕緊伸手一推,將風浩天推出去送死。「這件事你問他吧!」

  「敢情風相爺才是熟悉這件事情始末的人?」楚戊眼中的殺氣迅速轉向風浩天。

  好可憐,職位比人低就是這麼悲慘,一天到晚替人背黑鍋!風浩天在心裡偷偷為自己淒然的命運哀泣三聲。「楚將軍,說實話……你怎會以為像我這樣的小人物會通曉皇族內幕呢?想也知道這種秘密除了『長老團』外,是無人能夠得知的。」要踢皮球大家一起來嘛!他風浩天難道還會踢輸人嗎?

  楚戊濃眉一皺。在「黑暗帝國」裡,除了「御皇」、「皇帝」、「女王」三位主事者外,尚設有一長老團,不賦予實權、卻地位超然,而且十足地難纏;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實在不願去自找麻煩。

  「既然『御皇』和相爺都不願對我吐實,那好……」楚戊精悍的五官更顯僵凝。「我就先去救出『皇帝』陛下,再由『皇帝』與二位說個分明。」反正他也查出司辰宇被囚之處了,只要正主兒現了身,不信事情不水落石出。

  「喂,別衝動啊!楚戊……」司辰寰想攔他卻已不及。

  風浩天苦著一張臉,他最怕面對一板一眼的司辰宇了,會被煩到死響,救命——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41 PM     標題: 第六章

  時光飛逝,一個半月轉眼即過。算算,司辰宇和岳筱晶已經被關了四十五天。而他的不安也累積到了最高點。身為「黑暗帝國」的「皇帝」,他雙肩扛著維護世界和平的重責大任,平常一個小小的失誤都可能害人命上千,那座位他坐得膽戰心驚,不敢有絲毫懈怠。

  兢兢業業十餘年,好不容易才將混亂了百餘年的帝國重新導向正軌,可根基未穩,如今些微的閃失都可能造成無法彌補的撼恨,叫他如何能安心當個階下囚,而不思反抗?

  「筱晶。」扯了扯手中的鏈子,照舊震掉她手中的書、拉回她悠遊於書海中的神智。

  「呃……什麼事?」她低著頭,櫻唇輕啟。打那日他一時興起親了她一下後,她就失去直視他的勇氣了。

  「我想離開了。」逃亡也許危險,但不試過怎麼知道不會成功?他實在無法繼續坐等那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救援隊。

  「啊?」她愕然抬頭,一見他端整俊逸的容顏,慌張的心不自覺又狂跳了起來,除了呆愣外,再無法做出其他反應。

  「你願意跟我一起逃亡嗎?」這不是個好主意,因為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遲鈍女子勢必無法成為助力,她別拖累他就偷笑了。但他卻莫名地放不下她,不見她平安,他逃得也不安心。

  岳筱晶傻傻地看著他說話的模樣,那兩片開合不停的唇曾印在她額上,帶來狂風暴雨般的震撼。

  為什麼?不過是兩片再平常不過的唇,他有、她也有,大家都有啊!

  她忍不住抬起手,用力親上自己的手臂,又吸又吮,直吻出一朵紅艷艷的花朵,心中……一片平靜,沒有風、沒有雨,連一絲烏雲也沒有。

  太奇怪了,莫非他的唇暗藏玄機?

  她幹麼不說話?司辰宇雙掌在她面前揮舞著。

  「筱晶,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很明顯地,她沒有,筆直而呆滯的目光證明了她的心思正飛向九重天外,分不出半絲用在他的建議上。

  他笑歎一聲,倒不覺生氣,差不多習慣了她的迷糊與遲鈍。

  「筱晶!」用力一扯腕上的鏈子,連帶地址動了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扯進他懷裡。

  「哇!」她下意識伸手摟住他的腰,耳朵就貼在他的胸膛,聽見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怦咚、怦咚地落進她體內,與她的心律合一。

  太神奇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她好奇地伸手摸著他的胸膛,感覺掌下的起伏是他生命的樂章,美妙不可言喻。

  「筱晶。」司辰宇歎息地拉起她在他胸前造亂的手,若非深知她迷糊天真的個性,他會以為她是在挑逗他。「你認真一點兒聽我說話好嗎?」

  她仰頭,面對的又是他濕潤的唇。好性感,嘗起來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筱晶!」他用力搖著她的肩。「回魂了……唔——」她居然吻上了他的唇!

  岳筱晶緊閉雙眸.專心地品位著他的味道,看起來十足性感的唇,嘗在她的口腔裡卻散發著某種純潔的味道,雋永、雅致,令人百嘗不膩。

  司辰宇真是嚇呆了。她……她她……吻他,她怎麼會吻他?他們又不是情侶,只是兩個運氣不大好的難兄難妹。

  半響後,岳筱晶放開了他的唇,改以手指輕輕點著他的唇瓣。

  「你到底在幹什麼?」他得用怒吼才能掩飾住心底奔騰而起的波濤。她的吻令他顫抖,全身的神經敏銳得像是有針在錐刺。

  「麻麻的。」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指。任憑自己的唇如何吸吮、啃咬都一無所覺的肌膚,居然經他輕輕一碰就酥麻、發熱了,簡直不可思議。

  「岳筱晶!」難道他看走眼了?不管她外表多麼天真,骨子裡卻是那種拿感情、性愛當遊戲的放蕩女子?突然,她又用力吻了自己的手腕一下。沒有感覺,怎麼碰都沒感覺;不是他就煽不起那股子火熱?

  「喂,你的唇是不是裝了機關?」

  「啥兒?」自喻為正常人的司辰宇實在跟不上她的奇思異想。

  「你看喔!」她再度吻上自己的手背,用力得幾乎要造成瘀青了。「沒感覺。」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也學她吻了自己一下。「我也沒感覺啊!

  「可是喔……」她翻開手掌印上他的唇,一股火熱就像針一樣鑽進她心底。「這樣就又麻又熱了。」

  「吱!你在說什麼鬼話?」他將她的動作如法炮製。「同樣是兩片唇,哪可能——」他說不出話來了,在他的掌與她的唇交會之處,一股電流乍然興起,竄過他的背脊,將他整個人定在當場。

  四隻眼睛互相鎖住彼此的眼,誰也沒能先開口。

  這種情況是第一次碰見,他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也無能從這困局中解脫出去,只能持續地對機,直到良久、良久之後……

  ☆   ☆   ☆

  抱著書,岳筱晶第一次發現書本的魅力減低了。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瞟向正埋首於解開鎖鏈的司辰宇身上。已經商量妥在第四十八天,遊艇載運清水過來時,他們要闖出套房,搶奪一艘船好逃回台灣去。

  因此這兩日,他一直忙著想磨斷將兩人綁死在這間套房裡的鎖鏈。

  可是拘禁他們的人也非呆子,為了怕他們逃出去,除了鎖住他們外,房理所有器具都以塑膠,或木頭替代,論硬度,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比得過鋼鐵所製的鎖鏈?

  要換成她早放棄這種精衛填海的傻念頭了,偏偏他的認真與嚴謹卻不容在沒試過前就揚言認輸。

  因此他努力地磨、拚命地磨,兩天兩夜;不眠不休。不知道他的毅力能否感動天?但她的心早已淪陷卻是不爭的事實。

  曾經受不了他的認真,人生不過半百,差不多就好,何必活得那麼認真?不過多添辛苦罷了!

  可如今,她竟羨慕起他的認真,那股子連天地都撼動不了的執著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閃閃發亮,她的心不知不覺又往下陷落幾分。

  「那個……辰宇,我也來幫忙好不好?」她悄悄地靠近他。司辰宇看了自己抽痛的雙手一眼。兩日夜的辛苦將他的手指都給磨破了,這麼辛苦的工作,何忍她一起來受?

  「不必了,我磨就好,反正快好了。」

  「喔!」岳筱晶沒堅持,輕易地順了他的意;是習慣、也是個性使然,她不擅長與人爭辯。

  靜靜地坐在司辰宇身畔,她的視線沒離開過他的側臉,他的父母一定是俊男配美女的組合,否則不可能生出如此俊美的兒子。

  他的臉部線條非常地完美,五官精緻卻不顯陰柔,有一股頂天立地的正氣瀰漫在他周圍,讓人一靠近,就自然而然覺得安心。

  所以從認識的最初起,她就沒有防備過他,下意識地,她對他傾注了全部的信任;只是怎麼也想不到那份安心,竟會在時光流逝中不知不覺變質成這種心悸的奇怪反應?

  是被關太久、腦子悶壞了,還是……她對他有了感情?

  後者的成分可能大一些,因為光是這樣看著他,她的心就漲得滿滿的,情不自禁想要更接近他。

  好想知道他對她有何感覺?這份眷戀會是癡望嗎?

  「辰宇……」

  「好啦!」司辰宇忽地大叫一聲,將他二人困鎖在牆壁上的鎖鏈應聲而斷,他們獲得了初步的自由。

  「斷了?」太不可思議了!原來愚公移山不是神話,這世上真的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事情。

  「可惜沒時間截斷扣住我們兩人手腕上的鎖鏈。」想起這事兒司辰宇就生氣,那個設計他們的傢伙好卑鄙,居然將他們連同牆壁鎖在一起,讓他們就算截斷一端的鎖鏈,也有另一端鎖住他們倆,平白給逃亡之路增添了數分的險峻。

  「你能夠磨斷一半就已經很厲害了。」她的心可沒他那麼大。

  「算啦!」司辰宇拉起她。「反正我們要一起逃,這中間的鏈子有沒有解都是一樣,你準備好了嗎?」

  她又定神望了他半晌。換作以往,她會覺得這種事好麻煩,身為籠中鳥的日子並不難過,何必自找苦吃?可如今,她想跟他一起走,她的心離不開他。

  錯不了了!這必是情愛無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被這個性子與自己南轅北轍、一板一眼、又循規蹈矩的男人給吸引了。

  「我準備好了。」慨然一頷首,即便前途多難,只要有他在,她什麼也不怕。

  司辰宇讚許地對她一笑。「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我不怕。」認識這麼久,他幾時令她受過傷來著;還是陌生人時,他都能捨命救她了,如今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那就走吧!」他們手牽手,決定一起打出一條生路來。

  ☆   ☆   ☆

  徒步繞一圈大概需要三小時的小島在一聲轟然爆響中,平靜的天地顛倒了過來。

  司辰宇拖著岳筱晶闖出套房,這才發現他們居住的地方竟然是島上唯一的建築。

  那設計他們的人不僅奸詐,其權勢、財力亦不可小視,能夠弄來這樣一座島只為拘禁他們倆,到底是何方神聖?

  可此刻沒閒情考慮這許多了,逃亡是眼下第一要務。

  「來人啊,快來人啊!犯人跑了——」警衛們奔相走告。

  「快把人犯追回來。」

  「汪汪汪——」

  「千萬別讓他們給跑了。」

  「汪汪汪——」

  瞬間,人聲、狗聲沸沸騰騰地張揚了開來。

  司辰宇觀察週遭的環境,小小的離島,東邊是

  一處懸崖、西方有樹林、南邊是怪石聳立的巖岸,唯有北方的沙灘可泊船隻;而他的目標就是停留在北方海岸上的遊艇。

  後方追兵追得緊,此時跑向毫無遮掩的沙灘絕非良策。可就算逃進西方的樹林裡,那小小的、一眼即可望盡的林子,勢必經不起十數名警衛和五、六條狼狗的搜索,他們依舊只有束手就擒的分兒。

  「搏一搏了!」不再猶疑,司辰宇拉著岳筱晶往北方沙灘跑去。

  追兵就在他們身後不過二十步遠,噠噠噠的槍聲緊迫不捨。

  他們逃得狼狽又辛苦。

  沙灘就在眼前;平坦、沒有絲毫的起伏,當然想要找一個藏身處亦是難如登天,更逞論躲避槍擊了。

  但他們沒有辦法,唯一能做的只有跟上天賭命。

  「筱晶。」他以眼神詢問她,可有勇氣與他共生死?

  她俏眼不知不覺又僵凝在他臉上。那表情好認真、好嚴肅、好性感,令她不由(下缺)

  須臾,噠噠噠,又是一串子彈沿著他們跑過的足跡射過來。「叫你們站住,聽見沒有?」警衛的警告已迫在眉睫。

  岳筱晶喘得像要斷氣,司辰宇不著痕跡地扶了她一把。「振作點兒,就快成功了。」遊艇已在他們眼前,只要逃過這一劫,他們就安全了。

  她發現他悄悄地放緩了腳步,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她身後,那護衛的姿態竟是想為她擋下身後一切可能的殺招。

  胸口又自脹得發痛。這是他的認真作祟,還是……他亦對她有情?

  「司辰宇,你喜歡我嗎?」她突問。

  他嚇了一跳,腳步緩了一秒,一隻大狼狗乘機衝過來咬住他的左小腿。

  「噢!該死。」他被拖得身形一滯,連帶地牽連了她。

  礙事的鎖鏈將他們絆成一堆在沙灘上滾了兩圈,又有兩隻狗圍了過來,一隻凶狠地咬住司辰宇的左手,另一隻意妄圖傷害岳筱晶的腳。

  「混蛋!」不顧手腳上的疼痛,他掄起右拳擊中狼狗的鼻子,一拳將那畜牲給打飛了出去。

  可這一耽擱,那尾隨在後的警衛們卻已追上。

  眼看著逃亡大計將功虧一整,司辰宇恨得直咬牙。

  但突然間,另一串槍響劃破了沙灘上的重重危機——

  那來自海上的救援彷彿天使般叫人感動得落淚。

  「『皇帝』!」遠遠地,一條頎長壯碩的身影自船上跳進海裡,快步往沙灘方向跑過來。

  「楚戊。」司辰宇大喜過望,想不到援兵來得這麼湊巧,他們有救了。

  「『皇帝』!」隨在楚戊身後,十來名武裝軍人搶攻上了沙灘。

  「我在這裡。」司辰宇一個揮拳踢腿擊退咬住他手腳上的狼狗,順道扶起岳筱晶。「你怎麼樣?」

  她還來不及答話,眼角餘光發現一支槍桿正準備偷襲他。「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她推著他倒臥沙灘,右手捉起一把沙,想也不想地扔向偷襲者。

  「啊!」偷襲者發出一聲慘嚎,一把泥沙全過了他的眼;同時,他手中操作失控的槍不幸走火,一記流彈射中了岳筱晶。

  「哇!」她倒在地上,無數鮮血不停地自她頭上湧出,不過眨眼時間,她半邊精緻白皙的嬌顏已然淹沒在血泊中,任鮮血渲染成一片淒厲的艷紅。

  「筱晶!」司辰宇只覺心臟像給人活生生掏出,空蕩蕩的淒涼在心中激起狂風暴雨似的殺意。

  「該死——」

  一聲怒吼,他勁腿踢過,偷襲者被踢得飛上半空中,再墜落地面,已然吐血昏迷。

  「『皇帝』!」此時,楚戊恰巧趕到。

  司辰宇視若無睹地閃過他,一心直想取了那偷襲者的命為岳筱晶報仇。

  「『皇帝』!」驚詫在楚戊心底一閃而過,作夢也想不到司辰宇會有失去理智的一天。

  司辰宇揪起偷襲者的衣領,一拳就打斷了他五、六顆牙齒,鮮血流了他滿面。

  「『皇帝』。」楚戊回過神來,忙阻止司辰宇的暴力行為。「夠了,他快被您打死了。」

  「我就是要打死他,你有意見嗎?」彷彿一陣寒風吹過,司辰宇的話凍結了大地。

  一千人等同時屏住了呼吸,震懾於那股毀天滅地的氣勢,再無人敢靠近司辰宇,他已經氣瘋了,誰也不知道下一秒鐘他會做出什麼事。

  楚戊定在一勞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暴怒的司辰宇一拳又一拳地啃噬掉偷襲者的生命。

  沒有人會懷疑那偷襲者的下場;除了地獄,他還有哪個地方可去?

  但,就在那麼一眨眼的時間裡,司辰宇腕上的鎖鏈被人輕扯了一下。

  「辰宇,夠了。」岳筱晶虛弱無力的聲音淡淡揚起,鑽進他耳畔,化成最強而有力的銅鎖,瞬間圍住了他心頭狂奔的暴龍。

  「筱晶!」無意識地放開手中已被揍得體無完膚的偷襲者,司辰宇緩緩回頭。「你……」

  「我沒事。」她抿唇微笑,一身的血與沙,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但看過司辰宇眼裡,卻恍似天仙下凡般,不過一眼便奪去了他的呼吸。

  「筱晶!」不敢置信地走過去,他輕觸她柔軟的雙頰;雖然蒼白,卻有真真實實的溫度。她沒死,太好了!

  「『皇帝』。」眼見司辰宇好不容易恢復正常,楚戊急忙說道。「船上有醫生,小姐的傷恐怕需要診治,您……」不必說了,因為司辰宇已經抱著岳筱晶跑向船隻。

  一千人等站在沙灘上目睹司辰宇的反常,心中一致疑慮,不曉得那位小姐是何方神聖,竟能令得一直以冷靜理智著稱的司辰宇失控?不簡單啊!

  ☆   ☆   ☆

  「黑暗帝國」總部,「皇帝」的辦公室裡。

  星辰躺在沙發上,沉沉睡去的容顏上少了一抹平時的魔魅,顯得天真、而……憔悴。做不習慣的事,果然累壞他了。

  邱譽抱著一堆文件走進來,就看見星辰累癱的身影,那麼樣地疲倦、惹人心憐。

  將文件放在辦公桌上,他走近沙發,癡癡地望著這由自己的雙手撫育長大的主子。

  他們在一起二十年了,不可諱言,他會被星辰吸引是為了那張天使般完美的容顏,就算後來發現了那其實是騙人的,星辰的本性根本就彆扭、邪惡得像個小魔鬼,但他的心卻自顧自地陷落、不願清醒。

  他喜歡星辰好久、好久了。可是他不敢、也不能表白,因為兩個男人相戀是錯誤的,所以他壓抑自己的感情,日復一日,作夢也想不到,就在他的心決死了的時候,星辰居然向他索愛了。

  那麼他這許多年來的努力又算什麼?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為何星辰能啥兒事都不擔,又專注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不管它是否驚世駭俗、或為理所不容?

  就因為星辰任性嗎?可他任性得好有勇氣,敢於面對一切責難,無視世人眼光,純粹地依心而行。

  相較起來.是他懦弱了;老以保護星辰為借口,推拒星辰與自己的真心,將兩人一起推人痛苦的深淵。忍不住要恨自己為何這麼沒有勇氣?他也想放開一切、大膽去愛一回,可是……

  他行嗎?這樣一份背德、又永遠不可能得到祝福的愛會不會同時毀了他們兩人?

  他不知道,在愛與不愛之間悵然地徘徊。

  「唔!」沙發上的星辰突然打著呵欠睜開眼。

  邱譽習慣性地伸手服侍他起身。

  「幾點了?」星辰懶洋洋地躺在邱譽的臂彎裡,這些日子真的是累斃了。

  「四點。」邱譽一邊說話,一邊為星辰按摩祛除疲勞。

  「哦!」星辰探著眼睛。「你找我有事?」

  「司辰宇逃出來了。」那個冷酷嚴明的正牌「皇帝」怕是不會原諒這場惡作劇了!擁著星辰;邱譽心頭一陣不安,他沒有把握在司辰宇的反擊中保護星辰安然脫身。

  「我猜也是時候了。」

  「星少爺,現在該怎麼辦?司辰宇不會放過我們的,是否該開始備戰了?」

  「別擔心,司辰宇就算要找人算帳也會先找他,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星少爺指的可是霍老?」

  「那老賊最近很猖狂,司辰宇不會放過他的。」霍老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走私、販毒、買賣人口,只要能賺錢的勾當,他哪樣沒參與?不過以前有司辰宇坐鎮,他不敢太過明目張膽,一切惡事都在檯面下進行,所以沒人發現他的卑鄙。

  直到司辰宇被星辰關起來後,那老賊才逐漸露出真面目;當然星辰的放任也有關係,聰明的人在作惡前都會先找個管死鬼,霍老無疑是最佳人選。

  「星少爺是想讓司辰宇和霍老先去戰個你死我活,我們再漁翁得利?」

  「沒錯。」再打個呵欠,星辰腦袋更往邱譽懷裡鑽去。「我累了,懶得走,你抱我回去。」

  邱譽遲疑了會兒。就在星辰以為他又要擺下一篇謹言慎行的訓誡時,他突然彎腰抱起了他。

  邱譽的頑固腦袋終於開始軟化了!星辰大喜過望,埋在他胸膛裡的雙眸微微泛著酸澀。

  「邱譽,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喜歡你?」

  邱譽默然不語,望著星辰的眼底有無奈、有掙扎,還有更多的愛戀……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42 PM     標題: 第七章

  邀天之倖,岳筱晶的傷並不嚴重,不過她受到了驚嚇,醫生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讓她睡下了。

  司辰宇站在艙房門口,透過艙門上的小圓窗戶觀看她沉睡的嬌顏。

  她的額頭包了一圈厚厚的紗布,一點濃艷的紅沙染出來,在她左邊太陽穴附近變成一朵錐人心魂的紅花。

  他忍不住揪住胸口,搞不清楚那持續不斷的刺痛所為何來?

  想起初見她受傷時,他心頭控制不住的怒火;像是一頭破壞力十足的暴龍,那恐怖的模樣如今想來,連自己都駭然。

  他不該有如此失控情緒的,他是「黑暗帝國」高高在上的「皇帝」,手提百萬人福祉,倘若他變得瘋狂了,那下場會有多可怕?

  他得理智、他得冷靜、他得循規蹈矩做所有人的模範;因此他不敢進去看她,怕才岑寂下來的狂暴又要作亂。

  可他的腳卻不聽使喚,硬將他拖來這裡,強逼他進艙房裡探她……他不能啊!心靈與身體不停交戰,那濃烈的戰火分裂了他的意識,叫他忍不住以為自己已經神經錯亂。

  「為什麼?」他低喊,一拳捶在艙房門上。

  「為什麼你會對我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力?從來沒有人能夠做到……岳筱晶,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他想起在沙灘上,她問他的一句話:「你喜歡我嗎?」

  喜歡嗎?那麼恐怖的情緒,一旦癲狂起來,像要毀天滅地似,他怎麼敢要?

  「皇帝!」楚戊的聲音適時地傳來,解了艙房門被他撞破的危機。

  司辰宇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下紊亂的心跳。

  「什麼事?」

  「有一卷錄影帶想請您看一下。」反正距離到台灣還有三個小時的航程,楚戊以為有必要讓司辰宇對目前「黑暗帝國」的情勢有初步的瞭解。

  「什麼錄影帶這麼重要,非要現在看不可?」沒見到岳筱晶清醒;司辰宇實在放心不下。

  「是有關假『皇帝』的事。」

  「假『皇帝』!」司辰宇心頭一凜。「你是說我不在這段時間,有人冒充我入主『黑暗帝國』?」

  楚戊慎重一頷首。「很不可思議,但卻是事實。

  「跟我來。」司辰宇皺著眉頭往自己的艙房裡走去。

  楚戊跟在他身後,一進艙房,立刻將錄影帶放進放影機裡。

  須臾,電視螢幕上出現了那日他在司辰寰辦公室裡放映過的畫面。

  是「他」與邱譽的對話,裡頭也數度提到了司辰宇,很明顯就是他們使計關起了司辰宇,再冒名頂替混入帝國裡。

  「怎麼可能?」踢楚戊一樣,司辰宇想不通那個假冒老是如何通過DNA檢驗,坐上他的位子的?

  「『御皇』和相爺似乎知道事情內幕。」

  不必明說,司辰宇已知道楚戊定是在司辰寰那裡吃到「鱉」了。

  也難怪,他那風流花心的大哥、和好玩成性的風浩天本來就不好對付,會閃避問題可以理解,只不過他們休想推開他的詢間。

  「我知道了,這個問題我會親自處理,你現在傳令下去,要留守台灣的部屬封鎖機場和港口,務必在我們回到台灣前留住大哥和風浩天。」

  楚戊邊利用艙房內的無線電下命令,邊疑問:「『皇帝』擔心『御皇』他們會逃走?」

  「不是擔心,是肯定。我大哥他們最討厭麻煩了。」司辰宇站起身,在房內來來回回踱著方步,心裡明明記掛著「黑暗帝國」的麻煩,腦海裡轉來轉去卻逕是岳筱晶的影子,她不知道醒來了沒有?雖然醫生說她的傷並無大礙,可她流了好多血呢!

  「『皇帝』!」好難得楚戊嚴酷惺戾的方臉上竟會出現柔性的憂愁。

  司辰宇停下腳步望了他一眼。「放心吧!我會誓死守住『黑暗帝國』的。」

  「那位假『皇帝』恐怕……」不敢說出口的懷疑是對於皇族的不敬。

  「我明白,如果不是電腦出錯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先皇所出不止三名子女,那位冒充者必然流著與司辰宇相同的血液。「可即便是親兄弟,我也不會允許他亂來危害帝國根基。」

  聞言,楚戊心底的憂慮更甚,他不僅擔心帝國的存續,更怕見到手足相殘的結果,那必是世間一大悲劇啊!

  可嚴守記律的司辰宇一向公私分明,他連自己犯錯都毫不留情地重罰了,有可能為了一名從未見過面的兄弟而被戒嗎?

  悲劇似已注定,無人可以改變……呃,等一下!一張天美單純的嬌顏倏忽閃過楚戊腦海,那位尚處昏迷中的小姐似乎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足以撼動司辰宇如鋼鐵般堅固的心防,如果她肯幫忙……那結局未嘗不能改變。

  ☆   ☆   ☆

  好難過,頭痛得像要炸掉。

  偏偏還有個不識相的人在她耳邊嘰嘰呱呱說個不停,存心折磨她飽受摧殘的神經。

  「別叫了……」睜開無力的眼,岳筱晶作夢也想不到會瞧見這麼一張活閻王也似的酷臉,冷硬得叫人頭皮發麻。

  「哇!」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下地獄了?

  「筱晶!」艙房門忽然被撞開,司辰宇整個人跌了進來。「發生什麼事了?」

  「我……」岳筱晶嚇了一跳。「你……怎麼這麼快?」司辰宇掩嘴輕咳一聲,早在這附近踱步良久,只為尋一良機好進來探望她,而她的尖叫正好給了他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你無緣無故尖叫什麼?」

  「這個啊……」她不好意思地播播頭。「我被他嚇了一跳嘛!從沒見過長得這麼有個性的人。」真是酷呆了,那到精戾的五官比之刀削斧刻的雕像還要堅硬有力。

  司辰宇終於注意到楚戊了。「你怎麼在這裡?」楚戊眸底閃過一抹異芒。看來是錯不了了,眼前這女子握有解放司辰宇嚴酷個性的鑰匙。

  「快到台灣了,所以我來叫醒小姐準備下船。」

  「哦!」這理由很正常,但不知為何司辰宇心裡就是不大舒服。「那她已經起來,你可以出去了。」

  「是!」楚戊躬身準備出去。

  「等一下。」岳筱晶突然喚了聲。「對不起,這位先生,我不是故意看著你的臉尖叫的。」瞧他外表雖然悍戾,眼神倒挺溫柔的,不似壞人,因此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的長相的確很駭人。」有些膽小的小朋友見到他還會作噩夢呢!楚戊習慣了。

  「你別擔心,楚戊好歹是個大男人,不會斤斤計較那些小事的。」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楚戊覺得司辰宇望著他的眼神裡有一股殺氣,他暗隱下衝上喉頭的笑意,頜首道:「皇帝說得對,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岳筱晶依舊羞愧地低下了頭。「我以貌取人總是不對嘛!希望你別在意。」

  恐怕她比他還要在意吧!楚戊微笑地走了出去,再不走怕要給司辰宇的目光千刀萬別了。

  見礙事者終於退場,司辰宇大方地坐上她床邊,雙手撥開她覆在繃帶上的亂髮,輕撫著她的傷處。「還痛不痛?」

  她紅著臉搖頭。「不痛了。」

  「那就好。」似乎已成了習慣,他無意識地梳理著她睡亂了的發。「下次別這麼衝動知道嗎?凡事有我。」沒發覺的溫柔溢出齒縫,他真心想為她扛起一切。」我怕你後面沒長眼睛,顧慮不到那麼多嘛!」她扭著十指,卻愕然發現扣在他兩人腕上的鎖鏈已被解下。

  心頭莫名地感到失落;那鎖雖只扣在他們腕上,卻同時鎖住了他們的身體與行動,日夜相隨的結果是連心也不知不覺靠得近了。

  如今鎖鏈解除,是不是代表他們曾經共有的一切也都要隨之逝去?

  「即便如此,你也不該莽使,畢竟你並不擅長處理那種危機,要有個萬一可該如何是好?」將她的長髮編成兩條髮辮垂在胸前,突顯出她瓜子般的臉蛋清純又可愛.真是……動人啊!司辰宇有一股衝動想將她摟進懷裡,好生呵疼一番。

  「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了。」怕只怕也沒有那種機會了。回到台灣後,他回到他的世界,她則回到她的,又變成兩條平行線,沒有交集的理由,他們……還能夠相見嗎?

  「『皇帝』,船隻靠岸了。」門口傳來楚戊的聲音。司辰宇的手還離不開岳筱晶的發。「我送你回家?」

  最後的機會了!岳筱晶心頭流過一抹苦澀,怕留戀得太久終將無法笑著道別,卻又捨不得放棄此一良機。「我……」

  「『皇帝』,屬下傳來消息,他們在中正機場攔住了正欲搭機離台的『御皇』和相爺。」楚戊續道。

  岳筱晶無奈嚥下一口長歎。「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注定的,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們緣分已盡。

  司辰宇又流連地望著她良久。

  「『皇帝』。」楚戊的催促聲再響。

  「保重。」司辰宇只能這麼說,因為連他自己也理不情心底這濃濃的愁緒是什麼。

  「嗯!」她輕頷首,嬌憨的花顏上難得放上了輕愁。

  司辰宇依依不捨地助她整理儀容。她太過迷糊了,沒有他幫著真不知會變得如何?

  「小心點兒,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別淨沖泡麵,你已經會炒飯了,偶爾也要勤勞一些,還有……」好難受,為什麼會如此捨不得她?

  她一邊聽,一邊小心仔細地收抬著他的音容笑貌珍藏心底,留待日後,就算見不著他,她仍然擁有無數美好的回憶可供品味。

  「『皇帝』。」楚戊打開了艙房門,站在門邊等著。不道再見都不行了!司辰宇看著她,忍了又忍,半晌,終於抵不住心裡的渴求張臂摟住了她。

  「保重。」

  「我全都知道。」她的聲音哽咽。「謝謝你的關心,再見。」還有一句她不敢說出口——她永遠也忘不了他;這個同時融合了嚴肅與熱情、冷酷與善良的奇男子!

  再見!這兩個字像一根針筆直刺進他心裡,這時才明瞭,原來他最不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跟她道再見。

  但他們卻不得不分離,他有什麼理由留她一輩子?

  沒有!所以他終是放開了她,抑下這股失控的激情,重拾規律;他必須如此,因為「黑暗帝國」是他一生無法推卸的責任。

  ☆   ☆   ☆

  中正國際機場貴賓室裡。

  司辰宇坐在沙發上,沒有表情的臉正對著兩名逃亡失敗的同志:司辰寰和風浩天。

  「兩位可以為我解開這真假『皇帝』之謎了吧?」

  司辰寰和風浩天對稅一眼,不約而同打著哈哈。

  「辰宇,你在說什麼,『黑暗帝國』的『皇帝』自始至終只有你一人啊!怎會有什麼真假『皇帝』?」

  「是啊!『皇帝』明鑒,那根本是無稽之談嘛!」

  「要我請出國法制裁嗎?」冷冷的聲音,配上那張端正到近乎恐怖的容顏,司辰宇全身上了籠罩著一股叫人打心底發寒的冷肅。

  司辰寰和風浩天同時噤聲。全帝國的人都知道司辰宇執法最嚴,連自己偶然的過失都毫不留情地重判,服苦役三月,又怎麼可能對別人手下留情?

  可吐實嘛……怕一場風波跑不掉;不說的話,他們鐵是沒命走出這問貴賓室了。

  「『御皇』,您說吧!」思前想後,風浩天決定出賣主子,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們不私下解決,想連累多少人啊?

  「風浩天!」司辰寰咬牙切齒。死傢伙,敢出賣他。回頭一定要他好看!

  「大哥。」司辰宇沉喝一聲,警告眾人,他的耐性已然用馨。

  「這……告訴你也沒關係啦!不過你聽完一定要冷靜喔!」反正他也沒選擇的餘地,不如自動吐實省得麻煩。

  「我曾有過不冷靜的記錄嗎?」司辰宇一股冷漠。

  場中三人,無一人答話。其實大夥兒心裡都明白司辰宇是最重感情、最有責任心的人;只因為身份不同,他沒有任性的權利,因此強制壓抑了所有的情緒,直到今日,所有人都只看到他嚴酷無情的面具,再也無人能勘破其真心了。

  司辰寰歎了口氣,思緒回到過往。「楚戊,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被遴選為『將軍』接班人的不止你,還有另外一個人?

  「邱譽。我記得他,但二十年前他就失蹤了。

  「邱譽!」司辰宇眉頭一皺,在一個半月前他還見過這個人,就在同寧大學裡。

  「其實他不是失蹤,他是自願去照顧辰宇的雙胞胎弟弟司辰星了。」司辰寰吐出驚人之語。

  「我有……弟弟!」雖已隱約有所臆測,但直接聽到答案仍大大地震撼了司辰宇。

  司辰寰點了點頭。「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爸媽常開著飛機往大陸跑?」

  司辰宇頷首。「我記得,後來爸媽就是因為飛機失事才去世的,在那一場意外中,我們還失去了一個小妹,大家都以為她死了,想不到幻姬不僅沒死,還讓妖狐給救了,一直在青丘山上活得好好的。你說這幹麼?」

  「爸、媽上大陸就是去探望星弟。」

  「為什麼不將星弟留在身邊,要這樣大費周章?」

  「因為『黑暗帝國』裡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一個職位絕不許兩兄弟競爭,目的是不想引起手足相殘的局面。因此你和星弟一出生就被分開撫養,直到七歲,爸媽和長老們一致認為你比星弟更適合『皇帝』這職位,所以星弟就被送進深山裡,從此不准下山,只能老死山林。」

  聞言,司辰宇容顏蒼白如雪。這是什麼爛規定?因為他比弟弟更適合,所以弟弟就被強逼終老深山?都什麼年代了竟還有這種不公平的事?弟弟、他的弟弟,司辰星在深山裡可受了多少的苦?

  如今司辰星反抗了,他想要回「皇帝」的位子,誰能說他不對?是大家虧待他在先的。

  「辰宇,你別誤會了,星弟雖然被命令不准下山,可大家還是常常上山去看他的,他絕對沒有被虧待。而且當年爸媽會破例同時遴選兩名『將軍』接班人,也是早預定好一人要照顧星弟終生;只是後來邱譽一見到星弟,就自願跟隨星弟隱遁深山,楚戊失去了見星弟的機會,進而順理成章的成為『將軍』的唯一人選。你……」

  「夠了!」司辰宇一臉的風雨欲來。「照你的說法,除了你們之外、長老們、教練團……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嘍!」

  喔喔!司辰寰臉色一變。「辰宇,你答應過大哥要冷靜的。」

  「我有衝動嗎?」司辰宇微掀了掀嘴角,那陰狠的冷笑差點兒凍僵了場中三人。司辰寰滿臉淒苦,司辰宇確實沒有衝動,他根本是氣爆了!「為什麼要隱瞞我這件事?」他連眼睛都射出殺人紅光了。

  司辰寰雙手掩著臉。「因為大夥兒都知道你太認真了,根本不認同是非黑白中還有灰色地帶,你絕對無法忍受這種不公平的事,所以……」

  不待他說完,司辰宇憤怒地拂袖而去。

  一直以來他都認定是非黑白本就有明確的界限,否則要法律何用?徒增世界的混亂而已。

  可是面對這件離奇的雙胞案,他詫異得無法用平常的規範來解決它。所有的事情都亂了錯!突然好想見岳筱晶,她天真的嬌顏只怕是世間僅剩的單純了吧!

  懷念她,他滿腔的狂風暴雨只有她能安撫,因為她純潔、她可愛、她專—……該死的;他居然連她的迷糊都懷念起來,而那曾經是他最討厭的——

  ☆   ☆   ☆

  「黑暗帝國」總部,「皇帝」的辦公室裡,緊繃的氣氛像條在風中搖曳的絲線,隨時有斷裂的可能。

  霍老誕著一張貪婪的笑臉。「星少爺,聽說司辰宇已經回到台灣了。」

  「不是聽說,這件事已經證實,司辰宇不僅回到台灣,還和楚戊、司辰寰、風浩天連絡上了。」星辰半倚在邱譽懷裡,舒服地享受著他的服侍。

  「那可就不妙了,他們一定會聯合起來對付我們的。」霍老皺眉。

  星辰毫不在意地張開嘴讓邱譽餵進一顆葡萄。

  「那又如何?」邱譽已有軟化的跡象,要得到他的心是指日可待的事;星辰的心願已了,不想再趟剩下來的這攤渾水了。

  「我們要先下手為強,在他們尚未準備好之前殺了他們。」

  「好啊!」星辰揮揮手。「這件事我授權你全權處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多謝星少爺。」霍老眼中閃著猙獰。「不過……」

  「還有什麼事?」星辰語多不耐。這老賊到底還要耽擱他和邱譽的兩人時光多久?

  「我希望星少爺能娶我的寶貝女兒為妻。」而這也是霍鈺琦的希望,得不到司辰宇,她就要一個與司辰宇容顏相似的男人來做丈夫。

  「唔!」星辰差點兒讓口中的葡萄籽給梗住了氣管。

  邱譽急忙拍撫他的背,幫他順氣。「星少爺,您覺得怎麼樣?」

  「咳!」用力噴出那險些要了他命的葡萄籽,星辰倚在邱譽懷裡喘著氣。「霍老,你想謀殺我嗎?帝國裡每一個人都知道你女兒喜歡的是司辰宇。」

  「鈺琦說你也可以,而這對我們兩邊都好。」聯姻是鞏固兩方勢力最好的方法。

  「星辰冷冷一笑,深邃的雙瞳裡閃著魔魅的血腥紅光,妖異詭異像要噬吞人魂似。「若我說我不願將就呢?」

  「星少爺,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對眼下的情況最好。」

  「就因為我夠聰明.才不想娶一個殘忍惡毒的女人為妻,天曉得她會不會睡到半夜突然給我一槍?」星辰溫柔地笑著,出口的話卻字字夾槍帶棍。

  霍老一張老臉皮上又青又黑。「星少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星辰語如寒冰。「別忘了,霍鈺琦還是待罪之身,你私下劫車救人我可以睜只眼、閉只眼,但那不代表我治不了你們兩父女,識相的立刻給我滾出去,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想過河拆橋?」霍老憤怒地握緊了拳。

  邱譽霍地起身擋在星辰面前,奇壯的體魄形成一股雄霸恐怖的氣勢,如排山倒海般逼向霍老。

  霍老不覺瑟縮了下,感覺邱譽的目光正在凌遲他的身軀,他怕得直發抖。「你……你想幹什麼?我的人都在外面……你可別亂來……」

  星辰拍拍邱譽的臂,他如刀般銳利的殺氣立刻收斂了些許。

  「霍老,我現在正式宣佈,我們的合作關係到此結束;你可以走了。」

  霍老咬緊牙根。「你會後悔的!」竟敢利用完他後就翻臉不認人?他不會放過星辰的。

  星辰無所謂地聳肩。「邱譽,送客。」

  「星少爺的話你聽到了,請吧!」邱譽一個跨步逼近到霍老跟前,兩人身量差了將近一倍,他黝黑的利眸裡閃著殺人寒光,直瞪得霍老心底發寒,全身打顫兒。

  「你……你別過來……」霍老嚇壞了,連滾帶爬地逃出了辦公室。

  邱譽砰的一聲鎖上辦公室的門。

  「幹麼跟那種廢物生氣?」星辰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邱譽身上的殺氣頓斂。「星少爺,您明知他心懷不軌,為何還要放了他?」

  「不放他,誰來擋司辰宇第一波怒氣?」難不成要他去當炮灰嗎?他可沒那麼蠢。

  「我只怕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放心吧!那種廢物幹不了大事的。」

  邱譽低下頭。「怕只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那又怎樣?你會保護我啊!」星辰像只優雅任性的貓咪,徐緩地踱到邱譽身邊。「只要有你在,天塌下來我也不怕。」

  邱譽心頭一動。「星少爺……」

  星辰伸長兩隻手臂攀住邱譽的肩。「吻我。」

  邱譽身子一僵,愣愣地看著星辰,那雙妖冶魔魅的鳳眼裡閃著對他的渴望,濕潤的紅唇微微開啟,正對他發出曖昧的挑逗。

  邱譽不覺癡迷了。

  星辰踏高腳尖閉上眼,精緻的臉龐完美得像是神賜的恩寵。

  邱譽情不自禁低下頭,一點一滴靠近那已然迷惑他二十年的容顏。

  當四唇交接,星辰的心興奮地歡唱。這是邱譽第一次主動吻他,儘管是他誘惑在先,但邱譽總算開竅了,不枉他千辛萬苦下山走這一道,一切都值得了……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43 PM     標題: 第八章

  逃出「黑暗帝國」總部後,霍老一身的狼狽。想不到邱譽這麼可怕,他差點點就被殺了。

  霍鈺琦等在門外迎接她老爹。「爸,星少爺答應娶我了嗎,日子訂在什麼時候?我希望越快越好。」她艷麗的容顏上寫著驕縱,明明白白昭示著她那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毒心腸。

  其實也不是多愛星辰,不過她自信以自己過人的容貌與一流的出身,只有天下第一奇男子才配得上她,所以她早早預定了司辰宇做她的丈夫。

  可那個沒眼光的男人居然拒絕了她,還把她打入死牢。殺一個下等人算什麼,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也值得他大驚小怪?愚蠢!活該他要失去

  「皇帝」的寶座。如今她也不要他了,一個失勢的

  「皇帝』『配不上她!

  星辰倒還可以,夠英俊,又奪得了「皇帝」之位,她願意下嫁他為妻,給他一個迎娶鳳凰的機會。

  「別說了,」霍老胡亂揮著手。「我們快走。」他拉著女兒鑽入一輛黑色轎車中,倉皇地逃離了「黑暗帝國」總部。

  「爸,你這是在幹什麼?像在逃命似的,難看死了!」霍鈺琦不悅地甩脫霍老的手,一邊打開皮包,取出粉餅補著已然完美無瑕的彩妝。

  「那小子想過河拆橋,我們再不走就沒命啦!」霍老恨得直咬牙。

  霍鈺琦停下補妝的手。「什麼意思?星少爺不想娶我嗎?」

  「他都要殺我們了,還娶你咧!」

  「我不信,我這麼漂亮,他怎麼可能拒絕娶我?」

  「因為他跟司辰宇一樣都是笨蛋。」霍老恨得直咬牙。「標價,我的乖女兒,你就放棄姓司的兩兄弟吧!他們配不上你,老爸會再給你找更好的男人。你先幫老爸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一舉除掉這些眼中釘?」

  「他們竟敢如此侮辱我!」她氣得摔碎了手中的粉餅。「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一見女兒終於有了報復的意願,霍老心下大定。

  這霍鈺琦雖有些花癡,但心性之歹毒非常人可比,霍老干的所有壞事全賴她在幕後策劃才能成功;可以說沒有霍鈺琦撐腰,霍老不過是一個貪婪的廢物,啥事兒也做不成。

  ☆   ☆   ☆

  回到了久違的宿捨,看見一室的空白,恍如隔世。

  自幼父母雙亡而由年邁的祖母撫養長大,岳筱晶的童年其實並不開心。

  她是個遲鈍又奇怪的孩子,儘管不笨,但行動緩慢就夠成為同伴們欺負的目標。

  可她並不覺得難過,她很擅長尋找適合自己生存的空間,不管是在學校、在畫中、在宿捨裡……她總能單純而快樂地生活著。

  每天每天、日復一日,沒啥兒變化,她卻甘之如飴。豈料與司辰宇一番相遇會改變了一切;如今,空蕩蕩的屋子看起來寂寞,再也尋不回當初那份單純。

  坐在床鋪上,凝望那雪白如玉的手腕。在失去手銬後變得輕鬆,不管她怎麼舉、怎麼甩都不會影響他人了,她又可以盡情地活動。

  可心靈卻相對地變得沉重;在脫去那副有形的枷鎖後,無形的鎖反而困住她心頭,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

  「辰宇。」呢喃念著他的名兒。從她的散漫中解脫,他是快樂呢,還是會有一些不捨?「我可以去找你嗎?」

  她不怕他的冷言惡語,知道在他的嚴肅冷漠下是一顆溫暖的心,可是——

  無聲的淚滑下眼眶,她只曉得他叫「司辰宇」,沒有地址、沒有電話,她該從何處去尋他?

  「我喜歡你……」跟他鎖在一起的日子太充實了,以至於她再也面對不了孤單。

  「咦?捨監小姐,你回來啦?」幾個學生探頭進來問道。岳筱晶的房門鮮少落鎖,而大家也習慣了跟她混成一團。「我們看到捨監房有燈,還以為遭小偷了。」

  「你怎麼突然請這麼久的假,我們以為你不做了,還傷心了好一陣子呢!」一個學生抱怨。

  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她是被綁架的!

  岳筱晶這才驚覺自己是從地獄邊緣遊歷了一遭回來。能夠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拘禁起來,還掩飾得萬無一失,正如司辰宇所分析的,綁架他們的人非富即貴,才能擁有隻手遮天的本事,犯下如此罪行。

  而一直生活在那種世界裡的司辰宇,對她而言就像在天邊的星子,就算讓她找到他又如何?那遙遠的距離是她一生也跨越不過的。

  一個大女孩過來拉她。「難得捨監小姐回來了,跟我們一起去PUB慶祝一下嘛!」

  「捨監小姐不喜歡去PUB啦!她只喜歡泡在圖書館裡看書。」其中一個大男生吐著舌說道。

  「這樣嗎?」幾個學生互觀半晌。「捨監小姐,你真的不去?」

  「我……」岳筱晶扭著手指,她一直不習慣PUB裡的喧嘩與熱鬧。

  「那我們自己去嘍!」學生們不約而同往外走。少了人聲,空虛霎時又霸住了小小的房間。

  岳筱晶下意識環住雙臂。明明是住慣了的房間,為什麼會覺得陌生、淒冷?

  腦海裡突然閃過一些影像。是在離島上與司辰宇一起生活的片段。他們被鎖在一起關在一間十來坪大小的套房裡,每天每天,她睜眼、閉眼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幫她梳發,滔滔不絕地教訓她的散漫;又炒飯給她吃,叮嚀她要好好照顧身體,別一天到晚吃泡麵……他好囉唆,可是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她好。

  從小到大,誰曾如此在乎過她?

  沒有,除了司辰宇之外,她也不曾與誰這麼親近過。以後恐怕也不會有了吧?

  好冷,她忍不住直發抖,突然覺得好寂寞。她不要被別人留下來,孤獨會把她啃食殆盡的。

  「等我一下!」大腦都還沒下令,她的雙腳已經自動自發地追上了那群熱鬧歡笑的學生們;不管是去什麼地方都好,只要別丟下她獨自一人。

  嘗過人情溫暖後,她再也忍受不了寂寞。

  ☆   ☆   ☆

  電腦調出司辰宇受困離島月餘以來,「黑暗帝國」所發生的大小事件。

  司辰寰說,當初在雙胞胎中擇他繼任「皇帝」之職,而將司辰星棄置於深山中,是因為他適合這職位。

  可電腦裡的結果卻不然;他不在的這段期間裡,司辰星頂替他入主帝國,無論大小事,件件處理得精采萬分。司辰星不也是個人才嗎?難怪他受不了深山空寂,要下山成立「光明組」,易名為

  「星辰」,努力地證明著自己的存在;只可惜沒人發現「星辰」就是「辰星」,所以他才會一直找「黑暗帝國」的碴。

  這一點兒都不能怪司辰星,因為眾人是如此地薄待他;換成司辰宇自己恐怕也會抱怨,為何同胞所出,命運卻大不相同?

  愧疚如浪,一波緊接著一波推高在司辰宇心底,倘若司辰星此行是來討一個公道,誰有資格說他不對?

  驀然失了立場,司辰宇不知道自己留在這裡是為了什麼?司辰星的能力並不比他差。真要說司辰星有哪點兒不好,只有「經驗」了!但那是要經過歲月累積,非一朝一夕可一蹴而成的。但他相信,以司辰星的聰明才智,只要肯用心,假以時日不難勝過他。司辰寰、風浩天,和楚戊都要他找司辰星出來談清楚,希望司辰星能歸還「皇帝」之位,讓一場風波和平落幕。

  但這公平嗎?只因為父母選中他,便得將司辰星所有努力抹煞殆盡。

  站在公正的立場來看,這方法絕非正確;他一生循規蹈矩、清白自守,更不願為了一己之私,泯滅天良。他要將「黑暗帝國」欠司辰星的都還給他;司辰星想要「皇帝」之位,那麼他就是「黑暗帝國」的「皇帝」。

  司辰宇決定退位!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將自己過去留下來的爛攤子收拾乾淨——霍老,那個叛徒,沒能及時制止他作惡,以致造成今日連串危機都是他的錯,這惡果不該由司辰星承擔。

  司辰宇打算一肩扛起掃除叛逆的任務,待解決霍老後,便離開「黑暗帝國」;這一回輪到換他隱居深山,還司辰星一個公道。

  「『皇帝』!」房門被敲了兩下,楚戊抱著一堆文件走進來。「這飯店您住得還習慣吧?」說來可悲,人稱司辰宇是世界最有權力的人之一,可活了二十七年,他連一件專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沒有。

  他沒有房子,吃住在總部裡,出入借的是帝國配給的車輛,從出生到現在,他的生命盡數奉獻給「黑暗帝國」了,以致在司辰星佔領了「皇帝」之位後,他竟要落得住飯店的地步。

  「還好。」他將滿腔如驚濤駭浪般的心緒隱藏在沒有表情的面具下,輕易地塑造出人們所熟知冷肅無情的假象。

  但輔佐他近二十載的楚戊還是感覺到了。「皇帝,您還在為星少爺的事內疚嗎?」

  「楚戊,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應該不是談論星弟問題的時候吧?」司辰宇的真心從不輕易外露。「記者那邊怎麼樣了?」

  「我們已經遵照您的吩咐斷了他們的財源。」楚戊送上手中的文件。

  司辰宇一手接過文件翻開閱讀,一手在桌面上輕輕敲打著。「很好。」沒有錢,記者的勢力自然削減三分,只要持續進攻,他預計兩個禮拜內可以掃平這次的動亂。

  楚戊暗歎一聲。也許連司辰宇自己都沒發現,每當他心情不好時,手指就會在桌面上敲打;而從司辰宇回台灣到現在,他每天都見他做這個動作。

  閱畢文件,司辰宇閉自沉思片刻。「傳令下去,凡帝國中人,因一時糊塗而參與霍老陣營者,限五日內投誠,我可以既往不究,否則一律逐出帝國,從此不得再入。」

  「『皇帝』!」楚戊真是嚇壞了。曾經以冷酷無情者稱的司辰宇怎麼可能說出「既往不究」這種話?

  「怎麼,你有意見?」

  「不是,我……您當真不處罰那些叛亂份子?」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司辰宇沉歎一聲。其實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想不到被霍老煽動叛變的人數竟多達三十餘人,更想不到他居然覺得這些人情有可原。他們都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不過一時財迷了心竅,才做出這等傻事,真要重罰,他也於心不忍,不如就算了吧!

  司辰宇變了!楚戊看著他。曾經,他是他最敬重的主子,執法嚴明、行事俐落,雖嫌冷肅,卻仍是個有為的「皇帝」;可如今,在司辰宇明確的處事風格中,又添進了一抹圓滑,使他變得更人性化、更像個賢明的主事者了。

  是誰竟有如此大的能耐改變了司辰宇?

  岳小姐!在離島上,司辰宇為了一名女子而瘋狂大怒的影像忽然閃過楚戊腦海——會是那個女人嗎?

  楚戊極力回想著岳筱晶的模樣兒,外表有些散漫,個性天真、迷糊中帶著慧黠,倒不失為一個體貼的可人兒。

  如果司辰宇真喜歡她,楚戊願意為了主子去將岳筱晶接進「黑暗帝國」裡來。

  「楚戊,為防狗急跳牆,除了追去霍老和霍鈺琦外,你還得派人留心星弟他們的安危。」司辰宇繼續叮囑。

  「可是,星少爺和霍老不是同一夥的嗎?」

  「他們已經拆伙了。」說到這裡,司辰宇就不得不佩服司辰星天縱奇才,竟能利用他與霍老交惡的時候,收買霍老,令其出賣「黑暗帝國」、再乘機壯大「光明組」。難怪不管他怎麼查都查不出「光明組」的來歷,因為霍老從中攔截、竄改了所有訊息!

  「『皇帝』怎麼知道的?」

  司辰宇手指著桌上的文件。「你再把報告重新研究一遍就會發現,星弟和霍老早在一星期前就斷了通訊啦!」因此推斷他們已然拆伙。

  楚戊依言重看了一遍報告,越看,心底越是驚訝。多敏銳的心思啊!司辰宇居然能從那短短的隻字片語中看出這麼多訊息。「黑暗帝國」能得他領導,實是帝國內所有人的福氣。

  「『皇帝』,我們所有人都殷切期待著您重回帝國的日子。」

  望了楚戊一眼,司辰宇無言地低下頭。楚戊的話他懂,只可惜他做不到。

  心裡早有了計量,這「皇帝」之位他是讓定司辰星了。

  ☆   ☆   ☆

  「爸爸,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我的信用卡不能刷了?」霍鈺琦氣息敗壞地揪住霍老的手猛跳腳。

  「那該死的司辰宇把我們所有財源都截斷了。」霍老憤怒地踢翻了腳邊的茶幾。不敢相信他苦心佈置了大半輩子的生財管道,司辰宇居然只花了十天便將之全數撲滅了。該死,真該死到了極點!沒有錢,他要怎麼養這一大群手下?

  「你說司辰宇……」霍鈺琦忙撇下霍老,衝回自個兒房裡打開電腦。不可思議的訊息自電腦螢幕上流瀉出來,難怪她的卡都不能用了,想去領錢也領不到,原來司辰宇不止斷了他們的生財管道,連帶他們存在銀行的錢也被凍結了。老天,那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跟在霍鈺琦身後進房的霍老一見電腦螢幕上的訊息,氣得全身發抖。「那個混蛋,我非殺了他不可!」

  大異於霍老的憤慨,霍鈺琦卻是一臉的癡迷。「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果然有本事。」也只有這種奇男子才配得上天姿國色的她了!她又再一次戀上了司辰宇。

  「女兒啊!」怎麼選在這時候發花癡呢?霍老都快瘋了。「你別光顧著佩服司辰宇,快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把我們的錢拿回來?」數十億呢!霍老的心都痛死了。

  「放心吧,爸爸,這裡沒油水撈,我們還有另一個地方呢!

  「另一個地方?」

  「『光明組』啊!」這回霍鈺琦是學聰明了;死巴著司辰宇根本沒用,男人就是賤,受不得女人待他好,所以她改變方法準備跟司辰宇對抗到底,等她打敗了他,不信他不跪在她的羅裙下渴求她的垂青。「我就怕會發生像今天這種事,所以早趁著司辰星沒注意時,蠶食了『光明組』,如今那組織已是我的囊中物了。」

  「鈺琦啊!你真是太聰明了。」霍老差點兒沒跳起歡呼。

  霍鈺琦挑高了一雙柳葉眉。「哼!司辰宇若是孫悟空,我便是如來佛;他永遠也別想鬥贏我。」

  「哈哈哈……」霍老一張嘴笑咧到耳朵旁。他才不管這場仗要怎麼打咧!他只要有錢就好,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讓所有的人都敬畏他,尊他為王。

  ☆   ☆   ☆

  他變了!

  面對著成疊的文件.司辰宇忙碌的手沒有停、工作效率依然一流,但那種努力後收成的滿足感卻消失了。他的心變得空洞、虛乏,感覺整個世界都好無趣似。

  「唉!」下意識逸出一聲長歎,他擱在鍵盤上的手指頓了下。奇怪,為什麼就是提不起勁兒呢?

  最近的工作很順利,霍老那邊也解決得差不多了,應該沒什麼事值得他煩心吧?偏偏就是覺得煩,好像少了某樣東西在身邊,以至敏感的心靈變得脆弱了。

  是什麼呢?讓他看得如此重要,比起他最珍愛的工作更加魅惑他的心。

  「這個……」鼻端突然竄進一股香味兒,拔得他死寂的心弦猛一震。「好香的味道!」好像……就是他失去已久的那份充實。

  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打開房門,他循著香味兒找到走廊底一台飲水機,一名長髮女子正在那裡沖泡麵。她輕輕地哼著歌兒,好不自得其樂。

  司辰宇不禁看得呆了。「筱晶……」印象中,曾有一個女人比她更擅長尋找快樂,她迷糊、天真、又散漫,老是大刺刺地笑,一點淑女氣質也沒有;每回一闖禍,就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對著他,好像她的錯都是他造成的,她壓根兒沒罪……

  回憶像潮水,波波相連地湧進了腦海,他想起她的歡顏、無辜的模樣、糊塗的饃狀、闖禍的狼狽,還有——等一下!他為什麼想不起她生氣的樣子?

  真的,搜遍記憶,他就是找不到有關她發怒的一幕。是他忘了嗎?還是……她從不發火?後者的機率大一些,因為他的腦袋素有人體電腦之稱,看過的東西是絕不會遺忘的。

  岳筱晶的脾氣確實很好!他記得他常常罵她,因為她老是丟三落四、散漫得要命,可是她從未反駁過,一句也不曾頂回來。

  她總是笑咪咪地聽他罵人,好像她把他的話都聽進去了;但事實上她從來也沒有改過半項惡習。

  「這個小老奸!」他搖頭,忍不住拉開了唇角,微彎起一抹愉悅的弧。原本一直以為,認識以來,都是他在保護、改變她;但仔細一想,其實他才是那個被動者,讓她的柔情慢慢磨去了銳利的尖角,敞開冰冷的心防,任她灌入一腔春水,也開始貪戀起男女情懷。

  「原來這就是相思的滋味……」他閉上眼,細細品嚐這份甜與酸。

  「『皇帝』!」送文件來給司辰宇簽的楚戊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他居然看見司辰宇在笑,還笑得癡癡迷迷,活似個正沉淪於愛情海中的小伙子。

  司辰宇變臉像翻書,快速得叫人不敢相信。一秒鐘內,他臉上的笑容盡消,代之而起的又是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具,冷肅而銳利。「回房吧!」他轉身往自個兒房裡走。

  楚戊跟在他身後,心跳得好快,感覺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而那不過是司辰宇的一抹笑罷了!只是那鐵定是司辰宇打出生以來最放鬆的一抹笑。

  回到套房裡,關上房門,司辰宇沉靜地開口:「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三十六名為霍老所煽動,一時糊塗干下錯事的帝國門徒在經過勸說後,盡皆倒戈了。而霍老和霍鈺琦則在日前放棄『黑暗帝國』裡的一切相偕逃亡,如今不知去向。」楚戊說著遞上一封文件夾。

  「嗯!」司辰宇低頭看著報告。

  「要追擊霍家父女嗎?」

  司辰宇沉吟了片刻。「算了,念在霍家數代有功於帝國的分上,只要他們別再為惡,這回就放過他們吧!」

  聞言,楚戊瞪凸了雙眼。「『皇帝』——」眼前的人該不會也是假冒的吧?向來執法無情的司辰宇怎麼可能如此寬宏大量?

  其實司辰宇自己也嚇了一大跳。他不是最厭惡罪惡嗎?為什麼會有想要原諒人、再給犯罪者一次機會的念頭?

  看來他真是變得很徹底;心柔軟了,處事態度也日趨圓滑、人性漸漸浮上表面,再也不是一張冷冰冰的面具所能抵擋得住。

  他甚至懷念岳筱晶,想像擁著她的感覺,那麼溫暖又令人感到愉悅;他想緊緊地抱著她、親吻她,與她共組一個美滿的家庭。

  高高在上的「皇帝」動了凡心,他不再只滿足於工作了,他更想得到愛情、親情和友情——在岳筱晶身上,他尋得了人生另一份圓滿。

  ☆   ☆   ☆

  這是一個很大的浴室,光浴缸就足可容納二十個人,但如今卻只有一個人在享受。

  星辰,也就是司辰星,司辰宇的雙胞胎弟弟,正坐在浴缸裡,像只任性的貓咪睜著一雙魔魅的黑眸曖昧地瞪著邱譽。

  「你到底還要蘑菇多久?我等你幫我刷背已經等了三分鐘了耶!」

  三分鐘,說得好像三個世紀那麼久遠!邱譽長歎一聲,卻發不出火。沒辦法,誰叫司辰星的任性泰半是他寵出來的?

  「星少爺,現在沒空讓您慢慢洗了,我剛才得到消息,被司辰宇趕出『黑暗帝國』的霍老已經佔領我們的『光明組』了。」

  「咦?」那老頭子有這麼厲害啊!星辰倒是小觀他了。

  「現在該怎麼辦?如果霍老以『光明組』作後盾為害這個社會,我們也脫不了干係的。」

  嘎!這該不會是想叫他善後吧?別開玩笑了!當初創立「光明組」時他只有個念頭,就是想辦法逼出邱譽的真心;如今目的已達,他才不要自討苦吃去攬一堆麻煩在身上呢!

  素以任性和彆扭著稱的星辰壓根兒不懂什麼叫「負責」,他只想輕鬆過活,快快樂樂地與邱譽享受兩人生活的甜蜜。「你操什麼心?霍老是『黑暗帝國』的人,他的所做所為自有司辰宇負責,哪兒輪得到我們干涉了?」

  邱譽皺眉。「可把霍老養大成這副模樣的是我們啊!」

  「誰養大他了?」星辰同時含帶著逞強與彆扭的視線在半空中游移著。「霍老又不是今天才壞的,他本來就很壞了,我只是沒壓制他而已,怎麼這也有責任了?

  「但『光明組』是您設立的,這總沒錯吧?」邱譽試著對他曉之以理。

  星辰不悅地鼓著雙頰。「反正現在有司辰宇對付他,你幹麼管那麼多閒事?」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邱譽來不及說完了,因為星辰猛地拉下他的頭,用力堵住他的嘴。

  人人都討厭背負責任,真搞不懂這老實的笨蛋為何偏愛往苦海裡跳?

  但星辰不會讓邱譽如願的,他一定要拖著邱譽沉淪、再沉淪,直到邱譽被他迷得不可自拔,再也顧不了那許多事為止。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43 PM     標題: 第九章

  眼望熟悉的女子宿捨,前塵舊事如潮般湧進司辰宇心底,一個多月前他就是在這裡與岳筱晶牽扯下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緣。

  剛開始他很受不了她,尤其在兩人被鎖在一塊兒時,他幾度被她的散漫氣飛了半條命,想想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沒少條胳臂、斷條腿,真是奇跡。

  只是作夢也想不到,在鎖鏈解除後,重新得回自由的地竟會在她身上丟了心!有一條無形的鎖緊緊繫在他們中間,就好像人們所謂的紅線一樣,他想著她、戀著她,沒有她,他的心不會圓滿。

  呵!世事之難料果如天上的浮雲般變化莫測。

  「筱晶。」不知道她對他有什麼看法?是喜歡,討厭,還是無所謂?但願別是最後一項,因為他不想成為她生命中無關緊要的過客。

  司辰宇的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辰宇!」一個不敢置信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響起。

  司辰宇猛地回過頭,一張長繞心頭的花顏霍然闖入。「筱晶!」天哪,她變得好美,比他夢中所見更要嬌妍三分!他突然好想緊緊摟住她,親吻她那不抹半分顏色,卻粉嫩誘人得恍似陳年美酒的櫻唇。

  岳筱晶圓瞪著一雙詫異的眼,難以相信那只在夢中出現的容顏會重現在現實生活裡。她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一步步走近他,那嚴肅中帶著溫情的樣貌益發清晰,她可以清楚看見他深邃如大海的黑眸裡映著她的身影,她既激動、又歡喜。

  「真的是你?」纖手撫上他的臉,如同記憶中的完美嚴肅、卻熱情善良;錯不了了,這絕對是司辰宇。

  「筱晶……」他皺眉,聞到她身上的酒味。

  「你喝酒了!」還喝到這麼晚,都十點半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治安很不好,你一個單身女子在大半夜裡喝成這樣很危險的。」

  她眼底的淚泉突然失控,久違的訓誡照樣充滿對她的關懷。他就是這樣,老愛用那張冷冰冰的面具掩飾心底澎湃的激情,但她知道,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於對她的一番真心。

  記憶中誰曾如此在乎過她?沒有了,除了司辰宇之外,她不曾領會過此等溫情;她好喜歡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司辰宇被她的淚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你怎麼哭啦?別哭啊你,我……算了算了,你喜歡喝酒就去喝吧!雖然我還是覺得大半夜裡,一名單身女子喝成這樣不是件好事,不過……」

  不給他說完的機會,她突然哭著撲進他懷裡。

  「我好想你——」

  彷彿春風吹過大地,他臉上冰封的面具緩緩融化了。「筱晶!」擁著她柔軟芳郁的嬌軀,那顆曾經空虛得令人頭皮發麻的心驀地變充實了;在她身上,他找到了生命的真義。「我也想你。」

  「辰宇……」他想她呢!她的心漲得滿滿的,又熱又燙。

  「我喜歡你,筱晶,我愛你!」他最初、也是最美好的戀情就在此時此刻成了真。輕輕勾起她的下巴,他低頭印下自己的唇。

  像閃電一般的震撼在她體內爆發,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後宇……」她在他懷裡顫抖,狂喜得無法自制。

  他好喜歡她的味道,清新淡雅百嘗不厭。她的唇很軟,像花瓣,有一股芬芳的甘甜味,吻起來會上癮。

  岳筱晶陶醉在他所帶來的激情烈焰中,任他的唇舌勇闖她唇腔,在齒間、舌邊、兩腮……恣情嬉戲。

  「哈哈……唔……辰宇……辰宇……」她整個人快融化在他懷裡了。

  他雙手緊箍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高高抱起、揉入懷中。她柔軟的胸脯順勢貼壓在他的胸膛上,每經細緻的摩擦,就有一點火苗在兩層布料中留起,激烈地燒過他們心底,令他愈加不可自拔地摟緊她。

  「呼呼……唔……」她拚命地喘息,難以忍受如此熱情,彷彿要將她血管裡的血液都給煮沸了。

  「筱晶、筱晶、筱晶……」他離開她的嘴,轉而啃咬她的頸項,在那一方純粹的白皙上深耘出一片艷麗的紅色花海。

  「晤!辰……辰宇……」她不停地顫抖,神智在飄飄忽忽中飛離了身體。

  「我愛你,筱晶,我愛你!」猛然一股迫切衝進心底,他這一生都不想再放開她了。「嫁給我,筱晶,嫁給我——」

  她愣了下,混沌的神智未能捕捉全他的話意。「你說什麼,辰宇?」

  「嫁給我!」他放開她的腰,轉而牽起她的手。「我愛你,筱晶,請你嫁給我。」

  望著那一堅實、一柔軟的兩隻手相互交握,岳筱晶在迷離間似乎看到了一條鎖鏈,深紅色的,緊緊地繫在他們中間,綁住了兩顆不完整的心形成一個圓。

  「好。」交纏的十指握得更加緊貼,岳筱晶笑著那條無形的情鎖,暗暗發誓再不讓它斷裂了。「辰宇,我愛你,我要嫁給你,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   ☆   ☆

  「唉喲!」在司辰宇暫住的飯店房間門口;楚戊和司辰寰、風浩天撞了個滿懷。

  「楚戊,你趕著奔喪啊!』司辰寰撫著額上的腫包抱怨。

  「『皇帝』又不見了。」向來以工作為生命的司辰宇居然也學人鬧起失蹤來啦!天哪!莫非世界末日到了?

  司辰寰和風浩天對視一眼,相同的答案在彼此的目光中得到了證實。

  「我就知道辰宇會想不開,所以才不敢告訴他有關星弟的事,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還是知道了。」

  「可是我每天都來向『皇帝』做報告,也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啊!」相反地,楚戊還覺得司辰宇越來越具有一國之領導者的氣勢了。

  「辰宇是那種會將心底的不快表現出來的人嗎?」司辰寰翻個白眼。「咱們幾個兄弟姐妹裡就屬辰宇最悶騷了。」

  是內斂吧!但楚戊不敢反駁他,怕這惡名昭彰的「御皇」又會出些怪點子整得人哭笑不得。「那現在該怎麼辦?」

  「找嘍!想想辰宇可能去的地方,再派人去找。」司辰寰揉著太陽穴。真被這對麻煩的雙胞胎給氣死了。

  「這不是大海撈針嗎?」風浩天發出一聲慘嚎。司辰宇熱中工作,將全副心力奉獻給「黑暗帝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在過去二十多年的歲月裡,司辰宇唯一會在的地方只有帝國總部,如今那裡已變成司辰星的地盤,他還能上哪兒去?

  「但也不能不找啊!」司辰寰說得好不哀怨。

  「天哪!」風浩天只覺彩色的世界頓時成了黑白。

  只有楚戊比較認命。「那就各自回去調派人手找人吧!」

  「那……好吧!」等這件事情處理完畢,風浩天發誓非請他個一年半載的休假陪老婆環遊世界不可。

  「那就有消息再聯絡嘍!」司辰寰說完,與風浩天相偕離去。

  「知道了!」楚戊低應一聲,正苦惱著該從哪兒找起,一條人影驀地閃過腦海——在離島,他曾見過一位小姐,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足以融化司辰宇冰冷的面具、挖掘出他最真誠的情感。她的名字好像是……岳筱晶!沒錯,就是岳筱晶,跟司辰宇一起被關了一個多月的女孩。司辰宇會不會去找她了?

  「請你們等一下。」

  司辰寰和風浩天被他喚停了腳步。「怎麼,還有事?」

  「找回『皇帝』之後要怎麼跟他說?」楚戊擔心若不能解開司辰宇的心結,就算找到他,最後他還是一樣會走。

  「我會安排場合,讓辰宇和星弟面對面講清楚就沒事了。」司辰寰經常上山探視司辰星,因此很清楚那小子的任性;他不會喜歡做「皇帝」的,會搞出這麼大事兒八成是在要脾氣,只要大夥兒講開了,相信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不過……得擔心腦袋硬得眼石頭沒兩樣的司辰宇會不會諒解司辰星的遊戲心態?萬一他想來上一場大審判,那一切都玩完了。

  「希望如此。」事情演變至此,楚戊也只能求神保佑了。

  ☆   ☆   ☆

  每回走進同寧大學女子宿捨,司辰宇都會有一種罪惡感;明明他是應岳筱晶之邀來的,又沒做什麼壞事,但那腳步就是踏得戰戰兢兢。

  八成是因為宿捨門口那塊告示牌的關係——男士止步。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跟岳筱晶是準備共度一生的,總不能老是約在她的宿捨裡見面吧?也許他該開始為自己打算了,買棟房子,最好在大學附近,方便她上班,還要有一間大書房,因為她喜歡收藏書本。

  他一邊想著,一邊進入她的房間。

  「筱晶!」怪了,大廳裡的燈亮著、電視開著,怎麼沒看到她的人?

  「我來了,筱晶,你在哪裡?」他找遍廚房、浴廁,居然連半個人影也沒有!是她找他來的,怎麼可能又外出了?

  「筱晶,你在不在?」沒理由啊!就算她臨時有事要外出也會關燈和電視吧!除非……她的離去是不可抗拒的。

  「筱晶——」天哪!她該不會又被綁架了吧?

  一個人名驀地浮上心頭——司辰星,那對他滿懷恨意的雙胞胎弟弟;莫非他又對岳筱晶下手了?

  「筱晶!」他心慌意亂,一邊喚著她的名,一邊跑出捨監房。

  沿途每遇到一名學生,他就向他們打聽岳筱晶的下落。五層樓的宿捨,上上下下找了個遍,總共問過五十六名學生,沒有一人知道岳筱晶的蹤跡。

  「筱晶!」他急沖沖跑出宿捨大樓,來到門口樓梯處。

  「唉喲!」一條嬌小的人影與他撞了個滿懷。

  好熟悉的青音,司辰宇趕緊扶穩來人,定眼一瞧。「筱晶?」她沒事!

  「你來啦!」她撫著差點兒被撞扁的鼻子。老天!病死了,他的胸膛真硬。

  「你怎麼……你沒被綁架?」

  「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會被綁架?」

  「可是……你叫我來,又不在房裡,我以為……」緊緊摟住她的腰,他氣息不穩。「老天,我被你嚇死了。

  「我只是出門買些東西而已啊!」她拍著他的背,有些心疼他飽受驚嚇的心臟。「對不起哦!下次我會記得留張紙條通知你。」

  「不是那個問題,你……」他扳住她的肩,認真的眸筆直鎖住她。「你出門的時候為什麼不關燈和電視?」若非環境突兀,他也不會誤會。

  「那個啊……」她不好意思地傻笑。「我怕寂寞嘛!」

  「怕寂寞?」

  「我也不知道,就是……」她天真地搔著頭。「我覺得啊……一天到晚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忙了半天回到家卻連盞燈也沒有,甚至沒半點兒聲響好寂寞。」

  「所以你就把燈和電視打開?」鬆下一口氣之餘,他喉嚨感到些微的酸澀。原來她一直是孤獨的,摟著她纖細的肩,他的心隱隱作痛。

  「遠遠地就看見自己的屋子亮著燈,又有聲音,我覺得好幸福。」她露出滿足的笑。

  他的心更疼。「對不起,我都沒注意到你的心情。」

  「咦?」她嚇一跳,忙揮著手。「我不是常常這樣的,我很小就自己一個人住,也已經習慣了,只是……前陣子跟你在一起很快樂,所以變回一個人的時候有些不適應,過些日子就好了。」

  多天真的話語!這麼一個單純的女人,叫他怎能不愛她?

  執掌「黑暗帝國」十餘年,他的任務是對抗一切罪惡、維護世界和平,他喜歡這份充實且有意二的工作,因此一直盡心盡力去完成它。

  但不可諱言,見慣了黑暗之後,連心也慢慢染上了污濁;就在這時候,她出現了,像顆純然光燦的小太陽,暖暖的光驅散了他心底的烏雲,帶來希望和美麗。

  他愛她,不知打何時起,那顆冰封的心就為她而融化了;他想得到這顆太陽,永遠!

  「那個……」愛憐地拂去她覆額的劉海,將她又自散亂的髮梳理整齊,他親吻她的額頭。「跟我一起住吧!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就不會寂寞了。」

  「可是你不是沒有房子?」享受著他的手指溫柔地梳刷過她的頭皮,她像只貪懶的小貓,舒服地倚在他懷裡。

  「我會買。」綁好她的發,他拉起她手,輕柔似羽的細吻印遍她的十指。「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去公證結婚,然後找房子,找一間溫暖、又可愛的新房,讓我們兩個人再也不會寂寞。」

  她雙頰暈紅地望著那被他珍惜在掌中的小手。「我喜歡有小庭院的房子,可以養小狗、小貓,還有……」

  他讀出她眼底的羞赧,瞭然地將她擁進懷裡。

  「還有兩個寶寶,一個像你、一個像我。」這幾乎是每一對夫妻共有的願望,平凡而缺乏新意。但擁著她,在腦海裡描繪著這小小的心願時,他的心好滿足,前所未有的平和與溫暖讓他向來冷肅的五官柔得像要摘出水來。

  「辰宇。」她雙手攀上他的頸子,踏起腳尖,送上自己的唇。「我好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他接著她;好緊、好緊,像是要把她整個捏碎揉進身體裡。

  「唔!」她的心臟跳得好快,彷彿要爆炸開來般,全身的力道都被抽光了,」直挽在手臂上的皮包一點一摘滑了下來。

  砰!驀地一個聲響,是皮包被他兩人擠落了地。

  兩個陶醉於親吻中的男女乍然回過神來。

  「啊!」岳筱晶猛地跳起來。「我忘了要去參加宴會。」

  「你今天晚上有約?」那找他來幹麼?

  「對啊!」她忸怩地低下頭。「學校叫我去嘛!還要攜伴,所以……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原來她急著找他是要去參加宴會啊!司辰宇彎腰撿起她的大皮包,看見裡頭一件黑色的衣服,抖開一瞧,純黑的棉布洋裝,樣式古板又守舊,像件喪服。

  「你該不會是想穿這件衣服去參加宴會吧?」

  「是啊!我剛才去夜市買的,好看嗎?」

  「除非你要去奔喪,否則我勸你別穿這一件。」話一出口,他倏地咬住舌頭。該死!這話太傷人了。

  她嘟起了嘴。

  他微感歉疚,不管她脾氣再好,他毫無遮掩的一番話語總是過分。

  「其實……也不是那麼差啦!不過……它不大適合宴會就是了。

  豈料她嘟過嘴後,卻是天真地搔著頭,燦亮的明眸裡沒有火氣,只添入了一股淡淡的憂慮。

  「那怎麼辦?宴會時間快到了,我又沒空去買別的衣服。」

  她的單純與寬容再度救贖了他!司辰宇鬆下一口氣之餘,不禁緊緊握住她的手。「筱晶,我……因為工作的關係,太習慣對人下命令了,說話也很不客氣,若不小心傷了你,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改的。」他不擅甜言蜜語,但他真心想維護她的快樂直到永遠。

  她眨眨眼,早知他的脾氣差、性格嚴謹,卻想不到他願意為了她而退讓,心底的溫暖湧上眼眶,讓她剎那間紅了眼。

  「我知道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我好;從認識到現在,你不曾傷害過我,不是嗎?我相信你。」她反手摟住他的腰。「但請你也相信我,我在乎你,如同你在乎我,我一輩子都不會背叛你的。」就算偶爾說了謊話,那也絕對是善意的謊言。

  好比今晚,她要他參加的並非什麼學校宴會,而是一場兄弟相認大會。

  昨天,那個在離島上救了他們的楚戊來找她,對她說明了司辰宇的身世,以及他們被綁架的原因。

  楚戊請求她說服司辰宇與其弟司辰星面對面,將糾結了二十年的麻煩攤開來說清楚,希望一場大禍能在彼此坦然無私的情況下化解於無形。

  她答應了,因此才設下今天的局,不為別的,只希望能化開司辰宇心中的愁鬱,還他一分清明。

  ☆   ☆   ☆

  「黑暗帝國」裡,有一個人正在大發脾氣——

  「為什麼是我去見他,而不是他來見我?」星辰——也就是司辰星正揪住邱譽的衣領,火冒十丈地問。

  從小,爸媽、辰寰大哥、幻姬小妹,連長老團裡那群無聊至死的女人都有事沒事就上山找他哈拉幾句,獨獨司辰宇一次也沒來。

  司辰宇甚至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如今又說要見「他」做什麼?

  而且還沒誠意到了極點,居然派人來說幾句話就想要「他」去讓他見?別作夢了!

  星辰討厭司辰宇,如同司辰宇不屑他一樣,他才不想跟他握手言和呢!

  一干想盡辦法要保護他們兄弟倆,不讓死腦筋的司辰宇和任性的司辰星受到傷害的好心人八成會嘔到吐血,原本一番好意豈料竟造成了最可怕的結果。

  「星少爺,沒人要您去見他,這只是『御皇』安排的一場宴會;讓您跟司辰宇見個面,如此而已。」儘管邱譽也很不諒解司辰宇對於星辰的忽視,但他仍希望這對雙胞胎能化敵為友。

  「如此而已?」星辰撇撇嘴。「辰寰哥和瘋子天搞出來的把戲可能如此而且嗎?別開玩笑了,我不去!」

  「星少爺……」邱譽手裡拿著一套西裝無奈地望著他。

  「我說不去就不去,不去、不去、不去……」星辰大叫,搶下邱譽手中西裝用力撕個稀巴爛。

  「星少爺!」邱譽用力握住他的肩膀。

  「怎麼,你還想使強不成?來啊!」星辰握緊雙拳。「雖然我們從沒較量過,但我的功夫也不是白練的,你未必能打得贏……唔——」說不下去了;因為邱譽突然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舌穿過星辰唇間,直往星辰口腔深處探去。

  邱譽竟想用這種方法說服他!星辰又氣又惱,忍不住反過來侵犯他的嘴,靈活的舌如人無人之境地在他的唇腔裡造亂。

  這會兒就看誰的吻技高超,誰就能取得必勝的地位。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過去,星辰攀在邱譽肩上的手逐漸發軟、垂下。

  「星少爺。」邱譽趕緊抱住他的腰,免得他因脫力而坐倒在地。

  天啊!他快喘不過氣來了。

  邱譽一邊舔著星辰被兩人的唾液潤澤得粉嫩濕潤的唇,一邊輕柔地摩掌著他無力的腰肢。

  「算了吧!星少爺,不管再怎麼逞強,血緣關係總是斷不了的,那又何妨給大家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呢?」

  星辰腰酸腿軟地癱在他懷裡,吊起一隻眼睛看他。「哼,這回算你贏了,但下一次就沒這麼簡單了。」

  邱譽又吻了他一下,隨即喜孜孜地幫他整理起儀容。

  「你別神氣,你不可能永遠勝利的。」說起來真是丟臉,親吻本來是星辰用來對付邱譽的絕招,沒想到竟被他偷學了去,還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地將自己吃得死死的!「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偷練習過接吻的技巧,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厲害?」

  「只要有愛,沒有什麼是辦不到的。」邱譽答得理所當然。

  星辰卻愣住。乖乖,邱譽是吃錯藥了嗎?

  「喂,你該不會是外遇了吧?」不然怎會莫名其妙地嘴甜如蜜?

  「我這輩子只會愛您一個人的,星少爺。」

  「哼哼……」星辰有些高興,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好如此,萬一讓我發現你偷腥,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邱譽親親他的額。「好啦!可以走了,星少爺。」

  星辰撇開頭,整個人因為邱譽難得的甜言蜜語而熱得冒出煙來。「我手腳無力走不動,你抱我。」

  「遵命!」邱譽打橫抱起他。

  星辰把臉埋在邱譽懷裡,聆聽著他的心跳。二十年了,這場飽經磨難的情愛終於有了結果,他好高興,開心得眼睛都酸澀起來了。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9 05:44 PM     標題: 第十章

  司辰宇作夢也想不到,他撿到一塊寶石了。

  裝扮起來的岳筱晶居然這麼美,彷彿誤入凡間的精靈,完全不沾染半點兒塵氣。她氣質天真、舉止嬌憨,連為她做造型的設計師都對她大加讚賞。

  那一身的純潔渾然天成,一言一行樸拙而不摻雜匠氣,所以她穿著蕾絲花邊、或裝飾繁複的衣物總要出饃,因為她不懂得小心。

  岳筱晶適合簡單大方的衣服,一襲錦緞裁成的深紫色削肩洋裝罩在身上,勾出她窈窕的曲線,不添加多餘的花樣,正襯出她純粹的美麗。

  她的頭髮因為不曾經過燙染的傷害,柔軟如絲,不容易做造型,那就別弄得太複雜,一個簡單的髮髻鬆鬆地結在腦後,幾許髮絲自然散落,絕代風華立現。好美、好美!徹底奪去了司辰宇的心魂。真想把她珍藏起來,永遠不許人看見,只有他能欣賞。

  「辰宇!」儘管身穿價值不菲的高級洋裝,岳筱晶依然不改天真的率性。「你還在發什麼呆?快點兒啦!我們遲到了耶!」她拉著他半跑半跳的,完全沒想到腳下那雙三寸高限鞋有多危險。

  「小心一點兒!」他及時扶了她一把,看見她發上的緞帶歪了,眉一皺,才想伸手幫她抉正,卻驀然發覺,微帶混亂的她好可愛,有種讓他想疼入心骨的感覺。右手在半空中停頓了半晌,他狠狠忍住心中想將世上一切歪斜導回正軌的念頭,頭一回承認,在黑白之外,猶有灰色地帶存在,而那種灰並非全然地令人唾棄,一如她此刻的散漫,儘管不整、卻嬌研得叫人愛不擇手。

  岳筱晶雙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辰宇,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糟糕,楚戊已經在一旁跟她打暗號,要求她配合行事了。

  「什麼?」他乍然回過神來。

  「你不抱我,我就不進去。」一個聲音驀地響起。陌生的語調是司辰宇從未聽過的,卻一字一句揪住了他的心。

  岳筱晶越過司辰宇的肩膀看見了一張俊美無情的容顏,端整的五官與司辰宇一般無二,但那輕邪淘氣的氣質卻與他大不相同。

  那是司辰星,不必經人介紹,她一眼便能認出那在大門口與一名男子糾纏不清的男人正是司辰宇的雙胞胎弟弟——司辰星。

  天哪!岳筱品的心緊緊一抽。不行,不能在這時候讓司辰宇和司辰星相見;以司辰宇的嚴謹認真,怎可能毫無反感地接受一名同性戀弟弟?

  求救的視線往旁一送,她急向楚戊求援。

  但來不及了!司辰宇已自她的瞳孔裡發現了另一張臉,那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五官,除了司辰星之外還會有誰?一股上當的情緒油然而生,想不到岳筱晶會騙他,可是……奇怪的,他並不覺得生氣,乍見分離多年的弟弟,雖然是透過另一個人的眼,他仍然感到眼眶發熱,心跳如擂鼓。

  原來血緣真是斬不斷的,不管外人如何阻攔、規矩怎生嚴苛,他想見弟弟的心都是擋不住的。

  他忐忑不安地回過頭。司辰星對他又是怎樣的想法?弟弟恨他嗎?他……他奪去了弟弟的幸福。害他在深山裡受苦二十年;就算司辰星不原諒他也是應該的。時間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終於相對。

  還來不及敘舊,司辰宇的眼迅速瞇了起來。「快離開車子,星弟——」

  沒有一秒鐘的遲疑,一聽見司辰宇的聲音,司辰星立刻拉著邱譽跳下轎車。

  幾乎同時,一顆火箭炮打中了司辰星和邱譽原先乘坐的轎車——

  砰!巨大的火球爆發,整輛轎車陷入一片火海中,而司辰星的背受到了些微的傷。

  司辰宇頓覺心目一痛。兩兄弟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對視了一眼——這是雙生子的感應嗎?那兩雙相似的眼眸裡問著同樣的問題。

  但他們還來不及找出答案,司辰宇眼角又瞥見馬路對面一點亮光閃過。「快閃!」一連串槍響隨著他的聲音響起。原先受到司辰星保護的邱譽立刻發揮保鏢本色,以身子護住主人閃進會場。

  司辰宇轉身拉過岳筱晶,將她藏身在一根大樑柱之後。「在這裡等我,沒有我的命令不難出來。」

  「放心吧!我不會礙手礙腳。」她雖遲鈍,卻不愚笨,那種不自量力的蠢事她可不會幹。

  司辰宇知道她不是容易歇斯底裡的女人,飛快地在她頰上一吻。「小心點兒。」轉身,他無牽無掛地重又投入了戰場。

  十來名黑衣殺手像不要命似地自馬路對面攻了進來。司辰宇自懷中掏出一柄手槍邊反擊、邊往司辰星方向靠過去。他的心還痛著,表示司辰星身上的傷可能不輕……該死!難不成他們兄弟這般無緣,才相見就要分離?

  司辰星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可惡,他的背又熱又燙!

  邱譽拚命護住他,但殺手有十幾人,邱譽卻只一人,再厲害也有閃失的時候。

  突然,司辰星右腳絆了一下,身子顛出邱譽的護衛網,一管長槍毫不猶豫地瞄準他的手臂射了一槍。

  眼見主子有危,邱譽心膽欲裂,想也不想傾身一擋,子彈射進他胸膛——

  漫天血花,幾許濺上了司辰星的臉,像一根荊棘狠狠鞭上了他的心。「譽!」撕心裂肺的泣吼將他的感情表露無遺。司辰宇濃眉一擰。怎麼弟弟跟那個邱譽……感覺好奇怪!

  但眼下卻沒空閒讓他想太多,邱譽中彈倒下後,司辰星整個人就呆住了,連有人攻過來都沒發覺。

  「振作一點兒,星弟!」司辰宇飛快頂替了邱譽的位置保護司辰星。

  但他厲害,對方的殺手也不差,毫不留情的攻擊讓他有點捉襟見肘。

  躲在一旁的岳筱晶見情勢不對,忙往屋裡沖準備討救兵,跑到玄關處,楚戊、司辰寰和風浩天正好出來,四個人憧成一團。

  「岳小姐。」楚戊趕緊扶住她。「你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知道,那你們快去幫助辰宇。」他一個人擋不住那麼多殺手的。

  「當然。」三個男人同時一頷首,拉開西裝外套,展現出他們裝備完整的武力。

  這場宴會本是楚戊、司辰寰和風浩天設計來讓司辰宇和司辰星和好用的,但有鑒於兩隻笨騾子一相碰,很可能鬥個你死我活,他們在一開始便搜集了屋內所有武器藏於地下室,以防萬一。

  豈料會遇到仇家上門找碴,但也不是大意外啦,畢竟他們這群人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成天拿結伙當飯吃,有這種結果也根正常,只是不小心延誤了救援的時機,希望事後司辰宇別來個總算帳才好。

  「麻煩你們了。」岳筱晶乖乖地找個地方躲起來,遙望廣大的花園裡,一群男人的爭戰。

  「『皇帝』,我們來幫你了。」楚戊急著跑向司辰宇以護衛他的主子。

  但殺手也不是省油燈,何況他們有十來人,而司辰宇這邊真正在作戰的只有四人。

  「先把星弟他們帶走。」在未能確保司辰星安全前,司辰宇怎麼也放不下心。

  「知道了。」楚戊和風浩天一左一右迅速朝司辰星所在方向靠過去。

  但他們還是慢了一步,一名殺手已越過司辰宇的守護網迅如雷閃地攻向司辰星。

  司辰星渾然未覺;傷重昏迷的邱譽已在去他全副注意力。這回下山來真是錯了嗎?想要贏得他的愛,不意卻害死了他的愛人,這樣……有什麼意義?

  「星弟!」司辰寰目睹危機的進展,急著想要衝過來救人。但司辰星卻沒聽到,只有司辰宇發現了。

  「星弟!」想也不想,他放棄守勢將身一轉,整個後背暴露在危險中。

  一旁諸人看得心驚膽跳。

  司辰宇一槍解決了企圖偷襲司辰星的人後,一顆要命的子彈也同時射進了他的肩膀。

  一陣血雨飛濺,噴上司辰星的臉、熱血的溫度逼他重新經歷過一遍失去摯愛的痛苦。「不要……」心碎的滋味拉回他飛上九重天外的神智,將他再度丟進殘忍的現實中。

  「振作一點兒,星弟!」司辰宇用力搖著他的肩。

  「二哥……」一回神,觸目所見竟是司辰宇吃痛擰皺的五官。又一個人為了救他而受傷!他真是那麼沒用嗎?

  兩兄弟彼此對壟,斬不斷的親情各自湧出他們心底,天大的誤會也盡散於空氣中。

  司辰星一咬牙忍住背上的的痛,彎身取過邱譽手中的槍對準司辰宇的方向——砰!子彈自司辰宇耳畔飛過,正中他身後的殺手。

  而司辰星本人則因過大的動作拉扯到背部的傷,點點鮮血一染紅了他身上的白色西裝。

  司辰宇回頭一望,心臟突地一窒。天哪!那殺手都侵近他身後一尺了,他居然沒發覺,虧得司辰星機警,否則他早死了。

  回眸投過去感激的一瞥。「謝了。」司辰宇覺得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阻礙已盡消於這一瞬間了。

  司辰星微赧地低下頭,彆扭慣了的個性實在很難直率地表達出心中的真意。

  適時,楚戊和風浩天突破重圍來到他們身邊。

  「請星少爺避難。」

  「先帶邱譽走。」在司辰星眼裡任何事物都比不上邱譽的命。

  楚戊和風浩天為難地對現一限。司辰宇的命令是先救司辰星,但司辰星卻堅持先保邱譽,他們到底應該怎麼辦?

  「快點!」司辰星怒吼。

  楚戊和風浩天只得將詢問的眼神投向司辰宇。

  司辰宇眉眼間籠罩著一層烏雲,他不喜歡司辰星和邱譽間曖麻不明的感覺,但他心疼這個弟弟,只得無奈一頷首。楚戊和風浩天立刻抱起邱譽閃人。

  司辰星投給他一記感激的目光。「多謝二哥。」他咬牙忍痛與司辰宇並肩對敵。

  「別硬撐!」司辰宇一手撐著他。

  司辰星半邊身子倚在他的臂彎裡。「他們……傷了譽!」他恨道,眼中流露的是情人間的憂慮。

  司辰宇的心沉入無邊的黑暗裡,上帝佑他,闊別二十餘年才相見的雙胞胎兄弟竟是個同性戀……這是背德啊!他該怎麼辦?

  司辰寰很無奈、很無奈地擔起保護兩個弟弟的重責大任。「該死的,你們就不能專心點兒打嗎?」大敵當前也敢分心沉溺於各自的心事中,真當自己是打不死的無敵鐵金鋼啊!「楚戊、風浩天!」兄弟靠不住,他只能呼喚剛才扶邱譽進屋的部屬們出來幫忙了。

  真可惡,這一仗打完他再也不理他們了,寧可回家抱老婆去!

  ☆   ☆   ☆

  手術房外,一聽說晚上那場狙擊系出自霍氏父女的之手,司辰宇和司辰星都氣炸了。

  「我要殺了他們,非將那兩個混蛋砍成十八段喂鯊魚不可。」司辰星蒙著頭往外跑。

  「等一下!」司辰星身上還帶著傷,司辰宇可捨不得他這樣白白去送死。「你冷靜一點兒,這件事要從長計議,我們……」

  「吵死了!」司辰星一記飛踹踢過去,所有的清明神智早在邱譽被推進手術房時飛光了,此刻他只想找人洩債。「誰敢妨礙我,我就跟他誓不兩立!」

  「星弟!」司辰宇橫肘擋住他的攻擊。「霍老如今有『光明組』撐腰,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你如此莽撞行事,只會吃虧,討不了好的。」

  無奈司辰星早已氣瘋,根本聽不進任何建言。「老賊有『光明組』,我也有『黑暗帝國』啊!還怕打輸他不成?」

  「帝國內的武力應該謹慎使用,以免多造殺孽。你也代了兩個月的『皇帝』之職了,難道還不懂這道理?」司辰宇一個巧手制住了司辰星狂揮的手臂,將他困鎖進牆角。

  「我不懂!」什麼仁民愛物、什麼以國為家……那些大道理他沒學過,他只知道倘若邱譽有個萬一,他也不想活了。「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那老賊膽敢傷害邱譽,他就該死!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星弟!」司辰字一個巴掌打斷他的瘋言瘋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司辰星嘴角噙著血絲惡狠狠地瞪著他。「別以為你比我早出生十五分鐘就有資格教訓我,你算什麼?今天老換成是你的愛人生死未卜,我不信你還冷靜得下來?」

  司辰宇白著一張俊臉。「邱譽是男人!」

  「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改變不了我們相愛的事實!」司辰星吼道。「這一輩子我只會愛他,我的身體只對他有反應,你知道我們接吻時有多麼激烈嗎?每當他的手臂……」

  「夠了!」司辰宇聽不下去了。他的弟弟是同性戀,兩個男人……老天!那是個他完全無法想像的世界。他的胃部一陣翻攪,好像天地在剎那間顛倒過來似。

  「沒有人告訴過你們,不能在醫院裡大聲吵鬧嗎?」突然,手術房們打開。「黑暗帝國」的專屬醫生滿臉不豫地瞪著他們。

  司辰星忙不迭推開司辰宇跑到醫生面前。「他怎麼樣?會不會……」

  「放心吧!手術很成功.休養三、四個禮拜就沒事了。」

  「真的?」隨著精神的放鬆,司辰星的眼眶紅了。「謝謝你,醫生,我可不可以過去看看他?」

  「這個……」醫生有些為難。

  「我發誓不會妨礙病人休息,拜託,讓我進去看看他。」想不到任性彆扭到無法無天的司辰星為了邱譽竟肯低下身段求人。

  不止司辰宇看得目瞪口呆,連醫生都心軟了。「好吧!但不能太久,就五分鐘。」

  「謝謝!」司辰星慌忙鞠了躬,轉身跑進手術室。司辰宇一直看著他的背影,那混合著喜悅與愛戀的影像明顯地表現出他正沉溺於愛河中。司辰星愛上了他的保鏢,一個男人,為什麼會這樣?

  一直坐在角落不想插手他們兄弟間問題的岳筱晶這才緩步走了過來。「別這樣,愛情本就沒道理可講。」

  「是不是因為我們把星弟遺棄在深山裡的關係?他在缺乏關愛的情況下長大,才會對身邊最接近的邱譽產生孺慕之情?」

  「你真這樣想?」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歉疚、憤怒、心疼……萬般情緒已將司辰宇給搞亂了。

  「過來看看。」岳筱晶拉著他走到手術室門口。「等你看過之後再來決定要如何面對他。」

  手術室裡,司辰星正蹲在邱譽床邊,他摸著他的手、吻著他的煩,哺哺訴說著綿延不絕的愛語。

  司辰星的眼角濕濕的,是淚;那麼倔強的一個人一旦面對心中所愛,依然脆弱得像是人們捧在手心中的玻璃娃娃。

  司辰宇低下頭,胸口像梗著一個硬塊。

  「辰宇?」岳筱晶拉拉他的手。

  「我知道。」司辰星和邱譽是真心相愛的;只是,他還無法釋懷。「辰宇,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第一次上大學找我時,有一名學生從實驗大樓頂樓跳樓死了?」

  他搖頭。還記得那樁命案似乎別有疑點,卻不解她為何突然改變話題。

  「那名學生很可憐,身為男人,卻生了顆女人心,他一直希望自己能變成女人,可不論他如何化妝打扮,那副男人的身體卻是無法說改就改的。後來他愛上另一個男人,卻受不了來自家庭、學校、社會三方面的壓力,最後只能選擇自殺來解脫。」她一邊說,雙眼定定地看著他。

  岳筱晶的話,解了當日司辰宇在實驗大樓頂樓發現那一點唇膏之謎,可是……想起那名男學生的下場,他無言地低下頭,心裡百感交集。

  司辰宇明白她說出這件事的理由何在,但兩個男人相愛,就代表著他們的戀情不可能擁有法律保護,他們甚至不會有孩子,這樣的愛保險嗎?司辰星為什麼非要選擇這條辛苦的路去走?

  想到弟弟這輩子所吃的苦,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一胞所出,他們本該是比誰都親密的手足,卻受盡命運的擺佈,落得今日相見兩相厭的下場,他何忍再去傷害這可憐的弟弟?算啦!愛情就是這樣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就由著他吧!

  「你告訴星弟,好好照顧邱……邱譽。」想要承認他將擁有一個男弟媳真是困難。「霍老的事我會幫他辦妥,一個星期……不!他恐怕等不了那麼久。三天好了,三天後我會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這期間訪他不要衝動。」

  「我會的。」知道他終於想開了,岳筱晶給了他一抹溫柔的笑。司辰宇撫著她的心形小臉,敏感的指尖感受到她的柔軟帶來心安的感覺。「我不能送你回去了,自己搭車時要小心。」

  「我知道,你也要保重,聽說那個霍老很壞。」她踏起腳尖在他頰上輕輕一吻。「你要小心,千萬別受傷了,我會很難過的。」

  「放心吧!他們傷不了我的。」他習慣性地梳理著她微散的發,編成一條三股辮垂在腦後,更突顯出她一張玉顏的精緻與細膩。「等我回來再幫你梳頭。」

  「好!」他們相擁了一下,他轉身執行任務去了。留在手術室門口的岳筱晶一邊目送司辰宇的背影離去,一邊轉頭瞥望司辰星憔悴的側臉。兩個性子南轅北轍的兄弟,偏生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和一顆真摯愛戀的心;他們的熱情一定可以融化一切誤會的,她深信他們兄弟終有握手言和的一天。

  ☆   ☆   ☆

  三天!不,正確的算法應該是兩天半,司辰宇解散了「光明組」,活逮霍家父女進監獄。想起戰事末端,霍鈺琦確定打不贏他了,竟將身上的衣服一脫,妄想對他施予美人計,害他差點兒把胃都給吐出來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人,他不愛她就罵他是不識貨的豬玀,還說他八成是性無能,否則面對她如此性感的身軀怎麼可能不動心?嗯!他要看上她才是眼光有問題咧!

  他要愛也只會愛一個女人——岳筱晶;她才是他生命中的天使、寶貝。聽說這兩天她日日陪著司辰星上醫院看護邱譽,真是善良!

  所以他任務一結束,立刻上醫院找她。

  「筱晶——」推開三0六號病房,他的眼珠子差點兒飛了出去。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司辰星在偷吻邱譽,而岳筱晶……她就站在一旁觀賞,還一臉嚮往的模樣兒。

  「噢哦!」聽見聲響,司辰星回頭一看。「你的姘頭來了,快滾出去吧!別妨礙我們的兩人世界。」他的嘴巴還是一樣壞,粗魯地將岳筱晶推出去後,他再度回到病床旁拿舌頭洗邱譽的臉。

  看著全身侵如木雕的司辰宇,岳筱晶還真有點兒同情地,畢竟兩個男人接吻不是常常可以看得到的。「你還好吧,辰宇?」

  他沒有反應。大概是被嚇傻了,真可憐!岳筱晶伸手搖了搖他的肩,問道:「你怎麼有空來醫院?霍老那邊的問題解決了嗎?」

  他的神智回來了一半。「解決了。」不過呆板的聲音顯示出他依然處在驚嚇中。

  岳筱晶忙回頭朝病房裡喊了聲:「司辰星,辰宇幫你和邱譽報了仇了。」說完,她攬著司辰宇緩步離去。想來司辰星應該有很多話要跟邱譽說才是,他們還是別礙事的好。

  走過了長長的走廊,一直到進入電梯,司辰宇迷離的神智才盡數回了籠。「筱晶,那個……星弟常常在你面前做那種事嗎?」

  「你是指司辰星偷吻邱譽的事?」

  他點了點頭,臉紅紅的。

  「他每天都吻啊!還說要一直吻到邱譽清醒為止。」說的人毫不在乎,聽的人卻快瘋了。

  司辰宇失措地比手劃腳。「他怎麼可以在你面前……好歹避嫌一下嘛!

  「有什麼關係,他們相愛啊!」她語氣中好像有一絲羨慕。

  司辰宇詫異地望了她一眼,突然發現她雙眸底閃閃發亮。難不成她也喜歡那種瘋狂?

  「筱晶!」他的手指刮過她的臉頰,感覺到她身子一僵,誘人的紅唇微微開啟,像在祈求著他的吻。「哦,老天——」他情不自禁低下頭,吻上她粉嫩的唇。她只愣了一秒鐘,隨即欣喜地投入他懷中,雙手攬住他脖頸,小巧的丁香舌像根熾烈的火棒,直間他唇腔。老天,她真熱情!他喜不自勝地捲住她的舌頭,全心品嚐她的甜美。

  忽然,耳中聽見噹的一聲,是電梯到達一樓的聲音。捨不得放開岳筱晶,他只得抱著她往後退,按了暫停鈕後,更加深入地吻著她。

  「辰宇、辰宇……」她幾乎癱軟在他懷中。

  在強烈的舌吻後,兩人唇角留著淡淡的銀絲,妝點著他們紅腫的唇,發出淫靡的色彩。

  司辰宇的心怦咚、怦咚地跳著。「天哪!筱晶,你真令我瘋狂。」他幾乎想在電梯裡佔有她。

  「我才是為你瘋狂的那個人,你不在這兩天,我沒有一分鐘不想你的。」想得她幾乎要嫉妒起能夠日夜相伴的司辰星和邱譽了。

  「筱晶!」十指梳刷過她柔軟如絲的發,司辰宇的心頭蕩漾著巨浪般的激情。「不會了,我再也

  不會離開你了,我要分分秒秒都跟你相倚相偎。」

  「可是……你的工作怎麼辦?」

  「這……」也對,帝國不能一日無主,但他已經為帝國奉獻了整整二十七年的生命,如今偷個一年半載的假應該不算什麼吧?「我有個主意。」他雙眼倏地發亮,那模樣兒竟像極正在打壞主意的司辰星。

  「什麼主意?」

  「你踉我走就知道了。」他開啟電梯,拉著她往外跑去,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好像他們背上長著翅膀,正準備飛往只屬於他們的天堂。

  ☆   ☆   ☆

  「邱譽,你到底要清醒了沒有?」睡了三天也該夠了吧?司辰星不耐地拉起他的手,一根根輕啃著他比一般人還要大上一倍的手指。

  沒有反應,他依然一無所覺地躺在病床上。

  「討厭!』對著他自言自語了三天,司辰星已經悶壞了。「你再不醒來,我就不止偷吻你,還要強暴你喔!」

  「我三天沒洗澡,身體很臭的,星少爺不在意嗎?」一陣虛弱的聲音突然傳來。

  司辰星詫異地睜圓了雙眼。「邱譽!」他興奮得忘了他還是個傷患,霍地撲進他懷裡。

  「唔!」胸前的傷口受到重壓,邱譽疼得差點兒又昏了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司辰星趕緊幫他拉好棉被。「我一時興奮過度,忘了你的傷還沒好,你沒事吧?傷口有沒有裂開?我去找醫生來。」也不聽邱譽的答案,他自顧自地說完就往外跑去。

  才打開病房門,三尊大佛正站在門口當住了他的路。「是你們啊!邱譽沒事了,你們可以走了。」才不要他們來破壞他和邱譽相親相愛的時間。

  「那可不行。」司辰寰、風浩天和楚戊連袂走了進來。「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司辰星氣怒地問。

  「辰宇走了,他說為了補償你在山裡受的苦,自願將『皇帝』的位置讓給你,所以你現在已經是正式的『黑暗帝國』『皇帝』了。」司辰寰說。

  「什麼?」司辰星猛地跳起來。「那傢伙在想什麼?我才不要那玩意兒咧!」

  「你不要也不行。」司辰寰瞪眼。

  風浩天跟著打落水狗。「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誰要你去戲弄最認真的人?」

  楚戊一言不發地撇開頭,因為他不會說謊。事實是,司辰宇硬向長老團告了半年假。「黑暗帝國」少了這號超級工作狂,龐大的工作量相等於要均分在他和司辰寰、風浩天身上,司辰寰和風浩天當然受不了啦!所以就來找司辰星洩憤嘍!

  「我不要,被選中的人是他又不是我,我要回山上去……」司辰星大聲抗議。

  「所有的事都是你惹出來的,你還敢說不要!」司辰寰和風浩天一人拉住司辰星一條手臂,如果他們注定得累個半死,為什麼要放司辰星一個人快活?「你現在就給我回去工作,事情沒做完前不准你見邱譽。」

  「我不要,救命啊,邱譽救我——」司辰星在他們的挾持下又吼又叫。可惜沒用,他的萬能保鏢正擺平在病床上對他露出歉疚的笑容。「對不起,星少爺,我恐怕暫時幫不了您了。」

  司辰星氣得火冒十丈。「該死的,我不要做『皇帝』啦!你們去把司辰宇找回來,那傢伙到底跑哪兒去了,混帳——」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想知道。

  ☆   ☆   ☆

  至於司辰宇到底在哪裡呢?

  在楚戊忙了一天回到家後,答案出現了。

  「『皇帝』,您……你們怎麼會在我家?」

  「哦!」大概是岳筱晶的口水吃多了,司辰宇竟也顯得有些迷糊。「今早我和筱晶去公證結婚了,本來想再去買間房子,卻看不到喜歡的,只好買塊地自己來建;不過在房子建好前我們又沒地方去,所以就來你這裡借住嘍!」

  說得好輕鬆!楚戊卻快要瘋了。「『皇帝』您快回去吧!所有人都在找您啊!」

  「不要!」他伸手攬過岳筱晶,愛憐地輕撫著她粉嫩的煩。「從進帝國到現在,我連『休假』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如今我好不容易結婚了,想好好輕鬆一下,這樣你也想剝奪嗎?」

  唔!「皇帝」是變得人性化了,卻還是一樣厲害,三言兩語堵得楚戊說不出話來。

  「楚戊,我知道你人最好了,你就當可憐我們,放我們一段蜜月假嘛!」岳筱晶跟著懇求他。

  「楚戊,再繼續沒日沒夜地工作下去,我會得過勞死的。」司辰宇擁緊岳筱晶。「你不想著我才結婚就害筱晶守寡吧?」

  「不!」岳筱晶哀叫一聲。「我不要守寡,辰宇,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你們……」偏偏楚戊只是外表長得可怕,心腸卻很軟,在經不起他們夫婦倆苦苦哀求後,無可奈何地應了一個日後會叫自己後悔終生的答案。「那你們就暫時住下來吧!」

  「耶——」司辰宇和岳筱晶相對歡呼一聲。

  楚戊突然有股上當的感覺。

  「楚戊。」但更叫人悔不當初的事還在後頭,只見司辰宇拍著他的肩說道。「我們餓了。」

  「辰宇說你很會日本料理.可不可以做給我們吃?」岳筱晶很崇拜地望著他。

  「那你們等一下。」既然上了賊船,楚戊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轉身往廚房走去。

  「還有,楚戊。」司辰宇迫在他身後說。「我付你錢,由你全權負責我們的三餐好不好?」

  楚戊人吃一驚。「你們……難道沒有一個會煮飯的?」

  「我會做蛋炒飯。」司辰宇說。

  「我會泡泡麵。」這是岳呼晶的答案。

  楚戊立刻後海到天邊去了!這兩個毫無生活能力的人該不會想就此賴死他一輩子吧?

  「我告訴你喔!楚戊的手藝堪稱帝國第一,保證你吃了還想再吃。」司辰宇正在為楚戊打廣告。

  「好厲害哦!」岳筱晶一副嘴饞的模樣兒。

  「我真希望可以永遠吃到他做的飯」

  「那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天天在這裡吃啊!」他們夫妻倆談得好不快樂,絲毫沒聽見身後某人的哀嚎已經到了天愁地慘的地步。

  唉!人生真是美好啊——

  全書完
作者: 就是愛找碴    時間: 2007-9-19 08: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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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eniab    時間: 2007-9-19 10:4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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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ㄚㄚㄚㄚㄚ    時間: 2007-9-20 11:5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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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ngelali0120    時間: 2007-9-20 12:2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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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riswind    時間: 2007-9-20 02: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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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essic731    時間: 2007-10-28 08:10 PM

很好看的一本書吶,結局的時候有點小好笑說,推推這本書哦~~謝謝大大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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