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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淺綠 -【錯嫁良緣續之海盜千金】《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標題: 淺綠 -【錯嫁良緣續之海盜千金】《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7-24 09:46 PM 編輯

【書名】:錯嫁良緣續之海盜千金(出版名:錯嫁良緣續篇首部曲-海盜千金)

【作者】:淺綠

【內容簡介】:

  聽說了嗎?  

  夙家數百年來,都只生兒子,如今這男兒堆裡,終於盼到了一位千金!  

  真的?那還不萬千寵愛於一身?!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嬌寵上天了!  

  胡說什麼呢,夙大將軍戎馬一生,夙氏一族威名響徹六國,夙家的子孫,即便身為女子,那也必定英姿颯爽馳騁疆場,巾幗不讓鬚眉!  

  於是京城的百姓為此一吵十六年,也沒個結論。  

  那麼……  

  將軍府家的千金,究竟是什麼樣的?  

  這個……誰知道……  

  要不,問問海盜?!  

  本文為錯嫁良緣續篇,與前文有些聯繫,但聯繫不大,可以單獨看,不影響文章連貫性。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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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4-8 11:28 PM 編輯

第一卷

楔子

    穹岳京都煥城

    初秋的日頭,熱烈得不輸盛夏的驕陽,誰都怕被這秋老虎灼傷,街上冷冷清清,沒什麼人氣。茶樓酒肆這般納涼聊天的好地方,自然另當別論了。如今國泰民安,聖上賢明,既無戰亂也無饑荒,百姓太閑了,總要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如今並非亂世,自然出不了什麼蓋世英雄的故事,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聽多了,甚是無趣。即使如此,茶樓里生意依舊紅火,因為有些話題,即使已討論了十六年了,熱度依舊不減。

    例如,京城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三位千金。

    她們分別是,鎮國將軍府上,數百年來僅得的這麼唯一一位千金,整個夙氏家族的心肝寶貝,夙素姑娘。丞相家中,龍鳳雙驕之一,樓相的掌上明珠,樓辰小姐。還有一位,便是自小不在宮中長大,卻最得穹岳帝寵愛的燕甯公主。

    三位千金各有擁躉,今天爭吵的焦點,就是三位究竟誰姿容更勝一籌。

    眾人吵得臉紅脖子粗,口沫橫飛,第一次隨著父親出來跑買賣的少年,聽得目瞪口呆,心癢難耐,最後實在忍不住問道︰「你們說的……那三位小姐,在哪能見到?」這世上真有他們說得這樣的美人麼?他也好想見見啊!

    「見?」剛才還說得熱火朝天的眾人皆頓了一下,怪異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哼哼道︰「想得美,誰有那榮幸見過!」

    「啊?」少年傻眼了,喃喃道︰「那你們怎麼知道三位姑娘美若天仙,傾國傾城……」

    「母親長得美,女兒自然也跟著美啦!」

    「什麼都不懂的鄉巴佬,沒聽說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麼。」

    「三位小姐天生麗質,美自然是不必說的,區別只是美到何種境界而已!」

   「就是,就是。」

    一下子被整個茶樓的人奚落,少年不高興了,臉漲得通紅,但又不敢反駁群情激奮的眾人,就此閉嘴又不甘心,嚷道︰「長得美有什麼了不起的,女子重才情!那三位千金有何過人才藝?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哪樣拿得出手,你們說說啊!」

    坐在少年旁邊一桌的老漢,一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嗤笑道︰「這些粗淺的東西,三位小姐肯定早已是信手捏來,不屑一顧了,還有更多厲害的才能,是你沒見識過的。」

    少年被話堵得脖子都紅了,急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怎麼個厲害法?」

    眾人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竟齊聲笑道︰「誰知道!」

    少年都想哭了,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說得這麼開心?還說得那麼……理所當然?!

    少年的父親搖搖頭,心里不止一次感嘆,京城的人,真是奇葩。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一頭霧水。既沒見過人家姑娘長什麼樣,也不知道人家姑娘的才情,更不知人家姑娘的性情,光靠著自己的臆想,也能聊得熱火朝天,吵得火花四射。

    這實在也不能怪京城的老百姓們,當年青家三姝名揚天下,被皓月當做「禮物」送到穹岳,頂著這樣的身份,仍是俘獲了穹岳最有權勢的三個男人的心,這麼多年來,樓相夫人青靈不知幫刑部解開了多少屍體上的謎團,將軍夫人青末訓練出的「蒼鷹」,不僅在夙家軍中是無敵的存在,更讓各國將帥聞風喪膽。清妃青楓雖是後妃之一,卻特立獨行,在宮外打造了一個無人打擾的人間仙境,後拜在鬼醫門下,成為鬼醫關門弟子。

    這樣傳奇的女子,她們的女兒,眾人能不好奇麼?!

    只是不知三位青家小姐是不是當年被盛名所累,心有余悸,不想自家女兒再重蹈覆轍,將女兒藏得比什麼都深,完全隔絕了全城百姓探究的目光。這世間的人就是這樣,你越是捂得緊,他就越是好奇,越是未知,就越是期待。

    關于三位千金的事情,哪怕只是些蛛絲馬跡,也會被無數次揣摩、放大,然後傳播,畢竟老百姓的想象力是無窮的,于是就造就了現下這般奇景。不知三位夫人有沒有後悔……

    那麼令全城百姓心心念念,飽含著無限神秘色彩的三位千金,此刻,又在做些什麼呢?是繡花還是撲蝶?吟詩作對還是對弈撫琴?初秋的午後,偌大的一方庭院里,三名年輕女子坐在一棵大樹下乘涼,三人都長得極美,卻又各有不同,坐在最靠門邊的女子,一身青白衣衫,面色沉靜如水,沉默的擦拭著手中的薄刃,那軟劍薄入蟬翼,卻是鋒利無比。

    她身側的紅衣女子與她又是大不相同,緋紅的衣衫襯得她面容嬌艷,眉心間一顆朱砂痣,更是紅艷似火,她坐姿挺拔,眉宇間英姿颯爽,周身透著一股貴氣,相比之下,她身邊的白衣女子就懶散得多了,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拿著茶,貓一般的眼楮里帶著算計的笑,而她毫不掩飾,「辰姐姐,甯姐姐,再過幾天,就是我十六歲生辰了,你們……沒有什麼表示嗎?」

    紅衣女子看向她,爽快的問道︰「你想要什麼表示?」

   「哎呀,送什麼都是你們的心意,哪有讓壽星自己提出要什麼禮物的?」

    「心意?」燕甯蹙了蹙眉,不過很快回道︰「這簡單。」

    看她竟然真的不再問,夙素心下有些急了,話鋒一轉︰「不過呢……我這麼善解人意,是不會讓兩位姐姐傷腦筋的。我就勉為其難提要求吧。」

    早知道她有所求,燕甯笑道︰「說吧。」

    「咳咳。」假意咳了兩聲,夙素揚聲說道︰「我想要……」那尾音拖得長長的,半天也沒有下一句,燕甯一臉的不耐︰「說!」

    夙素吐吐舌頭,回道︰「我要琳瑯夜明珠。」

    燕甯皺眉︰「你要它作甚?」

    夙素嘿嘿一笑,也不作答,坐在一旁拭劍的人冷冷地開了口︰「怕是把軍房里的夜明珠弄壞了,想找來充數吧。」夙家的軍房有一處是用來研制火石兵器之所,不得近火,琳瑯夜明珠比普通夜明珠亮得多,用來照明最好不過。

    夙素臉一紅,急道︰「哪有?」

    樓辰微微抬頭瞟了她一眼,在她清冷的目光下,夙素撇撇嘴,沒得反駁。

    原來是又闖禍了,燕甯好笑︰「你有十八蓮步傍身,還怕被小姨抽筋剝皮啊。」

    說起十八蓮步,當真是這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無上輕功。快比飛鳥,身似驚鴻,只需一眼的時間,那身影便可飛閃出數十丈之外,提氣一躍,不需借力便可雲梯直上,可達十丈有余。

    她真要跑起來,夙凌怕也是趕不上的。話說夙素能煉成這門絕技,實在要感謝她娘親顧雲。身為夙家唯一的千金,夙素向來誰都不怕,就連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姨丈,她偶爾也敢頂嘴使壞的,唯獨一個人,只需輕哼一聲,她立刻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耷拉下來。只是這夙姑娘自小便不是個乖巧之人,要她不搗亂偷懶,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從小到大自然少不得被顧雲修理。

    因著顧雲劍法高超耐力驚人,偏偏不會輕功,為了能躲過顧雲,夙姑娘其他功夫平平無奇,腳下功夫可絲毫沒有閑著,苦練輕功,從她十二歲之後,顧雲便很少能在氣頭上逮到她過。

    就像……現在,樓辰和燕甯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流光一般的閃過,桌上只剩下被匆匆扔下的茶杯還在咕嚕咕嚕的轉,哪里還有夙素的影子。兩人對看一眼,嘴角微微抽動,不消說,定是小姨來了。果不其然,一聲低呵在門外響起︰「夙素——」跑得再快,終是要被罰的,校場蛙跳了三十圈,夙姑娘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下,兩條腿抖得像篩子似的挪回了房間,在床上賴了兩天,終是迎來了她十六歲生辰。

    閨閣廂房里夙素懶散的躺在床上,就算屋里來了人,也賴著不起來。

   「夜明珠還要不要了。」 燕甯手里把玩著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即使是大白天,都還能看見它淡淡的光輝,夜色中自不必說了。

    床上的人白了她一眼,翻了個身,哼道︰「不要了,都挨罰了,還要它干嘛。」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了過來,夙素看著面前的錦盒,開心的坐了起來,急不可待的打開,錦盒里躺著十來顆墨綠色藥丸,淡淡的藥香沁人心脾。夙素眼前一亮︰「暖馨丸?!還是辰姐姐最好!」

    卓晴為了醫治調理樓夕顏的身體,潛心學中醫,中西醫結合,醫術是越來越好了,樓辰自小聰穎,耳濡目染之下,醫術自然不低,她偶爾還會做一些活血化瘀,止痛生肌之類的藥丸,對于夙姑娘這種時不時要挨剮一頓的主來說,自然是好東西。

    樓辰淡淡地回道︰「省著點用。」

    「知道的知道的。」夙素一邊說著,一邊把兩顆藥丸丟進嘴里嚼了起來。

    燕甯搖搖頭,都已經疼了幾天,忍忍也就好了,她還連吃兩顆,這叫省?反正樓辰都不說,寵著她,燕甯也懶得說她,將手中一個長方形盒子遞了出去。

    什麼東西?夙素有些好奇,打開盒子一看,竟是一張牛皮制的穹岳地圖。

    地圖這東西確實少有,若換了尋常人家,也算是珍貴之物,只是對夙素卻是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夙家各種地圖多得是。夙素意興闌珊的把地圖丟回盒子里,問道︰「甯姐姐,你送我地圖做什麼?」

    將地圖拿出來,鋪在桌上,燕甯眼光落在地圖某一處,目光有些灼熱,「整天悶在京城,你們都不覺得無聊嗎?」

    「當然無聊啊。」看看攤在桌上的地圖,再看看燕甯,夙素終于舍得爬起來,撐著下巴,笑道︰「甯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

    燕甯抬起頭來,頗有些神秘的笑道︰「不如我們打一個賭吧。」

    「怎麼個賭法?」

    「天下之大,看誰能憑自己的本事找到一件珍寶。一年為期,明年這個時候咱們比一比。」

   「一年?這是要離家出走啊?!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夙姑娘嘴上這麼說著,眼中卻閃著點點興奮的光芒。

    「那你到底賭不賭?」

    「賭!」一個字,把夙姑娘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展示得十足十。

    燕甯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樓辰,樓辰素來是個面癱,又不多話,但是心思卻異常敏銳,燕甯顯得有些緊張,「你呢?」

    樓辰掃了一眼桌上的地圖,再看了一眼燕甯,難得的揚了揚嘴角,回道︰「好啊。」

    三更天,夜色籠罩下的皇城寂靜而清冷,三道身影一路狂奔到城牆之下,一躍而起,竟攀上牆頭,再縱身一躍,便輕盈的落到城牆之外,三丈有余的城牆,對于她們來說形同虛設,可見三人武藝不凡。

    三人跑出百來丈後便停下腳步。

    「一年為期。」

    「保重。」

    簡單說了幾句,三人頭也不回往三個方向跑去。

    燕甯一路往前跑,心理卻在默默的道歉,辰,素素,對不起,我必須要去那個地方,唯有把你們也騙出來,分散家里人的精力,他們才不能這麼快把我帶回去,原諒我,原諒我!

    相較于燕甯的急切,夙姑娘就悠閑多了,一心想要見識大海壯麗景色的她,自然選擇了東海,等她玩夠了再去聚靈島上看望一下敖叔叔,順便討一件寶貝,一年之約說不定還是她贏呢!

    樓辰則是目光清冷,神色寡淡,腳步從容,甯剛才是往西方去了,那……她就走得遠一些吧,燎越如何?

    三個人,三種心思,無論如何,她們的旅途就此展開。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1 AM 編輯

第一章 出海打漁咯

    冒城,是穹岳最東邊的城鎮,再往東去十來里,便是東海海岸。東海近海海域廣闊,海面平靜水產豐富,故此這臨海的邊城小鎮,也異常的繁華熱鬧,趕上水產大量上市的時候,就更不必說了,來往客商早早的就等在這里,大小客棧人滿為患。

    巷子里一間不起眼的小客棧此時也是生意興隆,大堂里人頭攢動,一個身穿灰藍麻布短衫,頭帶小氈帽的少年從人來人往的大堂里走了出去,一路上走走停停東張西望,神情閑散,和街上閑逛的少年沒什麼兩樣,誰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夙家唯一的千金,夙素姑娘。若說這天下間的女子,誰能假扮男子做到惟妙惟肖,整日混跡軍營的夙姑娘認第二怕沒人敢認第一了。一般女子女扮男裝,都有意無意的裝出或豪邁粗獷或儒雅俊逸的樣子,殊不知這樣更惹人注意。夙素自小在將軍府長大,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男人成堆的軍營,她從不刻意做什麼,舉手投足間隨意大方,毫不做作,反倒更顯自然。任誰看去,此刻的她都是一個活脫脫的邊城少年。

    夙素在街上又逛了一會,確定身後的尾巴甩得干干淨淨了便轉身朝海邊跑去。其實出了京城她就感覺到被人跟蹤了,一看那跟蹤的手法便知是夙家軍的人。喬裝改扮,擺脫追蹤,她可是行家,想要甩掉他們實在是易如反掌,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她娘估計要把她拖回去狠狠抽一頓再丟出家門。之所以快到冒城才甩開他們,不過是不想讓他們離京城太近便跟丟了回去通報,娘親若是親自出來逮人,她可是跑不掉的。再說讓家里人知道她大概在冒城,也省的他們擔心。

    夙素輕功極好,十來里的路程不過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已經奔到了東海邊。眼前一望無際、海天一色的籃讓人的心也隨之變得寬廣了起來。咸濕的海風輕輕拍打在臉上,潮水漲退間那規律地拍打聲像是每一下都沖刷在心上,舒適得讓人忍不住想投入那湛藍的懷抱里。

    夙素深吸口氣,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真舒服!

    既然來了東海,她肯定不甘于只在海邊欣賞海景瑰麗,敖叔叔說,聚靈島的船每三個月出海交換消息食物補給一次,這樣算算,離下次出島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月。東海駐軍的軍營她是肯定去不得的,那這段時間她該如何打發呢?

    抬手遮住有些刺目的陽光,夙素眯眼看去,不遠處有一個小港灣,幾艘漁船停靠在那里,其中一艘漁船非常的大,船旁邊還有不少人正往船上搬東西,夙素眼前一亮。

    秦家在這冒城也算小有名氣,家里有七八條可進出深海的大漁船,靠秦家吃飯的船員不下百人,只可惜秦當家的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女兒秦芊雖然也能幫著父親處理些生意,但到底是姑娘家,隨船出海總不太方便,兒子秦言,今年剛過十四歲,便也吵嚷著要隨船出海。

    現在正是出海捕魚的季節,生意很是紅火,秦當家帶領三條漁船到西海險地獵魚,那危險的地方自然不能帶兒子前往,秦當家當下吩咐手下經驗豐富的左右手老余帶著秦言去海域平緩的深海捕魚,也算小小歷練。

    小弟第一次出海,秦芊不放心,決定陪著一起去,看著船員們有條不紊的檢查船只,準備工具,一切井然有序,秦芊心里也踏實了些。

    「這位姐姐,你們招船員出海捕魚麼?」

    背後忽然響起一聲清爽的笑聲,秦芊趕緊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後,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眸,秦芊的心微微一怔,被那眸子里的清澈和專注所驚艷,但看清少年的臉後,秦芊斂下目光,柔聲回道︰「我們是要出海,但是不招船員。」

    夙素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她的相貌,與娘親有七分相似,雖不敢說絕色,但也不會辱沒美人二字,若被人一直盯著看,不免被看出破綻。她將娘親為野戰的將士專門調配的草汁,抹在臉頰至眼尾的地方,那墨青色的痕跡水洗不掉,一個月後才會慢慢淡去。

    如此一來,她臉上有這樣一塊駭人的「胎記」,一般人都不好意思一直盯著她的臉看,自然也不會因為樣貌泄露了女兒身。

    眼前的女子十七八歲的模樣,深藍色的簡單長裙,襯得她身材縴瘦神采奕奕。女子長相清麗,眼神柔和,應該是善良又好說話的女人,夙素壓了壓頭上的帽子,繼續說道︰「姐姐能讓我加入麼?」

    「你?」秦芊沒想到這少年會提出這種要求,正想著如何拒絕,身邊的男子已經哈哈大笑起來︰「我們這次是到深海捕魚,這一去少說也要大半個月,出海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小小年紀,能幫上什麼忙,一陣大風就能把你吹跑了。」旁邊的船員也跟著大笑起來。

    夙素從小練武,其實並不瘦弱,但是站在一群身強力壯的男人身邊,確實顯得又瘦又小。暗暗翻了個白眼,夙素微微低下頭,在那好說話的女子身邊小聲說道︰「我聽說,去深海捕魚能捕到很多珍貴的海魚,能賺很多錢,若是我能做你們的船員,等滿載而歸的時候,我也能拿到一個好工錢,這樣就有錢給爹爹抓藥,補貼家里了。」

    秦芊有些心軟,輕聲問道︰「你爹怎麼了?」

    「爹爹在打鐵的時候,扭傷了腰,家里一下子沒了頂梁柱,娘親的身體也不好……」聽著身邊的少年聲音越說越小,秦芊也蹙起了眉頭,正想著干脆給她些碎銀子,幫幫這個眼眸燦爛卻身世可憐的少年,卻見他忽然抬起頭來,大聲說道︰「我看起來瘦小,但是力氣很大,不信,我試給你看。」說完,夙素已經跑到旁邊等著搬上大船的一個大竹簍旁。

    竹簍里面裝著一副漁網,夙素拎著竹簍兩端,用了五成力,竹簍被她慢慢提了起來。

    「呵!」旁邊一個老船員不禁笑道︰「小子力氣還真不小呢!」這麼大個竹簍,他們提起來都費勁。

    夙素故意踉蹌了兩步,趕緊把竹簍放下,一邊喘著氣一邊對著秦芊呵呵笑道︰「那我通過了麼?」

    秦芊為難地說道:「我們馬上要出發了,你還沒回家和爹娘道別……」

    「不用不用!我出門的時候就和爹娘說了,賺不到錢,我是不會回去的,所以不用道別了。」

    看著面前這個急于表態的少年,秦芊確實動了惻隱之心,想她年紀應該和小弟相仿,臉上還有那麼一塊駭人的胎記,家境也不好,卻依舊開朗大方。這樣的少年,直接給他銀兩怕是也不收吧。反正這麼多船員,多他一個也無妨,秦芊終是點頭說道︰「好,你跟我們出海!」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1 AM 編輯

第二章 真的是海盜船?

    「大小姐!」女子身邊的男人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還想再說什麼,夙素已經機靈地大聲笑道︰「謝謝姐姐。」

    「誰是你姐姐啊!」一聲呵斥從大船上傳來,夙素抬頭看去,就見一個少年半個身子探出船外,一雙眼惡狠狠地瞪著她,臉上稚氣未脫,嗓門卻是不小,「姐姐是你叫的麼!叫秦姐。」

    夙素忍不住想逗逗他,微微挑眉,「親姐?這……不太好吧?」

    「什麼親姐,是秦!」少年更怒了,指著夙素罵道︰「看你就是個油嘴滑舌的潑皮無賴。」

    「好了,小言,別鬧了。」輕呵了一聲船上還想叫囂的少年,秦芊對著夙素低聲說道︰「上船吧。」說完,帶著夙素率先上了船。

    還真是個溫和又善良的女子,夙素對她頗有幾分好感,跟在秦芊身後,誠心說道︰「謝謝你,秦姐,我會好好干的。」

    秦芊微微一笑,沒多說什麼。剛上到甲板上,那叫囂少年便迎了上來,朝著秦芊和她身旁的男子開心的叫道︰「姐姐,余大哥。」眼角飄到夙素身上,還不忘給她幾個白眼,哼道︰「姐姐,這個人是誰?」

    秦芊看向夙素,才想到還不知她的姓名,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夙素心念一轉,說道,「在家的時候,大家都叫我小素。」

    「小樹?」夙素話音才落,那一直黑著臉的少年哈哈大笑起來,「這名字太奇怪了,那以後長大了是不是叫大樹,老了就叫老樹!」

    旁邊的船員聽到也哄笑起來,秦芊低聲喝道︰「秦言!不許這麼沒禮貌。」

    看到自家姐姐生氣了,秦言不敢再說什麼,臉上還是笑得很欠扁,夙素莞爾一笑,大方回道︰「沒關系,秦姐,其實……我也覺得小樹這個名字有點怪。」小樹和小素,還是小樹像男孩的名字,小樹就小樹吧,也不過是一個月的稱呼而已。

    秦言出言不遜,那少年也只是笑笑,臉色沒有絲毫不悅,秦芊心下對她的印象又好了幾分,把她帶到指揮著眾人工作的一個老者身邊,說道︰「這位是余老,出海的經驗十分豐富,也是這條船的掌舵人。」

    夙素看了那老人一眼,老者滿臉風霜,腰桿卻挺得筆直,一雙眼透著世故與精明,夙素彎腰行了個禮,秦芊顯然很滿意,指著她向老者介紹道︰「余老,這是小樹,我剛招的船員。」

    余老掃了夙素一眼,什麼都沒說,只點了點頭,繼續忙自己的事去了。秦芊對此習以為常,又指著身邊的男子介紹道︰「這是余思,余老的兒子,你以後就聽他安排吧。」

    那男子二十出頭,皮膚黝黑,身材健碩,一看就是追風的好手,雖然這男子之前嘲弄過她,夙素性子一向爽快,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也行了個禮,才笑道︰「余大哥,有什麼活我可以干的?」

    余思看他性子不錯,也沒為難他,指著不遠處的船帆,隨口說道︰「你去把船帆整理一下吧。」

    「好咧。」夙姑娘心花怒放,一切都太順利了!終于如願以償地踏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出海之旅。

    ……

    在海上飄了十多天,好不容易到了深海,卻沒什麼收獲。天天困在這方小甲板上,入目之處皆是一片波濤水澤,夙素覺得挺無聊的。不過今天的浪倒是比之前要大得多,天邊一團濃雲似有朝這邊涌來之勢,看天象,怕是要迎來一場暴雨。

    余老不愧是有經驗的老船手,對天氣的變化十分敏感,早在一刻鐘前就吆喝著船員放下帆布,固定好船上的物件,做好迎接風暴的準備了。許多出海多年的船員在看到那團濃雲之後都面露憂色,有些人甚至早早地縮進了船艙。

    夙素站在甲板上吹著海風,嘴角愉快地揚著,對于即將到來的風暴,心里有幾分興奮和期待,見識過大海的瑰麗壯闊之後,也想領略一下它的猙獰和狂暴。這對從來不安分的夙姑娘來說,實在有著不小的吸引力。

    夙素著迷地盯著變幻莫測翻騰涌動的濃雲,不經意間,瞟了一眼遠方的海面,兩個黑點引起了她的注意。

    秦芊走出船艙,眼光掃過甲板,果然看到自家小弟臉色慘白雙腿打顫,倔強地抓著船桅勉強站立的樣子,眼楮還死死地盯著立在船頭的少年。

    秦芊的目光也落到了那個叫小樹的少年身上,前幾日看起來還有些懶洋洋的人,此刻卻站在船的最前方,身體微微往前傾,那雙明亮的眼眸直直地注視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麼,一臉嚴肅。

    想到她應該也是第一次出海,秦芊有些擔心,走過去問道︰「小樹,你沒事吧?」

    「我?」夙素回過神來,收回視線,微微一笑,回道︰「沒事啊。我身體好著呢,秦姐不用擔心。」

    看她精神奕奕的樣子,秦縴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無奈地看向臉色明明已經又青又白,站都站不穩,卻還要在甲板上吹風的秦言,秦縴嘆了口氣,勸道︰「小言,實在難受就到船艙里歇會吧。」

    恨恨地瞪著和自己年紀差不多,比他還瘦弱卻絲毫不為風浪所動的夙素,秦言心中不服,強撐著站直身子,逞強道︰「我才不難受!」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秦芊哭笑不得。

    夙素沒理會身後這對姐弟,眼光再次落到遠處,前方海面上,兩個黑點漸行漸近,已經依稀能辨認出是兩艘船,看船身要比這漁船更大,肆意的狂風中,居然滿帆向前,如兩只氣勢洶洶的黑鷹,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駛而來,透著凌厲之勢,很是古怪。

    夙素回過身,對著身後指揮著眾人的余老大聲叫道︰「余老,那邊有兩艘大船朝著我們的方向過來了,你看看是什麼船?」

    這大海又不是他們的,有船有什麼奇怪的。聽得夙素這聲叫嚷,老余隨意地回頭瞟了一眼,只這一眼,他整個人像被人點了穴似的,定在那里,待回過神來又一瞬間猛沖到船頭,雙目圓睜驚恐萬分地盯著那兩艘黑色大船,聲音抖得幾乎要被海風吹散,「是……是……海盜船?!」

    「海盜船?」夙素皺眉,自從二十年前,東海近海出現過海盜入漁港燒殺掠奪之事後,東海駐軍從原有的一萬增到五萬,且逐年添置新戰船,勤練海戰技巧,爹娘更是每五年必到東海巡查,自此再沒聽說穹岳海域出現過海盜,今日怎會忽然出現?老余還能一眼認出?莫不是其中有什麼蹊蹺?

    「我們是否已經駛離穹岳東海邊界?」

    老余惶惶不安中,聽得身邊少年平靜的聲音,不自覺地老實回道︰「剛剛過界,這片海域平日里海面最為平靜,也不算別國的海域,我們這些年都到這片海域捕漁。」

    「以前有漁船遇到過海盜船?」

    「有……」老余覺得身邊少年太過冷靜,扭頭看去,正好看到她眼尾的暗青胎記,配上那銳利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直發。

    夙素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為何不報給東海駐軍?」

    船上的人一聽是海盜船,早已六神無主,現在看到兩艘黑船越逼越近,心中恐懼更甚,哪里還容得老余和那少年繼續說下去,一群人圍著老余忙叫道︰「現在怎麼辦?海盜船一直向我們這邊開過來了!」

    「快快快,調轉船頭,把帆揚起來,往回撤!」老余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指揮船上的船員揚帆。

    「不能撤!」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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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心存僥幸

    「不能撤!」

    眾人手忙腳亂心慌不已時,一聲清冽地低呵聲傳來,眾人抬頭看過去。

    「現在只能往前……」夙素話還沒說完,船員們發現說話的竟是前不久隨著他們第一次出海的懶散少年,早沒了耐心聽她說話,謾罵聲不斷響起。

    「往前?你是想讓我們送死麼!」

    「就是,這時候不逃還要迎上去不成,小屁孩不懂就別礙事。」

    「別理她,快揚帆。」

    在軍中,軍令不可違,尤其是兩軍對壘戰前交鋒之時,從小受父母影響很深的夙素,此刻聽到船員七嘴八舌紛亂的攻擊之聲,胸中涌起一股怒意,但一想到船上的都是些打漁為生的平民百姓,自己也非此船的領帥,心下雖不耐,她還是耐心解釋道︰「剛才經過前方海域的時候,我發現左側有一處暗礁群,我們躲進礁林,他們應該不會追進去,即使他們追進去,里面那麼多礁石,我們的船身比他們的小,更靈活,有礁石掩護,未必不能逃過一劫。但是像現在這樣逃,不需要兩刻鐘,我們必定會被海盜攔截,到時,只怕凶多吉少。」

    清亮的聲音有條不紊地說著,聲聲入耳。順著那少年手指出的方向看去,確有一處不小的礁林,只是路程有些遠,且那個方向,幾乎就是迎著海盜船而去,甚是冒險。

    「余老,小樹說得……」一直沒有說話的秦芊又看了一眼船頭上冷靜分析的少年,最後說道︰「也有些道理。」

    「他一個小孩子家懂什麼,大小姐,這里太危險了,你和少爺快到船艙里去。」一直陪在秦芊身後的余思臉上也盡是憂慮之色,但他更不相信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說出的方法能有什麼用處。

    老余沉默了一會後,卻是大聲叫道︰「揚帆,右舵。」

    「余老?」秦芊並非足不出戶的閨閣千金,此時自然不會躲回船艙,若船被海盜所劫,躲哪都是無用。只是她不明白,為何要右舵?

    老余也算在海上漂泊大半生的人,多凶險的暴風驟雨都見識過,可是海盜,想想二十年前他們在海港虐殺村民的景象,老余汗洽股栗驚恐萬狀,他是真的怕啊!但他現在是這艘船的主心骨,此刻也只能強自鎮定地回道︰「我們一艘小漁船,沒什麼可劫的,馬上就有一場風暴,他們可能只是趕著回老巢而已,只要我們躲開些,他們未必會為難我們。我也只聽老吳說過海盜船的樣子而已,這兩艘也許……未必就是海盜船。再說,上次老吳既然能躲過,我等或許也能……」

    「心存僥幸行事,十戰九敗!」一聲聲「可能」「也許」「未必」,聽得夙素怒火中燒,惱火之下的呵斥,那凌厲之勢,震得一群人愣在那里,就連余老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夙素確實是怒了,在她的認知里,沒有僥幸二字。與敵相對,就算找不到進可攻退可守之地,也決不可能不做準備,只等別人僥幸放過。對方志在必得的氣勢,早將漁船籠罩其中,那種獵人盯著獵物的感覺,她不會錯認。這兩艘大船,就是沖著他們來的。

    漁船上眾人因著恐懼心緒搖擺不定,那黑色大船卻勢如破竹,轉眼間,船身已逼到漁船千丈之內,疾風吹過黑帆發出的獵獵風聲,似乎都能傳進眾人耳里。

    「海盜越來越近了,右舵右舵,快快!不管怎樣,先逃再說!」不知又是誰大喊一聲,眾人早已渙散惶恐的心神更紛亂起來,霎時間,甲板上亂作一團,沒有人再去聽夙素多說一句。

    夙素暗自嘆息,深深覺得,自己太弱了,縱然她有些小聰明,能想些對策,卻做不到運籌帷幄穩定軍心,若是娘在,定然不會如此。

    甲板上的人像無頭蒼蠅般亂跑,秦言抱著桅桿也被撞得東倒西歪,心里怕得要死,但總是潛意識的去看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

    只見她的臉上雖有些沮喪之色,但一雙黑眸卻是絲毫不懼地緊盯著越來越近的海盜船,在一片混亂之中顯得那麼的鎮定。秦言忍不住走到夙素身邊,推了她的肩膀一下,顫聲問道︰「喂,進礁林真的有用?」

    夙素看著那破浪而行來勢洶洶的兩艘墨色大船,搖搖頭,「現在就算調轉船頭入礁林,也來不及了,時機已誤。」

    漁船被攔截只是早晚的事情,不知道這群海盜的實力如何,她的武功雖不弱,但是靠她一個人與一群海盜斗,她自認沒這個本事。

    離家的時候,她只帶了敖叔叔送的紫銅鱗扇。紫銅鱗扇的扇骨里有一百零八根暗針,全部啐了麻筋散,當時只想著若是遇上危險,放出扇骨里的暗器再加上她的十八蓮步,不管遇到什麼頂級高手,她都能全身而退。奈何這里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即使她輕功再好,也沒地方退啊。

    正思量著,眼光瞟到站在甲板正中面容姣好的秦芊,夙素的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

    一把抓住慌亂地指揮著船員拉船帆的余思,夙素低聲問道︰「余大哥,船上可有暗隔麼?」

    手臂忽然被用力的拽著,余思一時還回不過神來,就見那叫小樹的少年語氣越發不耐,聲音卻壓得更低,「就是能隱秘躲人的地方。」

   「漁船哪里會有這種東西!」余思掙開夙素的手,同時也看到了已經走到身邊的秦芊,立刻明白了夙素話里的意思,想了想,道︰「可以躲在船艙櫃子里或者床下邊。」

    「那些地方不能躲。」夙素一口否定了他的提議,這些地方只要隨便一搜就會被找到,夙素仔細回想著這幾日來在漁船里走動的時候看到的漁船布局,眼前一亮,「船艙最底部是不是有幾處小隔斷。」

    「有,不過……那地方不能躲人啊。」那都是為了裝魚餌或者破掉的漁網而隔出來的地方,空間狹小而且腥臭無比。

    「下去看看再說。」夙素快步往船艙走去,進了艙門卻沒聽到身後有人聲,回頭看去,三人還呆站在甲板上,夙素眉頭又皺了起來,揚聲道︰「秦姐,小言,快。」說完也不管他們會不會跟過來,朝著船艙最底部走去。

    剛掀開通往船艙最底部的木隔板,一股腥味立刻涌了上來。夙素率先跳了下去,船艙底部不高,只能半躬著身子站立。扶著秦芊和秦言下來,夙素攔住想跟下來的余思,說道︰「余大哥,你在這守著,別讓人發現秦姐和小言躲到這里了。」

    余思沒一絲遲疑,干脆回道︰「好。」

    夙素看他心思干淨,也放心了一些,這人是真心為秦家姐弟著想的。

    真正下到船艙底部,那腥臭味越發濃郁了,令人作嘔,秦言本來就暈船,被這惡臭刺激得直接蹲在一旁干嘔起來,漁船最低端的空間比夙素預想的還要狹小,又堆滿了雜物,呼吸間盡是難聞的味道。秦芊雖沒有嘔吐,臉色已經隱隱泛白,「真的……要躲這里?」

    「整個船艙,這里最安全,你不能落到海盜手里。」不然後果比死還悲慘。最後那句夙素沒說出來,秦芊顯然也想到了,臉色越發的蒼白,緊緊地抿著唇,用力點點頭。

    夙素半蹲下身子,在這狹小的地方尋找最適合躲藏的地方,翻找了一會,隱藏在黑暗角落的小暗箱入了夙素的眼,推開箱子上的雜物,打開蓋子一看,里面的空間很小,還塞著一副破舊的漁網,好在足夠隱秘。夙素將漁網拖了出來,對著兩人招招手,「這里,躲進去。」

    秦家姐弟走到夙素身邊,盯著那小小的暗箱,心里不禁嘀咕,這能躲得下兩人?秦言白著一張臉,強裝鎮定地說道︰「姐,你躲進去吧,我不怕。」

    「不行!」秦芊猛地抓住秦言的手腕,急道︰「你是秦家唯一的獨苗,絕對不能出事,如果要死,姐姐也要死在你前面。」

    「別說了,擠。」夙素利落地拉著兩人,將他們往里推。好在兩人都很瘦,雖然艱難,勉強還是擠進了那狹小的暗箱。

    眼看著夙素就要關上暗箱的蓋子,秦芊抓住她的衣袖,急道︰「小樹,你怎麼辦?」若不是自己把小樹帶出海,她也不會遭此厄運,小樹還這麼年輕……

    夙素輕拍了秦芊手背一下,抽回衣袖,微微一笑,道︰「我不會有事,你們躲好,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就算聽不到動靜,也別出來。」

    秦芊盯著少年臉上自信的笑容,不禁有些愣住,在這樣的情形下,她還笑得出開,那笑里竟還帶著一抹狡黠和隱隱的……興奮?

    秦言縮在角落,身體的扭曲和無處不在的惡臭,讓他一刻也不願在這箱子里多呆︰「那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夙素想了想,回道︰「風暴過後吧。」說完也不再理會姐弟倆,趕緊把蓋子蓋上,又把之前拖出來的破漁網蓋在暗箱之上,夙素才滿意的離開。

    「他們躲好了?」看到夙素推開隔板,冒出頭來,余思伸手準備扶她一把,手還沒踫到她的肩膀,卻看到他一直以為瘦弱的少年單手微微一撐,身體已經輕盈的躍了上來,還反手蓋上了隔板,動作很快,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恩,我們快出去。」夙素沒去理會余思眼中驚訝的情緒,快步朝甲板走去。他們進船艙也快一刻鐘了,以那兩條黑色大船的速度,怕是離漁船很近了。

    余思看了一眼重新蓋上的隔板,又看了看前方疾步而去的少年,暗暗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跟上了她的腳步。

    兩人剛回到甲板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就連一向自喻膽子比心還大的夙素,也不禁被震得心神一晃。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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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凶殘的海盜

      風暴席卷著黑雲,已將頭頂的天空吞噬,黑雲籠罩下,天地一片混色,只這短短的一刻鐘,兩艘黑船已經追了上來,一前一後將漁船圍堵在中間,黑船比漁船大了足足兩倍,高聳巨大的黑帆,和著獵獵風聲,像一張張大的嘴,似要將漁船撕吞入腹,黑帆最上端,印著一個血紅的狼頭圖標,狼眼狹長,狼牙尖利,透著濃烈的戾氣。

      夙素見慣了各種猙獰的圖騰,自然不懼。讓她心驚的原因是,這兩艘船竟然是戰船!

      十來丈的船身上,兩側各有六門炮台,許是看不起這艘小小漁船,炮台微閉,並非備戰狀態,但夙素不會看錯,那確實是貨真價實的戰船常用的長炮,海盜竟然已有這樣的戰力了麼?還是說,他們不是普通殺人劫貨的海盜?他們劫這樣一艘小小的漁船,又是為什麼?

      夙素腦子里各種疑問、猜測飛快閃過,這時一團黑影忽然從三丈開外的大船上一躍而下,重重的落在甲板之上。

       那是一個壯碩的男人,手里拿著一把大刀,滿臉都是絡腮胡,除了一雙冒著凶光的眼楮,幾乎看不出樣貌,他的身後,七八個男人也提著刀跳上的甲板。本就不知所措的船員更加慌亂起來,四處躲藏,甲板上亂成一團。

      「都他娘的別跑了,看得老子眼暈!算你們走運,老子今天不殺人。都老實點,別往老子刀口上撞!」中氣十足的大喝聲,伴隨著大胡子手中閃著寒光的大刀,驚嚇的效果十分顯著,船員們終于不敢再亂跑,全都乖乖地蹲下身子大氣不敢出。

      聽到這人嚷著不殺人,夙素一直提著的心倒是放下了一些,也乖乖蹲下,跟著縮在一群男人中間,靜觀其變。

      船員們被趕到了船頭的位置,大胡子掃了一眼全部縮在一起的十幾個人,恨恨地罵道︰「他娘的,追了大半天,就這麼幾個人?」

      這時候,又從海盜船上跳下來幾個人,大胡子大喝一聲︰「給老子搜。」幾個手里提著刀的健壯男人立刻沖進了船艙。

      在後來跳下漁船的幾個男人中,夙素發現了一個身著暗藍勁裝的男人,他年紀看起來不過雙十,個子很高,手里握著一柄八尺銀槍,靜靜的站在船頭。這人身姿挺拔,氣息綿長,武功定然不弱。感覺到他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夙素微微低頭,又往後縮了縮,瘦小的身子幾乎完全躲在余思身後。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剛才沖進船艙的幾個男人押著七八個船員從船艙里走了出來,大胡子哼了一聲,一腳踹在離他最近的一個船員腿上,罵罵咧咧道︰「躲啊,怎麼不躲了,你們以為能躲得過老子眼楮。」

      「就這些,沒了?」大胡子顯然還是很不滿意。

      「沒了。」

      聽到耳邊長長舒了一口氣似地低嘆聲,夙素眼皮猛地一跳,抬頭看去,果然看到余思臉上透著欣喜,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夙素皺眉,壓低聲音急道︰「余思低頭!」

     「再搜。把船艙每個角落都翻一遍。」幾乎是夙素的聲音剛落,一道冷酷的男聲立刻響了起來。

      是拿著銀槍的男人?!夙素知道,這次只怕要糟了,心里有些急,但她的頭仍是低垂著,一點也沒抬起來。

     「是。」沖進船艙的是銀槍男子身後的幾個人,船艙里又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只是這次的時間要比之前更久。

     「冷哥,還有兩個!」海盜興奮的聲音響起,夙素的心涼了一截,稍稍抬眸,秦家姐弟在狹小的箱子里關了一段時間,此刻神情萎靡,身體癱軟,被兩個海盜拖著走出來,尤其是秦言,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

      夙素極快地掃了周圍的海盜一眼,果然看到他們眼前倏地一亮,下一刻,就聽那大胡子大嗓門怪叫道︰「天殺的,這漁船上,竟然還有這般標志的婆娘!」大胡子猥瑣的聲音叫囂著,一只大手毫無顧忌地抓在秦芊的柔軟上。

     「放開我!」從未受過此等屈辱,秦芊蒼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不顧身後被緊緊扣住的雙手,不要命地掙扎起來。

     「你干什麼,放開她!」余思愛慕秦芊多年,哪里看得她被人這般輕薄,想也沒想就站了起來,朝著大胡子沖過去。

     「找死!」話音剛落,只見那大胡子手起刀落,一顆人頭滾落下來,噴涌而出的鮮血散落一地,余思高大的身體「砰」的一聲重重的砸倒在地,雙眼圓睜的頭顱滾落在甲板正中,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席卷了整條船。

      船員們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得連呼吸都忘了,一時間,甲板上死一般的沉寂,只聽得呼嘯的風聲夾雜著血腥的氣息拍打在臉上,鮮血噴涌的嘶嘶聲像一根根刺,扎在腦子里,匯集成漫天的恐懼壓在心口,連呼吸都困難。

     「啊!」

      終于有人受不了這驚恐的心情,大叫起來,這一聲吼叫,驚醒了眾人,同時也讓那恐懼更深的扎進心里。很多船員甚至連蹲著都做不到,直接趴倒在地。

      夙素的眼楮驟然一暗,從小到大,跟在爹娘身邊,她早已見慣了血腥,流血斷臂甚至死亡,她並非沒有見過,只是眼前的這一幕,仍是深深怔住了她,就那隨意的一揮手,便收割了一條人命,她深刻的認識到,這些人和她曾經接觸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人命對他們來說,或許和那海底的水草根本沒有分別。

      「都給老子閉上嘴,再叫全都砍了。」說著,大胡子像拎小雞一般將秦言拎了起來,隨手一扔,秦言瘦小的身子飛快地砸向船員中間。

      夙素早在大胡子拎起秦言的時候就知道他想干什麼,在秦言落地之前,飛身撲過去接住了秦言的身體,一手托著他的脖子,一手撐著他的腰,兩人狼狽地滾到一旁,好似重重砸在船沿上,才停了下來,夙素這一系列動作早卸去了大半力道,看起來兩人都摔得很慘,實則倒也沒什麼損傷。

     「余大哥……小言!」前一刻才看到余思為了她身首異處,下一刻便看到自己的弟弟也像丟沙包一樣被丟了出去,秦芊瘋了一般狠狠地咬在男人撫摸上她臉頰的手,又恨又怕之下,這一咬她已是用盡了全力,不一會兒便嘗到了血腥的味道,可惜,她的全力一擊,只換來大胡子微微皺了皺眉頭,下一刻便狂妄地大笑了起來︰「咬我?老子就是喜歡烈點的女人,夠味道。」說著,竟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一把將秦芊推到在地,高大的身體隨後壓了上去。

     「姐……」終于從余思的慘死和一番摔打中回過神來的秦言,看到姐姐受辱,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別動。」夙素一只手壓在秦言的後頸,另一只手飛快的點了他的啞穴。

      秦言哪里肯聽,仍是拼命的想往秦芊方向沖,但無論他如何掙扎,竟是半分也掙不脫,不僅如此,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一點聲音發不出來。

      夙素心里並不比他好受多少,她也恨不得一刀斬殺了那大胡子,可是現在的局面,她只要妄動,只怕這些船員的命都保不住,但是秦芊……難道就要這樣看著她受辱?

      不行!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3-16 11:45 AM 編輯

第五章 束手就擒

      不行!

      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幾乎掩蓋了秦芊痛苦的尖叫聲,夙素抬眼看去,天空中黑雲如攪動的漩渦籠罩在頭頂,一道道銀蛇直劈而下,夙素心中有了計較。

      又一抹明亮的閃電劃過天際時,夙素抱著頭,慌亂地大聲叫道︰「風暴!風暴要來了!」她在賭,他們不在乎別人的命,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命,就算那黑船再大,也抵擋不住風暴的威力,她不信這一船的海盜就為了大胡子那點破事,會願意一直在這風暴中心逗留。

      果然,一柄銀槍隔在了大胡子和秦芊中間,冷酷的聲音里毫不掩飾的不耐煩和厭惡,「夠了,先回去再說。」

      銀槍閃著森冷的寒光,大胡子對他似乎頗有幾分忌憚,撇撇嘴,哼哼道︰「玩兩手而已。」

      銀槍男子眉頭一挑,「你的意思是,你很快就不行了。」

      「放屁!」大胡子大喝一聲,怒不可遏,罵道︰「老子大戰三百回合都沒問題!」

      嘴上罵罵咧咧,大胡子卻也沒再撕秦芊的衣服,輕松的就把秦芊拎了起來抗在肩上,用力拍了一下美人的臀部,大笑道,「小美人,咱們走咯!」

      「放開我!」秦芊仍是不停地掙扎,大胡子隨手一個手刀落在她頸後,秦芊身子一軟,暈過了。大胡子有力一踏船沿,竟是一躍而起,落在了黑船之上。

      夙素最強的便是輕功,看了一眼大胡子的身法,撇了撇嘴,此人輕功一般,扛著一個人還能躍上三丈,只能說,內力頗深。

      「把他們全都綁起來,連船一起拖回去,留四個人看著他們。」銀槍男子交代了一聲,便也打算回黑船上去,走到船沿,他忽然停下腳步,往後頭看了一眼,說道︰「走啊。」

      「這船好像更平穩些,我留在這艘船上。」淡淡的男聲平靜的響起,驚得夙素的心抖了一下。

      這艘小漁船會比他們的大船平穩,瞥了那人一眼,銀槍男子輕哼一聲,丟出兩個字,「隨你。」便頭也不回的躍上黑船。

      直到那個聲音響起,夙素才注意到,船艙的門邊,竟站著一個男人。

      他仿佛無聲無息便出現了,身著銀灰色長袍,外披一件素得不能再素的墨黑色長斗篷,皮膚略顯蒼白,這膚色若是在京都或是溫暖的南方,也沒什麼特別的,但在這,海盜堆里,他那白皙到刺眼的膚色,確實太過顯眼。那個人渾身上下透出淡漠的氣質,並不冷酷,只是那雙眼,就像是深井里的一潭死水,是的,就是死水,已經不是波瀾不驚可以形容。

      他肩膀上停著一直禽鳥,夙素認得,那是赤隼,通體純黑,狠戾的眼如鮮血洗滌過般猩紅,尖利的喙堪比鋒鉤。赤隼是她所知最為凶猛的飛禽,比之蒼鷹更為陰戾,它體型不大,卻耐力驚人,可以連續飛上三天三夜不需落腳休息之處,且攻擊性極強,最喜啄食獵物眼楮。這般讓人不寒而栗的猛禽,如今卻乖乖地立在那男子肩頭。

      他是何人?也是海盜?

      「都怪我!都怪我啊!」

      夙素還沉浸在對這個不知什麼時候從哪里冒出來的男子的各種猜測之中,身邊老余嘶啞又淒厲的聲音拉回了她的神志。

      「要是之前聽你的把船開進礁林,大小姐不會被抓,思兒也不會死了!」老余一下下捶打著自己的胸脯,眼楮甚至都不敢看一眼慘死在自己眼前的兒子。

      這時候,夙素也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他,張了張嘴,隨後也只能說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人死不能復生,世事難料。您,別太自責了。」

      留下的四個海盜,兩人動作迅速地拿起準備好的長繩,將船員一個個綁好雙手,拴在一起。對于繩子的各種結法早就爛熟于心的夙素,在他捆綁的時候耍了點小心眼,留了些許空隙,若想掙脫並非難事。

      手被綁著,夙素便老老實實地坐在那,順手解了秦言的穴道,也不再壓制著他。秦言被這一番折騰下來,早就精疲力盡,癱軟在地想動也動不了。

      另外兩個海盜,抬起甲板上的屍體和頭,面無表情的隨手一扔,在狂風肆虐海浪翻滾的天氣里,連響聲都聽不到,人便這樣徹底的消失了,只留下大片駭人的血跡顯示著剛才確實發生過的慘事。

      暴雨如期而至,拍在臉上,身上,甲板上,血跡被大雨沖刷,血色由濃變淡,那淡紅色的血水在甲板上流淌,船員們身邊,腳下,那血水似乎無孔不入,一點點侵染過來,仿佛那血水是會腐蝕的毒藥,船員一點點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不,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了……拼了……拼了!」這時,最後一個被捆綁的船員忽然瘋了般大叫起來,「他們現在也就幾個人,咱們和他們拼了!」

      夙素認得他,他和余思關系一直挺好,叫阿陽。只可惜,現在的局面,連拼的機會都沒有,且不說那墨衣男子敢留在漁船上,必定不是普通人,就算他們奪回漁船又能如何,兩只大船就在前方,更別提那船上還有炮台,一炮轟過來,就算不死在炮火中,也會被巨浪吞噬,最後的結果都是葬身大海。

      或許是最後一個被綁的,繩子不堪牢固,在阿陽的掙扎下,竟然讓他掙脫開來。

      暴雨來襲,之前四個海盜也縮進了船艙中,阿陽看到那墨衣男子身材清瘦,手上沒有拿刀,就站在船艙口,想著抓住他,說不定就能威脅海盜放入,也不管身後,夙素厲聲大喝「不要沖動快回來!」阿陽仍是朝著墨衣男子沖了過去。

      阿陽還未靠近船艙,只聽一聲尖銳的隼鳴聲響起,停在墨衣男子肩上的赤隼忽然向著阿陽沖出來。

      夙素盯著那道掠空而起,又迅速俯沖下來的黑影,不禁背脊發涼,被赤隼利爪抓傷,最多也就流血留疤,要是它被啄了眼楮,那便殘了。手還被綁著,夙素來不及多想,本能的抬手護著眼楮,身體按住秦言,將他面朝下按在地上不許他抬頭,對著還愣著站在甲板中央的阿陽大聲提醒道︰「阿陽快趴下!」

      下一秒——

      「啊!我的眼楮!眼楮……」

      果然不愧是耐力強悍的赤隼,它竟然絲毫不懼暴雨,在這連眼楮都睜不開的雨勢下,還敢展翅飛翔攻擊獵物。

      看到那赤隼又沖向天際,向下俯沖,夙素連忙再次叫道︰「全都都低頭!保護好眼楮!」

      這次,眾人終于回過神來,齊齊爬倒在地,不敢再抬起頭來。

      赤隼在天空盤旋了幾下,最終沒再俯沖下來,飛回了墨衣男子身邊。

      夙素松了一口氣,卻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夙素回眸望去,隔著重重雨霧,與那雙黑眸直直的撞上,只短短的一瞬,夙素立刻垂下眼瞼,不再與那人對視。

      娘親說過,你看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看你。那一瞬的眼眸交會,她在那雙死寂的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東西,她怕他會從她的眼楮里看出什麼,所以她逃開了,她從不以自己的短處對別人的長處。

      船員們合力將阿陽拖了回來,他早已痛暈了過去。一邊眼楮被赤隼啄瞎,另一邊也被利爪抓傷。那四個海盜冷眼看了他們一眼,竟也沒有再為難阿陽。

      夙素可以肯定,這些海盜是求人不是求財,他們抓這麼多年輕力壯的男人想干什麼?那個墨衣男子真的是海盜麼,現在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就是海盜窩?

      似乎,有很多秘密和刺激的事在等著她,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隱隱地又有些亢奮起來,暗暗深吸了一口氣,任狂風暴雨打在身上,夙素低垂著頭,蜷縮在角落,像一只蟄伏的小獸,一動不動。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第六章 要她!

      這場風暴來勢洶洶,漁船在洶涌地海浪中翻滾,幾次都差點被巨浪掀翻,好在海盜將船員捆綁在一起的繩索牢牢地固定在船桅上,他們才沒從甲板上滾到海里去。

    有大船牽引著,船艙里的海盜掌舵的技術似乎也很不錯,雖然驚險萬分,倒也慢慢駛出了風暴的中心。

    又行駛了兩個多時辰,雨勢漸小,天空中的濃雲散了些,但空氣里的水霧卻明顯濃重起來,夙素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抬眼看了看周圍,耳邊還是能聽到波濤涌動的聲音,但是入眼所見之處,卻不見水澤,只能看到水霧蒸騰,白茫茫的一片,就連一直在前方的巨大黑船,現在看在,也只能看到個模模糊糊的黑影。

    夙素悄悄往船艙的方向望去,那里空空蕩蕩,早沒了人影。周圍霧氣彌漫,若想逃脫,倒也不是沒有機會,只是……夙素看了一眼經歷了一場變故又被暴雨澆了兩個多時辰,面如死灰毫無斗志的船員,最後還是選擇按兵不動。

    若她沒有猜錯,他們應該已經進入了這群海盜的領地,這些霧氣,說不定就是海盜窩的保護色。

    夙素集中精神,努力辨認船只的行駛方向,船進入水霧後,向東方行駛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又轉向了北方行駛了小半個時辰,水霧終于慢慢散去。

    果然,待水霧散盡,她便看到了船只行駛的方向,正對著一座島嶼,遠遠看去,那島非常的大,目光所及的地方,一片綠色。

    船在一片淺灘上停了下來,躲在船艙里的四個男人立刻走了出來,抓起繩子,將他們一群人拉下了漁船。

    漁民們大多已神情呆滯,有幾個膽大的,還能東張西望地觀察周圍,夙素也趁機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

    船只停靠的海灘很大,遠處的海岸線上,還停著五六條黑船,大小和今天所見的這兩艘差不多,船離得有些遠,是否每艘都有炮台還不得而知。

    兩艘黑船上,也陸續下來不少人,光是提著刀的海盜就有不下三十人,夙素暗自慶幸之前沒有輕舉妄動。走在最後的一行人一看就是俘虜,也是被一條長繩子串著牽下來,他們服飾華麗,看著像是商旅,大多數人身上都有傷,相比起來,他們要比漁民們狼狽得多,應該是被俘虜的時候進行了激烈反抗。

    夙素眼光一直在一大群人中搜索,終于看到了秦芊,她仍是昏迷著被大胡子抗在肩上。看她衣著整齊,身上也沒有什麼傷痕,這一路應該沒吃什麼苦頭,夙素又找了一圈,除了大胡子,她沒看到銀槍男子和那個讓她完全看不透的男人。

    他們兩「串」人被牽著一路往海島深處走去,越往里走,夙素越是驚訝,簡直像是走近了一個小村莊,夙素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四處看,不過以她的觀察力,已足夠記下海盜窩基本的守備情況,一路走來,她看到了三座望用的高台,每個高台上站在四個人,高台上備有兩個傳訊用的號角,目前沒有看到有人巡邏守衛。

    看著他們行進的方向,好像是朝著一個山洞走去。山洞的洞口並不算大,有七八個人守在那里,看到大胡子,那幾人立刻站好,嘻嘻呵呵地打著招呼。

    再往里走,夙素才發現,這是一個天然的大溶洞,里面別有洞天,溶洞中間非常寬敞,幾個火堆燒得很旺,溶洞里十分明亮,里面人聲鼎沸,酒香和著烤肉的香味,刺激得夙素的肚子咕咕叫。

    山洞里的人都頗為粗狂,十幾人圍坐一團,喝酒吃肉,看起來很粗野,卻也算有幾分灑脫不羈。

    夙素初略的算了一下,這溶洞里不下兩百人,山洞外,絕對不會只有高台上那幾個海盜,那麼這海盜窩的人數,超出了她的想象。

    大胡子抗著秦芊朝著最中央的位置走去,隨手將她丟在地上,對著主位上的男人微躬了躬身,抱拳大笑道︰「當家的,今天大有收獲!」

    主位上的男人五十來歲,方臉虎目,身上頗有幾分氣勢,聽了大胡子的話也很是開心,連說了幾個「好」。他的兩側,分別坐著幾個人,右邊坐著三個男人,其中兩個體型都頗為健碩,最後一個就瘦弱很多。左邊坐的三個人,夙素見過兩個,銀槍男子和墨衣男子,最後一個,也吸引了夙素全部的目光。

    一群粗獷的男人中,那抹紫色的身影異常顯眼,那是一個身材曼妙的年輕女子,一身嫣紫色長裙,過膝的墨黑發絲垂于身後,她手執一個瓷白小杯,輕抿了一口,嘴角微微勾著,舉手投足間的透露的氣質和教養,一點也不輸京城里的金枝玉葉們,夙素驚嘆,海盜窩里,竟然還有這般氣韻的女子?

    這個海盜窩,真是引起了她莫大的好奇心啊!

    山洞里除了中間的那塊空地,旁邊還有很多個洞口,感覺里面四通八達。現在似乎要被他們牽進右邊的洞口。

    那里面是不是還關著其他被俘虜來的人呢?或許可以從那些人中打探出點信息。旁邊那隊商旅的身份也可以趁機打探一下。夙素收回打量紫衣女子的目光,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人。

    「易當家,我想問你要個人。」

    夙素腳步一滯,又是那樣淡淡聲音,夙素回頭看去,果然是墨衣男子。

    「哦?」被喚作易當家的男人端著酒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笑道︰「想要誰,你說!」

    「要他。」

    要誰?夙素也有些好奇。

    正想看看那個「他」是誰,卻發現自己似乎又被那道淡漠的視線盯住了。

    等等,他說……要她?!夙素整個人都懵了。這是什麼情況……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3 AM 編輯

第七章 搶女人(上)

    墨衣男子的一句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來,一路牽著漁民的兩個海盜也停下了腳步,卻拿不準那個「他」指的是誰?

    秦言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夙素和他綁得很近,兩人幾乎挨在一起,看到當家的也看了過來,看管他們的海盜額頭冒了汗,干脆把兩人手上的繩索一起斬斷,推著他們往溶洞中間走去。

    易當家瞟了兩個少年一眼,一個發育不良弱得連路都走不穩,一個看起來有些呆呆的,小氈帽蓋去了她半張臉。又看了一眼墨衣男子,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那戴帽子的少年身上,易當家隨手一揮,豪爽地笑道︰「你要就拿去。」

    「過去。」押著他們走來的海盜聽到當家的話,隨即在夙素的背後狠狠推了一下,夙素隨手壓了壓帽檐,乖乖地朝墨衣男子走去。秦言則被推到了角落。

    走到墨衣男子身邊,夙素一如既往的低著頭,左右看看似乎也沒她站的地方,往後退了一步,直接靠著墨衣男子面前的矮桌桌角,坐了下來。

    溶洞中間的幾個人默默地看了一會,那墨衣男子沉默地喝著酒,被他要回來的少年也乖乖坐在地上,看上去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

    「各位兄弟辛苦了,來,干一杯。」易當家一句話,打破了之前沉靜的氣氛,眾人紛紛舉起手中的碗,大聲回道︰「干!」

    「再喝!」

    「干了!」

    一時間溶洞里都是拼酒的吆喝聲,感覺到眾人的視線,終于從她身上移開,夙素才稍稍抬起頭,透過帽檐,暗暗打量對面的三個男人。

    坐在最靠近易當家位置上的男人,四十歲出頭,留著兩撇山羊胡,總是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好似很和善。中間的男人身形格外魁梧,皮膚黝黑,一身戾氣,長得與那易當家有五六分相似,夙素猜想,他應該是易當家的兒子,坐在最後的男人或者說是男孩,非常年輕,不過十六七的模樣,神色諾諾,眼神總是四處亂飄,小小年紀頗有幾分奸猾之色,夙素最看不上這樣的人。

    收回目光,正打算悄悄觀察一下引起她注意的紫衣女子,就聽到大胡子那大嗓門又嚷了起來︰「當家的,今天劫了兩天船,有三十多箱金銀珠寶,還抓了四十多個男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輕力壯的船員!」

    「好!收獲確實不錯,吳畝啊,今天搶來的金銀珠寶里,讓你先選一箱。」易當家看起來很是高興,說完又看向銀槍男子,說道︰「還有阿冷,你也選一箱!」

    銀槍男子只是點點頭,沒接話。

    「謝當家的!」將手中的酒一口喝干,吳畝上前一步,嘿嘿笑了一聲,道︰「那……這個女人?」

    易當家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眼角抬了抬,對上吳畝討好的臉,笑道︰「那就老規矩吧,誰有本事,女人就歸誰!」

    易當家一聲令下,周圍的氣氛立刻熱烈了起來,狼嚎一般的吼叫,聽得夙素眉頭跟著越擰越緊。

    秦芊其實早就醒了,一直不敢亂動,就怕引起這些海盜的注意,可是這時候,一雙雙如餓狼一般的眼盯上了她,再裝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秦芊睜開眼,快速地爬了起來,本想找機會沖出山洞,卻看到山洞里竟有著上百個男人的時候,腳像灌了鉛一般,動也動不了,絕望涌上心頭,她知道,她今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逃得了了。

    恐懼讓她忍不住一點點往後挪,驕傲卻又讓她不自覺的挺直背脊,這樣一個俏麗又倔強的女子,自然引得更多餓狼般的目光,盯在她身上,恨不得用眼神撕了她的衣衫。

    「這娘們真漂亮!」

    「果然是美人啊!」

    「滾開滾開,我先來!」

    一聲聲污言穢語充斥著整個山洞,聽的人耳膜發痛。

    「兔崽子,滾,這娘們是老子的。」吳畝大喝一聲,將幾個就要沖到秦芊身邊的男人呵退。

    那幾個男人盯著秦芊,又看看吳畝,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樣子,吳畝冷哼一聲,道︰「誰有膽子和老子搶的,一起上!」

    聽到可以一起上,那幾個男人似乎又燃起了點小希望,幾人對看一眼,交換了個眼神,下一刻便一齊撲向吳畝。

    吳畝力量果然很大,幾人分別抓住他的手腳,只見他用力一震,竟將他們摔了出去,幾拳掄過去,幾人全部被打趴在地。

    都是亡命之徒,即使之前那幾人被三兩下就解決了,仍是有七八個男人繼續一擁而上。

    夙素冷眼看著,暗暗記下大胡子的拳路招式,和她之前想的一樣,大胡子內力深厚,力大無比,只可惜招式單一,拳法單調,像這樣的打法,多來幾批人,耗光了他的力氣,也只有認輸的份。

    顯然大胡子也看出來了,應付了五六波人之後,終于抽出了背上的大刀,喝道︰「不怕死的,來!」

    大胡子喘著粗氣,目露凶光,刀鋒上寒光閃閃,要是被一刀砍下去,命就玩完了,誰也不願意為了一個女人拼命,這一次,終于沒人敢再上前,訕訕的坐在一旁,起哄著看戲。

    大胡子滿意的收了刀,隨手插在地上,回身便猴急的往秦芊身上撲去。

    或許是之前耗費了不少力氣,這一撲竟然讓秦芊躲了過去。

    「你……你不要過來……」秦芊話還沒說完,大胡子一把抓住她的腳,將她拖倒在地。

    「啊!」秦芊尖叫著,臉頰已經被一只大手緊緊扣住,「嘖嘖,這皮肉能掐出水來吧。」

    「放開我姐!我和你拼了!」一直縮在角落里的秦言,卯足了勁沖到吳畝身後,拳頭死命的往他頭上砸。

    「娘的,找死。」大胡子惱怒地抓住秦言的肩頭,用力往後一扯,順勢朝著他的胸口拍去一掌,秦言的身子立刻往後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雖沒暈過去,嘴里卻不斷嘔血,再也爬不起來。

    「小天!」秦芊掙扎著起來,卻哪里敵得過吳畝的力道。

    「不要!不要!」棉布撕裂的聲音聽得周圍的餓狼嚎得更歡。

    「殺了我!殺了我吧……」秦芊不再掙扎,或許死,反而是一種解脫,眼中帶著憎恨與決絕,秦芊咬緊了牙關。

    「想死?」只聽「嚓」一聲脆響,她的下巴已然被卸下,就是想咬舌自盡也是不能。

    連死都是奢望了麼?秦芊緊緊的閉上眼楮,不願再看這骯髒殘忍的世界一眼。曾經美麗的眼眸中,留下了絕望的淚。

    秦芊這幅絕望孱弱的樣子,竟讓大胡子更是興奮,「小美人,老子疼你還來不及怎麼舍得你死,保證一會兒,你也舍不得死!」

    一聲高過一聲的嚎叫充斥著整個溶洞,當他們又一次將這殘忍的游戲當作一場狂歡的表演來欣賞的時候,一柄切肉的刀破空而來,在空中劃出一道瑩白弧線,不偏不倚,正正插在吳畝身側的泥地上,這把刀只要再往旁邊移三寸,就要刺進他背後!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4 AM 編輯

第八章 搶女人(下)

    三尺有余的刀尖,全數沒入泥地里,只留著刀柄在外面嗡嗡的晃動著,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這群餓狼般的男人全都閉了嘴,嚎聲停了,溶洞里倏地靜了下來,只剩下火堆里柴木燃燒的劈啪聲。

    「若我沒有聽錯,剛才易當家說的,誰有本事,人就歸誰,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也爭上一爭?」

    清冷的聲音陡然響起,甚至帶著幾分笑意,那輕松的語調落在眾人耳里,莫名的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眾人來來回回看了好一會兒,才敢肯定,那個不怕死的人居然是小小少年。她甚至都沒有站起來,還是那樣坐在桌角邊,看不清氈帽掩蓋下的臉,但那揚起的嘴角卻是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女子在自己面前受辱致死卻什麼都不做,她做不到。而且那樣的她,也不配做夙家的女兒。

    所以,她在等,等一個時機。

    此刻雖不是最好的機會,卻是不能再拖的時刻。

    夙素一邊說著話,一邊看似懶散地往後靠了靠,拉近了與墨衣男子的距離。據她剛才的觀察,這墨衣男子在海盜窩里的身份應該很微妙,她甚至感覺到,就連那位易當家對他也頗為幾分忌憚,既然剛才他口口聲聲說「要她」,那不利用一下,實在對不起他的「厚愛」。

    夙素看起來懶散,實則全身都在戒備,對墨衣男子的防備甚至遠遠高于面前凶悍的海盜,因為她完全看不透他。

    好在,不管是她的出言挑釁還是刻意接近,墨衣男子對她的所作所為似乎全然默許,又似乎毫不在意,總之,那只端著酒杯的手連晃都沒晃一下。

    易當家的虎目微斂,眼神在墨衣男子和夙素間徘徊,一時之間也沒說話。

    這時,吳畝終于從那殺氣凜然的一刀中回過神來,猛地從地上躍起,凶神惡煞地盯著夙素,怒道︰「就憑你,也敢和老子爭?」

    「怎麼,你不敢?」夙素依舊靠在桌角旁,頗有幾分痞氣。

    「好,老子先宰了你這個兔崽子,再來享受美人!」吳畝天生力大,習武後就更為勇猛,在這海盜窩里,也是數得上名號的人物,今日被這黃毛小兒挑釁,當即怒火中燒,手上的青筋紛紛暴起,恨不得立刻擰斷那小子的脖子。

    「小子,你是活膩了。」銀槍男子就坐在旁邊,斜睨了夙素一眼,眼里滿是輕視,嘲笑著她的愚蠢。

    夙素微微挑眉,沒理他,大胡子越怒,對她越有利,正所謂,擾其攻防,亂其心智,她的兵書可沒白讀!

    眼看著吳畝便要沖了過來,夙素朝上位的那人大聲說道︰「那還請易當家的做個見證咯。」

    易猛又看了墨衣男子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豪邁地笑了起來,看起來像是來了興致,端起酒碗,一邊喝酒一邊說道︰「好!你若贏了吳畝,這娘們歸你。」

    得了易猛的承諾,夙素也不再多言,拿起旁邊桌上插在羊腿上的短刀,走向吳畝。

    「吳哥,打死她!」

    「打死她!」

    剛安靜下來的溶洞又一次沸騰了起來,本來就是一群嗜血的狂徒,對即將到來的血腥一幕,都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對于這個敢于挑戰吳畝的無知少年,他們沒有絲毫的同情。

    看著吳畝抽起插在身邊沙地里的短刀就向自己沖了過來,夙素暗暗松了一口氣,這確實是她的策略。若他拿的是用慣的大刀,再加上他那強勁的臂力和深厚的內力,她想不動用十八蓮步和夙家劍法取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著他接受過一*的挑戰,內力被一點點的消耗。

    所以她挑釁他激怒他,讓他只握著自己送到他手邊的短刀就恨不得立刻沖上來宰殺她。

    就像現在——

    吳畝右手握著短刀,朝著迎面走來的少年沖了上去,短刀猛地向著少年的脖子揮去,霸道的力道竟握得刀柄咯咯作響,若是刀鋒踫到哪怕一點,這少年的頭絕對會立刻飛出去。

    少年像是被嚇著了,忽然蹲下了身子,險險躲過了這一刀,下一刻,她身子忽然往前撲了上去。吳畝一刀掃空,剛想出拳捶上少年的腦袋,這一下也夠她腦袋開花。看到那猛然向他撲過來的瘦小身子,並不想理會,但多年來刀口舔血的日子積攢下來的敏銳直覺,又讓他感覺到了那一撲中揚起的殺氣,驚得他連忙收回拳頭往後急退。

    可惜他的輕功連夙素的皮毛都比不少,他一動,夙素立刻跟著動,若不是此刻還有無數的眼楮盯著他們,她不敢使出十八蓮步,大胡子連退的機會都沒有。

    因著夙素需要隱藏實力,吳畝也是用盡全力,這一撲他算是躲過了,只是肚皮上一股涼意伴隨著刺痛而來,也讓他終于看清,少年手中握著的短刀正對著他的腹部,這一撲看似毫無章法,若是他剛才妄自托大,那麼此刻那把短刀就不止在肚皮上劃出一道血痕,而是狠狠的在他肚子上開了一個洞。

    吳畝背脊一涼,萬萬沒想到,這少年,出手如此刁鑽狠辣。

    他自然不知道,在夙素所受的教導中,兵行詭道這一條,從三歲時聽見的那一天起,就被她奉若真理。

    吳畝此刻又驚又怒,出手比之剛才更狠了幾分,簡直就是往死里打。夙素知道,這次一擊不中,想要再偷襲,已是不易。

    好在她從小就混跡軍營,還不時和各位將領切磋,各種拳法,十八般兵器,她雖不精,卻樣樣都通,也多虧了這廣而雜的武功路數,讓人完全看不出她的武學出處。

    在眾人看來,這少年打出的招式,完全是野路子,毫無章法,讓人看得直搖頭。幸而她身手還算敏捷,雖然躲得狼狽,卻總能躲過吳畝短刀和鐵拳。

    如此周旋了小半柱香的時候,夙素有些疲累,吳畝內力深厚,再這樣打下去對她不利。那就只有——用娘親的方法了!

    顧雲的打法,很少注重招式,講究快、準、狠,在大姨母送來的人體解析圖上,人身上的什麼大穴、死穴一覽無遺。

    蛇打七寸,夙素決定猛攻吳畝要害,只要能將他擊倒哪怕一小會,這場比斗也算她贏了!

    只是之前一撲之後,吳畝很是警惕,處處防著夙素近身。看準了要下手的位置,夙素提氣于胸,一個漂亮的旋身,往吳畝背後貼過去,吳畝看出端倪,連忙揮出短刀阻隔,若想靠近他的背後,這一刀就一定避不過,若現在避開,就做不到一擊即中。

    權衡只在瞬間,夙素已有了決定,清瘦的身影迎著刀鋒而上,在即將觸到利刃時,腰身往後一擰,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過了要害。

    顱下三寸,腋下一寸,夙素雙手同時出擊,重重一下,吳畝高大的身影立時倒下。當然她也付出了代價,左臂上被短刀劃出了三寸有余的大口子咕咕的往外冒血。

    夙素跌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累!還很痛!是誰說扮豬吃老虎容易的!她只怕老虎沒吃著,就真成了死豬……

    一直都在喊打喊殺的海盜們,正興起著,吳畝說倒下就倒下了,一干海盜有些傻眼,面面相覷。

    不管這少年用了什麼辦法,吳畝倒地不起是事實,易猛最先回過神來,手一拍大腿,大聲叫道︰「好小子!有兩下子,這個女人賞你了!」

    夙素長舒了一口氣,她真怕又跳出什麼人要和她比試,畢竟這里是海盜窩,他們不守信用她也沒有辦法。耳邊再次響起各種口哨聲、唾罵聲、叫囂聲、起哄聲,她也能感覺到來自各方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只是她現在管不了這麼多。

    待氣息稍微喘勻後,夙素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秦芊身邊,將已經被撕碎的衣服碎布胡亂地蓋在秦芊身上,遮蓋住暴露的肌膚。

    神色本已呆滯的秦芊,這時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又開始掙扎起來,夙素也不敢使蠻力去抓她,說了好幾句「秦姐,我是小樹」都沒有用之後,夙素一狠心,一記手刀落下,秦芊身子軟倒了下去。

    這個溶洞很大,有些地面是軟軟的沙土,有些是石塊。甚至有好幾處石塊很大,差不多半人高,夙素掃了一眼周圍,利落地將秦芊抱了起來,朝著一處離她最近的小石堆走去。

    她現在不可能把秦芊帶走,只能暫時放在這,好歹隔絕了山洞中央大多數人的視線。

    夙素安置好秦芊後又走了出來,將趴在地上疼得幾近昏厥的秦言背了起來,一並安置在小石堆後。

    石堆外,各種聲音都有,夙素現在倒不是很擔心,自己剛才那一系列動作,必定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和懷疑,如何處置她,想必他們還在考慮,這樣也好,只要那易當家的還沒出聲,他們就暫時沒有危險。

    此刻讓她為難的,是這對奄奄一息的姐弟,秦言顯然疼得連呼吸都困難,以大胡子的力道,脫臼是肯定的,剛才他還吐了一大口血,估計內傷了。

    相比之下,秦芊的情況要好些,把握著力道,輕柔地將脫臼的下巴幫她接好,其他都是瘀傷,夙素也不敢貿然再去動她。夙素轉身蹲在秦言身邊,輕輕抬起他的手臂,一邊檢查傷勢一邊說道︰「小言,你的手臂骨折了,肩骨也脫位了,我現在給你接上,你忍忍。」

    秦言疼得面色灰白,夙素也不等他回應,扶正了位置,直接動手了。

    “啊!”夙素已經盡量迅速了,但是接骨引起的劇痛還是讓秦言暈了過去,看著他嘴角的血漬,夙素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處理外傷對她來說毫無難度,但是內傷,她就真的不太懂了啊。

    她正煩惱的時候,一抹淡若煙海的紫色出現在眼前。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第九章 桑暖

    夙素抬眼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料子細軟、層疊飄逸的裙擺,一塊油潤瑩透的白玉流甦隨著主人的走動微微晃動,透著一股靈氣,再往上看,是一張美麗的容顏,這女子,剛才一直沒機會看她的正臉,只知道她氣質不凡,如今細看,才要嘆一聲美人真絕色,明眸善睞,膚若凝脂。夙素看人,喜歡先看眼楮,眼前這雙眼,怎麼說呢,美自不必說了,含著淺笑,可惜,並無暖意。

    夙素打量女子的目光,可以說得上放肆,女子似無所覺般,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說道︰「我可以替他們救治。」

    「你是……醫者?」

    女子微微點頭,整個人像是籠罩在柔光中一般。

    耳邊還能聽到海盜粗獷地吆喝之聲,烈酒和烤肉交雜的氣味彌漫在四周,女子的氣質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這強烈的反差讓夙素莫名的覺得這姑娘透著詭異。

    輕咳一聲,控制住自己驚訝地面部表情,夙素也笑著問道︰「姑娘如何稱呼?」

    「桑暖。」女子的聲音依舊清潤,稍稍停頓了片刻,又說道︰「你叫我阿暖吧。」

    夙素愣了一下,在這海盜窩里,她們之間怎麼看都有些敵對的立場下,這個稱呼不會顯得太過親密?好在夙姑娘向來不拘小節,笑道︰「好。我叫小樹。」

    「走吧,先到我的醫舍去,那里藥比較齊全。」

    走?夙素一時沒緩過神來,「你確定,我們可以出去?」

    「你們逃不掉。」桑暖臉色的笑更輕柔了幾分,淡淡的語氣讓人沒得反駁。

    夙素撇撇嘴,好吧,確實逃不掉。好在,她現在也沒想逃,彎腰扶起秦言,順手指了指昏迷的秦芊,說道︰「麻煩你扶一下她吧。」

    桑暖費了好些力氣,才將秦芊扶了起來,四人就這樣朝著山洞口走了出去,山洞兩邊守衛的海盜居然真的也沒攔一下。夙素忍不住扭頭看向溶洞中央,坐在矮桌前那幾人的視線仍是盯著他們,卻奇怪的沒有一個人出聲阻止,而那個剛剛才說要把她留在身邊的墨衣男子,更是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端著酒杯自飲自酌。這樣的結果真是出乎夙素所料。

    夙素一時猜不透,腳下也沒閑著,跟著女子出了山洞。這時夙素才注意到,那女子扶著昏迷的秦芊,顯得非常吃力,腳步踉踉蹌蹌,才剛走了這麼一小段路,氣息就已亂得不成樣子了,她,不會武功?

    山洞外,天空依舊烏雲滾滾,雨小了很多,但在狂風助陣下,砸在身上仍是不好受,好在桑暖所說的醫舍,離山洞並不遠,那是一間木質的屋子,和周邊的小屋比起來,它顯然要大一些,夙素一邊走著,一邊注意那三個望塔,果然從走出山洞開始,他們這幾個人就被一路緊盯著,這時候她若是有什麼行動,必定會被發現,夙素收回探查的視線,老老實實地跟著桑暖進了木屋。

    進了屋,夙素習慣性地飛快掃視了一遍這間小屋,屋內陳設簡單,右邊擺了三張椅子一張矮茶,後面放著兩張窄小的木床,左邊一整面牆都是藥櫃,看起來頗為壯觀。藥櫃旁邊有一扇小門,不知通向哪里。

    女子將秦芊扶到一張木床上躺下,便走向藥櫃。夙素把秦言放到秦芊旁邊的木床上,斜靠在木床邊的牆角處,靜靜的思考著。

    據她剛才的觀察,桑暖應該不會武功,而海盜居然不怕她挾持桑暖,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這女子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般無害,二就是她沒有那麼重要,就算抓了她,也要挾不了當家的。

    夙素抬頭,視線落到了在藥櫃前撿藥的縴瘦身影上。她更傾向于第一點,能坐在溶洞中央為數不多的位置上的女人,怎麼可能是普通角色。

    若說桑暖出手搭救是出于善良,夙素完全不信,吳畝對秦芊動手的時候,那雙美目中流露的漠然,明明白白地昭示著這樣的事情她早就看慣了,根本引不起她絲毫興趣。但若說她有惡意,夙素卻也沒感覺到,那她是自願出手相助,還是有人授意她這麼做?目的又是什麼?

    夙素還在想著,桑暖已經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擺了幾個藥瓶,剪子,薄棉布等東西。

    夙素迎了上去,從托盤中挑了一瓶寫著止血散的藥瓶,又抓了一把棉布,便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說道︰「你幫他們醫治吧,我就劃破點皮,自己來就行。」

    劃破點皮?那麼大個口子,這皮還真厚呢。

    桑暖眉目間依舊帶著笑,點點頭。摸了摸秦芊的下巴,發現脫位已經接上了,檢查了一下,她身上除了點瘀傷外,實在沒什麼需要治療的,桑暖走到秦言身邊,查看他的右肩,吳畝的力道,桑暖大概是知道的,這男孩的手,怕是快廢了。

    剛觸到秦言的肩骨,桑暖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暗暗驚訝,這男孩的骨頭居然已經接回去了,位置分毫不差,如此漂亮的接骨手法,甚至比她更高明。

    桑暖抬眸掃了木椅上的人一眼,只見她側身坐著,嘴里咬著藥瓶的木塞子,一只手利落的往傷口上撒藥,然後將紗布一端搭在傷口處,放下藥瓶的手執起另一端快速地繞了幾圈,打了個簡單的結,動作一氣呵成,仿佛這樣的傷處理過無數次。

    桑暖斂下眸光,拿起托盤上的銀針給秦言治內傷,沒再看向夙素。

    處理好手上的傷,夙素把藥放回了托盤上,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一副隨意聊天的樣子,問道︰「阿暖,我看你和那位耍銀槍的男子長得挺像的,你們是兄妹麼?」

    這聲“阿暖”叫得頗為順口,那輕松熟識的語氣,不知道的人,估計還真以為她們是朋友呢,桑暖手里捏著銀針,嘴角的笑深了幾分,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溫潤,「他叫桑冷,是我弟弟。」

    「你們是雙胞姐弟吧。」

    「嗯。」

    夙素本著刺探虛實的目的發問,本來沒指望桑暖會認真回答,此刻她意外的配合,夙素決定,問點她感興趣的問題!又往前靠了靠,一副頗為好奇的樣子,夙素繼續問道︰「那個說要把我留在身邊的男人,不是你們島上的人吧?他叫什麼名字?」其他海盜都叫海盜頭子「當家的」,只有墨衣男子,稱呼「易當家」,所以,她覺得他有可能並不是這個海島窩里的人。

    桑暖含笑的眼眸微眯,就剛剛那混亂的小半個時辰里,竟就能看出他不是島上的了麼?他甚至就只說了一句話而已。看來掩藏在那小氈帽下的眼楮,厲得很呢。原本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此刻忽然改了主意,微微一笑,回道︰「他叫墨淵,是島上尊貴的客人。」

    尊貴的客人?夙素之前就猜到墨衣男子的身份不簡單,但是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不簡單!

    什麼身份的人能被海盜稱為尊貴呢?

    海盜忽然抓那麼多健壯的男人,是否也與他有關?!

    夙姑娘覺得心里好像有好多只小貓在撓啊撓啊撓!好好奇啊!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4 AM 編輯

第十章 試探

      「小樹對他很感興趣?」桑暖輕輕轉動著手里的銀針,嘴里低聲問著話,倒還真的像是在隨意聊天的樣子。

      夙素哈哈笑了兩聲,才回道︰「是他對我感興趣吧。當然,我對他也很感興趣,還有你,我對你也很好奇。你同他們一樣,也是海盜麼?」

      桑暖又拿了一根銀針,扎在另一處穴道上,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說呢?」

      桑暖感覺到一道目光盯在自己臉上,看了好一會,隨後便聽到少年認真的回道︰「看著不像。」

      似乎早猜到夙素的回答似的,桑暖微微一笑,嘴角揚起的弧度都和之前毫無二致,剛想回話,又聽到一聲嘆息,同樣認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可惜你是。」

      娘親說,有時候問話,不一定要那人回答,她的表情,眼神,甚至微小的動作,都會回答你的問題。桑暖眼眸中那一刻劃過的驚訝與興味,她捏著銀針微微停滯的指尖,確實給了她答案。

      夙素可惜地搖搖頭,桑暖果然是海盜,想騙自己說,她是因為醫術高明,被海盜強迫留在島上的可憐女子都不行。

      被夙素這麼不客氣的道破海盜身份,桑暖只是回以一笑,笑容還仿佛比之前更加溫和,「小樹也不是漁民吧。」

      夙素大方點頭,「我確實不是,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出海,為了掙點錢,就求秦姐帶上我的,誰知道會遇上海盜,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走運了。」

      走運?桑暖笑道︰「你還真是不怕。」

     「怕啊,那大胡子一刀就把人腦袋砍下來了,嚇死我了。」

     「怕你還強出頭,不擔心賠上性命麼。」看著對面的那人誇張地拍拍胸口,一副被驚嚇的樣子,桑暖倒真的笑了,她怎麼沒看出她怕。

      「秦姐對我有恩情啊,怎麼能見死不救!」

      夙素本來只是按照平常人的想法隨口回了一句,卻看到她說出「見死不救」四個字的時候,桑暖始終含著笑意的眼明顯劃過一抹異色,如果沒看錯的話,是諷刺吧?

      嘖嘖,那桑冷冷不冷她還不知道,但是這桑暖卻不見得暖啊。夙素津津有味的觀察品味著桑暖細微的表情,企圖從中分析出更多有用的東西,可惜,桑暖已經不再給她機會。將用于治療的銀針全部收回,桑暖淡淡地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這麼快就被趕出去了,夙素有些失望,但也沒再追著桑暖說話,下次總還有機會,只是……夙素為難的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姐弟。

     桑暖不等她開口,輕柔的聲音悠然響起,「你不用擔心,這男孩傷的不算嚴重,躺個十幾天就能活蹦亂跳了,至于這女子,你贏了,當家的也將她賞給你了,一個月之內,如果她走運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一個月的時間里,找到辦法離開這里,還要查清楚這個海盜窩的秘密,時間有些緊。她要好好想想,怎麼充分利用這一個月。

     壓了壓帽子,夙素嘻嘻笑道︰「你不留我沒關系,能不能告訴我,我現在要去哪?」

      「他們喝酒沒這麼快散,不過墨淵一般不會在山洞里呆太久,此刻應該已經回屋了吧,他的住所在東面海灘,你出去後往東邊走,最靠海的第一間就是了。」

      差點忘了,她已經被海盜頭子「賞」給那位尊貴的客人了。夙素點點頭,推開虛掩的木門,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本來以為門外應該有海盜守著,卻發現外面並沒有人,回頭看去,桑暖正在收拾她的銀針,也沒有要理她的意思,“我自己過去?”

      桑暖抬頭,笑道︰「你想要我送你?」

      「你們真的不怕我跑了啊?」夙素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現在的身份怎麼說也是俘虜吧,他們就任由她自己到處走?真的這麼自信?

      「你逃不掉。」

       這句話是桑暖第二次說了。夙素微微挑眉,她必定會離開,卻未必是逃。

      「那我走了,阿暖。」對她揮揮手,夙素推門離開。

      桑暖目送著那道身影離去,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斂下,這少年很聰明,乍看之下,仿佛不諳世事,懵懂又沖動,還不知天高地厚,但細觀其言行舉止,不難發現,不管是被墨淵挑中,還是挑戰吳畝,她應對都頗為從容,是無知的不懼,還是真的有所憑借?

      低頭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女子,桑暖眸光冰冷,不能見死不救麼?她倒要看看,最後你救是不救。

      夙素走出小木屋,發現那雨已經完全停了,沿路一間間的木屋門前,點的不是燈籠,而是一簇簇火把,海風還是很大,吹得火把的火焰啪啪響。火光雖然很亮,但有光的地方,自然有陰影,以她的輕功,夜色下想要躲過望塔上幾個守衛的視線,並不難,不過她倒也不急著夜探海盜窩,她現在,只想先去會會那位尊貴的客人。

      按照桑暖所指的方向找去,她很快找到了東面海灘第一間的木屋,外面看起來,和旁邊的木屋沒什麼區別,燭光從房間里透出來,顯然里面有人,夙素走了過去,沒有刻意放輕步子,在門前站定,發現里面太過安靜,真的有人?夙素側耳傾聽……

     「進來吧。」

      夙素沒來由的抖了一下,她不是第一次聽這聲音,只是此刻周圍太靜了,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其實他的音色很普通,並不特別低沉,也沒什麼磁性,實在算不得好聽,只是配上他淡漠的語氣,平緩無波的語調,這聲音便有了讓人過耳難忘的特質。

      習慣性地壓了壓帽檐,夙素輕輕推開木門,入目所見,讓她怔了一下。

      屋里不僅有人,還不止一個。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3-15 01:57 PM 編輯

第十一章 主人?

      比起桑暖的醫舍,這間木屋的裝飾,算得上非常華麗,屋子中間一面山水大屏風,把房間隔成了外間和里間,外間地上鋪著精美的繡花軟毯,兩側還擺著四張紅木椅子,暗金色的紗簾子垂在四周,氣派又奢華。看到這個房間,夙素立刻相信了,墨淵真的只是客人,這個房間的裝飾,實在和他一點都不般配。

      墨淵已經脫下了斗篷,沒了那抹墨色做對比,他的膚色看起來,倒沒那麼蒼白了,手里端著一杯茶,茶氣氤氳間,柔和了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若不與他對視,看起來和普通的世家公子也沒什麼區別。他身後,站著一個男人,夙素之前沒見過他,身高近八尺,站在那就像一座山,夙素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機,夙家軍里很常見,凌厲而忠誠。

      墨淵對面,銀槍男子雙手環在胸前,目光直白而犀利,盯著夙素上下打量。

      夙素收回視線,眼珠子轉了轉,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我,沒打擾你們吧?」

     「你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人?」和他的目光一眼,桑冷的問題同樣直白。

     「我叫小樹。本來是京城人,後來隨著爹娘到了冒城,為了賺錢,我就做了船員,這次是第一個出海,誰想到……」

     「你的武功跟誰學的?」桑冷顯然不耐煩聽她廢話,吳畝功夫如何他是知道的,想不到今天竟然輸給了這小子,而他竟看不出她的武功來歷,尤其是最後那一下,穴道和勁道拿捏之準確,讓人不得不嘆服。

     「跟我爹學的。我爹是打鐵的,我家開了個打鐵鋪,爹的武功很厲害,你們今晚也看到了,我也很厲害吧。」

       桑冷看著帽子掩蓋下,少年嘴角得意的笑,心里頗有幾分不痛快,「把帽子脫了。」

      夙素心里咯噔一下,其實她倒不怕被桑冷看到她的樣子,只是……一想到墨淵那雙眼,夙素便不想脫掉帽子。

      夙素不願脫,有人也沒耐心等,桑冷猛然起身,單手成爪,竟是動手朝夙素的腦袋抓過去。

      一股勁風襲來,夙素下意識輕點腳尖向後退,身形剛動,立刻感覺到那熟悉的淡漠視線又一次落在她身上,是墨淵,夙素腳步一滯,只是這短短的一瞬,帽子已經被桑冷一把抓了下來。

      一張年輕又雋秀的臉露了出來,在拿下帽子的那一刻,桑冷看到那少年瞪向他的眼神竟意外的冷冽,桑冷一怔,可惜只在瞬間,少年已經收回了視線,同時他也看到了她眼角上的青黑胎記。

      帶個帽子死也不肯脫,就為了那胎記?桑冷眉峰又皺了起來,哼道︰「男人臉上有塊胎記算什麼,遮遮掩掩,跟個女人似的。」

      我本來就是女人,若不是摸不清墨淵和他身後那個男人的實力,若不是還想查清楚海盜窩的秘密,別說抓她的帽子,桑冷想踫到她都難。夙素心里憋著氣,索性低下頭。

      在桑冷眼中,少年便是一副窩囊樣。

     「真不知道你和我姐看中這小子什麼。」這話像是和墨淵說的,又像是自言自語,桑冷將手中的帽子隨手丟在夙素腳邊,看都沒看她一眼,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桑冷走了之後,夙素心中那股怒氣也漸漸消了,這時才驚覺,屋子里還有一個難纏的人物。

      夙素不說話,墨淵也沒動靜,他身後那個男人更像不存在一般,偌大的木屋里,只偶爾聽到茶碗踫撞的聲音,這也不是辦法……夙素決定打破這壓抑的沉靜,「你……」

     「叫主人。」夙素才說了一個字,那個像山一樣的男人忽然說話了,聲音響亮,如一塊巨石砸下來似的,擲地有聲。

      主人?夙素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頂著男人利刃一樣尖銳的眼刀,夙素暗暗告誡自己,好女子能屈能伸!「主……人……」這磕磕踫踫的聲音夙素自己聽起來都起雞皮疙瘩,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調節了下扭曲的面部表情,夙素才繼續說道︰「你把我要到身邊來,是有什麼想要問我的麼?還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也是海盜麼?如果我聽你的話,能不能放了我啊,我要是一直不回去,爹娘會擔心的……」

     「小樹。」

     「恩?」夙素說得起勁,以她對這種喜靜又冷漠的人的了解,只要她不停的說,他們一定會不耐煩,果然,她才說了幾句,就聽到那獨特的男聲打斷了她的話。

     「時辰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啊?」前一刻還隱隱得意的臉有些僵,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不管是像桑暖那樣旁敲側擊暗中觀察,還是如桑冷那樣單刀直入一一盤問,她都能輕松應對,但是墨淵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

      夙素瞪著墨淵,墨淵回望她,黑眸深邃,無波無瀾。難道……真是字面上的意思?男人心海底沙,很難猜的……

      夙素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煩悶,算算今天短短的幾次交鋒,好像都是她落敗,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哪怕冷酷也是一種性格啊,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遇到冷漠寡淡到這樣境界的人,比宸姐姐還離譜,一時間她都不知道如何應對。

     最重要的是——

     這天才剛剛黑,休息什麼啊,她還沒吃飯呢,她一天沒吃飯了啊!

     「喂!我……」

      一道森冷的眼刀倏地殺過來,識時務者為俊杰,夙素輕咳一聲,嘀咕道︰「主……人……你讓我休息,總該告訴我,在哪休息吧。」

     「就那吧。」

      那?夙素瞄了一眼墨淵隨手一指的地方,最靠角落的位置,擺著一張矮榻。

      他和她睡一個房間?

      她皺眉,倒沒有一點羞赧的意思,只是在揣測墨淵的用意,怕是自己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想就近看管著,等她漏出破綻吧。也罷,她只有一個月時候,她有預感,墨淵絕對是解開海盜窩謎團的關鍵人物,而他又是那樣不動聲色難以捉摸之人,能夠時刻盯著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這樣一想,夙素便覺得,和墨淵睡同一間房,是個不錯的安排。夙素走過去拍了拍那處矮榻,有些硬,好在她也算是隨遇而安的人,勉強也能睡吧。等夙素檢查完她的睡榻,回過頭去的時候,墨淵已經走進了屏風內的里間,而那山一般的男子也早已不在屋內,外間里,只留下她和燭火遙遙相望……

      這是,真的不打算給她飯吃了是麼?

      這算是下馬威?一定是!

      少吃一頓,不對,三頓又不會死!墨淵,我一定把你老底通通翻出來,走著瞧!

      某人肯定沒有想到,一頓飯竟激起了夙姑娘熊熊斗志……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5 AM 編輯

第十二章 抓壯丁的秘密(上)

      夙素今天起得很早,經過昨晚一番思量,她決定,對付墨淵這樣冷漠的人,熱情是最好的辦法,只有跟他走得近了,才有機會知道更多他的秘密。所以當墨淵從內室走出來的時候,迎接他的,是夙姑娘臉上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早啊!」

      墨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道︰「早。」

      這時,厲陽手里端著兩碗粥走進了,夙素決定,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回頭盯著厲陽,一臉討好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叫你喂吧。」

      「厲陽。」

      「厲陽,早。」

       看她笑得一臉陽光,厲陽眉頭皺了皺眉,沒理她,把粥端到墨淵面前。

       墨淵還是昨天那身打扮,修長的手拿著勺子,輕輕攪動著粥,一股米香瞬間彌漫在屋內。

     「好香啊!」夙素一屁股坐在墨淵的身邊,厲陽冷到掉冰渣的聲音在夙素耳邊響起,「你最好知道自己的身份。」

      夙素眼楮盯著粥,嘴里搭著話,「我什麼身份?侍衛?」

      厲陽只看了她一眼,夙素尷尬的摸摸鼻子,好吧,有他在確實不需要她做侍衛,輕咳一聲,夙素想了想,「小廝?」

      想起昨晚厲陽一開口就讓她叫主人,夙素又起雞皮疙瘩了,「不是……奴隸吧?」

      厲陽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夙素很想回他一個白眼,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摸了摸空了一天一夜的肚子,夙素嘀咕道︰「就算是奴隸,也不至于不讓吃飯吧。」

      一只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端著一碗粥遞到自己面前,夙素眼前一亮,立刻接過,「謝謝。」

       粥香醇軟糯,溫熱可口,小半碗下肚,夙素終于有心情閑聊了。

      「你叫什麼名字?」

      「墨淵。」

      「你會放我回家嗎?」

      「我離開的時候會放你走的。」

     「真的?」夙素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那淡漠的語氣並不像承諾,但夙素感覺得到,他沒有說謊。墨淵一直沒說,夙素肯定,他一定是需要自己為她做什麼事情。揚起一抹沒心沒肺似的笑,夙素拍拍自己的胸口,說道︰「那真的謝謝了,你有什麼吩咐盡管說,為了能早日回家,我一定盡力去完成的!」

      「你就跟在我身邊好了。」

     「哦。」與墨淵這樣隨意的一問一答,夙素忽然發現,這人和她想象中的好像並不一樣,她以為墨淵是個不願與人接近的人,如一口枯井,冷心冷情,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漠然以對。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有點不對,他的冷,他渾身那淡如水的氣質,好像是天生的,並沒有所謂需要打破的堅冰,只是性情使然,這樣的人,是真正不好接近的。昨晚上想了一夜的應對之法,似乎又泡湯了。

      「吃飽了就走吧。」

      留下一句話,墨淵便起身出門了,一點也不在乎她會不會跟上來。

      夙素嘆了口氣,很舍不得的放下碗。

      風暴過後的天氣極好,天空中萬里無雲,一片蔚藍,遠處那片郁郁蔥蔥的密林里傳來像是號子般響亮的吼聲,像在合力干著什麼。林子外,能看到四五個人一組,從密林里扛出一個人雙手都合抱不完的大樹干,一根根整齊地堆放在海灘上。

      他們伐這麼多木頭干嘛?

      墨淵走得並不快,但夙素這一通東張西望下來,他已經走出很遠。蔚藍的天際下,那墨色的身影緩步向前,悠然走在晨風里,若不是身邊不時走過一兩個提著刀的海盜,這寧靜的畫面都要讓夙素忘了自己還在海盜窩呢。夙素看向身後,厲陽並沒有跟著出來,抓了抓頭上的帽子,夙素小跑追了上去。

      這條路並不是昨天自己走過那條,只走了一會,夙素便看到了一座比桑暖那醫舍更大的木屋,屋外守著四個高大的男子。

      走近木屋,夙素就聽到屋內傳來嘈雜的人聲,墨淵推門而入的那一刻,聲音立刻停了下來。

      「墨少主來了。」易當家爽朗的聲音打起了招呼。

      少主?夙素跟著跨進來的腳步頓了一下,墨淵是江湖中人?

      屋子挺大,卻已經擠滿了人,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個長方形的桌子,兩邊各有三四張紅木椅子,昨天坐在溶洞中間的幾人,除了那個她看不上的年輕小子,幾乎都到齊了。長方桌上用沙土、小木片和一些小草擺出一個海島的模樣,雖然堆得很粗糙,但也看得出,是比地圖更為形象的展示地形地貌的沙盤,這種東西,夙家很多,只是沒想到這海盜窩里竟也有。

      「易當家。」墨淵的回應依舊冷淡,易當家看起來很是習慣,看到夙素跟著,竟還與她打起招呼來,「小子,你也來了。」

      夙素站在墨淵身後,大方的咧嘴一笑,「易當家的早上好!您叫我小樹就好了。」看到坐在最後那抹嫣紫色倩影,夙素朝她揮揮手,笑道︰「阿暖,早上好。」

      桑暖回以一笑,輕輕點頭回道︰「早。」夙素發現,她叫這一聲阿暖,除了桑暖和墨淵外,其他人的臉色都很奇怪。

      還沒等她細細分析,那個與海盜頭子長得最像卻滿身戾氣的男人便不耐煩的說道︰「人都齊了就開始吧。」看那霸氣的不可一世的樣子,頗有幾分少當家的氣勢。

      「墨少主之前說要找兩百個壯丁,現在人數已經夠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動手。」接話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他就站在那少當家身後,看著應該和自己差不多身份,卻絲毫不像個跟班。他身形修長,長得也很俊,臉上雖然沒有笑,卻莫名給人一種陽光正直的感覺。

      這人又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墨淵的習性,這一大群人,唯有墨淵桌前擺了茶,墨淵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才開口回道︰「三日後。」

      「三日?」墨淵不緊不慢的樣子似乎惹怒了那位少當家的,「環島的濃霧在下個月十五就會全數散盡,不盡快準備,十五之前完不成怎麼辦?」

      木屋挺大,這吼聲在屋里回響,夙素都覺得耳膜微痛,或許時間真的緊急,那位易當家的臉色也不太好。

      夙素斜睨了身邊的墨淵一眼,那不動如山的從容的樣子,看得她都要嘆一聲佩服。「三日後子時,夜潮將急退五十丈,那時才能找到陣眼的正確位置。」

      陣眼?夙素眸光閃了閃,墨淵還會奇門術數?江湖中人,又精通奇門術數,穹岳境內似乎就只有林氏山莊和榮家堡了,沒有姓墨的,是墨淵家太過神秘所以她沒聽說過,還是他不是穹岳人?夙素靜靜地站在墨淵身後,一副毫無存在感的樣子,耳朵卻豎得直直的。

      「如此一來,時間可能真的來不及,喚狼島北面全是暗礁,想要從哪里登島,非常危險,就算上了島,穿過島後面那片林子,也要五六日,我想沒人會選擇北面登島,既然時間不夠,不如北面就暫時你布陣了……」

      「砰!」

      桑暖的聲音舒緩而溫和,聽起來很舒服,可惜被突如其來的拍桌聲生生打斷,夙素稍稍抬眼,就看到那少當家手握成拳,砸得旁邊的桌子咿呀作響,盯著桑暖的眼里滿是憎惡與鄙吝,聲音較之剛才更響,「燎越水師聞名天下,北面雖然多礁石,也不代表他們就不能從那里攻入島上來,易桑暖,你反對在北面布陣,是想故意留一個缺口給敵人吧,我看你就是恨不得喚狼島早日被攻破!」

      易桑暖?桑暖姓易,她……是海盜頭子的女兒?!不可能吧……

      等等,她剛才還聽到「燎越」,是燎越國麼?夙素的心沉了下來,之前不管是被抓入海盜窩,還是心心念念想揭秘墨淵身份,對她來說,都是因為這是第一次獨自外出就遇上這樣詭異而奇妙的事,讓她好奇又興奮,覺得是一次不錯的歷練,但是若牽扯到燎越國,那就大大不同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第十三章 抓壯丁的秘密(下)

      穹岳國富民強,一直被尊為六國之首,燎越國力也非常強盛,兩國一直是勁敵,這些年來燎越表面臣服,實際上小動作不斷,尤其是七皇子白逸十年前登基之後,燎越與穹岳的關系便越發緊張,邊境時有沖突,穹岳有夙家軍駐守,陸地上可說是無敵的,而燎越臨近東海,國土中半數以上的地域都與大海接壤,所以燎越的水師天下聞名。

      按理說,喚狼島所在這片海域離穹越最近,與燎越相隔甚遠,燎越漂洋過海地攻打一個小小的喚狼島,所為何來?夙素隱隱覺得,燎越此番攻打喚狼島,必有所圖,她一定要弄清楚,燎越所圖之物,是否會威脅到穹岳,威脅到爹娘。

       因為燎越的緣故,夙素的心更深了幾分,也更用心的傾聽海盜商議的事宜。

       易滸氣勢逼人,桑暖眼眉微挑,聲音依舊溫和,語氣卻有幾分挑釁,「我若真想幫著外人攻打喚狼島,就算布了陣,也一樣可以出賣,倒是你……」尾音輕輕地拖著,話不言明,聰明人是不會貿然接話的,可惜,那位脾氣不小的少當家易滸並不是聰明人,火急火燎的吼道︰「我怎樣?你有本事把話說清楚。」

      桑暖輕笑一聲,卻不理他。易滸剛要發飆,易當家冷呵一聲,「夠了!」看向桑暖的眼帶著濃濃的警告與不滿,「桑暖,你獨留北面不守,應該是有別的打算吧,有什麼就說清楚,別總是故弄玄虛。」

      桑暖斂下嘴角的笑,抬眸卻並不看向易當家,不卑不亢地回道︰「墨少主精通奇門術數,布下的陣法必定玄妙,但燎越軍中,未必就沒有同樣通曉奇門之數的人,想破墨少主的陣法自然不容易,但是如果讓那些精銳水師找到漏洞,強行攻入,我喚狼島中人,無人通曉奇門之數,四面都是陣法環繞,想要從那樣玄妙的陣法中逃出去,怕是不容易吧。」

      夙素微微眯眼,看來桑暖並不看好這場與燎越的爭斗,現在是想給喚狼島留後路。若是對手是燎越,夙素也覺得這場爭斗勝負早已注定,不是她看不起墨淵,而是海盜本身實力與燎越相差太大,再說,夙素總覺得,墨淵並沒有全力相助的意思。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四面都布上陣法,那就完全受制于人了。

      夙素終于明白,為何那海盜頭子看起來並不喜歡桑暖,卻在各種場合都要帶著她,估計他自己也知道,這個女兒的才智與心計,是他那個莽撞的兒子遠遠不及的。

      夙素暗暗在心里贊嘆桑暖思慮周到,易滸看到的卻是另一面,「說來說去,就是貪生怕死而已!」

       易滸滿臉鄙視之色,桑暖視而不見,就連嘴角的笑都絲毫不亂,「凡事留退路沒什麼不好。」

      「想逃你就逃,我可不做孬種,等他們陷入陣中的時候,我就帶人迎戰,將他們一舉殲滅,我喚狼島的水軍也不是好欺負的。」

      夙素暗暗好笑,這易滸果然勇猛狠辣有余,智力謀略不足,是塊做海盜的材料!這喚狼島最後若是落到他手里,就只會是普普通通的海盜窩,不足為懼,若是落到桑暖手里……

      夙素再次看向桑暖,從頭到尾她都優雅地坐在那里,聲音輕柔低緩,說出諷刺的話來,威力卻是半點不弱,「你懂陣法?只怕沒把人家殲滅,自己也陷進陣里去了。」

     「你!」許滸猛地站起身,若不是他身後的男子攔了一下,只怕他已經沖到桑暖面前,而一直坐著桑暖身邊一言不發的桑冷,也倏地站起了身,手中的銀槍砰的一聲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全都給我閉嘴!」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易當家大呵一聲,易滸雖然住了手,眼里的怨毒之色卻越發幽深。

      易當家狠狠地瞪了易滸和桑冷一眼,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深吸一口氣,易當家才看向墨淵,問道︰「墨少主有何高見。」

      墨淵端著茶,輕輕吹了吹茶湯上漂浮著的茶葉,仿佛之前的爭吵,這滿屋的火藥味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墨某只是應邀來相助各位守島,布陣之事,自然盡力而為,至于島內事宜如何決定,墨某不便多言。」

      「既然如此,易滸,你就負責全力配合墨少主,盡力護好東、南、西面,至于北面……就按照桑暖的意思辦吧。」易當家臉色暗黑,顯然氣得不輕,卻又不能對墨淵發火,憋著一口氣,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木屋。

      易當家離開了,眾人自然也不願意久留,尤其是易滸,幾乎是易當家一起身,他便急忙往外走去,一路走,一路和之前一直站在他身後的男子說著話,對那男子很是倚重的樣子。

      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燎越為何攻打喚狼島的事。問桑暖,以她的聰慧,未必能得到想知道的答案,問墨淵……夙素立刻否定了這個愚蠢的想法,那個跟在易滸身邊的年輕男子,雖然一直都不多話,卻周身透著一股子勁氣,也不像易滸那般魯莽,或許能夠從他身上問出點什麼,夙素躊躇片刻,上前幾步,走到墨淵身邊,指了指遠處那群搬木頭的男人,問道︰「我可以跟著一起去幫忙麼?」

       夙素本來還擔心墨淵不同意,誰知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去吧。」

      夙素總覺得,墨淵對她的態度很是奇怪,但現在也想不明白,夙素對著墨淵點了點頭,朝著海邊的方向跑了過去。

      夙素剛走,墨淵背後倏地出現一道黑色身影,那人正是夙素認為沒有跟出來的厲陽,魁梧高大的身形移動起來,竟形如鬼魅。

    「想問什麼就問吧。」

      厲陽臉色微變,手握成拳,緊了又緊,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主人,您為何讓那小子跟在身邊?」這麼多年來,除了自己,主人從不讓人近身,他實在看不出這少年有何可取之處,主人竟將她留在身邊。

      墨淵盯著那道越跑越遠的身影,素來沉寂的黑眸中,也泛起了淡淡的波瀾,「她身上有和聖物相似的氣機。」

      厲陽雙目圓睜,若不是主人就在身前,他都想把那小子抓回來看個清楚。難怪主人要把她帶在身邊,甚至還要安排在同一個房間,事關聖物,確實不能等閑視之,主人在這島上找了快一個月了,一直沒有一點聖物的消息,他想不明白,為何失蹤近百年的聖物會和這個小子有關聯?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第十四章 葉冽

      夙素剛到海邊,立刻在一隊人中,看到了熟人,「余老!」

      「小樹!」乍看到夙素,早已神色麻木的老余也倏地睜大眼,急道︰「小樹你沒事吧?!大小姐和少爺呢?他們沒和你在一起麼?」

      「我沒事,易當家給我安排了其他活,秦姐和小言……受了點傷,現在正養傷,你們大家呢,都沒事吧?」

      「唉。」老余搖搖頭,海盜這般凶悍,大小姐和少爺只怕凶多吉少,小樹這麼說,也是寬慰他罷了。

      看老余臉色,夙素已經猜到他的想法,也沒再解釋,只問道︰「你們現在住在哪?」

      老余嘆了口氣,回道︰「就那個山洞里,四五十個人關在一起。」

      今早易滸說,他們抓了不下兩百人,看來是把人分開關押了。那麼另外的一百多人中,也是普通的漁民和商賈麼?夙素還想再問,走在這隊人前面的海盜已經不耐煩了,提著刀,一邊沖過來一邊吼道︰「你們幾個,磨磨唧唧干什麼,找死麼?」

      「住手!」就在海盜的刀朝著夙素的腦袋揮過來的時候,一道微沉的男聲急忙說道︰「這位是墨少主身邊的人。」那海盜聽到墨少主三個字,連忙把刀收了起來,看了夙素一眼,嘴里低聲不知罵了一句什麼,便吆喝著老余幾人往前走。

      男子走到夙素面前,風度極佳,「可是墨少主有什麼吩咐麼?」

      夙素擺擺手,笑道︰「沒有,我也是昨天才剛跟在他身邊,什麼事都還不太懂。對了,我叫小樹,你呢。」

      可能沒想到夙素會這麼說,男子怔了一下,嘴角微揚著,咧嘴一笑,回道︰「我叫葉冽。」想到剛才夙素說的話,葉冽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我來這個島,也不到一個月。」

      夙素覺得他的笑容和他背後的陽光一樣,燦爛得都有些刺眼了。但是聽清他的話以後,夙素傻眼了,「你不是海盜?」其實夙素是想問,你不是土身土長的海盜?如果不是,那她估計又白忙活了。

      葉冽皺起眉頭,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盯著夙素,問道︰「我很像海盜?」

      看到他好像很在意的樣子,夙素聳聳肩,回道︰「其實也不太像,只是我看到少當家好像很賞識你的樣子,所以以為你本來就是喚狼島的人。」

      葉冽眉頭還是糾結在一起,其實夙素真沒說謊,她第一眼看到葉冽的時候,就覺得他身上隱隱有股子正氣,確實不像海盜,但連桑暖那樣的女子,都能是海盜,還是海盜頭子的女兒,像不像什麼的,真的做不了準!

      反正都來了,夙素決定,還是打聽一下好了,對著葉冽勾勾手,把他叫到旁邊,才小聲問道︰「我剛聽他們說,燎越要來攻打喚狼島,這件事是真的麼?」

      葉冽隨她走了幾步,同樣壓低聲音,回道︰「聽說是真的,不過這喚狼島周圍,終年水霧繚繞,若不是常年在這片海域行走,根本辨不清方向,但是每年九月十五到十月十五這一個的時間里,霧氣會消散,燎越若想攻下喚狼島,必定選在這一個月內動手,也因為這樣,他們才會請墨少主出手相助,布陣需要很多人,所以海盜就到處劫人,我也是那時候被抓來的。」

      夙素驚訝了,「你是被抓來的?」

      葉冽苦笑,「我是燎越人,家里是做買賣的,有時會從燎越運些穹岳沒有的魚干海菜過來,再倒賣些燎越的藥材獸皮回去,賺點錢。誰知一個月前,就在船快駛入穹岳海域的時候,被海盜劫了回來。我家商號里,也有數百號人,我對用人之道有些了解,少當家看我武功也不差,所以才讓我幫忙管著這些人。想必小樹也有過人之處,不然也不會被墨少主看中,留在身邊。」

      夙素訕笑兩聲,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自認沒在墨淵面前表現出什麼過人之處……

      不過這葉冽對她還真算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夙素微微傾身向前,問道︰「太奇怪了,喚狼島就是個海盜窩而已,而且還不在燎越的海域,他們為什麼大費周章的來攻打,你知道原因嗎?」

      葉冽也學她一樣微微傾身,回道︰「不知道,其實我也很好奇。」

      對于這樣坦率的人,她還真是……不太習慣,可惜他知道的也不多,暗暗嘆了口氣,夙素左右看看,隨口問道︰「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的麼?」

      本來只是隨便看看,卻讓她看出了點端倪,海灘上,每隔三十丈就有一組人,每組三十人,前後都有兩個拿著刀的海盜看管,一字排開,幾乎環繞了整個東面海灘,這樣一來,圓木也能均勻分散的放置在海灘上。

      而且,按照剛才老余所言,他們關押的地方也是分開了,不管是白日干活還是晚上休息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機會互通消息,也就沒有機會聯合,幾十個人勢單力薄,自然也沒了逃跑的機會,如果這些都是葉冽的意思,那也難怪智力稍顯不足的易滸會倚重他了。

      葉冽看了一眼夙素那縴細的小胳膊,有些想笑,搖搖頭,「墨少主之前只說要一千九百九十九根大圓木,要干的都是力氣活,就不用辛苦小樹了,若是之後墨少主再有什麼吩咐,麻煩小樹來通知我就好了。」

      想到還有一個地方要去,夙素對著葉冽擺擺手,回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從海邊回來,夙素卻不是向著墨淵所在的木屋方向走,而是走到了桑暖的醫舍前,看到木門緊閉著,夙素輕輕敲了兩下,桑暖那溫和的聲音便從屋內傳了出來,“進來。”

      夙素推門而入的時候,桑暖正背對著她在整理藥櫃,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那嫣紫色的身影上,泛起一圈圈柔光。夙素覺得,此時專注的對比著手中的藥材,嘴角雖然不再揚起,卻透著絲絲暖意的女子,與早上那個淺笑間便將易滸惹得暴怒不已的女子全然不同。

      收拾好了手中的藥材,桑暖回頭,笑道︰「小樹來了,你是來看望秦家姐弟的吧。」

      夙素回過神,道︰「恩,他們還好吧?」

      「我讓人將他們移到內室去了,秦言受了內傷,時睡時醒,秦姑娘沒什麼大礙,不過她精神不太好,我給她服了些安神的藥,現在怕是睡著了,你要去看看他們?」

      夙素想了想,搖搖頭,「既然都休息了,我就不去了,有你照顧,他們一定會沒事的。」頓了一下,夙素又說道︰「謝謝你了,阿暖。」不管她是出于什麼原因照顧秦家姐弟,她救了他們是事實,若不是阿暖,這對姐弟怕是難以在海盜窩活下去。

      揚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桑暖輕聲笑道︰「那你,打算如何謝我?」

      夙素一愣,眉梢微挑,「桑暖需要我如何謝你?」

      「墨淵似乎很看重你。」

      「嗯。」夙素大方點頭,「莫名其妙的就很看重我了。」

      桑暖低下頭,從藥櫃里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潔白的手指竟比那白瓷瓶還要晶瑩剔透,看得夙素都有些恍神,桑暖看了一眼夙素昨日受傷的手臂,輕輕地將瓷瓶遞到她的面前,低聲說道︰「你只要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就行了。」

      人情?她原本以為自己身上沒有什麼是桑暖所圖的,現在才發現,原來是有的啊,如果是這樣,那就好辦了,夙素狡黠一笑,「不如讓我再欠你一個人情如何?」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45 PM

第十五章 人情

     「不如讓我再欠你一個人情如何?」

      夙素微微抬頭,桑暖總算看清了氈帽下那雙眼,不由得心下怔然,暗青色的胎記初看有些猙獰,但桑暖根本沒心思細看,只因為那雙眼楮太亮了,透徹得不可思議,就連算計都毫不隱藏,並非不能,而是不必。

      桑暖忘了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眼楮,或許從來就沒見過,收回視線,桑暖莫名的有些意興闌珊,只低聲回道︰「你說說看吧。」

      夙素察覺到桑暖的異樣,卻不明白原因,想了想,還是問出了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墨淵到底是什麼人?」

      桑暖輕輕搖頭,笑道︰「這個人情我可不敢賣給你。其實……你不妨自己問他,可能他願意告訴你也說不定。」溫軟的語氣中帶著揶揄,當然還有試探。

      夙素假裝沒聽到,「那換一個問題。燎越為什麼要攻打喚狼島?」

      這次桑暖倒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回道︰「喚狼島有樣東西,是燎越非要得到的。」

      非要得到?所以這次是必輸之戰?所以桑暖從始至終謀劃的,都只是退路?

      夙素追問道︰「是什麼東西?」她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東西」非常重要,找到它就能解開這些纏繞的謎團。

      桑暖嘴角似勾非勾,似笑非笑,「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小樹這是準備欠我多少個人情?」

      又來了,心想這回桑暖只怕是不肯吐實了,夙素只能與她周旋著,回道︰「阿暖覺得,我值得多少個人情?」

      桑暖絕美的眼眸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好似在認真思考估價的樣子,最後,頗為遺憾地回道︰「目前就值這麼多了。」

      夙素嘴角抽了抽,還想為自己辯駁一下,提升提升價值,屋外一道氣勢洶洶的怒吼直接堵了夙素的嘴。

      「臭小子,你給我滾出來。」

      兩人對看一眼,夙素滿臉無奈,桑暖眼中笑意漸深,一副「你有麻煩了」的樣子。

      夙素推開門,就看到吳畝站在木屋前,手里握著慣用的大刀,遠遠的還有幾個海盜在一旁看熱鬧,夙素走到離吳畝十步遠的地方便停下了腳步,笑道︰「是吳大哥啊,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吳畝虎目圓睜,隨時都要撲殺過去的樣子,「別跟老子扯這些,老子是來找你決斗的。」

      「決斗?」夙素撇撇嘴,大聲回道︰「昨天易當家可是做了見證的,我贏了秦姐就歸我,你現在又來找我決斗,是想出爾反爾還是公然違抗易當家的……」

      「誰和你說女人!」吳畝不耐煩地打斷夙素的話,手中的大刀握得咯吱作響,「那婆娘給你,老子不要了,昨天你小子趁我不備,暗算我,不然老子怎麼可能輸給你這個小子,不行,今天你必須和我再打一場!」

      夙素搖頭,「我本來就打不過你,上次也是僥幸取勝,和你比試不是找死麼,我不比!」

      吳畝急了,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風,直往夙素腦袋上招呼,「你敢不比,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等等!」夙素大叫一聲,急忙往後退,軍營里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挺多的,想要糊弄過去實在不難,夙素一手指著吳畝手里寒光閃閃的大刀,一手拍拍胸脯,又怕又不服氣的樣子,叫道︰「你年紀比我大,還有稱手的兵器,我什麼都沒有,就算你現在砍了我,也不見得就是英雄!你給我點時間準備準備,我再和你打!」

      聽她這麼說,吳畝果然停了手,刀舉在半空中,沒再砍下去,急道︰「那你要準備多久?」

      夙素想了想,舉起一個手指頭,「一個月!」

      「不行!」吳畝將刀扛在肩上,吼道︰「太久了,最多十天。」

      夙素上前一步,作視死如歸狀,伸了伸脖子,回道︰「那你砍死我吧。」

      「你!」看她那無賴的樣子,吳畝怒不可遏,卻又沒有辦法,若著這混小子不和他對打,他要怎麼當眾將他打敗,洗刷恥辱?!煩躁地抓了抓絡腮胡,吳畝最後一拍大腿,道︰「二十天,一天都不能多了,反正老子已經給這麼多時間做準備,到時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像是生怕夙素不同意似的,留下這句話,吳畝腳下生風,立刻就跑了。

      看著那道不像是來邀戰,倒像是落荒而逃的壯漢,夙素噗呲笑了出來。

      「緩兵之計用得不錯。」桑暖輕倚在木門邊,那隨意的姿態倒是比夙素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優雅溫和要真實不少。

      夙素一點都沒有要謙虛的意思,嘿嘿一笑,「放心,你的人情我還沒還上,可不敢隨隨便便就死了。」

      「最好如此。」淡淡地回了一句,桑暖退回屋內,隨手將門關上了。

      她這是被掃地出門了麼?夙素聳聳肩,也無意糾纏,當務之急,是探查燎越勢在必得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是海盜搶奪得來的寶物?還是本就屬于這海島的東西?若是搶奪而來的東西,會放在哪呢?

      夙素決定,再去探一探那個四通八達的大溶洞。

      山洞口的守衛並不多,只有兩個人,他們各守一邊,有些懶散,不時搭著話。夙素躲在洞口不遠處,觀察了一陣,心里有了主意。撿起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手腕用力,朝著其中一個守衛頭頂的石壁擲了過去,石頭與石壁相撞之後,便垂直落了下來,正正打中其中一人。

      那人痛得大叫一聲,蹲下身子,另一邊的海盜連忙上前,趁他們蹲下的時機,夙素快速起身,向著洞內飛身掠去。

      溶洞里沒有點火堆,一片昏暗,好在上次進來的時候,夙素已經暗暗記下了溶洞的大概布局,背靠著溶洞內的一塊石壁作為掩護,夙素細細數來,發現這溶洞竟有大大小小十七個洞口,其中有七個洞口隱約可見火光和腳步聲。

      夙素認真傾聽,發現右邊的三個山洞,雜聲頗多,猜想里面人肯定不少,劫持回來的人應該都關在那里。

      今天夙素為尋「寶物」而來,于是決定往左邊的山洞踫踫運氣。

      夙素走進了最靠左邊的山洞,洞口進去是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盡頭映出淡淡的火光,她暫時還不打算打草驚蛇,只是想探查一下,洞內究竟有何物,于是放輕腳步,往里走去。

      就在她快走到通道盡頭的時候,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洞外傳來,好像有人進來了,還在中間的大溶洞內點起了火堆。

      夙素並不驚慌,偵查刺探遇到這種情況實屬平常,十七個洞口,他們還不一定會走進這個洞來,夙素迅速地掃了這狹窄的通道一眼,尋找著能夠讓她躲過搜查的隱蔽之處。

      通道高不過一丈,想躲到通道上方是不可能了,前方五丈開外,正好有一陰影凹陷處,大不,勉強應該夠她藏身。腳步聲再次響起,外面的人好像真的是要走進這個山洞,夙素暗嘆一聲,運氣不好,剛想朝著那處石凹跑去,肩上忽然一痛,一只手扣在她肩膀上,夙素心驚,急忙回頭的同時,手也朝著對方咽喉探去。

      引入眼簾的是蒼白如雪的頸項,和幾乎與山洞的岩石融為一體的墨色斗篷,還有一雙深邃清冷的眸。

      墨、墨淵?!

      夙素身體一僵,他怎麼在這?還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

      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著人聲,來的人應該還不少。身體比腦子反應要快,夙素沒有多想,伸手抓著墨淵的手臂,用力一拽,與他一起閃身躲到了通道里唯一的陰影處,只是夙素高估了那處陰影的大小,于是兩人就這樣卡在了石凹里……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55 PM

第十六章 真蠢!

      嘶——

      夙素倒吸一口涼氣,她今天真的很背,不然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情境里!

      這該死的石凹怎麼會這麼窄?窄到兩個人的身體只能緊緊的貼著,沒有多余的空隙。

      墨淵怎麼會比她高怎麼多?高到她如果低著頭,臉就會埋進人家懷里,如果平視,額頭就會正對著人家的嘴唇,如果仰頭……

      就會像現在這樣,呼吸間都是彼此的氣息……

      我說墨少主,您的定力也未免太好了吧,兩人就這樣身體相貼,四目相對,您依舊面不改色,眸光不閃,她都能從那雙深邃墨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窘迫和……慌張?

      不行,不能慌,她現在是男孩,兩個男人貼得近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吧?應該是吧……

      夙素猜想,自己的表情一定無比嚴肅,其實她也很想放輕松些,可是她一面要自我催眠自己是個男人不要慌亂,一面還要忍受背後尖銳的疼痛,她盡量的往後靠,好讓自己和墨淵不要貼得那麼緊密,那些凹凸不平的石頭就像是嵌入後背一樣,她的背現在一定又青又紫。

      為了不讓墨淵一會兒看到自己越來越扭曲的表情,夙素決定還是低頭好了。

      他的人給人感覺冷冷清清的,想不到胸膛卻意外的溫熱,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像是藥味又像是青草味,很淺很淡,夙素從來沒有和人靠的這麼近過,覺得有些怪怪的,稍微往右側了側臉,帽子也被帶著斜到一邊,露出了一邊耳朵,軟軟的耳廓薄得幾乎透光,從頸脖到耳尖,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墨淵微微眯眼,一個人是怎麼做到,面上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耳朵卻粉嫩嫣紅成這樣的?

      墨淵覺得很有趣,緩緩低頭,離那漸漸充血的小耳朵越來越近。

      夙素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猛地抬頭,因為身高上的差距,她這一抬眼,正對著的就是墨淵雋秀的下巴和微薄的嘴唇。

      近在咫尺的白皙皮膚和殷紅唇色,看得夙素有一瞬間的眼暈,這算不算男色惑人?等等……如果她沒有眼花的話,這嘴角微微上挑的弧度,應該稱之為「笑」吧?!可是現在的情況,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就在夙素想看清楚墨淵到底在笑什麼的時候,他忽然攬著她的肩膀,夙素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勁力又拽出了石凹。驚愕間,一行人已經舉著火把走進了通道,這時候想躲也是來不及了。夙素只能站在墨淵身後,盯著那些人,小心戒備著。

      走在最前面的人腳步一頓,看到通道內竟有兩個人影,大喝一聲︰「誰?」

      火光下,這人長身玉立,墨衣冷顏。

      看清是他,領路的男人腳步一滯,有些驚慌地回頭,對著身後的人小聲說道︰「項二爺,是墨少主!」

      「墨少主?!」項二爺臉色微變,連忙迎上前來,「您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事麼?」

      墨淵微微點頭,神色淡淡,回道︰「我需要三十個水性極佳的人,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山洞太多,走錯了。」

      走錯了……

      夙素嘴角抽搐,這謊撒得能有點誠意麼?

      事實證明,有些人撒謊是不需要誠意的,會有人自己給他圓回來。項二爺一邊捋著他的山羊胡須,一邊笑道︰「這山洞口確實太多了,墨少主不常來,走錯也是必然的,我讓人帶您去選人。阿瑞,給墨少主帶路。」

      「是。」阿瑞連忙走在前面,畢恭畢敬地說道︰「墨少主,您這邊請!」

      于是,墨淵就這樣在海盜們恭敬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夙素心里堵著一口氣,吞吐不能,人家可是喚狼島的上賓,對抗燎越全指望著他了,她居然還拉著人家躲躲藏藏,生怕被發現,果然是多管閑事不自量力。

      難怪剛才他笑了,還笑得那麼詭異!

      夙素自我唾棄了一番,她只想送給自己兩個字,真蠢!

      阿瑞領著他們兩人往右邊最靠里的山洞走去,這個山洞沒有通道,進了洞口,就看到山洞里用手臂粗細的圓木建了一個牢房,五六十個男人被關在里面。

      阿瑞舉著火把在牢門前照了照,笑容頗有幾分獻媚,「墨少主,這些都是年紀大的老船員,水性全是非常好的,您挑挑,若是不滿意,小的再給您從外面海灘上干活的人里面選幾個年輕力壯的!」

      「你去挑吧。」

      「哦。」夙素想到自己跟班的身份,隨即點頭。走到牢門前,夙素又回過頭,問道︰「除了水性好,還有什麼要求?」

      墨淵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才回道︰「沒有。」

      就在剛剛,夙素似乎從那雙冷眼里看到一絲絲無奈的情緒,她忽然覺得自己又蠢了一次,一開始就只是隨口說的借口而已,她還正兒八經的去問他別的要求……

      看到有人進來,牢里的男人都往後退了幾步,眼神還算清明,表情卻已經有些麻木,布衣髒亂。這些人看起來都是老實巴交的漁民,夙素也沒有向他們問話的想法。

      選了三十個相對年輕些,精神也還不錯的男子交差,夙素立刻從牢房里走了出來。

      夙素走出牢房的時候,墨淵已不見人影了,不知怎的,她就是知道墨淵會在溶洞外等她,果然,一走出溶洞,夙素就看到了那道墨色的頎長身影。

      看她出來,墨淵便轉身走了,夙素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心里很是糾結,她低著頭,正絞盡腦汁地想一會兒怎麼向墨淵解釋,她為什麼會在山洞里,因此也就沒注意到,墨淵一向行雲流水的步伐,此時走得有些太慢了。

      一聲隼鳴從天空中傳來,高亢而又尖銳,夙素抬頭看去,一只大鳥雙翅平展,在天空中盤旋,墨黑身姿在霞光中,劃出一道道剪影。

      是那只赤隼!

      夙素下意識的眯眼,抬手護住眼楮,轉念一想,又放下了手,墨淵就在身邊,沒有他的命令,赤隼應該不會傷人。

      墨淵微微抬手,那只赤隼立刻俯沖了下來,飛撲而下的速度很快,但落在墨淵手臂上的動作卻無比的輕,墨淵獎勵似的輕撫了一下它的頭,赤隼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用腦袋在墨淵手心里蹭啊蹭,那乖巧的模樣哪里對得起它第一猛禽的稱號。

      墨淵從赤隼爪子上解下一個墨青色的細小竹筒,這東西夙素也很熟悉,是傳信用的,不怕路途中雨水打濕里面的紙,磕踫也不會壞,能保護好內里的信箋。夙素有些鄙視地看了一眼已經乖乖立在墨淵肩頭的赤隼,可憐的小東西,這是被當信鴿用了……

      竹筒里藏著一張卷得很整齊的素白小紙,雖然夙素很想知道那小紙條上寫些什麼,卻也明白,這時候她最好乖乖站在原地,眼楮也不要亂瞟。

      夙素盯著赤隼看了一會,腦子里飛快的計算起來。昨日下了船之後,她便沒看到過赤隼,算一算,到現在為止,差不多有十八個時辰,即使赤隼耐力驚人,飛得也很快,這一點時間仍是不可能飛到岸邊的,更別說昨日海上還有風暴。

      若按照普通赤隼的速度,應與日行千里的駿馬差不多,那也就是說,距喚狼島千里以內的地方,有一座島或者船只上有人,正在通過赤隼與墨淵傳信。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2:5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5 AM 編輯

第十七章 有借有還的人情

      墨淵看得很快,只掃了一眼,便將信箋連同竹筒一齊收進了衣袖里,夙素越發覺得,墨淵並非要相助喚狼島,而且怎麼看那易當家的,都不像請得動墨淵的人。墨淵出現在這,會不會也是為了桑暖所說的「東西」?

      夙素回過神來的時候,墨淵已經走出好遠了,夙素趕緊跟上,兩人剛走到木屋前,便看到遠處奔騰的海浪中,站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那人站在海浪里,每一下浪花襲來,都幾乎沒過他的胸膛,一柄銀槍在手,穩而不死,活而不滑,絲毫不懼海浪侵蝕,霞光映照下,他槍似游龍,身姿矯健。

      那是……桑冷吧?

      離他不算處的海灘上,一道嫣紫的身影靜靜地站那里,嘴角那抹欣慰又溫暖的笑容簡直比天邊的霞光更絢爛,這兩人面容相似,一動一靜間各有風華,就連墨淵也漸漸放慢了腳步,看著海浪里持槍逐浪的身影。

      夙素也看的很認真,行軍打仗,長槍與大刀是常用的武器,夙家軍中,槍使得好的人,不勝枚舉,其中伏虎營的副營長盧達旭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出槍似潛龍出水,收槍如猛虎入洞,銳不可當,那是戰場拼殺出來的殺伐狠戾,而桑冷的槍法,則更為精妙些,招式靈動,變化無常,出槍時刁鑽的角度讓人防不勝防,不過……

      夙素微微眯了眯眼,仔細地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每一招每一式都看進心里,看著看著,夙素眼眸一亮,她好像想到,欠桑暖的第一個人情,該怎麼還了。

      待桑冷耍完一整套槍法走向桑暖的時候,夙素也小跑到桑暖身邊,叫道︰「阿暖。」

      桑暖這才轉過頭,她心情看起來不錯,對著夙素微微一笑,看到夙素身後,墨淵竟也走了過來,桑暖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不過很快恢復了原有的溫和,對著墨淵點了點頭。

      余光看到桑冷已經走到離他們三四丈遠的地方,夙素才一臉可惜的嘆道︰「桑冷這套槍法雖然只有四十九招,卻精妙無比,凌厲非常,只可惜……」

      「可惜什麼?」冰冷的男聲帶著些許怒氣,桑冷頭發、衣角都還在滴著水, 俊逸的臉龐更是冷得快結了霜。

      夙素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完全無視他冷冷地瞪視,看向身旁的桑暖,笑道︰「阿暖,要不要我還你第一個人情?」

      桑暖眸光微轉,笑道︰「若你說的東西有用,就算你還了一個。若是沒用自然不算,至于這有用沒用,還得桑冷說的算。」

      嘖嘖,夙素暗暗搖頭,這筆買賣她可真會算。不過好在待會夙素所說的話,桑冷若是真有武學慧根,根本無從反駁。指了指桑冷握在手中的銀槍,夙素肯定地說道︰「可惜之處當然是兵器不對。」

      桑冷緊了緊手中的銀槍,槍尖寒芒一閃,「哪里不對?」這架勢大有夙素要是敢亂說,必定要她小命的意思。

      夙素不理會桑冷的威脅,輕輕推開快要指著她鼻尖的槍尖,說道︰「你師父傳你武藝的時候,用的應該不是銀槍吧。」

      桑冷面色一凜,冷眼滿是詫異地瞪著夙素,桑暖和墨淵都是聰明人,看桑冷的神色,已經猜到夙素說對了。桑冷蹙著眉,掙扎了好一會,才回道︰「確實不是槍,是……一根木棍。」

      木棍……夙素暗笑,只怕桑冷是有什麼奇遇,受到高人指點,而這位高人卻沒有好好的盡到師傅之責。

      夙素猜對了大半,桑冷確實是在八歲那年,偷偷出海,在環島迷霧中,發現了一條船,他帶那條船出了迷霧,船上的男人交給了他這套功法,那人教了他三遍後,便理都不理他直接離開了,他連人家的徒弟都算不上。

      回到島上後,他常常練習這套功法,姐姐也找了很多武學典籍給他看,那人教的招式,符合槍術中「攔、拿、扎」的特點,他便認為這是一套槍法,就選了銀槍做武器。難道,一開始就是自己想岔了?

      看著手里陪伴自己將近十年的銀槍,桑冷劍眉緊鎖,「你是說,這是一套棍法並非槍法?」

      「自然不是棍法。」夙素懶得解釋,留下一句「你們等著。」便飛快的跑進了海灘後面的樹林里,只一會功夫,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節三寸長的樹干,還有幾條枯黃的藤條。

      跑到桑冷面前,夙素伸手,道︰「槍拿來。」

      桑冷猶豫了一會,還是把手中的銀槍遞了出去。

      接過銀槍,夙素動作利落地用槍鋒削尖了樹枝的一頭,然後用藤條一圈圈地纏繞在銀槍的末端,綁好後拽了拽,覺得挺結實,才遞給桑冷,「再來一遍試試。」

      她的意思是,這是一套雙頭槍的槍法?桑冷拿回銀槍,細想了一下招式,好像隱隱抓住一些功法竅門,身體向前猛地躍出十丈開外,迫不及待的演練了起來。

      槍尖為先鋒,意在腰跨中,動靜身械,放長擊遠,因為多出了一截木質槍頭的緣故,招式不復之前的行雲流水,但一套槍法練完,桑冷卻能感覺到,槍法果然威力大了一倍,大有不動如山,動如雷震之勢。

      桑冷心理既驚又喜,冷酷的臉上難得有了笑容,走到夙素身邊,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吝嗇稱贊,笑道︰「算你行!看不出你還有點用。」

      夙素撇撇嘴,不過就是改良下兵器而已,她從小到大不知道改過多少。

      「小樹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夙素得意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揚起,墨淵那淡漠的聲音悠悠響起,聽得她嘴角一僵。

      她沒摸清墨淵底細之前,可不能讓人探出自己的身份,夙素呵呵笑道︰「誰讓我家是打鐵的呢,從小到大,我見過的兵器五花八門,我爹其實是個武痴,看到特別的武器都要讓別人演練一遍給他看看,我也跟著長點見識。」

      「原來如此,你的輕功也很不錯。」剛才她從這里跑到樹林,又從樹林跑回來,這不算短的路程下來,她身姿悠閑,氣息分毫不亂,只怕她的輕功可不是「不錯」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夙素輕咳一聲,訕笑道︰「被我娘打怕了,逃命的功夫自然是好的。」這一點上,夙姑娘是真的沒有說謊!

      「是麼?」

      夙素不受控制地打了一個抖,墨少主,能不用這似笑非笑的樣子說出「是麼」兩個字嗎?她聽得心里毛毛的,渾身起雞皮疙瘩。這樣神秘又冷漠的人,能不要隨便「笑」嗎?

      夙素往桑暖身邊移了兩步,忽然想到了什麼,眼中閃著桑暖下午時已經見識過一次的狡黠又燦爛的笑容。不知怎的,桑暖就是知道,這人估計又要不安分了,果然,下一刻那清靈的聲音笑道︰「阿暖,你看我已經還了一個人情了,能不能再欠一個?反正我有兩個名額嘛。」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3:04 PM

第十八章 面具

      「阿暖,你看我已經還了一個人情了,能不能再欠一個?反正我有兩個名額嘛。」

      桑暖好笑地看著這個舉著兩跟手指頭,厚臉皮的在她面前晃啊晃的人,不禁哭笑不得,這人還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剛剛才還了一個人情,就迫不及待的想再欠一個。以她這樣的行事作風,只怕這「兩個」人情,是永遠也不會有還清的一天,不過說實話,桑暖還真的有些好奇,這狡猾的少年會提什麼要求,尤其是當著墨淵的面。

      「你說吧。」桑暖眼波看向一旁的墨色人影,笑得越發溫柔,「就算我幫不了你,還有墨少主在呢。」

      夙素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你一定能幫我!」說完更湊近桑暖幾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

      海浪不知疲倦,一下下地拍打著海灘,嘩嘩的海浪聲中,桑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古怪地盯著夙素,問道︰「就這個?」

      「恩!」夙素咧嘴一笑,堅定地點頭。

      桑暖捋了捋被海風吹亂的發絲,意有所指的笑道︰「還我的人情可不容易,你確定就為了這個便要欠我一個人情?」

      「當然不能是隨隨便便的一個,要我滿意才行。」指了指身旁的桑冷,夙素點名道,「一會讓他帶我去找吧。」

      桑暖又看了墨淵一眼,才笑道︰「好。」

      聽她們倆打著啞謎,桑冷有些不悅,看向夙素,冷聲問道︰「你到底要什麼?」

      夙素揉了揉鼻子,輕咳了一聲,認真地回道︰「面具。」

      「……」

      面具?

      聽到這兩個字,別說桑冷一副你腦子果然有問題的表情,就連墨淵也抬眸看向她,眼光掃過她眼角那抹青紫色印記時,停留了一瞬,便移開了視線,對她說了一句「早去早回」,便轉身回了木屋。

      桑冷回去換了一身衣服,還是他常穿的暗藍勁裝,手里也沒拿著銀槍,挺拔的身姿腳步飛快,帶著夙素又進了那個大溶洞,守在溶洞里的人,看到桑冷,連忙起身,叫了一聲「冷爺」。桑冷連頭都沒有對他們點一下,帶著她走進了右邊第一個洞口。

      在離開一個時辰後,自己又回到了這個通道,而且還是光明正大地進來,夙素對此非常滿意。

      這個山洞要比左邊關人的山洞要大上許多,山洞里有四個海盜把手,入目之處,盡是閃閃發亮的黃白之物,在火把的照耀下,閃著耀眼的光,夙素覺得自己都快睜不開眼了,心里狠狠的佩服了一把那四個守洞之人,黃金會不會腐蝕人心不好說,絕對會刺瞎眼楮。

      「這里都是,你自己找吧。」留下一句話,桑冷就想轉身離開。

      「等等。」一只手臂橫在桑冷面前,夙素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我要的是面具,又不是金銀珠寶,你看看,這哪有面具?做人不能這麼不負責任,我幫你指出了你武器的不當之處,還給你提了改良的意見,桑暖可是答應了讓你帶我來找面具的,你起碼得幫我找到面具再走吧。」

      她提出要面具,一個原因是她臉色的青黑痕跡再過四五天就要漸漸褪了,在這島上,她一時半會也集不全熬藥汁的各種草藥,另一個原因,她打算趁此機會讓桑冷帶著她走完右邊的三個山洞,徹底探探這個溶洞里有沒有值得燎越覬覦的東西,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他就這樣離開。

      夙素攔在他面前的手,絲毫不讓,桑冷冷眸剜了夙素一眼,最後還是叫了四個守衛的人一起幫找,六個人找了大半個時候,把這洞內的寶貝徹底翻了個遍,哪里有面具的影子。

      桑冷冷著一張臉,留下面面相覷的守衛,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朝著右邊第二個山洞走去,夙素自然緊跟其後,這個山洞比之前的山洞略小些,里面堆滿了綾羅綢緞,瓷器玉飾,幾人翻找了一下,還是一無所獲。

      若是一個人周身的氣息能實質化的話,靠近桑冷身邊一丈範圍的人應該已經被凍成了冰塊,夙素聰明的離他遠點,怕他隨時發飆。是人都能感覺到這個冷酷的男人已經不耐煩到極點了,但他仍是帶著夙素走向了最後一個山洞,這讓夙素對他的印象好了很多。

      這個山洞是三個山洞里最小的,除了少量的銀兩和珠寶外,還有一些金器,偶爾還能看到些奇特的小玩意。東西雜而亂,守衛的人也只有兩個。

      幾人又在重復著翻翻找找的動作,剛才一眼看去,就知道這個山洞也沒有什麼吸引人的東西,夙素心不在焉的翻找個,問道︰「你們喚狼島搶回來的東西,都這樣堆在山洞了麼?」

      「不然堆哪里。」連找了三個山洞,都沒找到面具,生生浪費了他兩個時辰,桑冷的心情極度惡劣,說出的話都帶著冰渣。

      夙素對那冰寒的氣息視而不見,暗罵一聲「財大氣粗。」

      又找了一會,夙素心里盤算著怎麼從桑冷這問出點什麼來,這也是她點名要桑冷帶她來的原因,桑暖那女人是個人精,還是她弟弟「可愛」些。

      打開腳邊的兩個大箱子,里面滿滿的都是金器,夙素拿著一個在手上把玩了一下,一邊搖頭,一邊嘖嘖嘆道︰「可惜都是些庸俗之物,這麼大個島,也沒個稀世之寶什麼的。」

      余光看到桑冷沒什麼反應,夙素又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有稀世之寶也不會放在這,我猜猜,那些寶貝肯定都藏在易當家身邊才是,正所謂英雄配寶物……」

      「框當」桑冷隨手將手里拿的一個紫銅香爐仍在了地上,「這坡島能有什麼寶物。」

      桑冷言語間毫不掩飾的不屑讓夙素有些驚訝,這兄妹倆與自己老爹的關系,看來很不好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燎越攻打喚狼島的原因肯定不是易當家告訴桑暖的,如果是他說的,桑冷沒有理由不知道。夙素細想,當時桑暖只說是「東西」,莫不是那個「東西」並不是大家眼中以為的寶物?那會是什麼?

      「其實……」就在夙素滿腦子都在揣測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的時候,桑冷忽然說道︰「喚狼島上是有一個世間絕無僅有的珍寶。」

      珍寶!桑冷冷言冷語中掩藏著的驕傲讓夙素眼前一亮,「是什麼?」

      「我姐。」

      「……」

      夙素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進腳邊的金器里。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3:0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6 AM 編輯

第十九章 它是我的

      夙素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進腳邊的金器里,瞪著桑冷一副見鬼了的樣子。

      這倆姐弟的感情也好得有些過分了吧!想到家里二叔、小叔家的三個臭小子,對她老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夙素心里就窩火,都是姐姐,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夙素還在心理不平衡中,一個東西破空而來,險些砸到她臉上,夙素迅速側身,手一撈,那東西便穩穩地落在她手里。

      終于看清手里的東西,夙素英氣的眉抖了抖,看向桑冷,笑道︰「你的品味真不錯,還能再俗點麼?」被她握在手里的,是一面黃金面具,面具上雕刻著幾朵妖冶的牡丹花,兩邊眼尾的地方,甚至瓖嵌著一排紅寶石湊成的花形,面具下端,還有細細的黃金流甦,夙素是真心佩服,估計真找不出更俗的了。

      夙素臉部扭曲的樣子取悅了桑冷,心情好點了的人,更有興致逗她了,在盒子里翻出另一個面具,隨手便甩了過去,「這個適合你。」

      又一團黑影襲來,這次夙素有了準備,從容接下。那東西拿在手里,比之前的黃金面具要重很多,夙素瞥了一眼,這是一面純黑的面具,像是玄鐵打造的,帶著古樸與蒼涼之感,除了鼻子眼楮嘴巴掏出了幾個洞之外,沒有任何裝飾,這黑漆漆的東西帶上去,她都要變成鐵面人了,夙素拿著它在面前比劃了一下,嗤笑道︰「請問,帶著它我怎麼吃飯?!」

      那玄鐵面具很大,這一蓋下去,哪里還能見到夙素的臉,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團,顯得整個人頭大身小,實在可笑得很,而她居然關心的,只有吃飯問題。

      看她那副樣子,就連一向冷面的桑冷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夙素丟開玄鐵面具,覺得還是自己找比較靠譜,打開一個大木箱,里面放著十來個小箱子,剛打開第一個,夙素的心立刻猛地一跳,對其他的木盒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木盒里,躺著一面紫銅半臉面具,樣式很簡單,面具上雕刻著不知名的暗紋,入手冰涼,顏色質感與她的紫銅鱗扇的紫銅極為相似,看到它的第一眼,夙素就喜歡上了它,就像是它本該屬于她似的。而且這面具正好能遮住鼻翼以上的部分,既遮住了她的「胎記」,也不妨礙她吃飯!夙素揮了揮手中的面具,笑道︰「這塊不錯,我喜歡!」

      夙素立刻將那面具帶在臉上,對著桑冷笑道︰「怎麼樣,好看吧。」紫銅面具帶在她臉上,不大不小剛好合適,那雙總是藏于氈帽下的眼,透過面具,終于讓人看分明了,眼波流轉間,靈動非常,內斂的暗紫色襯得嘴角勾勒出的笑容,竟還真有幾分邪魅。

    桑冷皺了皺眉,冷哼道︰「就你事多。」

      兩人一起走出來的時候,天已黑盡,快初一了,月色晦暗不明,除了家中長輩和墨淵,夙素還沒跟在什麼人身後過,現在自然也不會跟在桑冷身後,兩人就這樣並肩而行,走著走著,身邊的人忽然叫了一句,「喂!」

      「我不叫喂。」夙素沒理他,嘴里回了他一句,腳步可不停。

      桑冷雙手環在胸前,倒也不走了,盯著夙素的背影,冷哼道︰「小樹這個名字和喂有區別?」

     「你叫我小樹,我會應你,你叫喂,我不會應你。這就是區別。」

      眼看著那人還真的越走越遠,桑冷的臉黑了,「小樹!給我站住!」

      夙素終于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笑盈盈地回道︰「叫我有什麼事?」

      聽到她那眉開眼笑小人得志的聲音,桑冷胸口那股氣莫名的消了些,懶得和她計較,問道︰「我想換新的兵器,你覺得我是重鑄好,還是直接在現在的槍上加一個槍頭好?」

      夙素收了笑,回想了一下今日桑冷所使的槍法,認真地回道︰「我個人認為,你用慣了原來那只槍的重量和長度,最好是重新鑄造一把雙頭槍,長度和重量都比照你慣用的長槍來做,這樣你用起來就會順手很多,若是只在你原來那把長槍末端加個槍頭,那麼新的雙頭槍就長出了近三尺,也會重很多。」

      夜色掩蓋下,根本看不到她的臉,只聽到那清冷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徐徐傳來,這時候的她,和之前嬉皮笑臉的她感覺全然不同,渾身上下充斥著自信與張揚,竟讓人忍不住想聽她的,桑冷覺得自己居然被這麼個小子的氣勢所影響,心下不快,下意識地反駁道︰「一寸長一寸強,兵器重點,才更有攻擊力。」

      夙素搖頭,繼續分析道︰「你的槍法重在靈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且變化多端,讓人防不勝防,槍過長過重,對你反倒不利。若是你不信,不妨兩把槍都鑄出來,自己對比一下,高下立見。」

      夙素語氣平和意見中肯,桑冷知道她說的都很有道理,自己其實也是這樣想的,他不明白的是這樣一個小小少年,為何會有這般見識和氣勢,桑冷百思不得其解。

      夙素看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而她該說的也說完了,低聲說了一句,「你慢慢想,我先走了。」便獨自走開了。

    那人走得瀟灑,桑冷回過神來她已經走出七八丈遠了,想叫住她,出口便是習慣地叫了聲「喂!」

      夜色中的那道身影別說回頭,連腳步都不帶一點停滯,那模樣就好似背後沒人一樣。桑冷胸口怒意翻騰,下一刻竟是氣笑了,好小子,喚狼島還沒有他叫不住的人,她算第一個!看著月色下漸行漸遠的人影,桑冷想起姐姐和墨淵對她的特殊對待,或許他們的眼光還算不錯的,這小子,確實有點意思。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5 03:1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6 AM 編輯

第二十章 死了

      夙素回到木屋前,屋內透出橙黃色的燭光,將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夙素整了整帽子,輕輕敲了兩下門,發現門沒關,便推了進去,「我回來了。」

        屋里墨淵還是老樣子,神色淡然地坐在木椅上,桌前的矮幾上放著一杯茶,裊裊的散著熱氣,倒是厲陽有些怪怪的,從她進門開始,便一直盯著她,眼里帶著審視和質疑,眼神格外炙熱,夙素回想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她早上出門之後都沒有見過厲陽,應該沒招惹到他才是啊?

      夙素還在和厲陽大眼瞪小眼,墨淵忽然問道︰「有什麼發現麼?」

      夙素的心猛地一跳,他這話什麼意思,是猜到她在找東西?還是試探?夙素決定暫時裝傻,將一直背在身後的面具拿了出來,晃了晃,說道︰「發現什麼?面具麼?我今天偷偷進那個山洞,就是因為桑暖說,喚狼島搶回來的東西,都放在山洞里,我就想進去找塊面具,順便看看有什麼有趣的玩意,想不到那麼危險,被他們抓住,估計小命就沒有。還好有你……」

      「叫主人!」

      夙素撇了撇嘴,主人兩個字還是沒說出口,繞過厲陽,無視他凶狠的目光,夙素走到墨淵身邊,一邊把玩著手里的面具,一邊故作隨意般問道︰「您今天怎麼也想著去那個山洞?」

      墨淵並沒有答她,目光卻落到了她手里的面具上,竟然一直都沒有移開,良久才說道︰「怎麼忽然想要帶面具?」

      看墨淵似乎對她手里的面具感興趣,夙素索性把它帶在臉色,嘿嘿笑道︰「我這胎記生得丑,遮一遮,免得礙著您的眼,看好吧?」

      暗紫色的面具帶在她臉色,竟像是貼合融入她的面頰一般,燭光下,鬼魅般的紫色仿佛在隱隱流動。墨淵眸光一閃,叫道︰「過來。」

      夙素一愣,墨淵平時總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樣子,少有的強勢姿態讓夙素有些好奇,朝前走了兩步,剛剛走近矮幾,墨淵忽然站起身,下一刻手已經朝著她的臉抓了過來。面具後面有一根細繩拴在,剛才她只是隨便的一帶,雖然並不牢固,但是被人這樣猛地一拽,夙素整個人還是往前傾倒過去。

      夙素趕緊伸手往前撐,墨淵也奇怪,抓了她的面具也不後退,夙素這一撐,便正好抵著他的胸口,兩個人再一次面對面的撞在一起。

      上一次在山洞里,夙素更多的是覺得尷尬,這一次,夙素是既尷尬又憤怒,一雙染火的眸子就這樣直直地瞪著墨淵。

      本就是棕色的眼眸,在燭火的映照下,如一塊千年的琥珀,因著主人的怒火,眼眸中流光溢彩,透著懾人的光芒,似要將人吸進去一般。

      墨淵的手一點點的輕輕撫摸著面具上古樸的暗紋,仿佛正從中感受著什麼,黑眸卻盯著那抹琥珀流光,這雙眼楮,實在太過耀眼,這樣一望到底的清澈澄明,讓人見之欲奪,讓人想要靠得更近,讓人……

      手中的紫銅面具越發的冰涼,墨淵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將面具仍回給夙素,聲音是少有的冰冷,「你這樣子,確實需要遮一遮。」

      夙素拿著面具,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肯定打不過厲陽,她恨不得撲上去狠揍他一頓,這人有病吧,真真是莫名其妙!

      夙素一把抓起面具,往臉上套去,心里忙著腹誹詛咒墨淵,也就錯過了某人眼中那抹奇異的光彩。

      低頭帶好面具,夙素眼角不經意間發現矮幾旁邊,有一道淡淡的盈白光芒,那是什麼?夙素想彎腰下去撿,想到厲陽就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心思回轉,計上心頭,夙素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扯過旁邊的小木凳,苦著臉叫道︰「我今天一天就只吃了一碗粥,都快餓死了。」

      一邊說著,夙素一邊坐了下來,順便把那抹盈白的光踩在腳下,然後才可憐兮兮問道︰「你們吃過晚飯了麼?」

      厲陽看著這個縮在矮幾前不斷叫餓的人,深深覺得主人真的沒弄錯嗎?

      墨淵淡淡地看了厲陽一眼,厲陽立刻轉身走到屏風旁的木桌上,端出一碗飯來。而夙素也趁著他轉身那一刻,一手撐著矮幾繼續喊著餓,一手順勢撿起了腳下的東西,握著手心里。

      大碗里面裝著滿滿一碗白米飯,米飯上蓋著菜和肉,她這時才覺得,自己是真的餓了,接過飯碗,夙素對著厲陽揚起一抹燦爛無比的笑,贊嘆道︰「謝謝,厲陽你人真不錯,不錯!」

      每次看到夙素這樣笑,厲陽就有一種想要後退的感覺,而那人早已經低頭猛地扒起飯來。厲陽實在忍不住,哼道︰「你除了吃還知道什麼。」無論他怎麼看,也看不出這個只知道吃,整天嬉皮笑臉的小子,到底和聖物有什麼聯系?

      「吃飽飯才有力氣嘛。我還欠阿暖兩個人情呢。」夙素一邊嚼著飯,一邊問墨淵,「對了,您和桑暖熟悉麼?知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我也好找機會還她人情啊。」

      墨淵倒也沒介意她的粗鄙,端起矮幾上的清茶,回道︰「我和她不熟。她想要你還人情的時候,自然會找你。」

      「好吧。」夙素一副失望的樣子,低頭專心扒飯。一只手卻一直細細地摸索著手心里的東西,感覺上是一條細長的流甦,每一粒都很小,卻大小均勻,入手溫潤,像是白玉的質感。白玉流甦……夙素想起來了,桑暖就有一條白玉長流甦墜子,由幾十根細長的白玉小流甦組成,做工精細,綁在腰間,行走之間搖曳生姿。

      自己手里這條小流甦也是桑暖的麼?那就是說,在她和桑冷離開之後,桑暖曾經來過這里。

      也對,自己點名要桑冷陪著去找面具,一聽就是想從桑冷身上套點話出來,桑暖那樣精明的人,居然同意了,肯定是有什麼事情比桑冷被套話更為重要,是想與墨淵密談些什麼吧。

      可是……夙素摩挲著手心細軟的流甦,心里隱隱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以桑暖那樣謹慎之人,會連自己的流甦掉落都不知道麼?還是說,這流甦根本就是她故意留下的?如果是,那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小樹!你快出來!」

      一聲大喝從屋外傳來,驚得一邊思考一邊吃飯的夙素手里的筷子差點摔在地上。墨淵眼中總要閃過一絲不愉,夙素放下筷子,打開門,走出去順手將門掩上。

      木屋外叫她的是兩個男人,虎背熊腰,手里還提著刀,夙素皺眉,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換上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夙素沒好氣地回道︰「干嘛?」

      「你,快跟我們走。」一邊說著,一個男子就朝著夙素沖了過來,一副要把她押走的樣子。

      夙素心里咯 一下,看來是真的出事了,她正考慮著是乖乖跟他們走,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將這兩個人制住,問清什麼事再決定去不去的時候,身後的木門卻打開了,淡漠的聲音聽起來好像還帶著點寒意,「兩位有事?」

      那兩人聽到墨淵的聲音,腳步一滯,心里發慌,看看夙素,又看看墨淵,才為難地解釋起來,「墨少主,是這麼回事,吳畝他……他死了!當家的讓我們過來,帶小樹過去問話。」

      吳畝……死了?!

      夙素被這個消息震了一下,下午的時候,他還和自己邀戰,在這短短的四五個時辰里,竟死了麼?

      墨淵沉思了一會,沒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夙素以為墨淵是同意這兩人把她帶走,沒想到他竟然率先走下木屋前的木梯,走了兩步發現夙素沒跟上來,破天荒地停下了腳步,「還不走?晚飯回來再吃吧。」

      夙素臉上一熱,雖然她之前確實是在心里埋怨兩人打擾她吃飯,但是真的有必要這樣說出來麼?!

      因為有墨淵一同前往,那兩個男人也沒敢再動夙素一下,只默默地走在二人前面帶路。

      走了一會,前面忽然火光很亮,一大群人圍在一座木屋前,嘴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聲音很嘈雜。

      看到墨淵和夙素過來,那群人讓出一條道,說話的聲音也小了些,只是看向夙素的眼神很是不善。

      兩人走進木屋,屋子不大,擠滿了人,喚狼島上所有重要的人幾乎都集中在這個屋子里,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屋里桌椅很亂,血跡到處都是,吳畝的屍體就躺在屋子中央,他慣用的大刀也橫在他手邊不遠的地方,這些人也不找塊白布給他蓋一蓋,就讓他那樣雙目圓睜,面目猙獰的躺在那。

      屋里的氣氛很壓抑,領著兩人進來的男人小聲的說道︰「當家的,小樹帶來了。」

      「墨少主。」易當家對著墨淵點點頭,比起早上的熱情,此時的他看起來有些陰鶩。

      墨淵也只是點點頭算是回應,易滸看到墨淵身後的夙素,立刻發難,「你為什麼帶個面具?是不是有什麼古怪?」

      自己忽然帶上面具,引人注意是肯定的,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讓他們都看到她的胎記,這一來,她後面一直帶面具,也就沒有人會去深究了。夙素將臉上的面具一揭,移開半邊臉,微微揚了揚頭,說道︰「主人說我臉上的胎記看著礙眼,讓我遮一遮。」

      墨淵冷眸微斂,這時候她叫「主人」到是叫得很順口。

      夙素露出來的半邊臉上,臉頰至眼尾處,那抹青黑胎記看起來確實有些駭人。夙素掃了眾人一眼,問道︰「都看清了?現在我可以帶上了吧。」

      自然沒人理會她帶不帶面具的事情,易滸手里一柄重劍忽然出鞘,直指夙素,「吳畝是不是你殺的?」

      吳畝一直是當家的左膀右臂,和項老二那個在自己和桑冷之前誰都討好,誰也不得罪的牆頭草不同,他可是站在自己這邊的,現在竟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怎麼不叫他憤怒。

      夙素早就察覺到易滸對她的敵意,所以在他動的時候,她立刻後退了數步,那把劍自然也沒傷到她分毫,為了防止他再次出手,夙素立刻駁道︰「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殺的?」

      「吳畝在喚狼島上,根本沒有仇人,他下午才去找你邀戰,晚上便死了,不是你,還有誰?」易滸看向夙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別急著誣陷我,我自然能證明自己不是凶手。」夙素走到墨淵身旁,大聲說道︰「第一,我下午見過他之後,就去溶洞挑選水性好的人去了,這點我家主人可以證明。」說完夙素還刻意停下來讓他們求證。

      墨淵還是那樣沒什麼表情的點點頭,只是若厲陽在的話,自然能看出他家主人的心緒並不似面上這樣平穩。主人這個稱謂,他從小到大,不知聽多少人叫過,他以為自己早已麻木,為什麼聽到夙素說出「我家主人」四個字的時候,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

      看到墨淵點頭之後,夙素又指了指桑冷,說道︰「等我出了溶洞回到海邊的時候,又踫到了桑冷和阿暖,後來桑冷帶我去山洞選面具,一直選到剛才,這段時候我一直和桑冷在一起,他可以替我證明。」

      等桑冷也點頭之後,夙素才繼續說道︰「我剛剛回到木屋,就被叫來了這里,所以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去殺吳畝。第二,那日我能僥幸贏了他,也是因為他之前已經很十幾個人比試過了,消耗了不少功力,再加上他輕敵小看我,我才勉強贏了一招半式,實際上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然今天我不會拖拖拉拉的不敢和他比試了,試問,就我這樣的身手,怎麼可能殺得了他?」

      夙素說的清清楚楚,墨淵和桑冷也不可能為了她這個小子說謊,易滸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憤憤地收了劍,怒道︰「到底是誰殺了吳畝?!讓老子找出來,一定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摘掉了嫌疑犯的帽子,夙素暗暗松了一口氣,終于敢仔細看一眼地上躺著的屍體。

      只看了一眼,夙素便發現了奇怪的地方,眉頭習慣性地擰了起來。

      「小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一道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讓好不容易逃離眾人視線的夙素又一次成了焦點。

      夙素抬頭看去,說話的是那個叫葉冽的男人。

      若不是有墨淵和桑冷這兩個強而有力的證人,估計這些蠻橫的海盜可能都還認為她是凶手,吳畝的死因還尚未明確,自己如果此刻說出點什麼,又說不出凶手是誰,只怕會再次惹麻煩上身,不如之後慢慢取證,查出凶手是誰再說不遲。

      夙素剛想說「沒發現什麼」,一直站在她身邊的墨淵也開口了︰「小樹,告訴他們也無妨。」

      夙素膛目結舌,他這句話的意思,是要給她撐腰,還是要害她?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0:37 AM

第二十一章 撐腰

      屋里十來號人,所有的眼楮都盯在她身上,夙素覺得自己不說點什麼都對不起他們好奇又期待的目光。轉念一想,第一時間查看屍體,或許能找到有用的線索,夙素也不推諉了,走到吳畝身邊,細看了一遍屍體和血泊周圍的一切,才拿起旁邊被摔壞的木椅腳,輕輕一扔,那小塊木條便落在屍體旁邊,夙素一步跨出,落在那塊木條上,腳不沾血。

      夙素伸出手,抓起吳畝的手查看,甚至還前後地活動那只血淋淋的手臂,易滸急道︰「你要干什麼?」

      「你不讓我看,我怎麼把發現了什麼說出來。」夙素漫不盡心的回著話,手上的動作一點也沒耽擱。夙素雙手固定著吳畝的頭,一點點在他頭骨上摸索,之後又盯著他的眼珠看了好一會,更過分的是,她還掰開吳畝的嘴,湊近去看了又看,對那粘稠的血和吳畝猙獰恐怖的樣子視而不見,這頗為詭異的一幕,讓這群自認凶殘的海盜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有易當家的和墨淵在,夙素蹲在那看了近一炷香的時間,雖然沒人敢出聲,但也能感覺到,很多人已經不耐煩了。

      夙素收回手,心里有了些結論,卻不打算全說出來,不然她可沒辦法解釋自己一個「鐵匠」的兒子,為何會知道那麼多。慢慢站起身,夙素說道,「他身上的傷,都是自殘而來……」

      夙素才開口說了一句,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易滸率先發難,喝道︰「你是說,他是自己把自己殺了?絕不可能!」

      「我可沒這麼說。」夙素小心地撿起那把染血的大刀,仔細的看了一會,才將它輕輕放在吳畝手臂上比劃對照,說道︰「他身上的傷口,都是來自他自己那把大刀。刀口與他的兵器完全吻合。」

      果然,夙素對比了幾處傷口,確實都與那把大刀刀口貼合。

      「也有可能是被人奪了兵器所傷。」易滸絕對不相信,吳畝會自己殺自己!

      「葉冽,麻煩你來一下。」葉冽是易滸信賴的人,讓他來演示再好不過。將那把大刀到遞到他手里,夙素說道︰「你試試看能不能砍出這樣的傷口。」

      葉冽接過大刀,試了好幾次,都沒有辦法砍出與吳畝手臂上一模一樣的傷口,葉冽搖頭,「不行。」想了一會,葉冽提著刀走到屍體頭部的位置,又比劃了一會,才回道︰「除非,緊貼著他的背後,才有可能劃出類似的傷口。」

      「說不定凶手就是站在他背後動手的。」人群中,一聲嘀咕聲不大不小,足夠眾人聽見,卻也不顯眼。

      夙素抬眼朝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那個滿臉奸猾之色的少年,看到夙素看他,便訕訕地移開視線。

      夙素也不理他,繼續說道︰「他身上的傷口,少說也有三四十道,卻沒有一道來自其他方向的傷口,是什麼高手這麼厲害,能一直站在吳畝背後傷他,他竟然沒有一絲轉過來正面對敵的機會?」

      眾人仔細看去,確實如夙素所言,那些傷口的方向,都是從吳畝自己的方向下的刀,易滸臉色一沉,嘆道︰「難道他真的是自殺?」

      「自然不是。」夙素一句話,又引來易滸一記眼刀。

      「把話一次說清楚!」

      暴躁的人,果然讓人討厭,夙素又蹲下身子,輕輕掀開吳某身上染血的長衫,露出里面的中衣中褲,有條不紊地慢慢說道︰「吳畝的性格,相信各位並比我要清楚得多,他才與我邀戰,怎麼可能在沒有打敗我之前自殺呢?就算他有什麼原因,非死不可,以他的為人,也應該一刀抹了脖子。你們仔細看他的傷口,多集中在四肢,腹部這里也有幾道,卻不深。剛才我將他輕輕推起來看了一下他的背後,他背後一點傷都沒有,也沒有血跡,這說明,他是在自殘之後,便這樣躺在地上,任由血流干致死的,這怎麼看都不像他會選擇的死法。」

      確實死得很詭異,項二爺一邊捋著他的山羊胡子,一邊說道︰「會不會,是有人脅迫他?」

      夙素搖頭,「吳畝身上並沒有與人打斗過的痕跡。」

      眾人沉默,以吳畝的性格,受人脅迫哪有不動手的道理,他身上只留下自己砍出來的刀痕,真真是奇怪。

      「邪了門了!」越聽越蹊蹺,易滸一肚子氣沒處撒,指著夙素問道︰「你說了這麼半天,是不是已經知道誰是凶手了?」

      「不知道。」夙素輕輕往後一躍,跳出那片駭人的血泊。

      看她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易滸邪火直往上冒,手里的重劍再次出鞘,「這喚狼島上,還從未發生過這種怪事,你才剛來,吳畝就離奇慘死,我看你這個人怪里怪氣的,只怕是用了什麼手段害人也說不定!」

      夙素在心里冷哼,這算什麼?寧殺錯不放過麼?

      眼看著易滸手里的劍就要指到她喉嚨,夙素立刻朝著身後那道墨黑身影閃去,之前是墨淵讓她說的,這時候自然不能讓他置身事外,好在墨淵沒讓她失望。

      「易當家,小樹剛才已經證明了,她根本沒時間殺吳畝,這離奇的事情,定是另有原因吧,貴島如此的不安全,墨某只怕也不敢久留了。」淡如水墨的冷顏只掃了那橫過來的劍鋒一眼,易當家臉色立變,狠狠地推開易滸的手,低聲罵道︰「你瘋了是不是,給老子滾一邊去。」

      易滸被迫收了劍,退後了幾步,易當家臉色才緩和些,回頭沖著墨淵拱拱手,嘆道︰「墨少主別見怪,這些日子島上人多事雜,吳畝的死我必定好好查實,盡早抓出凶手,時候也不早了,墨少主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

      墨淵輕「嗯」了一聲,連客套都省了,回頭對著身後的夙素低聲說了一句「走了」,便帶著夙素走了出去。

      屋里眾人看向夙素的眼神都變了,墨淵的意思,是告訴眾人,夙素是真正納入他墨淵羽翼之下,誰都不能動了。

      一整夜都沒有說話,默默站在最邊上的桑暖微微揚了揚。

      夙素努力忽視背後一道道直射過來的目光,不由苦笑,這就是有人撐腰的感覺麼……

      ------題外話------

      顧雲和夙凌確實只有夙素一個孩子沒錯,但是想到計劃生育這個梗的親,我真的想給你跪了……這是要笑抽我的節奏麼?!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0:40 AM

第二十二章 死亡陰影

      兩人出到屋外,人群並沒有散去,看到他們出來,各個伸長了脖子往屋里看,可惜也看不到什麼。

      那群人再好奇,也沒膽子攔下墨淵詢問,自動地讓出一條路,夙素跟著他身邊,兩人踏著暗淡的月光,一路往回走。

      「剛才你還有些話,沒說完吧。」

      夙素早猜到墨淵會問她,想了想,從兜里掏出那條白玉細流甦,攤開掌心,遞到墨淵面前,「我在你木屋的桌角邊上撿到的。」

      墨淵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一眼她手心的東西,黑眸微微眯了一眯,也沒接話。

      夙素收回手,將白玉流甦揣回兜里,繼續問道︰「傍晚我和桑冷離開後,桑暖是不是去過你的木屋,大約什麼時辰去的?待了多久?幾時走的?」

      「你們離開後,她就和我一起回了木屋,待了大約一個多時辰,戌時三離開。」墨淵回答得很迅速,也很清晰,說完,又盯著夙素看了一會,才又問道︰「你懷疑她?」

      夙素點頭,又搖了搖頭,「吳畝死得確實離奇,他的死因,我認為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中毒,一種是被人催眠了。我剛才檢查了他的喉部,口,還有四肢,完全看不出中毒的跡象。至于催眠,並非一般人能做到,桑暖是最有可能完成的,但是從屍體上看,吳畝大約死了兩個時辰左右,那段時間,她正在海灘看桑冷練槍,之後又和你在一起,她也沒有作案的時間。」

      一切都是猜測,要確定吳畝失血致死的原因,只能剖屍,但她不是大姨母,也不是辰姐姐,簡單的判定死亡時間和驗證是否中毒這種事,她還是會的,但精確的判定吳畝的死因,她做不到。更可惜的是,她去的時候,吳畝的房間已經擠滿了人,這些人早就破壞了現場,很多可能有用的線索也被抹殺的差不多了,若是她能早點到……

      夙素猛的一怔,暗叫一聲糟,自己想案件想的太出神了,竟然忘了身邊還有墨淵的存在。

      夙素抬起頭,果然看到墨淵就那樣靜靜的站在自己身邊,那比夜還黑的眸光落在自己臉上,並不犀利,卻讓她呼吸一凜。

      「怎麼不繼續說了。」

       夙素呵呵一笑,「說完了,暫時只想到這些。」

      夙素擔心墨淵沒這麼容易放過她,卻聽到那清泉一般的聲音淡淡地說道︰「說完那就快走吧,你的飯怕是已經涼了。」

      「……」

      次日辰時

      「快來人啊!」

      「又有人死了!」

      「是真的嗎?」

      「死得太慘了!」

      夙素倏地睜大眼,猛然坐直身,凝神靜氣的仔細聽外面傳來的各種細碎話語,又有人死了?夙素剛醒來的腦子還有些懵,但外面真真切切的聲音讓她心里那根弦繃得更緊了。

      夙素心急地想知道外面的情況,動作利落的下了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摸摸臉上的面具,確定戴的很好後,便決定出門查看一下。

      才剛走出兩步,忽然看到那道墨色身影,夙素渾身一僵。

      花廳里,厲陽並不在,墨淵背對著她坐著,鼻尖能嗅到淡淡的茶香,夙素有些懊惱,墨淵是什麼時候起來的?她真的睡得這麼沉麼?

      「好像又出事了。」聽到背後有動靜,卻久久不見夙素走過來,墨淵也沒回頭,那淡漠的語氣,就好像說的不是一條人命。

      夙素定下心神,繞過木椅走到墨淵身側,指了指屋外,問道︰「去看看?」

      墨淵看了一眼她臉色的面具,微點了點頭。兩人走出屋外,就看到不斷有人往山洞的方向跑去,顯然在海灘上的人也都聽到了叫聲,遠處人聲吵雜,站在這卻看不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兩人對看一眼,順著人潮的方向走。

      經過桑暖的醫舍時,木門剛好打開,桑暖正滿臉疑惑的從屋里走出來,看樣子也是剛起來不久。

      「早,阿暖。」夙素朝她揮揮手,自然地打著招呼。

      桑暖看向他們,淺淺一笑,回道︰「早,小樹。」

      夙素忽然發現一件事,桑暖好像很少主動與墨淵打招呼,那次在海邊,還有現在,她都只回應自己,對墨淵,最多也就只是點點頭而已。島上的人面對墨淵的時候,無不恭敬有加,就連易當家,都要叫一聲「墨少主」,桑暖的反應實在異常。夙素悄悄看了墨淵一眼,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像是對桑暖的態度早就習以為常。

      夙素心里浮現出三個字︰有古怪!

      遠處一道頎長的身影逆著人群向他們三人走來,來人正是桑冷,他臉上嚴肅又沉冷的表情告訴他們,早上發生的事情很棘手,果然,走到三人身邊,桑冷開口便說道︰「這次喚狼島是真的有麻煩了。」

      四人同時沉默了,桑暖低聲嘆道︰「先去看看再說吧。」

      桑冷帶著三人一直往里走,一開始夙素猜測,案發現場可能在溶洞里,但是桑冷卻帶著他們繞過溶洞,一直往深處走,終于走進了溶洞旁邊的密林里,進入之後,夙素也看到了前方圍著的一大群人。

      四人走近,人群自動分開,夙素第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一大灘血跡中間的人,四肢和腹部都有自殘留下的傷口,手邊丟著一把匕首,匕首上鮮血淋灕,死者雙目圓睜,猙獰可怖。

      他的死狀,與吳某一模一樣,這次的死者,正是夙素昨夜在吳畝屋里看到的那個奸猾少年。

      看清眼前的情況,夙素終于知道,桑冷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了,喚狼島出現了殺人手法詭異的連環殺手!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0:4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6 A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懷疑的種子(上)

      「阿武!」

      一道急步狂奔的身影,伴隨著一聲悲愴地大吼,用遠處沖了過來,眾人飛快地讓出一條道。

      易當家一眼便看到仰躺在地上,滿身鮮血流盡,臉色灰白毫無生機的小兒子,眼眶一下便紅了,猛地抱起地上的屍體,摟在懷里,目瞠欲裂地吼道︰「是誰?!到底是誰殺了阿武?!」

      這聲怒吼,驚得林子里的鳥兒紛紛揚翅飛逃,那股殺氣別說是鳥,就連人也沒幾個受得了,圍成一圈的眾人都忍不住後退了好幾步,誰都不會懷疑,如果凶手出現在他眼前,必定會被大卸八塊。

      面前上演著一出父子情深的戲碼,跟在易當家身後過來的易滸眼中劃過一抹冷戾與快意,雖然很快消散,夙素還是捕捉到了,夙素回頭看向身後的桑暖,才發現她已經如昨天一樣,早早就退到了人群的外圍,身子半倚著一棵大樹,像是在看一場鬧劇,桑冷也站在她身邊,兩人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易滸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夙素覺得,昨日吳畝死了,他看上去還在意些,現在死了弟弟,他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來易當家這幾個兒女,都不太合得來。

      易當家摟著屍體不肯松手,最後還是項二爺上前勸道︰「當家的,您要節哀。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您說,會不會是燎越的人已經混進了島上,先派人逐一刺殺,等霧散了以後,再一舉攻進來了。」

      聽了項二爺的話,易當家神色才有些變化,暗暗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放下了小兒子的屍體,回道︰「你有什麼看法?」

      項二爺看了易滸身後的葉冽和墨淵身旁的夙素一眼,像是斟酌再三,才說道︰「依我看,這兩個月新上島的人,都有嫌疑。尤其……是小樹和葉冽二人,他們都不像是一般人,這些日子,也就他們兩個外人能在島上隨意走動。」

      項二爺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易當家的臉色,暗自揣測了一番他的意思,才繼續說道︰「現在誰也不知道凶手是誰,下一個要殺的又是誰,不如,先將他們兩個關起來,等找到凶手再放出來也不遲。」

      說完這些,項二爺顯然還是忌憚墨淵的,趕緊又補了一句,「墨少主放心,我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不會為難小樹的。」

      項二爺提到葉冽的時候,易滸的心里已經不痛快了,但是看到易當家的臉色,又不敢發作,任由項二爺繼續說下去,而墨淵的反應,有些出乎眾人意料,昨天還將小樹納入自己羽翼之下的人,此刻聽到項二爺要把人關起來,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饒有興味的看向那個馬上就要被關起來卻還始終盯著屍體不放的人。

      項二爺說的話,夙素一字不漏都聽到了,墨淵掩藏在淡漠冷顏下看好戲的心情,她也完全感受到了,她是肯定不想被關起來的,據她的猜測,凶手一定還會繼續動手,而她已經有些線索了。

      夙素走到易當家的面前,認真地說道︰「我可以幫你們找出凶手,不過你得給我點時間。」

      「你能找出凶手?」易當家盯著這個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小少年,紫銅面具下的臉都看不清楚,卻給人一種篤定的感覺。易當家一雙虎目直直盯著她,夙素背脊挺直,坦然對視,好一會,易當家出乎眾人意料地說道︰「好,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內你要是找不出凶手,就自己到牢里呆著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夙素轉身回到屍體旁邊。

      和昨天一樣,夙素又開始對那屍體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後,她還蹲在屍體旁邊,盯著屍體的腳,一句話也不說,易滸實在不耐煩看她那副故作深沉的樣子,嗤道︰「有什麼可看的,還不是和吳畝死得一模一樣。」

      夙素搖頭,「有一點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指了指那雙光著的腳,夙素回道︰「他沒有穿鞋。」

      易滸不屑地哼了一聲,「有可能是半夜被凶手追殺,慌忙間跑出來,來不及穿鞋了。」

      夙素起身,退後了兩步,才回道︰「他是不是被凶手追殺慌不擇路跑進這片密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闖進這片林子到最後躺下這段時間,肯定是穿了鞋的。」

      「你怎麼知道?」

      夙素聳聳肩,無比自然地回道︰「自然是看到了。」

      看、看到?!眾人驚恐地看向她。

      夙素面具下的眼角抽了抽,很是無語,這些人的眼楮都是用來當擺設的麼?夙素再一次指了指那雙腳,說道︰「你們仔細看他的腳。兩天前才下過大暴雨,這片林子濕氣還很重,你們看看自己腳下,鞋子是不是都陷進去了,你們再看看他的腳,腳上的泥土顯然是隨手涂了一些上去,腳趾的縫隙里根本沒有泥,再說從林子外面走到這里,距離不算近,如果是光腳走進來的,他的腳怎麼會一點被樹枝、石塊劃傷地痕跡都沒有。」

      眾人仔細一看,確實如夙素所言,易武的腳上雖然布滿了泥土,但腳趾縫,指甲縫上面,卻是干淨的,腳板的位置,也平滑完好,無一絲傷口,讓人想反駁夙素的說法都難。

      「再看這。」夙素走到屍體的右後方,站在血泊侵染的範圍之外,蹲下身子,指著那一大灘血跡中間一個淺淺的凹陷處說道︰「和吳畝家的石板地面不一樣,這里的血都滲透到土里了,所以你們應該能看出,這微微凹陷的地方,明顯不是腳印,而是鞋印吧。」

      順著夙素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被大片血跡侵濕的地方確實有一個如鞋印大小的痕跡,但是實在太淺了,如果不是夙素指出來,根本很難注意到它的存在。

      關于易武之前是穿著鞋的這一點上,自然沒有人再有異議,一直圍成一圈看熱鬧的人終于有人忍不住,悉悉索索地討論起來,「你們說,凶手為什麼要拿走他的鞋。」

      「我猜……」之前被和夙素一樣列為嫌疑犯之一的葉冽忽然走到夙素身邊,說道︰「鞋上應該有什麼線索,會暴露出凶手,凶手來不及處理鞋子,索性把它拿走。」

      夙素瞥了葉冽一眼,他竟然對她眨了眨眼,一副「我說的不錯吧」的樣子,有人說出了她想說的話,夙素落得輕松,點了點頭。

      聽到葉冽的話,易當家立刻對著那一大群人吼了起來,「快,派人到各個房間里搜。」

      昨天吳畝死的時候,他只是面色陰沉而已,現在倒暴躁了不少,可見易當家還挺看重他這小兒子的,夙素攔下正要往回走的眾人,道︰「我覺得,還是兵分兩路吧,讓一部分人去各個木屋和島上的其他地方尋找,再留一部分人,在這找。」

      「你是說,鞋還在這附近?」易滸滿臉不信的樣子。

      「他身體尚未僵硬,死亡時間應該不足一個時辰,那時天已經亮了,凶手若是獨自一人在島上走,並不起眼,若是揣著一雙泥濘的鞋子,那一定會引人注意,所以我猜,他有可能把鞋就地掩埋了。」

      「找!」易當家那粗獷的聲音再一次叫道︰「所有人都給老子去找,先把周圍的林子都翻一遍,一定要把鞋找出來!誰找到了,賞一百兩黃金。」

      「等等!」果然是匪類,聽到賞金一百兩,那些人的眼楮立刻瞪得跟餓狼似得,一副恨不得掘地三尺的樣子,夙素趕緊大聲說道︰「你們找的時候,主要看地上的野草和石塊,有沒有翻動過的痕跡,如果發現可疑的地方,就輕輕刨開來看看,真的是鞋的話立刻大喊,不要隨便挖出來,也不要破壞周圍的東西。明白了麼?」

      「明白了。」眾人回了一句,原本圍在屍體邊的百來號人,立刻朝著周圍的林子竄去,生怕比別人晚了一步就和一百兩賞金失之交臂了。

      半個時辰後,離屍體大約三十多丈的地方,傳來幾聲呼喊聲︰「這里,這里!找到了!我找到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0:4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7 AM 編輯

第二十四章 懷疑的種子(下)

      一群人快步走到呼喊的幾人所在的地方,看到他們過來,幾人指著地上刨出的一個坑,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夙素看了一眼周圍,泥土很松軟,坑刨得不深,除了那幾個人的腳印,沒看到周圍還有什麼其他的印記,夙素蹲下身子,輕輕撥開微濕的泥土,將一雙白色緞面靴子挖了出來。易當家看了一眼,確認道︰「確實是阿武的鞋。」

      夙素翻看鞋底,上面覆蓋著厚厚的泥土,夙素一點點的將泥土撥離,發現這些泥與周邊的泥沒什麼兩樣,左腳鞋面比另一只要髒很多,夙素用手指一點點彈開上面的泥屑,發現白色緞面上,還沾到了一些暗紫的粉末,夙素拿起來細看,用指甲摳出來一些在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這粉末的質感和味道夙素頗為熟悉,她自己就用過不少。

      夙素蹙眉,低聲說道︰「是止血草。」

      聽到夙素小聲地呢喃,眾人紛紛看向人群中的桑暖,桑暖微微眯眼,目光掃過那只鞋,只看了一眼,便回道︰「確實是止血草。」

      周圍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桑暖的眼神都帶著不可置信。在喚狼島上,這種制成藥粉的止血草,只有桑暖才會有。

      「桑暖沒有武功,弱不禁風的多跑兩步都難,就算有些手段,也不可能殺了阿武,更別說吳畝了。我看,還有同謀吧!以桑冷的武功,倒是很有可能!」易滸的聲音明顯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夙素手里仍然抓著那只鞋,聲音平穩地說道︰「吳畝死的時候,桑冷和桑暖都是海邊,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之後桑冷和我去了山洞,桑暖和墨……主人在屋里說話,他們兩人沒有殺人的時間。」

      看到夙素轉過來又替那兩姐弟說話,易滸惡狠狠得瞪著她,喝道︰「就算吳畝不是他們殺的,那阿武呢?那鞋子上的止血草又是怎麼回事?」

      一直站得遠遠的桑暖忽然笑了起來,一邊朝著易滸走來,一邊說道︰「止血草這種常用的藥,這片林子里就能找到,我的醫舍幾乎終年都不上鎖,我不在的時候,被人偷了也沒什麼奇怪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易滸,你一個月前被礁石劃傷,找我取藥,我就給你整整兩瓶止血散,島上這麼多人,從我這拿過止血藥的人多了,難道就沒有可能是他們所為?又或者……」視線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桑暖冷笑道︰「是有人設了圈套故意陷害也說不定!」

      「易桑暖,這次你再能狡辯也沒有用,就算不是你們親手做的,也可能是你們指示別人做的,不然的話,凶手為什麼要把這雙鞋埋起來?陷害你?凶手怎麼知道我們一定能找到這雙鞋,真要陷害,根本不用脫鞋。不管怎麼說,現在就你們兩姐弟最有嫌疑!」易滸越說越激動,未出鞘的長劍幾乎都要指到桑暖的臉上去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桑冷將桑暖拉到身後,猛然出手,將易滸的重劍打得偏到一旁。

      長劍幾乎脫手而出,易滸臉色一沉︰「怎麼,難道你還想殺了我不成!」

      「夠了!」眼看易滸就要拔劍,桑冷也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易當家大呵一聲,兩人都生生住了手,終究沒能打起來。易當家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看向兩姐弟,說道︰「你們兩個,回醫舍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桑冷冷眸中寒意涌動,瞪著易當家。「阿冷。」桑暖輕柔的一句話,止住了桑冷要說的話,淡淡地說道︰「我們回醫舍。」

      桑冷一雙鐵拳握得死死的,最後也只是狠狠地瞪了夙素一眼,便快步離開,仿佛走慢些他便會忍不住做些什麼。

      桑暖也看向夙素,嘴角還是如往常那般揚著,眼中自然沒有暖意,嘴角的笑有些高深莫測,對著夙素微微點了點頭,便轉身朝著醫舍的方向緩步走去,那從容的姿態,依舊優雅。

      夙素靜靜地看著二人離去,面具下的黑眸沒什麼波動,直到看著桑暖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她才收回視線,說道︰「我想去易武的房間看看。」

      今天這雙鞋,讓一切變得更加婆娑迷離了,是陷害?還是故作鎮定?夙素目前還沒有答案,不過沒關系,母親說過,所有收集到的線索,證據都是解開案件的一個個圓環,不管眼前有多少迷霧,不需要著急,更不能慌亂,凶手做的越多,破綻就越多。當找到將它們串聯起來的那根線時,就是真相揭開的時候。

      「我帶你去。」自從之前被項二爺將他與夙素一同列為嫌疑犯之後,葉冽顯得將自己劃到了夙素這一邊。

      易當家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孤零零幾乎融入山林的屍體,揉了揉額角,低聲說道︰「項老二,你也去看看。」

      這幾個兒女中,桑暖桑冷兩姐弟自小與他便不親近,易滸雖是他最看重的兒子,也打算將來讓他接下這喚狼島,可惜這個兒子脾氣暴躁,行事莽撞,常時不時地忤逆他,讓他是又愛又氣,而易武雖然年紀不大,卻是最懂得討他歡心的兒子,誰想到就這樣沒了,凶手竟還有可能也是自己的兒女!想到這,他就覺得身心疲憊。

      易當家一副心力交瘁什麼都不想理會了的樣子,項二爺連忙回道︰「是,當家的放心。」

      「我也一起去。」易滸快走了兩步,跟在他們身後。

      夙素能感覺到他的積極與亢奮,恨不得馬上找出更多證據證明凶手就是桑冷倆姐弟。爹娘只有她一個女兒,但是她自小和辰姐姐甯姐姐在一塊,她們都寵著她護著她,還有叔叔們的幾個弟弟,也總是心甘情願的陪著她胡鬧,大家的感情,都很親厚。她實在不能想象,有著血脈之親的兄長時時想著要至自己于死地,該是怎麼的心情?

      夙素忽然覺得,桑暖在這樣冷血污穢的環境中長大,真是可憐,也很可惜。

      走出密林,夙素回過神來,才發現,墨淵居然不見蹤影,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回頭看去,林子里的人早散得差不多了,一時也找不到人,夙素只能跟著葉冽往前走。

      幾人在葉冽的引路下,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座小木屋旁,這里與阿暖的醫舍和墨淵的住處比起來,要偏僻些,離林子也近。

      一把大鎖好好的掛在門前,再一次驗證了夙素之前的猜測,易武並不是倉惶之間跑出門的。

      易滸上去一步,手中的劍一揮,大鎖 當落地,他也隨手推開了木門。

      「什麼味道?」

      門一打開,一股濃郁的味道撲面而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0:49 AM

第二十五章 哪里出了錯?

      「什麼味道?」

      門一打開,一股濃郁的味道撲面而來。

      幾人腳步皆是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尤其是易滸,更是誇張地打了幾個噴嚏,用衣袖捂住鼻子,罵道︰「易武這個臭小子,沒什麼本事,還想學那些個文人附庸風雅,武功不好好練,最愛弄這些亂七八糟的香!」

      夙素不敢太過用力,只輕輕吸了一口氣,那味道好像是……「檀香?」夙家是不燻香的,但二姨母很喜歡香,連帶的甯姐姐也喜歡,去曙山別院的時候就時常能聞到各種各樣的香,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香氣很像檀香的味道,只是太過濃郁,沒有在甯姐姐那里聞到的舒服。

      感覺到鼻子適應了一些,夙素率先跨進了屋內,為了以防萬一,她一直小心地吐納,以便讓自己少吸入這股濃郁的味道。

      進入屋內,夙素才發現,這木屋並不大,而且門窗全都緊閉著,難怪味道這麼大,細細檢查了一邊窗欞,發現沒什麼異樣,夙素才推開窗戶,屋里的香氣總算吹散了一些。

      「嗆死老子了。」即使已經開窗,屋里濃郁的香味一時半會也散不完,易滸又打了好幾個噴嚏,最後還是葉冽用衣袖里摸出一塊白巾給他捂著,才算止住了那噴嚏聲。

      看不出那易武平時一副滑頭的模樣,竟還好文雅之事,屋里掛了不少字畫,書桌上還擺著筆墨紙硯,一個精美的青桐香爐便擺在廳中最為顯眼的位置。

      夙素打開香爐蓋,里面留下厚厚一層香燃盡的灰沫,夙素輕輕撥弄了一下,沒發現其他的什麼雜質。不知什麼時候,葉冽也跟了過來,湊到她身邊,也盯著香爐看,低聲問道︰「有什麼特別的麼?」

      夙素搖頭,「看起來確實只是普通的檀香,就是濃了點。」確切的說,是太濃了,在這樣密閉的屋子里,點這麼濃的香,人真的睡得著?

      易滸用白巾緊緊地捂住口鼻,聲音悶悶的,眼神也往那香爐里瞄,「喂,你看出什麼沒有?」

      「沒有。」夙素蓋上香爐蓋,又開始在屋里四處打量起來。

      在連打了幾個噴嚏之後,易滸終于忍不住了,「算了,你自己慢慢找吧,我走了,燻死老子了。」話還沒說完,他人已經沖到門外去了。

      夙素走到書桌旁,桌上擺著一張宣紙,紙上寫著兩句詩句,像是臨摹書法大家雲志先生的大作,宣紙的右上角,奇怪的多出了一抹烏黑的印跡,不是墨跡,夙素低下頭細看,像是被什麼東西弄髒的,上面還有主人擦拭過的痕跡,靠的近了,夙素才聞到一股紙張燒灼後留下的味道,落在這宣紙上的,應該是紙灰。

      為什麼紙灰會落在宣紙上?看起來這幅臨摹作品易武還頗為喜歡,若是想要燒掉什麼東西,也應該是拿到別處燒,怎麼會在書桌上便燒了起來呢?一般紙張燃燒的速度,也不至于把紙灰直接落到宣紙上。

      夙素拿起宣紙,再細細地聞,火灼的焦味之下,還有一股淡淡的異味,這是……磷粉的味道?

      原來如此,看來那人是用紙條與易武傳信的。易武回到屋里,夜色深沉,必定要靠近燭台才能看得清楚紙條上的字,沾了磷粉的紙靠近火,一會就會自燃起來,那張傳信的字條也就完美的消失無蹤了。

      放下宣紙,夙素又在屋里轉了一圈,沒再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

      「走吧。」夙素走出屋外,葉冽和項二爺也跟著走了出來,因為鎖被易滸砍壞了,葉冽只能把門輕輕掩上。

      「你還要去哪里看嗎?」之前一直沒有說話的項二爺忽然開口了,沒有易當家和墨淵在場,他的語氣顯然不太客氣。

      夙素也不在意,想了想,回道︰「暫時沒有了。」

      「你最好記住,只有三天時間。」留下一句話,項二爺轉走便走了。

      夙素不清楚,項二爺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不過期限卻是實實在在擺在那,三天,只有三天。

      深秋的太陽,早沒了夏日時的威力,夙素抬眼看看天色,沒想到竟然未時了。遠處海灘上扛圓木的船員,此刻四五十人聚集在一起,啃著手里的饅頭。

      夙素眯眼看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葉冽跟在她身後,說道︰「他們早上的時候會被帶到海邊干活,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日落之後,就會被關回山洞里。算起來,項二爺說得也沒錯,被劫上島的人里面,確實只有你我能在島上自由走動。」

      夙素扭頭看向身側的男人,腳步悠閑,心思卻格外剔透,仿佛只看一眼,便能猜出你在想什麼,每次都能做出恰到好處的解說,就像現在,他說的確實是自己想知道的事。

      本身就在海上生活的海盜,與吳畝、易武都沒有什麼沖突,應該不會忽然殺人,其他被劫持的人又有人看守著,也不可能殺人,除非真有什麼人悄悄潛入喚狼島伺機而動,不然島上可能殺人的,只有易當家的、易滸、項二爺、桑冷、桑暖、墨淵、葉冽。

      夙素停下腳步,黑眸盯著葉冽,問道︰「昨日傍晚,你在哪?」

      仿佛早就料到她會問,葉冽微微挑眉,坦然回道︰「我昨天一整天都在海灘指揮他們運送圓木,而且昨天傍晚的時候,易滸也過來查看,我和他一直待帶天黑,才和他一同回去用飯,用過飯後,就聽到吳畝死了的消息,我們就趕過來了。」

      昨天傍晚,葉冽居然和易滸在一起?

      夙素覺得這團亂麻似乎更亂了,昨日下午,她和墨淵在山洞里遇到了項二爺,看他的樣子,一時半會也不會從山洞離開,之後她又在海灘遇到了桑冷、桑暖,如果昨天傍晚易滸和葉冽在一起,那麼有可能動手的,只有易當家?!

      易當家為什麼要殺吳畝?

      太不對勁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不對,她還漏掉了兩個人,留在桑暖醫舍內的秦氏兄妹!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0:51 AM

第二十六章 迷霧

      會是他們麼?吳畝殺害余思,重傷秦言,輕薄秦芊,他們倆確有殺人的動機,可是他們有殺人的能力麼?就算吳畝是他們殺的,易武呢?他們與易武並無冤仇,應該不會對他下手。還是說,殺吳畝的人和殺易武的人,不是同一個人?

      不會,那詭異的殺人手法絕不是短短的幾個時辰就可以隨意模仿得來的,凶手一定是同一個人。

      夙素猛地轉身,腳步飛快地往回走,葉冽趕緊跟上,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醫舍。」在這瞎想一點用都沒有,她要去看看秦家姐弟,一點點抽絲剝繭,撥開遮擋在眼前的迷霧。

      夙素腳程很快,一會就到了醫舍的門口,大門敞開了,夙素快步走了進去。

      剛進門,夙素便看到兩個海盜坐在最靠門邊的木椅上,臉上都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再往里看,大藥櫃前擺了一張桌子,兩個同樣出色的人正對面而坐,手中執棋,正在對弈,神色輕松,與門邊這兩個一臉愁容的人大相近庭。

      夙素暗暗驚訝,易當家竟真的找人看守桑暖姐弟二人?轉念一想,倒也未必,易當家此刻正沉浸在喪子之痛中,這命令怕是某些人下的吧。

      「啪」的一聲,一枚黑子重重落在棋盤上,桑冷冰冷的聲音帶著諷刺,毫不客氣地說道︰「怎麼?這是找到證據了,來抓人?」

      夙素皺眉,卻也沒解釋什麼,看向手執白子,從容落下的桑暖,問道︰「阿暖,秦家姐弟在哪?」

      「在內堂,我帶你去吧。」桑暖起身,聲音依舊溫柔,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夙素一愣,「謝謝。」

      桑暖眼中沒了早上在樹林里的那抹高深莫測,卻讓夙素覺得更難琢磨了。

      桑暖帶著她走進了藥櫃旁的小門,進入之後夙素發現,這個門後居然連著一個寬敞的小院,院里曬著些草藥,淡淡的藥味彌漫在鼻尖,院子後面有四間小木屋,其中三間是連在一起的,另一間相對獨立,夙素猜想,那一間應該是桑暖的房間。

      桑暖推開最靠左的一間小屋的房門,便往後退了兩步,夙素抬眼看去,房間很小,但十分干淨整潔,屋里只有一張小木床,床邊立著一張木椅,秦言就那樣安靜的躺在床上,身上蓋著素色的棉被,臉色雖然還是不太好,不過和那晚面無人色的樣子比起來,已經是好太多了。

      他們站在門口有好一會了,床上的人一點動靜也沒有,夙素低聲問道︰「小言他一直都沒醒麼?」

      桑暖半倚在門邊,樣子有些懶散,聽到夙素的話,隨口回道︰「秦言沒有內力,吳畝的力道對他來說還是太重了,內傷傷及心脈,所以這兩天都這樣,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

      夙素點點頭,沒說什麼,輕輕地關上房門。

      桑暖指了指旁邊的一間房,說道︰「秦芊在那邊。」

      夙素走到門前,輕輕地敲了兩聲,屋內靜悄悄的,就好像沒人居住一般,夙素輕輕推了門,看清屋里的情況,驚訝地看向桑暖,急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直跟在夙素身後的葉冽好奇的往前走了兩步,也看到了屋里的情況,不禁皺了皺眉。

      和秦言住的小屋差不多,這件屋子也不大,床卻是擺在屋子的正中間,與四面牆都離得很遠,床邊也沒有椅子,床上的女子並不是躺著的,她直直地坐在床沿上,雙手被一條墨青色的布帶子綁著,另一端連在床上方的橫梁上,看那帶子的長度,她能活動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張小床而已。

      桑暖依舊靠在門邊,神色淡淡,不因夙素忽變的臉色有絲毫改變,「之前我看她有幾次都想輕生,擔心一個沒留意她就自盡了,所以就暫時把她綁起來。」

      夙素完全沒想到初見時頗有幾分英姿颯爽的女子,居然想自盡!

      「你什麼時候把秦姐綁起來的?」夙素把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床上的人似的。

      桑暖站直身子,走到夙素身後,也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輕嘆一聲,在夙素耳邊低聲回道︰「昨日你走之後,我進來看她的情況,卻見她把藥碗給摔了,拿著瓦礫割腕,所以就把她先綁著了。」

      手腕處被墨色的帶子層層纏繞,看不出自殘的痕跡,但那暗淡無光的眸子,看的夙素有些心酸,夙素不禁輕聲叫道︰「秦姐……」

      床上的人仿佛根本看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似的,一動不動。

      夙素來到床前,卻沒有伸手踫她,說話的聲音稍稍大了些︰「秦姐,我是小樹。」

      聽到小樹兩個字的時候,秦芊終于動了一下,卻不是看向夙素,反而將頭垂得更低,身子也朝里挪了挪。

      看她的反應,夙素有些難過,暗暗吸了一口氣,夙素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小言只是受了點輕傷,過幾天等他好了就能來看你了,你別擔心。」

      秦芊聽了她的話,脖子直接扭向了另一邊,竟是不願再看到夙素的樣子。

      這回夙素的眉頭是緊緊地擰在了一起,她判斷得出,秦芊並沒有失去神志,但是她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排斥,夙素想不明白,就算她想問什麼,現在只怕也問不出來吧。

      看著秦芊最後干脆躺上了床,背對著她,夙素沒有辦法,只能說道︰「那我先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桑暖領著夙素和葉冽出了小院回到醫舍,便不在理他們,桑暖在棋盤對面坐下,只掃了一眼,便執起了一枚白子,悠然落下,好似剛才她根本沒有離開過,這盤棋局也從未被人打斷。

      這兩兄妹就這般旁若無人的繼續下起棋來,夙素覺得自己站在這還真是尷尬,說了一句「打擾了」便出了醫舍。

      鼻間沒有了藥味環繞,外面的空氣更為清新,夙素的胸口卻無比的憋悶。朝氣蓬勃的小言,溫婉又爽快的秦姐變成了現在這個樣,這起殺人案似乎也陷入一個死局。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出了錯,才會陷入這樣的迷霧里,但是究竟是哪里出錯了呢,她毫無頭緒。

      夙素心里正煩躁,那道牛皮糖一樣的身影還是緊緊地跟在他身側,夙素停下腳步,瞪著身後那人,道︰「你老跟著我干什麼?」

      葉冽聳聳肩,笑得竟有幾分無賴,「我現在和你可是命運相連,你要是找不到凶手,三日後我只能和你一起被關起來,所以當然要跟著你了,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什麼忙呢。」

      「你這樣一直跟著我,我沒辦法想事情。」不論你在想什麼干什麼,都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這讓夙素渾身都不自在。

      葉冽好脾氣地笑笑,後退了好幾步,語氣頗有幾分討好的意思,「那我離你遠點總行了吧。」

      這也算遠?夙素臉沉了下來,葉冽趕緊又往後跑了十幾步,對著夙素叫道︰「這樣總行了吧!」

      兩人之間離了有十來丈遠,夙素很是無力,面對一個趕也趕不走的人,她也無可奈何了。

      夙素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在腦子里一遍遍的想,想自己哪里疏忽了,哪里遺漏了,想得入神,腳自有意識的往海邊走,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居然走到了墨淵的木屋前。

      夙素有些懊惱,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卻在抬眼間,在波濤逐浪的海灘上,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墨色身影,那個地方是昨天桑冷練槍的地方,不同的是,昨天桑冷站在海浪里,此刻那人卻是坐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上,肩膀上停著赤隼。

      夙素想了想,最後還是走了過去。

      葉冽可能有些忌憚墨淵,居然沒有跟過來,仍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他們,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光。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0:55 AM

第二十七章 年少不懂事

      礁石上,墨淵面朝大海,盤腿坐著,手里握著一把食料,正在給赤隼喂食,夙素在他身後站定,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早上怎麼走了?」

      墨淵冷淡地回道︰「那些無聊的事情,我沒什麼興趣。」

      沒興趣?夙素才不信,若真的沒興趣,在項二爺說她最有嫌疑的時候,墨淵怎麼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只不過現在他不承認,她也沒辦法。

      夙素左右看了看,問出了第二個想問的問題,「怎麼不見厲陽?」

      墨淵終于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想見他?」

      「只是覺得很奇怪,好像只有在屋里才會見到他。」是墨淵安排他去做什麼了嗎?這兩天他都在干什麼?

      墨淵輕撫和赤隼的腦袋,回道︰「他一直都跟在我身邊,從未離開。」

      「在哪?」夙素抬眼看去,空曠的海灘上,除了站得遠遠的葉冽,那里還有別人?

      「厲陽。」墨淵輕輕喚了一聲,聲音不大,都快被海風吹散了,可是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一道黑影從身後百丈之外的樹林里急速而來,轉眼間已落到礁石旁邊。

      「主人。」

      夙素不敢置信地瞪著忽然出現的厲陽,厲陽也瞪了她一眼,若不是墨淵在,夙素真懷疑他會撲過來揍她一頓。

      夙素輕咳一聲,笑道︰「厲陽,原來你真的在附近,那個……你吃過午飯了麼?」

      夙素不說還好,她這一句話才說完,就聽到了厲陽大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的聲音。

      她其實也很無辜,只是想找點話和厲陽說說而已,不然大眼瞪小眼多無聊,他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厲陽真的很想擰斷這小子的脖子,厲陽悄悄瞄了一眼主人的臉色,只一眼,立刻像見了鬼似得瞪大了眼!主人、主人剛才那是在……笑?

    「退下吧。」

      厲陽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那冷淡的聲音立刻讓他的心微微一抖,主人這是生氣了?趕緊收拾好臉上的驚恐之色,恭敬地回了一聲「是」,忙轉身離去。

    那道身影竟是比風還快,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眼前。

      如果單說輕功一項,夙素覺得自己的速度和身法,與厲陽應該在伯仲之間,但是若輪隱藏,那她是絕對不如厲陽的,只在眨眼之間,厲陽早已沒了蹤影,就連氣息,也消失的干干淨淨,那樣魁梧的一個人,氣勢氣息竟如此收放自如,實在讓人佩服。

      厲陽應該是類似夙家影衛一般的存在吧,或許墨淵的身份並沒有那麼難猜,六國之內,有影衛的家族並不多。

      早上墨淵忽然離開,會不會是因為赤隼傳信?夙素看了看赤隼的腳,上面並沒有裝信的小竹筒,夙素輕輕咬唇,明眸微轉,幾步上前,並排的在墨淵身邊坐下,看著墨淵肩上的赤隼,好奇地問道︰「它有名字麼?」

      赤隼忽然轉過頭,那雙血紅的眼楮盯著夙素,像是下一刻便要撲殺過去,啄掉她那雙美麗而犀利的眼眸。夙素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與一只惡名昭彰的猛禽對視,心砰砰地跳得很快,卻始終沒有移開眼,全神戒備著,只要它動一下,她必定先下手擒住它的脖子。

      可惜一人一鳥沒能對視多久,墨淵只微微抬了抬手,那只剛才還高傲凶悍的赤隼立刻討好的把頭轉過去,在墨淵手背上蹭啊蹭,那獻媚的樣子,夙素都快看不下去了。

      「它叫什麼?」夙素又問了一遍,她挺好奇墨淵會給這只小東西取什麼樣的名字。

      墨淵搖頭。

      「沒有?」夙素覺得不可思議,「你都不給寵物取名字的麼?那你怎麼叫它?」難道叫喂?還是直接叫赤隼?那多好笑。

      「寵物?」墨淵喂食的手一頓,回過頭奇怪地看了夙素一眼。

      不能說寵物?夙素撇撇嘴,回道︰「好吧,那你朋友叫什麼名字?」

      墨淵眉頭微微皺了皺,像是她說了什麼可笑的事一般,回過頭看向乖乖停在肩上的赤隼,將掌心往前送了送,赤隼立刻伸長脖子,啄食著他手心的食料,樣子溫順乖巧,久久,墨淵才低聲回道︰「只不過是奴僕罷了。」

      墨淵的聲音依舊冷淡,夙素卻笑了,「你這個人挺奇怪的,就這麼喜歡收奴僕麼?」厲陽開口閉口叫主人,自然是奴僕沒錯了,第一次見面厲陽非逼著她叫主人,她的身份在他們看來,應該也是奴僕了,現在就連一只隼,竟也是奴僕?

      他身邊除了奴僕,還有什麼?

      夙素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的身邊全都是奴僕,動不動就一口一個主人……

      嘶——夙素倒吸了一口涼氣,打了一個寒顫。這樣一想,怎麼覺得墨淵有點可憐,抬眼瞄了旁邊的人一眼,海風吹亂了他墨色的長發,發絲在白皙冷漠的臉上來回飄揚,他黑眸微眯,極目遠眺,那副隨心安然,又目空一切的樣子,和可憐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

      夙素搖搖頭,覺得自己真可笑,一點都不了解人家就在這胡亂猜想,還說別人可憐,真正是自以為是。

      余光看到身邊這人一會搖頭一會嘆息,看他的眼神變了又變,而且還看得明目張膽,是怕他不知道麼?墨淵覺得這個人還真是有趣,而他,很少覺得什麼東西有趣,心里難得起了逗弄之心。墨淵回過頭看向那張紫銅面具下格外妖冶的臉,回道︰「要說怪,你豈不更怪?」

      夙素回過神來,聽清他的話,反駁道︰「我哪里怪了?」

      「自稱鐵匠的孩子,卻精通各家武學之長,善兵器,還輕功卓越,明明想要掩藏自己,又強出頭的去和海盜搶女人,還想要破解凶殺迷案,如此矛盾的一個人,不怪嗎?」

      夙素覺得自己的嘴角都在抽搐,他不是不愛說話嘛!

      他以為她想這樣?難道看到女子被人欺凌羞辱,她為了掩藏自己就見死不救?至于破案,昨晚是哪個王八蛋把她推出去的?

      她就是矛盾,怎麼了?好奇她的身份是吧,有本事,你就猜唄!

      夙素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回道︰「我這不是年少無知,不懂事嘛,還沒學會害怕、屈服,也不懂得故作面無表情,營造高深莫測的氣氛來掩藏自己,我以後會慢慢改的。」

      墨淵愣了一下,看著她的黑眸中劃過一抹驚訝,下一刻,竟然笑了起來,不同于上兩次的笑,這次她能感覺到墨淵是真的在笑,還是那種開心的笑。

        笑?笑什麼笑?!怎麼他每一次笑,都能笑得她莫名其妙,她在諷刺他啊,他沒聽出來嗎?這到底有什麼可笑的!

      「啊!!」

      「來人啊!快來人!!」

      遠處忽然傳來幾聲淒厲的叫聲,夙素臉色一白,心猛地狂跳起來,難道又有人死了,怎麼可能?

    ------題外話------

      是的,最近死的有點密集哈,不過劇情就是這麼個死法~我也沒辦法哈,不過這個死過後就是下一波劇情襲來了~挺住!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0:57 AM

第二十八章 密林深處(上)

      夙素和墨淵匆匆趕到人群喧鬧的地方,竟然是早上那片林子的入口處。夙素急忙撥開人群,只見一個男子臉色煞白,手臂上一道口子正在往外冒血,另一個男子用布幫他壓住傷口。

      沒有看到血泊中的屍體,夙素松了一口氣,正想上前詢問,便看到易當家和項二爺一起走了過來,桑冷和桑暖也從醫舍的方向走來,可能早上的事還是讓兩兄妹心里不太痛快,他們只站在外圍看著,並沒有走近。

      易當家看到受傷的只是兩個手下而已,臉色緩了緩,問道︰「怎麼回事?大呼小叫的。」

      幫忙壓住傷口的男子看到當家的臉色不好,趕緊解釋道︰「當家的,出大事了,滸哥他沖進林子里去了。」

      「什麼?」易當家臉色驟變,「阿滸怎麼了?你給我說清楚。」

      男子縮了縮脖子,哪敢遲疑,忙回道︰「剛才我們看到滸哥手里提著刀,雙眼赤紅,瘋了一般地往林子里跑,我們擔心滸哥出事,就想上前拉住他,誰想到滸哥回頭就給我們兩刀,我們根本攔不住他。」

      「那他現在人呢?!」周圍都是人,獨獨沒有易滸的身影。

      男子被易當家這一吼,腳都軟了,聲音也抖了起來,「我們只看到滸哥沖進林子里,一會就不見人影了。」

      易滸失蹤?還瘋狂的往林子里沖,是凶手再次出手了麼?易滸為什麼沒有自殘?是凶手沒有準備好,還是另有陰謀?

      夙素腦子里飛快的轉著,只見她往人群中掃了一眼,便退後了兩步,找到了今天守在醫舍的兩個人,對他們使了個眼色,便朝旁邊走去。兩人莫名其妙,但看當家的和那位墨少主,對她都還挺看重的,兩人對看一眼,最後決定還是跟過去看看她搞什麼鬼。

      退到人群後,兩人剛站定,夙素立刻問道︰「你們今天一天都在醫舍里?中途有沒有人離開過?」

      其中一人皺著眉,想了想,搖頭道︰「今早上冷爺他們回來的時候,我們就一直跟到了醫舍,後來就守在那,除了你,沒人去過,更加沒人出去過,剛才聽到叫喊聲,我們才一起跑出來看情況的。」

      夙素點點頭,便沒再理他們,又走向易當家身後的一個高瘦男子,夙素記得這個人,他經常跟在易當家身邊。

      「今日項二爺有沒有來找過易當家,幾時來的,易滸呢?他有沒有來找過易當家?」

      高瘦男子看了夙素一眼,想到早上當家的曾說過,給這小子三天時間破那兩起血案,聽見她問話,倒也沒有隱瞞,細細回道︰「滸哥早上跟著你們離開後,就沒來找過當家的,項二爺倒是來了,大概在午時一刻的時候來的,後來就一直在當家的身邊勸慰,剛才聽到叫聲才匆匆趕來。」

      醫舍里沒有人出去過,那麼桑暖、桑冷、秦芊、秦言便不可能有機會接觸易滸,中午易滸離開之後,葉冽就一直和她在一起,也不可能,午時他們和項二爺分開,他就去找了易當家,也不可能和易滸接觸,那麼……

      這一次,最可疑的,竟然是墨淵?

      夙素潛意識地抬頭看向墨淵,似有感應般,墨淵竟也看向她,黑眸似漆,眸光冷淡。

      會是他麼?夙素暗暗記下,卻不急著下結論,因為她覺得自己陷入迷霧之中,便是之前有可能過早的下了一些判斷,導致她走進了死胡同,這一次,起碼目前易滸沒死不是麼,當務之急便是找到他。

      當然比她更急切找到易滸的大有人在。

      「你們……」易當家極怒攻心,眼前發黑,他早上才失去一個兒子,要是這個兒子再有什麼閃失,真是要了他的命!深深吸了一口氣,易當家急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進林子里找,所有人都給我進去找,一定要找到阿滸!!」

      所有人?眾海盜面面相覷,卻沒人敢出聲,葉冽走到易當家身邊,低聲說道︰「當家的,您先別著急,這島上還有幾百人號人需要看管,而且那個凶手還不知藏在什麼地方,喚狼島還需要您在這坐鎮,不如讓項二爺帶五十個人留在林子外面照應,其他人都進去找,您看呢?」

      項二爺贊許的看了葉冽一眼,立刻附和道︰「當家的,葉冽說的有理,島上不能亂,不然豈不正好中了別人的計!」

      易當家思量了一會,終是點頭同意了葉冽的提議,「好,就留下五十人,其他的,都給我去找,葉冽,桑冷你們都去。」

      葉冽點頭稱「是」。桑冷輕哼一聲,臉色頗冷,卻也沒說不去。

      易當家忽然轉身,看向身後的桑暖,「桑暖,你也去,帶上藥箱。」

      桑暖微微垂眸,誰也看不到她眼里的光,只聽到她淡淡地回了一聲「是」,便轉身往醫舍走去,桑冷連忙跟上,嘴里一直說著不讓她去,不知桑暖回了什麼,最後桑冷竟是閉了嘴,兩人拿了藥箱,再回來的時候,桑冷的臉色黑得嚇人,卻沒再阻止桑暖同去。

      易當家盯著這一群人看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到葉冽身上,沉聲交代道︰「無論如何,你們一定要把阿滸帶回來!」

      易當家滿身疲憊,說來也可悲,最後可以托付的,居然是一個外人。

      桑暖沒有武功,幾人商量之後,決定不要再分散開了,還是一起尋找為好。一直沉默不語的墨淵竟也一副要和他們一起進去的樣子。

      項二爺趕緊上前勸道︰「墨少主,您是我們島上的貴客,就不要進去了,若有什麼閃失,喚狼島可承擔不起。」

      墨淵微微攏了攏墨色披風,肩上赤隼不知為何竟有些興奮的低鳴了一聲,那隼鳴之聲,在林子里回蕩,頗有幾分滲人。與那雙血紅的隼眼一起看向密林的黑眸,也隱隱地泛著波瀾,「項二爺無需擔心,這片林子如此吸引人,墨某也想進去看一看。」

      ------題外話------

      密林深處,有秘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00 AM

第二十九章 密林深處(中)

      「滸哥——」

      「滸哥你在哪?!」

      百來人分成三五人一隊,分散著涌進這片林子,到處都能聽見呼喊聲,葉冽領著他們往林子深處走,樹木越來越繁茂,呼吸間盡是清冽的氣息,葉冽朗聲說道︰「這里草木氣息太濃了,就算有血腥味也沒這麼容易聞出來,我們多注意看看周圍,希望能找到什麼痕跡。」

      他們走得比其他人快,周圍的呼喊聲漸漸的遠了,桑暖淡淡地說道︰「易滸忽然失蹤,喚狼島的人今天怕是全涌進這片林子里找人了,不過,他們肯定不敢往深處走,如果易滸真如他們所言,已經神志不清甚至癲狂,那麼他很有可能已經不在林子的外圍,我們往深處找吧。」

      夙素有些驚訝,她以為桑暖不會在乎易滸的死活,想不到她竟還提議往深處走,只是密林可不是那麼好走的,夙素停下腳步,問道︰「這片林子有多大?」

      桑暖看向密林深處,神色凝重,搖搖頭,回道︰「不知道,從來沒有人穿越過這片密林,若是從海灘外面繞到密林後面的礁石灘,要走十多個時辰。」

      從海灘繞需要十幾個時辰,那麼這片密林之大,絕對不容小覷,而且在這樣的林子里穿行,絕對比在海灘行走艱難百倍,更別說還要在里面找了人,夙素抬頭看看天色,他們進來的時候,是申時,不過找了小半個時辰而已,身邊光線已然灰暗。

      夙素看向腳步越發艱難的桑暖,說道︰「天快黑了,林子這麼大,也不知道里面還有什麼危險,阿暖你不會武功,不如把藥箱給我們,你先回去。」

      桑暖將肩上的藥箱遞給了桑冷,輕輕將汗濕散亂的發撥回耳後,笑道︰「找不到易滸,那個人可不會希望我出去。」嘴角的笑像是諷刺,又像是悲哀,「我還沒那麼弱,走吧。」縴細的背影腳步堅定,往著密林深處而去。

      幾人往密林深處走了一個多少時辰,周圍的樹木開始有了變化,高高低低的樹冠交疊,隔絕了大部分陽光,入目之處皆是綠蔭,幾乎辨不清方向。

      夙素看了墨淵肩上無所事事的赤隼一眼,問道︰「它能幫忙嗎?」據她所知,赤隼目力極佳,飛在空中,方圓百里的事物都逃不過它的眼楮,但是那都是在開闊之地,在這遮天蔽日的林子里,不知道赤隼還能不能發揮它的能耐。

      看著眼前這片深不可測的密林,墨淵一派悠然,完全沒有夙素的緊張,只見他伸出手,赤隼便飛到了他的小手臂上,手微微一抬,清冷的聲音低低地說了一聲「去」,話音才落,赤隼立刻張開黑色的羽翼,向著密林深處飛去,靈活的身子在林中盤旋飛舞,瞬間便融入到了越發黑暗的林子里,尋不到蹤跡。

      幾人又朝深處走了小半個時辰,赤隼就像丟了一般,完全沒有回應。

      周圍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入夜後的密林竟比白日更為寂靜,那種靜不是完全沒有聲音的靜,而是能聽到各種細細碎碎的聲音,卻又完全聽不清是什麼,不知是什麼東西,也不知從什麼地方響起,心里生出的恐懼會讓你覺得周圍靜得毛骨悚然。

      夙素總覺得,這片林子透著一股子詭異,越往里走,這種感覺越是明顯,夙素又一次停下腳步,說道︰「天黑了,再往里走,可能會迷路,想辦法點些火把,我們先在這附近找一找。」

      「好。」幾人也都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不敢冒進。

      海盜們在這島上生活了那麼久,對林子也有些了解,猜到有可能會需要用到火,下午進林子的時候,就給每一隊人準備了一個袋子,里面用草木灰包著兩個火折子,還有一小瓶火油。

      葉冽和桑冷就近找了幾棵枯死的樹,將其剝開皮,用短刀刮出細細的木絲,繞著樹枝上,灑了點火油,制成了幾個火把,幾人分散開在四周查看。

      密林的夜,詭異的靜,桑暖疲憊的喘氣聲便顯得尤為明顯,夙素走到她身邊,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桑暖額頭上都是汗,臉上卻沒有活動後的潮紅,火光映照下,仍是蒼白得沒什麼血色,她一手撐著樹干,一手扶著胸口,聽到夙素的話,只是倔強的搖頭,連話都答不上來。

      夙素四處看看,發現前面不遠有一截倒下的樹干,走過去查看了一番,沒發現什麼危險,便走回到桑暖身邊,指著那樹干說道︰「你坐在那休息一會,我們四處找找。」

      桑暖是真的累壞了,點點頭,走到樹干上坐下,長舒了一口氣。

      夙素以前也和娘親訓練的將士們一起進過樹林,環境沒有現在惡劣,而且身邊都是鐵錚錚的漢子,並不覺得有什麼,桑暖畢竟是女子,又沒有武功,夙素總忍不住想要多照顧她一點,看到她皺著眉,輕輕揉著小腿,夙素便猜到,下面的路,她只怕會撐得很辛苦。

      夙素將火把遞給桑暖,折下一條女子手腕粗細的小樹干,將多余的樹杈掰斷,剝掉外面的樹皮,在手上比劃了一下,覺得還算合適,便遞到桑暖面前,說道︰「你拿著,一會走路的時候用它撐著走,沒那麼費力。現在,就用它打打周圍的草叢吧,別讓蛇或者別的什麼咬了你,若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你就大聲喊,我們都在附近。」

      一條光滑的樹干忽然伸過來,桑暖下意識的往後躲,待聽清夙素的話,桑暖怔怔地盯著她看了一會,久久才伸手接過樹枝,白皙的手指在那剛剝了皮的樹干上來回摩挲,清潤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謝謝你,小樹。」

      她這樣鄭重的道謝,倒讓夙素不好意思起來,呵呵笑了兩聲,靈動的眼眸轉了轉,笑道︰「這樣算不算還了一個人情?」

      暖暖的火光下,桑暖微微一笑,卻是搖搖頭,回道︰「在我看來,這不是人情,所以不算。」

      夙素撇撇嘴,也沒在意,便起身四處查看情況,自然也不會注意到,那雙從第一眼就被判定為毫無暖意的眼眸,此刻流動著淡淡的柔光。

      「你們過來看看!」

      寂靜的夜里,葉冽的聲音清晰地從前方傳來,他必定是發現了什麼,除了桑暖還坐在原地不動,其他幾人都趕了過去。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04 AM

第三十章 密林深處(下)

      夙素趕過去的時候,桑冷已經先她一步到了。葉冽半蹲著身子,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托起一片亂草中的花葉,說道︰「這應該是血跡。」

      幾個火把同時聚在一起,光線亮了很多,桑冷也蹲在一旁,仔細看了一會,說道︰「確實是血跡,還沒干透,易滸會不會就在附近?」

      夙素雖然是站著,但也看得很清楚,那一叢亂草被星星點點的血漬覆蓋,葉冽手里的那片花葉上,血漬最多,淡淡的血腥味已能聞出來,可見附近這樣的血漬應該不止一處,夙素警覺地打量著周圍,同時說道︰「大家小心。」如果這血跡是易滸的,很有可能凶手也在附近,又或者這林子里還有什麼別的東西。

      就在眾人戒備的四處查看,想再找找有沒有其他血跡的時候,赤隼特有的鳴叫聲突兀的響了起來,尖銳而急促,似乎發現了什麼又似乎遇到了什麼危機。

      葉冽指著一個方向,說道︰「在那邊!」說完便急忙沖了過去,桑冷也身手敏捷地跟上。

      夙素也想快步跟過去的時候,忽然肩上一疼,她立刻手握成拳,猛地回頭,一拳就要打中身後之人時,才發現抓住她肩膀的居然是墨淵,夙素的心陡然一跳,生生撤了力道,墨淵也微微偏了偏頭,這一拳才沒打在墨淵那張雋秀的臉上。夙素怒道︰「你干嘛?」

      墨淵忽然改抓為攬,將手整個橫在夙素肩膀上,身體也朝著她倒了過來,夙素嚇了一跳,墨淵那無波無瀾的聲音也適時的響起,「我好像崴到腳了,你走慢點,扶我一下。」

      若不是那張冷臉離得她夠近,讓她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那雙眼還是一如既往的死水不驚,夙素一定以為自己見鬼了,墨淵怎麼會靠在她身上?!

      崴到腳……她的眼角又隱隱開始抽搐,這一路上,墨淵走得何其輕松,哪有可能崴到腳?夙素不信邪,問道︰「幾時崴的?」

      「剛剛。」

      「……」

    眼看著葉冽和桑冷的身影幾乎消失在林子里,隼鳴聲也停了,再不跟上,怕是來不及了。夙素咬了咬牙,單手攬著墨淵的腰,攙著他,惡狠狠地說道︰「走!」

      他最好是真的崴到腳,不然她會幫他崴的!

      夙素比墨淵矮上許多,現在又被迫攙著他,自然看不到他嘴角那似有若無的笑,倒是暗處的厲陽看得心驚不已。

      夙素攙著墨淵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對著不遠處的桑暖叫道︰「阿暖,跟上。」林子里太危險,把桑暖放在這不安全。

      「好。」桑暖回了一聲,便朝著他們走來,有樹枝撐著,她倒是沒有太吃力,比之前走得快了些。

      三人朝著遠處隱隱跳動的兩簇火光過去,不一會,火光停了下來。

      「你們快過來,找到他了!」

      葉冽的聲音里透著欣喜,夙素猜想,易滸應該沒死。果然,下一個,葉冽又叫道︰「桑暖,你快過來,他流了很多血。」

      三人加快了腳步,趕到的時候,便看到易滸躺在地上,像個血人,昏迷不醒。

      夙素細看他手腳上的傷,從角度和方向看,確實是自殘所致。但是奇怪的是,入目之處,卻沒看到易滸用的那把重劍,難道被凶手拿走了?還是……易滸自殘的地方並不是這里?

      夙素正思考著,耳里卻聽到羽翼煽動的聲音,應該是赤隼,但是為什麼它沒有落回墨淵肩上,卻要在頭頂繼續盤旋呢?夙素還沒想明白,那羽翼煽動的聲音竟越飛越遠。

      夙素剛想問墨淵,那是不是赤隼,便聽到桑暖素來溫和的聲音竟有幾分焦急,叫道︰「血止不住!」,

      夙素低頭看去,桑暖手中的止血藥粉像不要錢似得往易滸傷口上灑,但是不管她灑多少,都止不住血的流淌,一會就將藥粉化掉了。

      桑暖束手無策,葉冽半扶起易滸,說道︰「我封住他的穴道試試。」

      如果長時間封鎖穴道,只怕以後就算救活了,易滸的筋脈也會受損,但是現在的情況,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葉冽封住了易滸幾處大穴之後,桑暖正準備上前包扎,卻發現,血一點也沒止住,還在咕咕的流。

      連封鎖穴道也沒用嗎?怎麼可能?幾人臉色都變了,難得的都有幾分不知所措,夙素決定死馬當活馬醫了,說道︰「阿暖,你先幫他把傷口包上,想辦法出去再說。」

      「恩。」桑暖點頭,利落的抽出細紗布,開始包扎傷口。

      夙素微微回頭,低聲問道︰「厲陽在嗎?」

      墨淵一直站在夙素身側,她這一回頭說話,氣息全灑在墨淵的頸脖之間,夙素等了一會,沒聽到墨淵回應,只得解釋道︰「這里太危險了,能不能讓他出來,多一個人,我們就多一些勝算。」

      夙素感覺到身邊的男人往旁邊移了一步,才低聲叫道︰「厲陽。」

      如上次那般,或者說更快,厲陽高大的身影在話音落下的同時出現在了墨淵身後。這突然出現的身影顯然嚇了葉冽和桑冷一跳,他們看向厲陽的眼神都帶著震撼,當然還有探究,只是二人都沒有說什麼。

      桑暖動作很快,只一會便開始收拾藥箱,說道︰「好了,可以走了。」

      夙素低頭看去,因為四肢和肚皮上全是刀口子,易滸此刻幾乎全身都被纏滿了紗布,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顯示著他還活著,她還真以為這是一具屍體。最先包扎的傷口此時已經完全被血水浸濕,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滲,那些包裹的紗布顯然沒起到一點作用。

      血如果在這里流下去,不消一個時辰,他必死無疑,只是一個時辰,他們走得出去?夙素的心也開始焦躁了,想了想,說道︰「我和桑冷走前面開路,阿暖,你跟緊我們,葉冽,你背易滸走中間,墨淵、厲陽殿後,我們必須盡快出去。」

      對于這個安排,幾人都沒意見。兩個都是高大的男人,葉冽背起易滸,倒也不吃力。夙素正準備走到隊伍最前面,肩膀又被一把抓住,那熟悉的重量再次壓了上來,冷淡的聲音慢悠悠地說道︰「不行。我的腳扭傷了,讓厲陽走前門開路,你扶我,桑冷殿後。」

      「主人!」聽到這話厲陽急了,他也感覺到這片林子不對勁,所以之前他暗中跟隨的時候,都站在離主人兩丈以內的地方,若是他走在隊伍最前面開路,主子遇到危險,中間又隔著這麼多人,來不及趕過去,主人豈不危險?

      「恩?」墨淵只輕輕哼了一聲,厲陽立刻噤聲,只是那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其實墨淵這個安排,夙素覺得挺好的,厲陽作為影衛,對危險的感知和應變能力應該是這些人中最強的,在前面開路最適合不過,只是她知道,厲陽肯定不願離開墨淵身邊,所以她沒好意思提,現在墨淵自己說了,那真是再好不過。

      夙素假裝看不到厲陽那凶狠的眼神,輕咳一聲,說道︰「時間緊迫,大家快走吧。」

      回程的路上不需要一邊走一邊找人,比來的時候,幾人腳下的速度快了不少,夜色中,一行人疾步穿梭在詭異的密林中。

      「停。」半個時辰後,夙素又一次停下了腳步,心里既急躁又無力,卻還是不得不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我們迷路了。」

      ------題外話------

      我已經決定,這個系列年齡差必須在個位數,所以墨少主比夙素大九歲,你猜對了麼?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07 AM

第三十一章 你是故意的?!

      「停。」半個時辰後,夙素又一次停下了腳步,心里既急躁又無力,卻還是不得不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我們迷路了。」

      「你怎麼知道迷路了?」桑冷雖然走在最後,卻一直都關注著厲陽所走的方向,他確實是往來時的方向走,應該不至于迷路,而且周圍入目之處全是林澤,就算真的迷路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夙素嘆了口氣,回道︰「你們仔細聽,有水聲,我們來的時候,一路上並沒有水聲。」

      眾人聞言,側耳傾聽,果然聽到了水流的聲音,只是水聲實在太小了,夜越來越深,風聲,樹葉摩挲聲,各種動物的叫聲爬行聲交織在一起,若不是這般凝神靜氣地去聽,根本聽不到那微弱的水流聲。就像桑暖,即使仔細聽,也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桑冷和葉冽看向夙素的眼神也變得復雜,他們自認武功不差耳力不低,想不到竟不如個小小少年!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夙素之所以能聽到這些,並非她耳力比他們好多少,而是習慣了。從小到大,她跟著母親一起練兵,看不見聽不到聞不著的情況,都經歷過,一直被教育,在遇到危機的時候,五感都要運用起來,某一項缺失了,其他的幾項反而會變得更敏銳,就像現在,眼楮看不到,就要靠耳朵,靠鼻子,靠感知來辨別,所以夙素一路走來,都把五感放到最大,自然沒有錯過那細細的水聲。

      除了桑暖,其他幾人的神色都有變,確定他們都聽到了水聲,夙素才繼續說道︰「現在周圍太黑了,我們再走下去要不就是越走越遠,要不就是在原地打轉,不如先往有水的地方走,這里是海島,水只有可能是從海邊流入的,順著水流走,應該能走到海灘,只要出了這片林子,要回去就容易了。」

      葉冽背著易滸走了這麼久,雖然還能堅持,氣息卻已經不穩了,深吸一口氣,說道︰「既然有了方向,那快走吧。」

      有了水聲的指引,這次厲陽沒有讓大家失望,所走的方向應該是正確的,因為耳邊的水流聲已經越來越響,就連桑暖也聽到了。眾人加快腳步,正在這時,葉冽腳下一頓,忽然說道︰「停一下。」

      「怎麼了?」夙素以為他是太累了,實在支持不住,便伸手上前幫他扶住背上的易滸,將人慢慢地放下來。

      將易滸放倒,葉冽長出了一口氣,臉色依舊凝重,看著地上面無血色的人,低聲說道︰「他好像……」他一直背著易滸,一開始還沒注意,慢慢地他就發現背上的人身體越來越冷,緊貼著自己背後的胸口,完全感覺不到起伏,所以他不得不將他放下來看個究竟。

      夙素一驚,立刻伸出手,撫上易滸的頸脖,脈息全無。

      「死了。」夙素很沮喪,好不容易在這密林里找到易滸,而且還是活的,誰知不但沒問出凶手是誰,還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死。

      桑冷的臉色同樣不好,易滸死了,而且還是在他們身邊死的,那個人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尤其是桑暖。

      桑暖低嘆一聲,「即使是屍體,也要把他帶回去,不然……」她沒繼續說下去,意思卻已經說盡了。

      「走吧。」最後還是葉冽先站了起來,雖然比之前更加吃力,他還是將人背了起來,說道︰「水聲越來越響,應該快到了。」

      人都死了,說什麼也沒用,幾人也不再說話,跟在厲陽身後,朝著水聲漸響處走去。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幾人都感覺到,腳下的泥土越來越濕潤,越來越泥濘,桑暖舉高手里的火把,大聲說道︰「是個山洞。」

      眾人走近,確實看到了一個山洞,洞口不大,有水從里面流出來,但是並不多,那嘩嘩的水聲,應該是溶洞的回聲將它放大了。

      桑暖用手捧起水花,聞了聞,海水特有的咸濕味道涌來,桑暖很是高興,「礁石海灘上,天然的溶洞很多,很有可能是夜間漲潮,海水回灌進來,我們順著這個山洞走,或許真的能出去。」

      那黑乎乎的洞口,在夜色下,就像一張巨獸張著血盆大口,等著獵物自己送死,夙素搖頭,顯然沒有桑暖樂觀,「山洞里面,會遇到什麼危險,都是未知的,海水有沒有把山洞灌滿,山洞里面有多少岔路我們一無所知。火把快熄了,我們走了這麼久,也很疲累,現在貿然進去實在冒險,還是先在山洞口休息,等天亮了再說吧。」

      「小樹說得有理,我聽小樹的。」之前幾人聽了夙素的話,都沉默了,墨淵的聲音忽然響起,甚至有些突兀。

      夙素驚訝地看向墨淵,他也回頭看她,兩人的目光就這樣撞上,夙素立刻別開視線。

      桑冷看到桑暖握著樹干的手指都有些發白了,當即說道︰「還是在洞口休息一晚吧。」若是沒有這根樹枝支撐著,她只怕早就走不動了吧。

      葉冽也將易滸放下,坐在一塊石頭上喘氣。既然大家都沒意見,于是一群人決定,今晚就在洞口過一夜。

      夙素剛才猛地別過頭,卻又覺得自己這麼做,實在莫名其妙,不自然的揉了揉鼻子,指尖踫到冰冷的面具,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才慢慢沉寂下來,輕咳一聲,夙素拿過桑暖手里的火把,說道︰「我去撿些干樹皮生火。」

      夙素快步走入密林之中,剛松了一口氣,就感覺到背後有人,回頭看去,竟是墨淵跟在她身後,夙素皺眉,「你的腳不是崴傷了嘛,跟著我走來走去干什麼?」

      墨淵慢慢走向她,淡淡地回道︰「怕你迷路。」

      看他一步步走來,除了走得慢一些,並沒有什麼異樣,夙素也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說謊,總不能脫了他的鞋子檢查吧!眼看著他越走越近,夙素連忙說道︰「火把又沒有完全熄滅,還有水聲指引,我也不走很遠,不會迷路的。」

      「那倒未必。」火光下,他黑眸微眯,如千年寂靜的寒潭蕩出絲絲漣漪,細看之前,又仿佛只是錯覺,夙素腦子里忽然閃過什麼,倏地睜大眼,盯著墨淵,急道︰「你故意的?!」

      墨淵難得的微微挑眉,冷寂的黑眸看著夙素,聲音竟還帶著幾分笑意,回道︰「故意什麼?」

      「是你故意把我們引到這里的!」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09 AM

第三十二章 詭異的屍體

      墨淵難得地微微挑眉,冷寂的黑眸看著夙素,聲音竟還帶著幾分笑意,回道︰「故意什麼?」

      「是你故意把我們引到這裡的!」

      夙素說得篤定,墨淵也沒反駁,在她面前站定,笑意更深,「何以見得?」

      「墨少主能在那麼大一個島四周布上阻擋燎越水師的陣法,想必是極其精通奇門術數之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被這一片小小的密林所困?想必赤隼鳴叫的時候,就已經給你帶來什麼訊息了吧,所以你才假裝崴到腳,讓厲陽帶路,其實就是想讓他把我們引到這來,就算當時我不說有水聲,厲陽最後也會把我們帶到這個山洞吧。」夙素盯著墨淵,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墨淵輕「恩」的一聲,就在夙素以為他這是承認了自己的說法時,他卻輕飄飄地回了一句︰「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夙素咬了咬唇,卻是回答不出來,是啊,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一時還想不明白,把他們一群人引過來,對他能有什麼好處?要易滸的命?不可能,就算他不出手,這一群人走出去易滸的血估計也流光了,一樣是死,那是因為……山洞裡有什麼東西?

      夙素想到那件所謂的珍寶,可是看桑暖剛到山洞時候的神情,也不像這裡有珍寶的樣子。

      夙素久久答不上來,墨淵黑眸微微眯了眯,眼中那抹流光在夙素看來,就是得意!心裡不痛快,夙素冷哼道︰「除非你不再有所行動,不然,我總會知道原因的!」

      看她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墨淵心情似乎更好了,就連一向冷然的聲音聽起來都輕快了些,「我的腳傷了還陪你來拾柴,擔心你迷路,你就這般對我?」

      「墨淵。」夙素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那股氣,說道︰「你不覺得,自從進入這片林子以後,你的話就變多了嗎?」不止話變多了,就連行為舉止也和之前不一樣,尤其是在假裝崴腳之後。

      夙素以為她這麼說,墨淵就算臉色不變,總會收斂一點吧,誰知,她又小看某人,墨淵竟點點頭,回道︰「那是因為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麼事?」

      「你不是很聰明麼?猜猜看。」

      「不說算了。」夙素就知道,他是在耍她,也懶得和他動怒,但看他站在那裡,一派悠然的樣子,夙素心裡更加不爽快,「你不是說幫忙拾柴麼?」

      「你聽錯了,我是說,陪你拾柴。」

      夙素的牙咬得咯咯作響,連一個眼神都吝嗇於給他,她已經不想再和這個可惡的男人說那怕一個字了。

      夙素抱著一把枯柴回來,紫銅面具掩蓋下,雖然看不出臉色,但是從那緊抿的雙唇和狠狠踩在地上的腳步,還是能看出她的心情很差,葉冽迎上前,接過她懷裡的柴,笑道︰「小樹,你坐下歇會吧,我來生火。」

      葉冽的笑容,總是帶著點陽光的味道,夙素也不好意思給人家臉色看,點點頭,回道「好的,謝謝。」

      夙素靠著洞口的岩石,手托著下巴,百無聊賴的四處看看,當眼光落在放在一旁的屍體上時,她忽然瞪大眼楮,猛然站起身,跑到易滸的屍體旁邊,死死地盯著那具早已沒了生息的屍體。

      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夙素竟然動手解開之前包紮在易滸手臂上的紗布,桑冷急道︰「你幹什麼?」

      夙素沒理他,待她把紗布完全解開,那濕噠噠的紗布幾乎可以直接滴出血來,深深的刀口上,血還是如之前那般往外冒。

      看到夙素滿臉震驚,葉冽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夙素的眉頭深深地糾結在一起,「之前我探他的脈息,他明明已經死了,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他怎麼還在流血?」

      易滸的身下,一大灘血跡滲入泥土中,這幅景象與易武死的時候一模一樣。

      桑冷不以為然,「傷口那麼大,死了也有可能流血。」

      夙素耐心解釋,「人死了,血就不會再循環流動,傷口大,確實還是會往外滲血,但是不應該像他這樣,傷口一個勁的往外冒血,他的屍體實在太詭異,之前是血沒有辦法止住,現在是死了一個時辰,竟還在流血。」

      想到厲陽之前開路時用的長匕首很是鋒利,夙素回頭說道︰「厲陽,匕首借我用用。」

      桑暖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問道︰「你想做什麼?」

      「剖開屍體看看。」夙素一臉淡定,回得斬釘截鐵,看到厲陽還沒把刀遞過來,直接伸出手。

      剖……開……屍……體……

      幾人瞪著夙素,好像她說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情,就連墨淵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不行!」桑暖終於回過神來,勸道︰「小樹,你不能動他,不然回去以後你就會沒命。」只把屍體帶出去,易當家只怕都不會放過他們,若是易滸還沒人給剖了……

      夙素撇撇嘴,一臉的不以為意,氣氛有些凝重,葉冽上去打了個圓場,說道︰「好了早點休息,明天看看能不能從這個山洞走出林子,一切都等到出去再說吧。」

      桑冷一副她要動刀,就對她不客氣的樣子,夙素也不好再說什麼,點點頭,說道︰「那早點休息吧,林子太危險,還是需要有人守夜,厲陽和我守上半夜,桑冷和葉冽守下半夜吧。」

      「好。」桑冷和葉冽都沒有意見,墨淵也難得不反對,留下厲陽和夙素守在洞口,其他人都各自找地方休息。

      說是守夜,厲陽覺得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警戒,那個小子從都到尾都蹲在那具屍體旁邊,一雙眼就沒移開過視線,實在看不下去,厲陽哼道︰「屍體就這麼好看?」

      夙素白了厲陽一眼,「現在它是唯一能告訴我一切詭異的源頭,我不看它看誰?」若是能剖開看看就好了,雖然她知道自己並不精通驗屍之道,但在大姨母的耳濡目染下,她自認也有三分功力,只可惜,桑暖和桑冷是絕對不會讓他打這具屍體的主意的。

      夙素不死心,就算不能剖屍,她也要再檢查一遍。伸出手,夙素從易滸的頭開始,一點點的排查,那雙眼冒光的樣子,看得一旁的厲陽頭皮發麻,她說這屍體詭異,在他看來,沒有比夙素更詭異的人了。大晚上的,對著一具屍體上下其手,想到她還想問自己要匕首,厲陽下意識的把手裡的匕首往後收了收。

      「怎麼可能?」夙素的手抓著屍體的胳膊,倒吸了一口涼氣,眼中閃過驚喜、懊惱,同時也舒了一口氣。

      原來,我錯在這。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11 AM

第三十三章 進洞

      「怎麼可能?」夙素的手抓著屍體的胳膊,倒吸了一口涼氣,眼中閃過驚喜、懊惱,同時也舒了一口氣。

      原來,我錯在這。

      現在快子時了,易滸死亡已超過兩個時辰,但是他的胳膊、手指竟然只是微微僵硬,還能隨意彎曲,這與她所知的正常屍體屍僵程度不符,這具屍體,死後還不斷湧出血液,這也完全有悖常理,如果說,兇手是同一個人,她之前按照屍僵程度,血液凝結情況來推斷死亡時間,就是錯誤的,那麼很多人的不在場證明,就不成立了。

      吳畝和易武的死亡時間將大大提前,而之前說的兇手天亮了怕被人看見易武的鞋子而就地掩埋也不成立了,如果易武在半夜就死了,那時根本沒人會看見兇手,他掩埋鞋子的舉動,就完全是刻意為之。

      總之,因為她推斷錯了死亡時間,一起都要推翻從頭再來。

      子時已過,葉冽和桑冷都醒了過去,在這樣的山野裡,其實他們根本不可能睡得著,只是閉目養神而已,所以他們也知道,夙素一直蹲在屍體邊,現在睜開眼,更見到她雙眼中神采不斷變換,一副走火入魔的樣子,葉冽輕咳了一聲,說道︰「小樹,下半夜了,你們去休息吧。」

      忽然聽到聲音,夙素才好似回過神來,只見她點點頭,竟就在屍體邊上找了一處舒服的地方,閉目休息起來。

      葉冽和桑冷對看一點,都覺得這個叫小樹的少年實在怪異得緊。

      一夜無事,密林的白天,來的特別晚,辰時已過,天才濛濛的有些亮光。夙素醒得也很早,只是一睜眼,她就又蹲在屍體旁邊。

      看她那幅專注的樣子,葉冽忍不住笑道︰「小樹,你到底在看什麼?昨晚你不是看了很久了麼?」

      夙素隨口回道︰「昨晚天太黑,沒看清。」夙素再次抬起屍體的胳膊,微微彎曲……果然,六個時辰過去了,屍體依然沒有完全僵硬。

      一夜過去,易滸身上的血早已流盡,青灰的臉色,讓人心生恐懼不敢多看,夙素卻不僅盯著這張臉看,還忽然湊近,抬高屍體的臉……

      葉冽看著她的眼神,越發的復雜。

      這是什麼?夙素發現,易滸的鼻腔竟泛著青黑色,還有血從裡面滲出來。

      夙素想到了易武屋裡的香氣,難道那些香是兇手點的?兇手又是怎麼算準易滸一點會去易武的房間,那天,她和葉冽、項二爺也都聞了香,都沒事啊?還是自己又想岔了?

      葉冽也在夙素身邊蹲下,好奇地問道︰「那你現在看出什麼?」

      夙素停了手,搖了搖頭,只是回了一句,「出去再說吧。」她需要再看看之前那兩具屍體。

      桑暖雖不用守夜,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用手捧起洞裡流出來的海水,簡單的洗了個臉,讓自己清醒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直到把胸中那股子鬱結之氣排除,才緩了臉色,問道︰「現在怎麼辦?我們到底進不進這個山洞?」

      夙素走進山洞,看了一眼墨淵,這行人之中,只有他還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

      夙素蹲下,用海水洗了個手,才說道︰「進吧,沿著水流走,出去的希望更大,昨晚看不清裡面的情況,所以不敢冒進,現在看來,洞裡還有細碎的光,可見這個洞並不是密閉的,就算再次漲潮,應該也不會把洞淹沒。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天黑前或許就能出去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走吧。」葉冽動作迅速地蹲下,深吸了一口氣,將易滸的屍體背了起來,昨天背著重傷的易滸,他的背上全是血漬,進過一個晚上,那些血也幹了,硬硬的貼在身上,異常的難受。好在易滸的屍體和普通屍體不同,屍僵並不嚴重,即使過了一夜,也還能伏在葉冽背後。

      夙素主動走到墨淵身邊,墨淵微微挑眉︰「你要扶我?」

      夙素扯了扯嘴角,又看了看他的腳,回道︰「你不是腳崴了麼?」

      「是。」說完,墨淵毫不客氣地將手搭上了夙素的肩膀,如願地聽到了夙素磨牙的聲音。

      夙素身體站得筆直,恨不得狠狠踩那人一腳,用力地咬了咬唇,好不容易壓下心中的活,夙素冷聲說道︰「厲陽走前面帶路,葉冽背易滸走中間,阿暖不會武功,桑冷和阿暖一起走吧,我和墨淵殿後。」說完,她才側過頭,看向身邊的墨淵,「墨少主以為如何?」

      夙素那略帶挑釁的話,墨淵一副沒聽見的樣子,點頭回答︰「很好。」

      對於夙素的安排,幾人都覺得可行,再加上離開心切,隨便收拾了一下,便進了山洞。眼見著前面的幾個人都走出了七八丈外了,夙素還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墨淵撐著夙素的肩膀,微微側頭頭,低聲說道︰「再不走我們就要掉隊了。」

      夙素雙手環在胸前,冷哼道︰「這裡亂石嶙峋,水流還頗急,如果你不想真的崴到腳,還是好好的自己走比較好。」

      「可是我真的崴到腳了,你不扶我,我怎麼走?」

      「是嗎?」琥珀色的眸子直往下瞟,面具下的臉忽然揚起一抹笑,「把鞋脫了,我看看崴到哪了?」

      「……」

      夙素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量一輕,那位自稱腳崴了一晚上的人,腳步穩健地跟上了前面的人。

      盯著前面那道墨黑背影,夙素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揚,夙姑娘心裡舒坦了,她總算贏了一回。

      一隊人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水流漸漸的大了,淹沒了眾人的腳踝,礁石被海水沖刷得圓潤濕滑,行走越發艱難。厲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前面有兩個岔路口,走哪個?」

      厲陽回頭,前面幾人也回頭看過來,夙素站在墨淵身邊,默不作聲,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墨淵冷眸淡淡地回視夙素,說道︰「看我做什麼?我都說聽你的了,你說走哪個就走哪個。」語末,墨淵忽然後退一步,夙素只覺得一股清冽的氣息襲來,耳邊響起墨淵的低語,「省的一會又說我故意把你們帶到什麼地方去。」墨淵把聲音壓得很低,夙素只覺得耳朵癢癢的,說完他又退了回去,那張冷臉比她帶著面具的臉還要面無表情。

      難道……真的是自己誤會他了?

      她提議進山洞,其實就是想知道墨淵打什麼主意,但是他現在居然讓她選路,難道他就不怕自己選的路並不一定是他想去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紫銅面具下,看不到她的表情,沉默片刻後,只聽到她肯定地回道︰「左邊。」

      厲陽聽完她的話,沒說什麼,便往左邊走去,主人說,那小子身上有聖物的氣息,那麼她和聖物之間,一定有什麼特殊的感應,她說左邊,自然就是左邊。

      一行人也沒有多想,隨著厲陽往左邊走去,走了幾步,桑冷扶著腳步不穩的桑暖,好奇地問道︰「為什麼是左邊?」

      「感覺。」

      「……」

      眾人這回是真的無語了。

      其實夙素會選擇走左邊,自然有原因,雖然兩條路裡,都有水流出,但右邊那條路的水流要小很多,而且右邊明顯沒有風流動的氣息,很有可能是死路,只是這些她倒沒想和他們解釋,而且她說感覺,也並非完全是藉口,剛才在思考到底走哪條路的時候,左邊的路徑裡,似乎真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她……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14 AM

第三十四章 技多不壓身

      幾人沿著左邊的洞口一路往前,漸漸的,洞口似乎變得越來越狹窄,到最後,幾乎不能兩人並行,夙素停下腳步,用手輕撫了一下上方的石壁,石壁上有很多水汽,卻並不滑膩,也沒有苔蘚,說明這狹窄的石道上部並沒有時常被水沖刷,夙素稍微放心了一些。

      再往前走,石道已經狹窄到只能一個人通過,墨淵背靠著石壁站定,說道︰「你走前面。」

      夙素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回道︰「不用,我殿後。」

      夙素以為他會說什麼,卻見他點點頭,跟上了前方的桑冷,夙素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好像自從進了這片林子,她就總是在和墨淵對著干,難道,她心里已經對他產生了懷疑麼?

      夙素心里糾結著,卻沒意識到,她本來就應該懷疑每一個人,懷疑看起來行為明顯就很怪異的墨淵,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夙素心里想著事情,有些分神,等她回過神來,便注意到前方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那狹窄的石道另一頭,瘋狂地向著他們涌過來,那動靜並不是水聲,更像是……翅膀扇動的聲音?!

      「大家小心!」夙素只來得及叫了一聲,便感覺到眼前一黑,這是……夙素的身子完全僵住了,墨淵把她護在懷里,墨色的披風整個將她裹了進去。算起來,這是她第二次被墨淵環進懷里,比起上一次的身體相貼,這一次,兩人其實並沒有靠得很近,墨淵只是將她拉到身前,將她護住披風之下,她甚至看不到他的臉,聽不到他的心跳聲,她只聽到自己的。

      她並非沒有躲到別人背後的經歷,家里人都護著她,闖了禍,她也時常往爹爹身後,姐姐身後躲,他們的身後讓她覺得安全,但是這一次,身邊都是這個人的氣息,竟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

      「你們都沒事吧?」

      這場異變來得快,去的也快,直到葉冽的聲音傳來,夙素才回過神來,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脫離了那讓人頭暈目眩的氣息,夙素覺得自己的腦子清醒了些,抬頭看去的時候,墨淵已經轉過了身,只看到那一如往常的清冷背影。

      「你受傷了?」桑冷一雙劍眉完全擰在一起,眼楮盯著桑暖的脖子,臉上盡是懊惱之色,剛才他還是太慢了沒能及時護住她。

      桑暖摸了摸脖子,微微的有些刺痛,指尖上,也沾染了點點血跡,應該是被剛才飛過的東西抓傷了脖子,桑暖搖搖頭,回道︰「沒事,一點小傷。」

      桑冷放下肩上的壓箱,急道︰「快拿藥出來把傷口包上。」

      桑暖按住桑冷拿藥的手,說道︰「剛才飛過的應該是海燕,這麼多成群結對的海燕,前面一定有稍微寬敞些的溶洞,這里並不安全,我們快走吧,等到了前面寬闊點的地方,再包扎不遲。」

      這小小的石道,確實不適合包扎,再看桑暖脖子上的抓痕已不再流血,桑冷只能點點頭,在身後護著桑暖往前走。

      確實如桑暖所說,幾人在石道里摸索行走了一炷香的時候,便感覺到周圍的石道漸漸寬敞了起來,前方還有微弱的光線,幾人加快了腳步,不一會,便來了一個大溶洞,洞里水流更急,居然還匯成了一個水潭,好在洞很大,還有不少干爽的地方。

      進了這個溶洞,夙素立刻往旁邊走了幾步,離墨淵遠一些。

      桑冷拉著桑暖到一塊岩石上坐下,從藥箱里拿出止血藥粉和紗布,看他那副緊張的樣子,桑暖心里既無奈也很溫暖。脖子上的傷口實在微不足道,桑暖熟練地包扎了一下,很快便好了,將藥和紗布放回藥箱,桑暖說道︰「可以走了。」

      「不。」幾人正準備繼續走,卻聽到走在最後的夙素站在水潭前一動不動,沉聲說道︰「我們暫時還是留在這里一會吧。」

      留在這里?桑暖不解,「為什麼?」這里雖然比狹窄的石道安全些,但終究還是盡早離開為好。

      「因為,這里有魚!」夙素的眼楮里亮閃閃的,盯著水潭里游啊游的魚,像一只隨時要撲咬上去的小狼。

      看到她這幅樣子,墨淵一臉了然,厲陽則是又怒又無奈,剩下的人卻還是一頭霧水,葉冽問道︰「海水沖進溶洞里,順帶連魚也一起帶進來有什麼奇怪的?」

      「沒什麼奇怪的,就是我餓了,我們吃飽再走!」夙素不是耐不住餓,正是因為野外訓練的時候,經常挨餓,所以她對食物非常執著,一旦有機會補充食物,她堅決不會錯過。

      「……」

      進洞以來,他們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不言以對了,不等他們反對,夙素已經動了起來。

      「葉冽,你先生火,我去抓魚,之後的烤魚也交給我就好了!」夙素說完,問厲陽要了長匕首,便走進了淺潭里,在齊腰的海水中站定,一雙眼盯著水里游來游去的魚,眼里的光亮得嚇人。

      墨淵和厲陽深刻地了解夙素對食物的偏執,所以從她說有魚那刻起,便知道她要是沒吃飽,是絕對不會走的。于是早早的就已經找了一塊干淨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另外三人看他們這樣,也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畢竟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說不餓是騙人的。

      進來之前,為了能在里面點火把,他們收集了不少干木絲,再加上從溶洞干爽處撿到的樹枝,葉冽很快點起了火堆,夙素的速度也不慢,只見她眼神晶亮,動作利落,匕首每一下刺入水中,拔起來的時候,都能戳中一兩條魚。

      很快她便刺到了六條魚,殺魚的功夫也很熟練,將內髒去除,並不刮魚鱗,用樹枝將魚串了起來,放在火上翻烤,魚比起雞和兔子來,容易熟得多,不一會,烤魚的香味便彌漫開了。

      之前還能忍住,聞到了這誘人的香味,幾個人都覺得餓得受不了了,就連優雅的桑暖都忍不住說道︰「好香,想不到小樹的廚藝也挺厲害。」

     夙素嘿嘿笑了兩聲,「技多不壓身嘛!」其實她的廚藝真不怎麼樣,在家又不用她做飯,不過她燒烤的功力完全可以和她的輕功媲美,別說家里的幾個臭小子比不上她,辰姐姐甯姐姐也不是她的對手。

      技多不壓身……墨淵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這句話用在她身上,還真貼切。

      夙素看了看火候,滿意的點點頭,將一面魚鱗跟著魚皮一起揭起來,白嫩香甜的魚肉現了出來,夙素把一條魚遞給桑暖,笑道︰「好了,嘗一嘗我的手藝。」

      桑暖咬了一口,眼前一亮,贊道︰「你這手藝還真不錯!」她完全沒有恭維的意思,這魚烤得確實好吃,火候掌握得極好,魚肉入口即化,口中全是魚本身的鮮味。

      夙素笑了笑,接受了桑暖的贊揚,夙素也遞給了葉冽,桑冷兩條烤魚,不知在別扭什麼,她不願走近墨淵,把兩條烤魚塞到厲陽手里,便回到火堆旁,抓起最後一條魚吃了起來。

      她確實是餓狠了,一條魚三兩下就被她吃得精光,夙素盯著水潭看了一會,站起身,拿著匕首又要下到水潭中去,葉冽趕緊起身,將手里只咬了幾口的魚遞了過去,說道︰「你還沒飽?我這半條也給你,水太冷了,你別去抓了。」

      夙素眼光在那白嫩的魚肉上停留了一會,最後也沒好意思接,訕訕笑道︰「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這個溶洞,就算出去了,沿著海灘也要走好久才能回去,這里魚不少,我們烤一點帶著,手里有糧心里不慌。」

      拋下一句「很快的」,夙素便又匆匆下了水,葉冽無奈,只能站在潭邊看著她。

      厲陽敏銳的感覺到自家主人吃魚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剛才還吃得津津有味,此刻卻興致缺缺,將手里的魚隨手放在一邊。

      夙素看到一尾大魚朝著水深的地方游去,連忙追過去想把它堵住,只是這溶洞里,光線實在太暗了,完全看不清水潭的深淺,夙素只追出了幾步,腳下忽然一空,原本才極腰的水,瞬間沒過了她的腦袋,而看似平靜的水潭深處,竟還涌動著暗流,夙素只來得及低叫了一聲,便被這股暗流卷了進去。

      「小樹?!」葉冽驚訝地看著夙素瞬間消失在眼前,她連掙扎都來不及就已經被卷入了漩渦里。

      桑暖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墨色的身影竟毫不猶豫地跳下深潭,朝著漩渦深處追去。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17 AM

第三十五章 英雄救美?

      「咳咳!」

      一汪深潭中,一個人影破水而出,夙素一邊把嗆進喉嚨里的水咳出來,一邊往岸邊游去。剛才她毫無準備地被卷入暗流中,水流擠壓著她的胸腔,那一刻她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水里,幸好在母親的堅持下,她從小就和姐姐們一起學游泳,水性不錯,及時穩住心神,順著暗流而動,隨後被沖到這里。

      暗流中,她隱約看到一道黑影拉扯著她,可惜水流太急了,兩人拉扯了一會便被暗流沖開了,夙素回頭看去,真好看到一道黑影還在水中沉浮,夙素心下一驚,連忙游過去,將那人從水里托了起來,仔細一看,果然是墨淵,夙素連忙將人拉到岸邊。

      出了水面,沒了浮力的支撐,夙素和墨淵兩人一起跌倒在淺水灘上。夙素順了順氣,她總算緩了過來,頭上的小氈帽早不知道被暗流沖到哪里去了,發髻也散了,長發濕漉漉的披在身後,滿頭滿臉的都是水,夙素將面具取了下來掛在腰間,抹了抹臉上的水漬,忽然想到什麼,夙素趕緊伸手,在靴子里摸了一把,堅硬的觸感讓她放下心來,好在紫銅鱗扇綁得夠結實,沒掉,不然她可要心疼死,它可是陪伴她近十年的伙伴。

      長久沒有聽到身旁那人的動靜,夙素扭頭看去,發現墨淵竟還沒醒過來。

      「喂?醒醒,你沒事吧?」想到剛到那水流的沖勁,他不會溺水了吧?!夙素連忙跪在他身側,擦看了一番,口腔和鼻子里都沒有水,也絲毫沒有呼吸不暢的樣子,夙素提著的心放下來一些,等了一會,墨淵還沒有甦醒的跡象,夙素有些急了,會不會在水里撞到礁石了?

      「你沒撞傻吧?」夙素連忙傾身上前,查看墨淵的額角和後腦勺。

      頭部忽然被人握著,墨淵猛地睜開眼,手反射性地抬起,一把抓住眼前那人的頸脖,溫熱細膩的觸感讓他心神微晃,手不自覺的松了力道,墨淵定楮看去,在他上方,一張明媚張揚的容顏出現在眼前,那雙熟悉的琥珀色眼眸,正擔憂地看著她,她的發絲還滴著水,一滴一滴的滴到墨淵脖子上,臉上那所謂的胎記已淡到幾乎看不見,如暖玉般的皮膚在這暗淡的山洞里,泛著柔光。墨淵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覺得自己像被人點了穴道,完全動不了。

      墨淵忽然睜開眼,夙素也怔了一下,沒注意他的手正抓著自己的脖子,回過神來想到自己沒帶面具,又頭發散亂,全身濕透,心里暗叫一聲「糟」。她的身份怕是保不住,夙素慢慢往後退,有些忐忑的看向墨淵,卻見他一直盯著她,眼中的神色很奇怪,她一時猜不出來,但是里面絕對沒有驚訝。

      想到一個可能性,夙素瞪大眼,叫道︰「你早就知道?」忽然想到了什麼,夙素眯了眯眼,緊盯著墨淵,問道︰「多早?」

      夙素退開些,墨淵之前紊亂的心跳終于回歸平靜,神色也恢復了那淡淡的樣子,回道︰「有區別?」

      夙素咬牙切齒,「當然有!」若是墨淵早在兩人見面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女子,那次卡在石凹里還那樣抱著她,昨天又說謊讓她扶他,那就是故意佔她便宜,夙姑娘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或許是看到了夙素眼底凶殘的光芒,墨淵一本正經地回道︰「昨天你扶我的時候猜到的。」至于真相是什麼,只有墨少主知道。

      夙素回想之前在山洞里遇到海燕的情形,墨淵確實只是用披風護著她,並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抱著她,倒也沒佔她便宜,想到這,夙素算是信了他的話,臉色終于緩和了一些,可惜墨少主的下一句話,讓她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沖上前掐斷他的脖子。

      「其實我現在也不是很確定,畢竟……也看不太出來。」說完墨淵還不怕死地瞄了一眼某人平坦的胸膛。

      他那是什麼語氣?!還有那藐視地眼神又是幾個意思?!夙素一把提拉起墨淵的衣領,吼道︰「這叫束胸,你懂不懂!」

      墨淵一向自詡冷清淡然,這世間之事少有能讓他失態的,可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那淡定的面具都快掛不住了,這……真的是女子?

      看到墨少主那雙死水般的眼里忽然流光涌動,夙素一把推開墨淵,狼狽地起身,背過身去,揉了揉額頭,尬尷的氣氛彌漫在山洞里,夙素簡直羞憤預死,剛才撞到頭的不是墨淵,是她吧?!她是發了什麼瘋才會說出這些話?!

      好在尷尬和不好意思這種情緒,實在不能困擾夙姑娘太久,深吸了幾口氣,確定臉上的熱度消散了些,夙素回頭,看到墨淵竟還靠在水潭邊上,冷哼︰「你還要賴在地上多久?」

      某人低嘆一聲,面露無奈,「我這次是真的撞傷腳了。」

      夙素低頭看去,只見墨淵還泡在水里的右腿膝蓋位置,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應該是被礁石撞傷的,夙素皺眉,倒沒猶豫矯情,走到墨淵身邊,將他扶了起來,嘴上卻還是回了一句,「活該。」

      將墨淵扶到旁邊干爽的岩石上坐下,夙素說道︰「你在這坐一會,我去找找有沒有出路。」

      剛才她隨便看了一下,這個山洞並不大,再往里只有一條路,里面光線不明,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死路。

      夙素剛起身,手腕便被墨淵一把抓住,「一起去。」

      夙素瞥了一眼墨淵還在冒血的腳,回道︰「你都這樣了,還怎麼和我一起去?你在這休息,我找到出路再回來找你。」

      「我為了救你才跳下這深潭,現在我撞傷了腳,你就打算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自生自滅了,看不出來,你是這樣的人。」

      墨少主耍起賴來,功力可算深厚,這一句話把夙素氣得心火直冒,「誰救誰還不知道呢!」夙素怒極反笑,「好,你要一起也可以,不過我可不會扶你,你自己能走嗎?」

      聽了她的話,墨淵松開了她的手腕,輕松地站起來,朝著前方黑洞洞的路徑走去,若不是那傷口還在往外冒血,以及四處彌漫的淡淡血腥味的話,他看起來確實像是沒受傷的樣子。

      「等等。」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沒受傷的時候裝的虛弱不堪,現在真受傷了,又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聽到夙素叫住他,墨淵眼中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下一刻,只聽到「嘶」的一聲,夙素出手利落,可謂快準狠,墨淵身上的墨色披風被她破了一個口子,一條墨色的布條出現在她手里,夙素熟練地將傷口包扎好,看著被綁得嚴嚴實實的膝蓋,夙素很滿意。

      墨淵看了一眼自己那件被撕得破破爛爛的披風,默然的臉上難得染上幾分郁色,「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撕你自己的衣服嗎?」

      夙素丟給他一個「你是白痴嗎?」的眼神,隨手撿起旁邊的一根樹枝,遞給他,「給你。」這次她可沒那麼細心的把樹皮剝掉,直接將樹枝塞到墨淵手里。

      這實在不能怪夙素,她從小在男人堆里長大,難免受影響,對女子自然要如珠如寶,對男子嘛,就是如石如草,所以墨少主只能得到這待遇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那條通道,和之前走過的不同,這個洞穴里很干燥,居然沒有水汽,可惜沒走多遠,不過七八十丈,便走到盡頭,夙素很是失望,嘆道︰「是條死路,白費心機,走吧。」

      「這里沒有別的路了,如果從水底出去,有暗流阻礙,怕是不容易,再找找看,說不定太黑了,我們沒看見小的出口。」他能感覺到,聖物的氣息越來越濃郁,他的血液都在叫囂,他相信,小樹一定能找到進入的契機。

      夙素自然不知道墨淵的打算,她只是不想再鑽深潭,所以決定還是用心找找有沒有別的出路。

      這里光線實在太暗了,她只能沿著石壁慢慢摸索,不一會,她好像摸到了一處凹陷,那平滑細膩的觸感,絕對不是天然形成的,見慣各種機關的夙素心里一喜,叫道︰「墨淵,你快來看,這里好像有機關!」

    ------題外話------

      英雄救美什麼的,你們太天真了,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夙姑娘身上~還有,為什麼你們的點這麼奇怪,想的都是什麼月事,如廁之類的問題,我只是想寫一篇言情小說而已啊……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19 AM

第三十六章 這破爛玩意是什麼?!

      這裡光線實在太暗了,她只能沿著石壁慢慢摸索,不一會,她好像摸到了一處凹陷,那平滑細膩的觸感,絕對不是天然形成的,見慣各種機關的夙素心裡一喜,叫道︰「墨淵,你快來看,這裡好像有機關!」

      墨淵冷眸中劃過一抹疑惑又或者說是無奈,果然只有她才能找到聖物。

      夙素在那處凹槽裡摸了好一會,也沒發現別的異狀,雙手按住石壁,用力地推了一把,石壁紋絲不動。夙素收回手,看向已經走到她身邊的墨淵,嘆道︰「我推不動,你來試試。」

      墨淵心裡有數,她推不開,自己肯定也不可能推開,墨淵在石壁上用了十足的力道,結果仍是如她一般,無功而返。

      既然找到一處類似機關的地方,說明這塊石壁有古怪,夙素自然不肯善罷甘休,說道︰「你看看附近還有沒有別的機關。」

      說完自己又不死心地繼續研究之前那處凹槽,手指細細描摹,感受著凹槽的每一處微小變化,慢慢的,夙素好像摸到了點門道,這凹槽並非她一開始以為是平的,它有著微妙的起伏,啟動這個機關,可能需要鑰匙,而這處凹槽的形狀,就是鑰匙的形狀。

      夙素一邊摩挲著,一邊在心裡描繪這鑰匙的形狀,漸漸地,覺得這凹槽很熟悉,「這形狀很像……」

      面具!很像她的紫銅面具!

      夙素心頭一亮,心想著試試也無妨,於是解下掛在腰間的面具,沿著凹槽的四周,輕輕按了進去,四周居然完全貼合,夙素在心裡腹誹,不會這麼巧吧!

      墨淵一直站在暗處,注視著夙素的一舉一動,當她把面具嵌入凹槽那一刻,他就知道,這面石壁會因此打開,果然,當面具完全嵌入凹槽的後,厚重的石壁微微抖了起來,不需任何推力,石壁緩緩往後移,露出了裡面的空間。

      石壁後確實別有洞天,而且並不像石壁外那般漆黑,當夙素適應了光線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也不由驚嘆,這是一個類似於圓形的石洞,地面離石洞頂部約有三十來丈,石洞上面,不知是人為還是天然的,開了很多孔洞,光從那些小洞上投射下來,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個水桶大小的光斑,有明有暗,看起來沒什麼規律,卻又隱隱的透著難言的勁力。

      「我覺得這裡很詭異,我們小心點。」夙素看了一會,卻看不出太多門道,正準備嘗試往前走一小步試探一下,手腕上忽然一緊,墨淵清冷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別踩,會觸發機關。」

      聽出他聲音裡帶著凝重,夙素也不敢輕舉妄動,側頭看他,只見他盯著地上的光斑,眼裡是她從未見過的專注,緊抿的嘴角顯示著他此刻應該也是緊張的。

      夙素猜想,他是在想辦法破陣,夙素也不吵他,只是更細心的觀察周圍,看墨淵眼神始終不離那些光斑,可見它們應該就是這個陣的核心,她發現,地上的光斑,會移動,這就是說,隨著時辰不同,這個陣每時每刻都在變化?

      在夙家,只有二叔對奇門術數有所瞭解,聽他以前說過,一個陣能有七七四十九種變化,便可算奇陣了,若是九九八十一種變化,那便是世間少見,眼前這個陣法,豈不是算得上千變萬化?那墨淵能破嗎?不會今天都進不去吧?

      「跟著我走,一步也別走錯。」夙素還在胡思亂想著,墨淵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麼快?夙素在心裡對墨淵能力的評價再次上了一個台階。看他已經往前走了,夙素不敢怠慢,緊緊地跟在墨淵身後,不知是他腳傷了的緣故,還是顧及到她,墨淵走得很慢,這方圓不過十丈的小山洞,他們竟走了一炷香的時間。

      踏出退後一個光斑的時候,夙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同時心裡又有些興奮,不知道隱藏在這樣一個陣法後面的,會是什麼寶貝!

      兩人謹慎地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發現竟又到了盡頭,不過與之前的石壁不同,這裡的盡頭,是一汪盈盈水光,那是一個水井大小的泉眼,泉水咕咕的往上湧,看到泉眼中央的東西,夙素眼前一亮,確實是一亮,因為水裡居然有一個東西在發光。

      夙素蹲下身,細看之下,才發現那是一塊夜光石,呈半圓形,在水流的沖刷下,晃動著柔柔的光芒,而那夜光石的正中央,躺著一坨黑乎乎的東西。

      夙素俯下身,嗅了嗅泉水,聞到水清冽的味道,沒有什麼異味,夙素試探性地把手伸進去,墨淵眉頭微皺,伸出手想拉住她,但卻在快要抓住她手腕之前停了下來,不知想到什麼,他又把手收了回來,站在一旁看著夙素將手伸入泉水中,拿出了那泉眼中心的東西。

      手剛入水中,夙素便感覺到這泉水異常的冰涼,好在除了涼,也沒什麼別的感覺,夙素動作很快,一把抓了東西便將手縮了回來。

      夙素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抓到了什麼好東西,只看了一眼,夙素便失望透了,「這破爛玩意是什麼?」

      夙素真沒冤枉它,這東西大約比拳頭大一點,像是石塊又像是鐵塊,因為一直放在水裡,有些滑手,夙素還以為是個什麼寶貝,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玩意如果不是藏著這機關深處,還放在那塊璀璨的夜光石裡,丟在路上,她都不會撿。

      看到墨淵一直盯著自己手裡的東西,夙素將它遞給他,一屁股坐在泉眼旁邊的石階上,一手撐著下巴,瞟了一眼還在水裡的夜光石,嘆道︰「難道這塊夜光石才是寶貝?」夙素搖搖頭,小聲嘀咕道︰「這也太普通了吧。」

      墨淵緊緊的握著石塊,臉上平靜,心裡卻翻起了驚濤駭浪,怎麼可能?他費盡心思來到這裡,居然沒有聖物?明明在石壁打開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聖物洶湧的力量,為什麼現在卻連氣息都消失了?!

      墨淵看向坐在地上滿臉失望的女子,心裡再一次揣測她的身份,雖然她口口聲聲說是破爛玩意,卻還是將注意力都放在這無比普通的東西上,對瑩潤光亮的夜光石,那普通人眼中的稀世珍寶,竟是不屑一顧。墨淵自然不知道,夙家專門研製火藥武器的兵器房裡,夜明珠多不勝數,就連被譽為天下奇珍的琳瑯夜明珠都隨手拿來用。所以這夜光石在夙素眼裡,和石頭也沒多大區別。

      「照理說,這又是機關,又是布陣的,就為了藏這個東西,肯定有什麼秘密!」夙素不甘心地從墨淵手裡抓過那塊東西,看了又看,笑道︰「你說會不會是……藏寶圖?」

      墨淵沒理他,夙素自顧自地想著,忽然她眼前又是一亮,興奮地叫道︰「我懂了!」

      懂了?他這個聖物的主人都不懂,她又懂什麼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2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08 A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傳說都是騙人的!

      當那巨大的身影再一次破水而出的時候,葉冽趕緊迎上去,問道︰「怎麼樣?」

      「水裡一片漆黑,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不知是潛了太久缺氧,還是厲陽的心情使然,他的臉色一片暗黑。

      葉冽擰眉思索著,臉色也不比厲陽好多少,盯著黑洞洞的深潭,那雙總是含著陽光的眼楮竟藏著鋒芒,「我剛才看到小樹身邊有一個漩渦,他們應該是被吸進去的。會不會是潛得不夠深,所以遇不到那股暗流?」

      桑冷看到葉冽竟從淺水灘邊的礁石堆裡,選了一塊需雙手合攏才能抱起的礁石過來,桑冷因為心中的猜測驚訝不已,「你幹什麼?」

      嘴裡雖然這樣問著,桑冷早已猜到他要做什麼,只見葉冽解下腰帶將一端綁在礁石上,一端綁在自己的腰上,回道︰「水裡浮力大,把石塊綁在身上,或許能潛得深一些。」

      「這太危險了,別說不一定有暗流,就算有,到時候解不開繩子,被漩渦卷進去必死無疑。」

      桑冷說的無情,卻是事實,可是葉冽只是笑了笑,回道︰「我水性還不錯。」那言語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傲然,讓桑冷覺得此刻的他與之前比起來很是不同,但是具體哪裡不同,卻又說不上來。

      「我先去。」看到葉冽想到辦法,厲陽立刻抓起一塊更大的石頭綁在自己身上,毫不猶豫地再次潛入水底。厲陽心裡懊惱萬分,只晚了那麼一瞬,他居然把主人跟丟了,這對他來說實在是最大的罪過和恥辱。

      這次,厲陽久久沒有上來,葉冽更加堅定了之前的猜測,「他這麼久都沒有上來,應該是找到暗流了!」

      桑冷依舊冷情,「也有可能是溺水死了。」

      「我也下去看看。」葉冽說完便放下了抱在手中的礁石,迅速沉了下去。

      看到葉冽沉入水中快一盞茶的時間,也沒有再上來,桑暖美麗的眼眸中,神色變幻莫測,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忽然說道︰「阿冷,去找兩塊礁石來,我們也下去。」

      桑冷大驚,「為什麼?」

      雖然心中很是急切,但是對桑冷,她總是比對別人多出了很多耐心,「你我自小在海邊長大,難道水性還不如他們嗎?你別擔心,這下麵應該有出路。」

      「為什麼我們要去冒險?」桑冷想不明白,別人的生死與他們有何關系,更何況那幾個人還是自己找死。即使墨淵他……身份特殊,但也不值得姐姐為此冒險,姐姐今日所為,實在奇怪。

      對面桑冷的質問,桑暖緊緊咬著唇角,最終卻沒有解釋,淡淡地回道︰「別問這麼多,先下去再說,若是你不願去,我自己去也行。」說完,桑暖便不再看他,走向不遠處的礁石堆。她的執拗,桑冷從來都沒辦法,只得加快腳步,將礁石搬到淺潭旁邊。

      外邊的人積極的想進來,裡面的人卻是坐在泉眼邊,滿臉的興奮。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眸,墨淵有些無奈,第一次順著一個的話,問道︰「你懂什麼了?」

      夙素嘿嘿一笑,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一邊晃著手裡的東西,一邊神秘兮兮地笑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寶物認主都是要見血的?!」

      認主?如果這真的是聖物,本來就是屬于墨家的,認什麼主?

      墨少主對她的話不動於衷,夙素才不管這些,手指飛快地伸向墨淵受傷的膝蓋,在那被血打濕的墨色布條上狠狠地摸了一把,嘴裡還不知死活得笑道︰「反正你都流血了,別浪費,試試也沒什麼,對吧?!」

      「……」

      墨淵倒吸一口涼氣,她還真的敢!

      與人比眼力,夙姑娘不一定贏,但是若要比視而不見的能力,她絕對技高一籌,就像現在,墨淵瞪著她的視線幾乎附上了一層寒冰,夙素仍是淡定又興奮地將手上摸到的血跡,擦到那塊東西上,等了好一會,別說什麼發光,抖動之類的異狀,就連那抹上去的血跡,也還是剛才的樣子,夙素失望地搖了搖頭,嘆息道︰「傳說果然都是騙人的。」

      夙素如果仔細聽的話,估計還能聽到墨少主磨牙的聲音。

      「這裡也沒什麼別的東西了,咱們出去吧,再找找出路。」看墨淵之前好像挺感興趣的樣子,夙素將那一坨東西遞給他,說道︰「給你。」

      墨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接,只冷聲說道︰「你幫我先拿著吧。」既然她身上有聖物的氣機,又能發現這個地方,找到這塊極有可能是聖物的東西,那麼她應該也是能讓聖物現世的人,東西交給她也無妨,只要她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行。

      「好吧。」夙素自然不知道墨淵打什麼主意,只當他受傷不方便拿東西,於是大方地將東西揣進懷裡。

      「咦?」往前走了幾步,又回到那滿是光斑的圓洞,夙素擰著眉,低聲說道︰「這個陣好像……有些奇怪。」

      聽到她小聲的嘟囔,墨淵眉梢微挑,「哪裡怪?」

      夙素又仔細看了看,回道︰「地上的光斑好像比之剛才,更淩亂了些,最重要的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勁氣和殺機沒有了。」

      好敏銳的人,墨淵看向她的眸光沉了沉,臉上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回道︰「這東西就是陣眼,你拿走了它,這個陣就破了。」

      「原來如此。」夙素恍然大悟,點點頭。但是走進那片光斑下時,她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墨淵身後。

      「你還跟著我幹嘛?」

      夙素也不掩飾,笑道︰「小心使得萬年船。」

      在這個女人身邊,墨淵第一次感謝自己這幅冷面孔,不然他的表情真的會不夠用。

      兩人剛走出那圓形山洞,就聽到外面傳來水聲和人聲。

      「外面有人?」夙素警覺起來,仔細傾聽,果然聽到了人的叫聲。

      「主人?!」

      「小樹?你在嗎?」

      夙素好奇,「他怎麼也進來了?」聲音很熟悉,是厲陽和葉冽,厲陽會冒險找來,她不奇怪,但是葉冽出現在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外面傳來的動靜,墨淵自然聽得清楚,目光劃過那張黑暗中仍然明艷生動的臉,墨淵眸色更深,低聲說道︰「把面具帶上。」

      「哦,好。」夙素摸到凹槽,抓著面具後連著的細繩微微用力往外一拉,面具落到了她手裡,那面厚重的石壁緩緩合上,嚴絲合密,看不出一點痕跡。

      夙素將頭發往後撥了撥,熟練的將面具戴在臉上,這時,一件披風毫無徵兆的罩在她身上,披風上有極淡的血腥味,當然,還有他的味道,夙素渾身又不自在了,連忙說道︰「不用……」

      「你想這樣出去?」

      那雙黑眸冷冷地看著她,就連聲音都冷得掉冰渣,他在生氣?但是他氣什麼?氣她之前偷襲他的腳傷?沒這麼小氣吧……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暫時不去想,這是夙素從小到大奉行的原則之一,於是夙姑娘果斷忽略墨少主莫名其妙的情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模樣,半幹的衣裳,雖然不至於像之前那樣貼在身上,但是仍是有可能會暴露自己明顯比男子縴細的曲線,有披風掩飾,確實更好一些,夙素不再推脫,接受了墨淵的好意,「謝謝。」

      「啊!」

      這聲音……

      「阿暖?!」夙素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那個素來優雅淡定的女子,竟發出這樣驚恐萬狀的叫聲,難道她遇到了什麼危險?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2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10 A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小樹的秘密(上)

      「阿暖?!」夙素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那個素來優雅淡定的女子,竟發出這樣驚恐萬狀的叫聲,難道她遇到了什麼危險?

      夙素加快腳步,墨淵的神色也頗為凝重,緊跟著夙素身後,往外跑去。

      兩人出到外面的大山洞,便看到葉冽和厲陽一人一個,提著桑冷和桑暖往岸上拖,遠離深潭,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讓夙素的眉頭皺得更緊,跑過去細看,才發現桑暖滿身是血,因為她穿著嫣紫色的長裙,那斑斑血痕看起來更顯得血腥恐怖,她的身邊,桑冷也是一聲的傷。

      夙素在桑暖身邊蹲下,急道︰「阿暖,你怎麼樣?」

      「你是……」桑暖氣息紊亂,面無人色,看到身邊這一襲黑斗篷,長發披散在身後,亦男亦女的人,一時無語,直到看清那熟悉的紫銅面具,桑暖才小聲問道︰「小樹?」

      莫說桑暖一時沒認出她,就連葉冽也微微眯了眯眼,盯在夙素身上的目光一直都沒有移開。

      夙素沒有多想,點頭回道︰「是我,你怎麼傷成這樣?」

      「水裡……」桑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那惶恐的心神穩定下來,久久才回道︰「水裡有東西……」

      「是什麼東西?」

      桑暖臉色蒼白如紙,手吃力地撐著身子,回道︰「看不清,我們靠著礁石的重量,往下潛了一段時間就遇到暗流,剛解開綁著礁石的繩索,捲入漩渦中,就受到襲擊。」

      在水裡受到攻擊,夙素猜測道︰「是魚?」

      桑暖輕輕搖頭,「不知道,它們速度太快了,但是確實是會啃食人的東西。」

      夙素看向雖然身上滴著水,卻沒一絲傷口的兩人,問道︰「你們沒有受到攻擊?」

      葉冽和厲陽對看了一眼,同時搖頭,他們比桑冷和桑暖早下來,同樣遇到了暗流和漩渦,但並沒有遇上什麼危險,順利的來到這處深潭,剛想在附近查看一下,就聽到水花四濺的聲音,然後就看到桑暖破水而出,大叫了一聲,當時她身邊的水都被染成了紅色,桑冷似乎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兩人顧不得其他,只能先將他們二人拖上來再說。

      桑冷武功不弱,若是連他都躲不過,他們想從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

      夙素想幫桑暖察看一下傷勢,她的手剛伸過去,桑暖冰冷的指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別!」夙素一愣,心想自己此刻在她眼裡是個男子,確實多有不便,於是只能尷尬地收回手,卻聽到桑暖柔聲說道︰「你當心些,那東西有毒,只怕這血也染上了毒性。」

      有毒?!夙素心驚,水裡的東西竟還有毒?夙素細看桑暖手臂上到傷口,確實呈現出了暗色。

      想起辰姐姐說過,一般的毒若是身上沒有傷口,也不誤試的話,是沒那麼容易染毒的。夙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伸到桑暖面前,問道︰「我手上沒有傷口,踫到血應該沒事吧?」

      桑暖想了想,點了點頭。

      「沒有藥,先把傷口包紮起來,止住血再說。」說完,夙素迅速地解下身上的披風,手上動作一如之前的俐落,那件墨色披風三兩下就被撕成了條條的布條,墨淵的臉色也隨之變得暗黑,但卻沒有說話。

      夙素將布條遞了一半給葉冽,說道︰「葉冽,你替桑冷包紮,小心點。」

      「好。」葉冽看了夙素一眼,爽快地接過。

      夙素包紮的技術自不必說了,不一會,桑暖暴露在外的傷口全部被包紮好了,夙素輕聲問道︰「感覺怎麼樣?」

      桑暖臉色緩了緩,回道︰「還好,可能是毒性不是很強,所以還能撐得住。」

      夙素點點頭,看向一旁的桑冷,葉冽也已經幫他把傷口包紮好了,看包紮的地方,他的傷口好像還沒有阿暖多,但是他的情況卻比阿暖要差很多,臉色白中泛青,唇色也呈烏色,頭上冷汗直流,難道這是什麼奇毒?功力越深,中毒就越深?對桑暖這樣沒有武功的人,反而起不了太大作用?

      兩人的傷都處理好了,葉冽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個山洞,問道︰「這個山洞你探過了麼?」

      「恩,這裡過去只有一條路,就是我們剛才進去的那條,不過可惜,裡面是死胡同,沒有出路。」她沒有說出裡面那件機關暗室,總覺得那塊破爛玩意定有古怪,再說暗室後面確實沒有出路,她也不算說謊。

      聽了她的話,除了墨淵,其他幾人心裡都有些焦躁,難道他們要困死在這裡?

      夙素抬頭,從洞頂上那個大洞看去,天色已經暗了下去,夙素為難地看著桑暖,問道︰「你們還撐得住嗎?」

      桑暖收回搭在桑冷脈搏上的手,點頭回道︰「嗯,應該可以。」

      「這裡沒有出路了,我們只能靠這些樹藤爬上去,從頭上那個大洞口出去,外面應該就是密林,雖然也很危險,但總好過困死在這裡。只是現在,大家都累了一天,也沒多少體力,天也快黑了,晚上再密林裡行走,只會再一次迷路,我們先養足精神,明日一早就出去。」

      確實如夙素所言,這個山洞除了頂上的那個破洞口之外,確實再無出路,好在洞外應該有一顆大樹,那粗壯的氣根已經從洞口垂了下來,二十來丈的高度幾人輕功都不錯,若是休息好了,即使帶著桑暖和桑冷,應該也能出去。

      桑暖率先點頭,其他幾人自然也就同意了,葉冽自告奮勇,「我的精神最好,今晚就由我來守夜吧。」

      看他精神確實很足的樣子,夙素微微一笑,回道︰「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葉冽的目光輕輕掃過夙素揚起的嘴角,也跟著笑了,「不用,我挺得住,你好好休息。」

      「厲陽,今晚你守夜。」

      墨淵聲音如往常般淡淡地,厲陽的心卻是抖了抖,連忙回道︰「是。」

      厲陽的武功應該是這裡所有人中最好的,今天他也沒受傷,由他來守夜,夙素是無比的放心,開心地笑道︰「那辛苦你了,厲陽。」若不是厲陽一眼刀朝她射過來,夙素還真想上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今天一整天水裡來土裡去的,她是真的有些累,守夜的人決定了,夙素終於可以放心了,選了一處乾爽的地方,夙素伸了個懶腰,舒服地躺了下來。

      看她那副只得其樂的樣子,不知為何,厲陽就是不順眼,冷聲說道︰「就算有人守夜,你也不用這樣毫無顧忌地躺著睡吧?不保持警惕,若是半夜出什麼事,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終於可以好好休息,夙素心情好,嘴皮子自然更利索了,回道︰「沒有人能無時無刻保持警惕,守夜的意義不就是為了讓大家輪流休息,不然要人守夜幹什麼?」

      厲陽語塞,看到主人那雙冷眸視線一直落在那小子身上,聰明地閉上了嘴。

      她居然就這樣大咧咧地躺著睡了,她還真敢!別人看不出她是女子,也是應該的。盯著那隨性又愜意的人,墨淵忽然起身,走到她身旁,冷聲說道︰「到那邊去。」

      夙素莫名其妙,這山洞那麼大,他怎麼偏偏就要和她搶地方?!

      得!惹不起她總躲得起吧!夙素撇撇嘴,起身往後走去,找了個靠石壁的地方躺下,徹底隱身在黑暗裡。

      夜深了,本該寂靜的山洞裡,忽然響起咕嚕咕嚕的聲,像是水沸騰的聲音一般,這動靜不小,不用厲陽提醒,所有人都醒了過來,就連中毒的桑冷桑暖也都睜開了眼,警惕地盯著前方。

      除了桑冷桑暖留在原地,剩下的幾人都慢慢地往聲源處靠近,月光下,那本來波光粼粼的深潭正以一種詭異的速遞下落,水面已落下近一丈有餘,深潭慢慢的變成了一個深坑。

      「這……」夙素盯著這一幕,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墨淵清冷地聲音低低地說道︰「子時了。」

      夙素不解,子時?子時怎麼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3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17 01:10 A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小樹的秘密(中)

      墨淵清冷地聲音低低地說道︰「子時了。」

      夙素不解,子時?子時怎麼了?

      腦子裡忽然回想起他三天前說的話,「三日後子時,夜潮將急退五十丈……」夜潮急退說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麼?當時聽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親眼所見,才不得不感慨,這退的速度也太驚人了,看著那幾乎見底的海水,夙素有些興奮,問道︰「墨淵,這潮退持續多久?我們是不是能抓緊機會,從這裡出去?」

      和夙素一樣,墨淵也盯著那越退越快的水平面,只是黑眸中湧動的卻不是興奮,而是深深的憂慮,「潮退會持續兩個時辰,但是我們未必能從這裡出去。」

      「為什麼?」夙素不解,水退了,沒有亂流也沒有漩渦,就算有那咬人的東西,他們幾個人應該也能對付吧。

      「溶洞裡的水雖然和外面的海水相連,但是溶洞和海灘畢竟不同,水是不可能完全退幹淨的,你還不知道水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就敢貿然下去?也許並不是魚。」

      不是魚?若是那些帶毒的東西也能上岸……

      夙素不禁背脊發涼,耳裡好似有什麼聲音從那深坑裡傳來,聲音越來越響,鼻尖還能聞到一股奇異的怪味道,想到之前被海燕襲擊的情況,一滴冷汗從夙素額頭上滴了下來。

      夙素臉色大變,急忙叫道︰「後退!」

      夙素話音還未落,幾人便已看到深坑裡湧起一股暗潮,密密麻麻,看不清楚是什麼,它們爭先恐後的往上跳,如潮水便向著他們湧來,幾人看得頭皮發麻,離得近了,他們總算看清那雞蛋大小的東西,很似青蛙,但是那股隨之而來的惡臭,還有皮膚上粘膩的液體,讓它們看起來更像蟾蜍,只是跳躍力可比一般蟾蜍要厲害得多。

      「小心,它們有毒!」桑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幾人急忙又退了好幾步。

      最前面的蟾蜍已經向著他們撲殺過來,葉冽腰間居然纏著軟劍,只見他將劍一抖,注入內力的軟劍立刻發出輕輕的低吟著,看他用劍的招式,竟也是劍中高手?!

      而墨淵殺敵,用的竟是……勁氣?!將真氣化作勁力打出去嗎?看那被他勁氣掃到的蟾蜍,無不爆體而亡,夙素心驚不已,這內力得多深啊?!若不是蟾蜍實在太多,她真還想再繼續看下去。此刻,她只能加入戰鬥,只是她沒有趁手的武器,用的只是一根粗壯的長樹幹,好在她身手敏捷,將它當做木棍使用,也能敲死不少蟾蜍。

      即使他們嚴陣以待,也架不住敵人數目眾多,蟻多還咬死象呢,更何況是這些危險的蟾蜍,夙素急道,「厲陽、墨淵,你們快帶著阿暖和桑冷從藤條上去,我和葉冽殿後。」

      若是這時墨淵和厲陽一起離開,這些蟾蜍立刻能形成合圍之勢,將夙素和葉冽圍困,那時候他們腹背受敵,想要殺出重圍就沒這麼容易了,墨淵站在夙素的右方不動,對著厲陽說道︰「帶他們上去。」

      「是。」這次,厲陽倒沒有多話。

      夙素感覺到一抹黑影向她飛過來,夙素忙伸手接住,是厲陽的匕首?!夙素驚訝地回頭看他,厲陽已經閃身來到桑冷和桑暖身邊,他們正好站在樹藤下方,這二十來丈的高度,就算只有一個人,也需要借助樹藤的力量才能上去,厲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一次帶兩個人上去,桑暖當機立斷,說道︰「先送阿冷上去!」

      「不行……」桑冷想說話,卻因中毒而言語困難。

      桑暖此刻身體的情況要比桑冷好得多,將桑冷一把推到厲陽面前,急道:「少廢話,快走。」厲陽也不囉嗦,等他們爭吵完,說不定他都能上去再下來了,一手拽住桑冷的腰,一手抓了樹藤借了一把力,一個起躍,厲陽已經跳出七八丈高。

       這時,幾十隻蟾蜍朝著桑暖的方向撲去,回頭看到桑暖還站在樹藤旁邊,夙素分身乏術,只能大聲叫道︰「阿暖小心!」

      蟾蜍速度很快,一會就跳到了桑暖面前,但是奇怪的是,它們並沒有一擁而上的撲咬桑暖,幾十隻蟾蜍在桑暖身邊方圓兩尺的地方,將她團團圍住,不知道在忌憚什麼,雖沒湧上去,但它們也不肯後退。

      看到這幅景象,夙素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便看到更多蟾蜍從那深坑中湧了上來。不行,這些東西實在太多了,雖然他們三人的武功都不弱,殺了不少,但他們總有力竭的時候,夙素一邊砍殺蟾蜍,一邊叫道︰「快退到樹藤下。」

      三個人配合默契,很快來到桑暖身邊,合力殺了圍困她的那幾十隻蟾蜍。

      以夙素的輕功,帶桑暖上去完全不成問題,夙素正想上前攬著桑暖,她卻先一步抓住葉冽的胳膊,說道︰「你帶我上去。」

      葉冽倒也不推脫,點了點頭。

      蟾蜍前赴後繼,已將他們團團圍住,而且這些蟾蜍的跳躍性也很強,順著樹藤往上躍,速度不一定比他們慢,若是讓它們在半空中追上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夙素緊了緊手中的匕首,說道︰「你們先走,我拖住它們。」

      桑暖臉色凝重,急道︰「小樹不可逞強!」她讓葉冽帶她上去,就是看出小樹的心思,不想拖累了他的速度,誰知這人竟還想留下來殿後。

      看到身後幾人還不動,夙素心頭雖暖,卻也更急了,厲聲道︰「快走,別浪費時間,我有辦法脫身!」

      這一聲不高的低喝,不經意間,竟帶著一股無可匹敵的氣勢,葉冽和墨淵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縱身一躍,葉冽的輕功竟也不弱,攬著桑暖,也能在三次借力後,便躍上了洞頂。

      墨淵卻在十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一手抓著樹藤,一手伸向旁邊的一根細藤條,用力一拽,便將長藤條握在手心,墨淵想要甩出藤條纏住夙素的腰將她拽上了,看清還留在下麵那人的身影,他才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小看了她。

      並不明亮的月光,從洞頂照進來,正好將夙素籠罩在光暈之中,只是她的身法異常詭魅,速度快得仿佛只能看到一抹殘影在晃動,向她撲上去的蟾蜍,還未靠近她身邊,已被她躲開,刀光劃過,蟾蜍已身首異處。

      溶洞裡只剩下夙素一人,所有的蟾蜍都朝著她的方向蜂擁而來,即使她身法再快,也漸露疲態,只見她忽然身子一矮,再起身時,手中多了一樣東西,月色下,它閃著耀目的冰紫艷光……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16 11:38 AM

第四十章 小樹的秘密(下)

      溶洞裡只剩下夙素一人,所有的蟾蜍都朝著她的方向蜂擁而來,即使她身法再快,也漸露疲態,只見她忽然身子一矮,再起身時,手中多了一樣東西,月色下,它閃著耀目的冰紫艷光。

      那道飄忽的人影輕輕一抖手腕,本只有五寸長的東西倏地又伸出了四五寸,伸長的部分,紫中泛著銀光,它出鞘的那一剎那,仿佛空氣都隨之凝結,凜冽的殺氣彌漫開來,就連不停跳躍的蟾蜍似乎都感覺到了這東西的危險,更加躁動了起來。

      可惜被這紫色鋒芒掠過之處,只餘殘肢斷屍,連血都來不及濺出來。厲陽留給夙素那把匕首已是無比鋒利,但是與這紫芒相比,如螢蟲與皎月爭輝,無可比擬。

      雖然夙素手中有了利器,但是面對不斷湧來的蟾蜍,她決定不與之久戰,他們應該已經上到洞頂了吧。

      夙素往後退一步,蟾蜍便像是尋到了什麼機會般,又湧了上來,夙素目光凝聚,手腕再次用勁,隨著金屬錯落相擊發出的嗡鳴聲,那看似匕首的東西,居然成扇形般展開,一片片薄薄的扇骨在月光下透出銀紫冷光,那利器竟是一把扇子!

      夙素一手抓著藤條,一手握著紫銅鱗扇,催動內力,扇面往前一揮,如暴雨般細密的銀光飛掠而出,那霸道的力道射穿了一層層的蟾蜍,最後才釘在地上,夙素身前,鋪滿了一大批屍體。

      夙素趁著後面的蟾蜍還沒有湧上了,腳下用力,手上拽了一把藤條借力,飛身直上的同時,再次回轉扇身,那些射出的銀針竟奇跡般的全部回攏,一根不差地隱沒在扇骨之中。

      不管是吊在半空中的墨淵還是趴在洞口密切注視著洞內情況的幾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他們見過無數厲害的暗器,能一次發出這麼多力道剛猛的銀針已是讓人目瞪口呆了,而那些射出去的銀針居然還會回來,這……這簡直不可思議。

      墨淵一時間閃神,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看見夙素這一躍,竟是躍上了十幾丈,在空中只一個借力,她便已出了洞口,墨淵眼神一暗,也迅速飛躍而上。

      好不容易出了洞口,來不及喘氣,怕下麵的蟾蜍追上來,夙素回身就想砍斷那些樹藤,卻看到一道黑影從洞口飛出,夙素定楮一看,迎向她的,是一雙漆黑的冷眸。

      咦?墨淵怎麼還在自己後面?!

      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夙素決定暫時不想。俐落地砍斷了藤條,看到沒有蟾蜍追上來,夙素一屁股坐在地上,終於能喘口氣了。

      周圍一片寂靜,夙素終於感覺到那一道道視線過於炙熱,輕咳一聲,淡定地將紫銅鱗扇收起,放回靴子裡,同時也將另一隻手上的匕首遞回給厲陽,誠心道謝︰「謝謝你的匕首。」

      厲陽收回匕首,看向夙素的眼神,她說不上來,總是和之前很不一樣。夙素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墨淵,卻見他並沒在看自己,夙素松了一口氣。

      桑暖也回過神來,上下打量著她,問道︰「那東西有毒,你沒受傷吧?」

      「沒事,」又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洞口,想起那密密麻麻的東西,夙素立刻站起身,說道︰「走,先離開這,為了防止迷路,我們先沿著這石洞頂部走吧。」

      大家顯然也對蟾蜍有陰影,厲陽扶著桑冷,葉冽扶著桑暖,夙素走在墨淵身旁,幾人腳步走得飛快。只是還沒走幾步,忽然聽到幾聲巨響,如潮水萬馬奔騰而來的聲音,夙素驚道︰「這又是什麼聲音?!」有完沒完?她現在一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就心驚肉跳!

      「兩個時辰過了,潮水自然漲回來了。」

      夙素心喜︰「這麼說,我們快走到海邊了?」下一刻,夙素腳步一頓,小心翼翼地問道︰「等等,這漲回來的意思,不會是形成海嘯補過來吧?」

      看她這幅樣子,哪還有半分剛才對面蟾蜍的英勇,墨淵不再看她,只冷聲回道︰「是會有些反撲,但是不至於形成海嘯,走吧。」

      幾人走了一個多時辰,終于走出了林子,入目所及之處,全是礁石。夙素終於知道為什麼之前那海浪聲,如驚濤拍岸了,這浪每一次打上來,都與岩石相擊,確實和撲打在海灘上的聲音不同。

      看著那湧動的潮水,夙素好奇地問道︰「錯過了潮水急退的時機,你的陣,還能布嗎?」

      墨淵只是淡淡地看了夙素一眼,卻沒回她。

      這眼神……好吧,沒有眼神,夙素覺得,好像出了那山洞,她又猜不出這位少主心裡到底想些什麼了,不過她還是堅持之前的想法,墨淵他根本就不想好好幫喚狼島,所以現在才會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桑暖對這個問題似乎也不感興趣的樣子,只低聲說道︰「回去之後,就說我們在林子裡迷路了,沒有找到易滸的屍體。」

      這時夙素才想到,易滸的屍體還留在某個不知名的岩洞裡。

      桑暖擔心的看了一眼已經暈過去的桑冷,急道︰「快走吧,阿冷撐不住了。」

      沿著海邊走,比走密林穿山洞實在是好走無數倍,夙素並未用全力,卻也不再藏拙,反正藏也藏不住。幾個人的輕功都很好,桑暖之前說要十幾個時辰才能繞過去的路程,在幾人急趕慢趕之下,僅用了八個時辰,天色擦黑的時候,回到了海盜窩。

      他們走到海灘的時候,望臺上的人就已經看到他們,前去通報了。他們剛趕到桑暖的醫舍前,易當家便已經得到了消息迎了上來,身旁還跟著同樣一臉擔憂的項二爺。

      看到他們回來,卻未見易滸的身影,易當家面色陰冷,急道︰「阿滸呢?」

      夙素有些惱火,難道他都看不見桑冷和桑暖這一身狼狽,幾乎暈厥的樣子嗎?!

      因為易當家是沖著葉冽問的,桑暖也在易當家出現的那一刻便已經掙開了葉冽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葉冽此刻也只能迎上前去,解釋道︰「我們進去找的當晚就迷了路,這兩天一直在密林裡找出路,一路上並沒有找到滸哥。」

      易當家腳下踉蹌,臉色也是一白,這時,項二爺總算看出了點異狀,問道︰「阿冷這是怎麼了?」

      「我們在林子裡遇到一大群蟾蜍,桑冷和桑暖都中毒了。」

      聽到這句話,易當家像是被當頭大了一棒似的,沖到桑冷面前,看到這剩下的唯一一個兒子也昏迷不醒面無人色,易當家慌忙叫道︰「快把他送進藥舍裡去!」易當家身後的兩個男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扶著桑冷進了醫舍。

      「桑暖,無論如何,你一定要醫好阿冷,聽到沒有?!」

      桑暖本就虛弱的身體又晃了兩下,夙素都以為她要暈倒了,卻見她挺直了腰背穩住身形,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便進了醫舍。

      這人怎麼當爹的,阿暖是他唯一的女兒啊!而且阿暖也中了毒了,夙素擔心桑暖,懶得理會易當家,也想跟進去幫忙,忽然一隻手臂橫在他面前,「兇手呢?你不是說,三天之內會找到兇手嗎?找不出來,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她不想理會人家,人家卻不想放過她,此刻,易當家需要一個人來出氣,而這個人,目前看來就是倒楣的夙素。

      話音還沒落下,他竟還伸手抓住夙素的肩膀,夙素正要閃身躲開,厲陽忽然出手,一把隔開了易當家的手,易當家虎目圓睜,又要出招。

      夙素想說點什麼化解這無謂的爭鬥,只聽到那熟悉的淡漠嗓音再次響起,聽得夙素心一抖,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易當家,我說過,她,是我的人。」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13 PM

第四十一章 墨少主的心思你別猜

      夙素想說點什麼化解這無謂的爭鬥,只聽到那熟悉的淡漠嗓音再次響起,聽得夙素心一抖,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易當家,我說過,她,是我的人。」

      墨淵的聲音不大,周圍卻是靜了好一會,葉冽微微眯眼,眸光掃過夙素的臉,面具下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那嘴角像是抽了抽,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葉冽微微一笑,也安靜地站在一旁不說話。

      知道他是在為自己解圍,但是夙素還是在心裡腹誹,什麼叫她是我的人,果然是收奴僕收上癮了麼!絲毫不懼易當家兇狠的眼神,夙素懶懶地說道︰「不是還有一天時間麼,易當家何必急於一時?」

      看這氣氛實在不對勁,項二爺趕緊上前打圓場道︰「是啊,當家的,還未到三日呢,再說,小樹也是因為進林子裡尋阿滸而耽誤了找兇手之事,不如再給她些時間吧。」

      「好!我就再給你兩天。」不知是不是真的這般忌憚墨淵,易當家最後還是收回了手,怒氣沖沖地進了醫舍。

      項二爺長舒了一口氣,還好當家的沒有魯莽行事,墨淵這個人,目前是絕對不能得罪的。臉上陪著笑,項二爺上去問道︰「墨少主,您看,退潮的時機已經錯過了,這布陣之事……」

      「我自有分寸。」墨淵冷淡的一句話,說得項二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那山羊鬍子都氣得抖了起來,可是卻也不敢再追問。

      「走吧,我累了。」丟下一句話,墨淵轉身便走了。

      這是……和我說話?夙素回過神來,剛想跟上,就看到身後的尾巴居然也想跟上來。

      夙素睨了葉冽一眼,輕笑道︰「你不是還想跟著我吧。」

      葉冽呵呵一笑,擺擺手,回道︰「習慣了,我這就走。明天見。」

      眾人都散了,夙素跟在墨淵身後往海邊走去,這時,一個男子映入了夙素眼中,只見他蹲在阿暖醫舍的牆角處,腳邊放著一個火盆,旁邊還堆著一小坨東西,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扔進火盆裡,那是……

      夙素走到男子身邊,笑咪咪地問道︰「這位大哥,你這是要幹什麼呢?」

      男子抬頭,看了一眼夙素,想起這人好像是和桑暖一起回來的,便也沒多想,一邊燒東西,一邊回道︰「暖姐說,這布條上的血都有毒,讓我馬上燒了。」

      夙素上前一步,蹲在那男子身邊,笑道︰「桑冷中毒挺深的,阿暖看起也不太好,裡面肯定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幫忙,燒東西這種小事,我來吧。」

      看這小子一臉誠懇的樣子,男子想想這也不是什麼難做的事,便回道︰「那好吧。」站起身後,像是又想起了什麼,急忙加了一句,「你記得一定要全部燒幹淨。」

      夙素用力點頭,大聲回道︰「一定。」

      聽到她的承諾,男子才滿意地離開,夙素收了臉上的笑意,盯著腳邊的東西看了一會,眉頭微蹙,果然是染血的墨色布條。

      夙素從那些布條裡,小心地選了一條,細細折好,收了起來,然後將剩下的布條投入火中。墨淵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她做這些,直到她走過來,墨淵才繼續往前走,一路上,他沒問,她也沒說。

      回到木屋內,厲陽又一次消失了,夙素在心裡咒罵,既然都是影衛了,又不會離墨淵太遠,她也知道他的存在,還隱藏什麼啊!不知道她和墨淵兩個人呆在這屋裡,會尷尬嗎?!

      夙素心裡嘟嘟囔囔,臉上還要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走到自己那張小小的矮榻上坐下,心想著墨淵一會應該就會走到內室裡去了吧。

      可惜,夙素等啊等,墨淵不但沒走,那雙冷眸還緊緊地鎖著她,夙素哀嘆了一聲,不得不抬頭看他,沒好氣地說道︰「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你既是女子,還敢住在這?」

      啊?夙素一直挺忐忑的,就怕墨淵又拿什麼鐵匠孩子之類的來說事,這個藉口她都不好意思用了,結果,他要說的,就是這個?夙素笑了起來,「我一直都是女子,又不是沒住過,現在才說搬出去,是你矯情還是我矯情?」

      墨淵顯然被夙素的話噎著了,看著她的目光異常的復雜,好一會,才繼續說道︰「你那把扇子,可否借我一看。」

      夙素嘴角一僵,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不過那時既然已經拿出來了,她也不會再遮遮掩掩,爽快地拿出紫銅鱗扇,遞給他。

      墨淵接過扇子,入手寒涼,輕輕拉開扇面,一股森然之氣撲面而來,扇骨上,覆著細細密密的浮紋,如一條條鱗紋盔甲,墨淵黑眸越見幽深,果然是,紫銅鱗扇……

      自從把扇子遞出去以後,夙素就一直觀察著墨淵的神色,可惜墨少主不愧是個面癱,只見他始終低頭垂眸凝視著紫銅鱗扇,一語不發面無表情。夙素不耐,也懶得看他,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想起一直揣在懷裡的東西,夙素將它拿出來,燭光下,它還是黑漆漆的一坨,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反正也看不出所以然來,乾脆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說道︰「還有這個東西,給你。」

      墨淵忽然抬頭,拿在手中的紫銅鱗扇飛快地劃過夙素的指尖,夙素只覺得指尖一涼,隨後血珠子便從那道傷口裡湧了出來,說實話,紫銅鱗扇無比鋒利,她一點也沒覺得疼,但是被人莫名奇妙的放血,是人都會生氣吧?夙素舉著那只還在流血的手指,吼道︰「墨淵你幹嘛?!」

      墨淵淡定地把那根手指往下壓,血順著指尖流了下來,滴在那坨黑漆漆的東西上面,「你不是說,寶物認主要見血麼?」

      夙素不敢相信地瞪著墨淵,這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不是滴過血了嗎,難道他的血沒用,自己的血就有用嗎!還有就算要滴血,不能和她好好說嘛?還好他不會使用紫銅鱗扇的竅門,不然這一下削過來,她的手指都要斷了吧!

      夙姑娘此刻正在暴怒的邊緣,自然忘記了當時她要用血的時候,可也沒經過人家同意吧……

      血滴在那東西上,也沒吸進去,而是順著邊緣往下流,殷紅的血在墨黑的表面劃出的一條血線,接著也沒有任何動靜。「恩,傳說果然是騙人的。」冷淡地丟下一句話,墨淵就將手中的紫銅鱗扇扔回給夙素。

      「喂!」一隻手滿是血漬的抓著那坨東西,另一隻手手忙腳亂地接住紫銅鱗扇,夙素瞪著墨淵瀟灑離去的背影,怒火中燒,簡直不能忍,舉起手裡的東西便朝著墨淵扔了過去。

      墨淵像是背後長眼楮似的,身子微微一偏,那東西便飛了出去, 當一聲砸在牆上,因為力道不小,又彈到地上翻滾了好幾下。

      夙素本來也沒想過能砸中他,只是看他那副樣子心裡不爽,扔出去解氣罷了,但是看到那東西一路滾,一路霹靂啪嗒地散落開來,夙素不禁瞠目結舌,不是吧,之前看著不是挺結實的嘛,這樣就碎了?!她真沒用多大勁啊……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15 PM

第四十二章 這就是聖物?

      夙素本來也沒想過能砸中他,只是看他那副樣子心里不爽,扔出去解氣罷了,但是看到那東西一路滾,一路霹靂啪嗒地散落開來,夙素不禁瞠目結舌,不是吧,之前看著不是挺結實的嘛,這樣就碎了?!她真沒用多大勁啊。

      正當夙素在心里數落這不經摔的玩意的時候,卻發現那黑乎乎的東西中間好像還包裹著什麼東西,之所以肯定里面有東西,實在是因為那耀眼的絢麗紫光,想忽視都很難。夙素想要走過去撿起來細看的時候,卻發現墨淵比她更快,夙素只看到墨影虛晃,那東西已經被他握在手中。

      難得看到墨淵這麼積極,夙素對那東西更好奇了,走過去一看,便見到墨淵手里正握著的東西,是一塊比掌心略大些的圓盤,圓盤上,雕刻著鮮活的八卦圖案……

      「咦?」夙素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這圖案,她在哪里見過?

      夙素並未掩飾看到這東西的疑惑與驚訝之色,墨淵心里也暗暗驚訝,不動聲色地問道︰「你見過?」

      夙素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沉聲說道︰「能讓我看一看嗎?」

      墨淵猶豫了一會,還是將圓盤遞給了夙素。

      細看了手中的東西,夙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就連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因為這圖案,她確實見過。不僅見過這圖案,這樣的圓盤,她也見過,就在夙家的祖宅里,有一面和它一模一樣的圓盤,不同的是,夙家那面八卦盤,是用黃金打造的,尊貴高雅,帶著磅礡之氣,而手上的這面八卦盤,通體發紫,與面具和扇子古樸的紫銅色不同,它異常絢麗,像是用紫金打造的,魅惑又不失華麗,而且透著一股吞噬一切的魔力。

      夙素之所以對黃金八卦盤印象那麼深,也是有原因的。夙家每隔三年便會有一次家族祭祀,所有夙家人,那時都會回到祖宅,隆重又熱鬧。夙家的祭祀是在一個大山洞里進行的,小時候夙素不明白,為什麼弟弟和嬸嬸們,都可以去參加,爹卻不準她和娘親去,就連靠近祭祀的山洞都不準。

      後來她纏著家里的叔叔和老爺爺們問了好久,才知道因為山洞里有一面黃金八卦盤,爹爹很忌憚它,所以不讓她和娘親靠近。

      對于好奇心旺盛,又被夙家寵上天的夙姑娘來說,這反而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在她十一歲那年,她仗著自己的輕功小有所成,便偷偷溜進了山洞,見到了那面黃金八卦盤,可惜只匆匆看了幾眼,就被爹發現抓了出來,還將她關在房里禁足了整整一個月,那是爹爹第一次對她疾言厲色,不管她怎麼撒嬌求情,他都不為所動,之後更是再也沒讓她回過夙家祖宅了。

      而此刻,在這個小小的島上,她再一次看到了這個圖案,兩面八卦盤之間,有什麼聯系嗎?

      夙素腦子里思緒飛轉,手中忽然一空,墨淵已將紫金八卦盤拿了回去,夙素腦子里精光一閃而過,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道︰「你來喚狼島,就是為了找這個東西?」

      還真是敏銳呢,墨淵嘴角微微勾了勾,倒不像是笑,坦然回道︰「是。」

      「燎越要的,也是這個東西?」

      「是。」

      果然如此,她之前一直在猜,這小小的島上,到底有什麼寶物,值得燎越非要不可。夙家極重視那面八卦盤,甚至將它奉為族徽,那麼與它似乎有莫大關系的紫金八卦盤,確實有讓燎越為其爭奪的魅力。盯著那被墨淵牢牢握在手中的圓盤,夙素嘀咕道︰「它有什麼用?你們為什麼都要奪它?」

      墨淵緩緩將八卦盤放入衣襟里,說出的話,卻是能氣死人。「這本來就是我墨家的東西,何來奪之說?」

      那理所當然所向披靡的語氣,看得夙素牙癢癢,輕哼道︰「再怎麼說,這也是在喚狼島的溶洞里找到的,那就是島上的東西,你憑什麼說是你的?!見者有份,我還說它是我的呢!」

      「這島本來也是我墨家的,至于你……」那比夜色更黑的眸子微微眯著,眸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卻沒繼續說下去。

      沒來由的,夙素腦子里劃過一句話,你也是我的……

      心下一抖,都怪墨淵!之前在易當家面前說那些奇怪的話,害她也跟著奇怪起來。

      她決定,跳過這個問題!

      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窘迫,夙素繼續問道︰「你要離開了是嗎?」

      這丫頭,還真是聰明過頭了,墨淵也不隱瞞,回了一聲「嗯」。

      夙素嘴角抽了抽,果然,墨淵根本沒打算管喚狼島的死活。墨淵似乎不想再說,起身離開,夙素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認真地說道︰「你現在還不能走。」

      墨淵微微揚眉,夙素也不管他怎麼想的,繼續說道︰「我還沒找到凶手。」

      墨淵倒也沒甩開她的手,聲音依舊冷然,「你覺得你能找到?」

      「有些頭緒了,兩天,再給我兩天時間。」

      她就這麼有信心?「好。」

      得了墨淵的話,夙素立刻松了手,墨淵輕輕捋了捋微皺的袖口,走進了內室。既然聖物已經找到了,我就等你兩天,你可別讓我失望。

      第二日一早,夙素便出了門,以她對葉冽為數不多的了解,她以為會在門口看見葉冽,結果,她猜錯了,她不僅沒在墨淵的木屋前看到葉冽,甚至是阿暖的醫舍前,她也沒有看到葉冽的影子。

      醫舍的門開著,夙素走了進去。桑暖站在藥櫃前,一手拿著一個簸箕,一手拉開藥櫃,將藥拿出來放在簸箕里。

      看她那副吃力的樣子,夙素沒好氣地說道︰「一大早的,你就忙著折騰自己。」

      桑暖回頭看見是夙素,微微一笑,回道︰「我中毒不深,沒什麼大礙。」

      她的臉色很是蒼白,看上去好像比昨天更糟,夙素擰著眉,接過她手里的簸箕,幫她拿著,讓她專心撿藥。

      「桑冷他怎麼樣?」

      桑暖搖搖頭,嘆道︰「不太好,我對毒物不太了解,也不知那是什麼毒,不敢亂用藥,阿冷他還昏迷不醒。」

      「我能去看看他嗎?」

      「好。」

      桑暖帶著夙素往後院走去,來到了夙素之前認為是桑暖房間的那間木屋。

      推開門,屋內擺設十分雅致,一面木雕屏風將房間隔成了里間和外間,外間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躺椅,旁邊是一面書櫃,上面擺滿了書籍。

      夙素跟著桑暖往里間走去,紫色帷幔後面,是一張大床,此刻桑冷正安靜地躺在上面,他臉上的青灰之色已經退去,相比昨日,好上百倍,臉色甚至比桑暖都要好上許多。

      桑暖上前給他把了脈,又給他掖了掖被角,一臉憂色,夙素忍不住勸道︰「他看起來好多了,你別太擔心,也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

      「我知道。」桑暖抬起頭,明媚的眼眸里,滿是鄭重之色,說道︰「小樹,這兩天,謝謝你。」

      「沒什麼,你太客氣了。」面對別人的道謝,夙素總是會有一種不好意思的感覺,看他們都沒什麼事,夙素也不想多待,她還要去看看那兩具屍體,驗證一下心中的猜測。「好了,你們好好養身體,我先走了。」

      「我送你。」

      夙素爽朗一笑,擺擺手,回道︰「不用了,你照顧他吧,出去的路我還認得。」說完夙素便轉身走了出去,桑暖倒也沒追出來。

      經過旁邊的三間小屋時,夙素想起了秦芊,上次看到她的情況,非常的不好,夙素走到秦芊那間小屋旁,輕輕敲了兩下,里面傳來一聲輕響,夙素眸中精光一閃,用力推開門,看清里面的情況,夙素大驚,喝道︰「住手!」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19 PM

第四十三章 為什麼凶手是你?(上)

      夙素眸中精光一閃,用力推開門,看清里面的情況,夙素大驚,喝道︰「住手!」

      還是那間小房間,床也依舊擺在正中央,而拴著秦芊的墨色帶子卻已經解了下來,散落在地上,此時秦芊跪坐在床前的地上,發絲凌亂,一只手拿著一片薄瓦片,正壓在另一只手腕上,目光緊緊地盯著那白皙的手腕,仿佛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夙素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心里著急,大喝了一聲之後,腳下立刻運起了輕功,眨眼間,夙素已經沖入屋內,一把抓住秦芊拿著瓦片的那只手,怒道︰「秦芊,你干什麼!放手!」

      本來還一臉呆滯模樣的人,立刻瘋了似的掙扎,嘴里叫道︰「誰都別來管我,讓我死!」

      秦芊甚至將另一只細白的手腕不斷地往瓦片上送,夙素怒了,干脆直接抓住那片薄瓦片,用力一抽,瓦片被夙素拿走,秦芊又猛地撲上來,夙素只是把那瓦片握在手里,任由她撒潑。

      直到看到有血沿著夙素的指縫中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秦芊的手中也是一片粘膩,她才終于停了下來,頓時手足無措,急道︰「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秦芊似乎清醒了些,夙素暗松了一口氣,劃破的地方雖然多,傷口其實並不算深,但是血還是染紅了夙素整只手,秦芊臉色都青了,趕緊沖到床邊,從枕頭下拿出一塊白色方巾,又快速地跑回來,手忙腳亂的把方巾壓在傷口上,「快,快包起來!」

      夙素早在她背過身去找東西的時候,就將手里的瓦片扔出了門外,夙素暗暗嘆氣,不明白秦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真的沒想傷你!」秦芊盯著夙素的手,一遍遍地說著,眼中有淚滑落,卻沒有一絲哭聲。

      無聲的哭泣,更讓人揪心,夙素單手壓著掌心的白巾止血,一手輕拍著秦芊的手背,聲音放得很輕,柔聲說道︰「秦姐,我沒事,你別這樣,一切都過去了。」

      秦芊輕輕搖頭,緊緊咬著唇角,「我失去的東西,再也不會回來,讓我死吧,我死了,就干淨了。」

      「秦姐,你怎麼能這麼想呢?」錯的明明不是她,何必如此懲罰自己,夙素的眉頭擰得死死的,聲音也不自覺的大了些,「這件事,你是受害者,你很干淨,比這島上的任何人都干淨。」

      夙素說得堅定,秦芊卻更為劇烈地搖頭,淚痕布滿了整個臉龐,眼中滿是絕望,似乎又陷入了魔障之中,「不!小樹你不會明白的。我……我雖然不後悔,但是我……我好累,我不想再活下去了,你不知道,我……」

      「秦姐?!」秦芊忽然軟倒下來,夙素趕緊伸手接住她,抬頭看向剛剛急忙跑進來的桑暖。

      桑暖拔出扎在秦芊後頸的銀針,說道︰「沒事,我只是扎了她的昏睡穴而已,她太激動了,如果再讓她這樣下去,我怕她會瘋掉。」

      夙素一邊輕輕扶起暈過去的秦芊,將她放到床上,一邊問道︰「她怎麼會這樣?」

      「早上我來看她,她看起來冷靜多了,我想這樣一直綁著她也不好,既然她慢慢好轉了,我就給她解開了繩索,誰知道……」桑暖疲憊地搖搖頭,看了一眼夙素滿是血漬的手,說道︰「你的手怎麼樣?我給你去拿些藥。」

      「不用了,就是一點小劃傷而已,血已經止住了。」夙素苦笑地揚了揚手,又看了眼床上昏過去的人,夙素臉色漸漸冷了下來,片刻後,忽然說道︰「麻煩你照顧她一下,我先走了。」

      夙素說完便快步離開,桑暖靜靜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早。」

      夙素剛走出醫舍,便被某人招牌似的陽光笑容晃了一下眼,夙素抬眸看了看天色,嘴角勾了勾,回道︰「早,我現在想去看看吳畝和易武的屍體,一起?」

      葉冽眼中閃過驚訝,夙素對他這般和顏悅色,還主動相邀,真是難得,葉冽走到夙素身側,笑道︰「求之不得。」

      眼光劃過夙素的手,葉冽驚道︰「你的手怎麼了?」

      「劃破了點皮。」

      夙素顯然不願說,葉冽也沒問,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醫舍,里面空無一人。

      兩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吳畝和易武的屍體,竟停放在一處山洞里,山洞的位置,離樹林還挺近,兩人走到洞外,只看到一個人守在那里,看到他們,那人警覺地迎了上來,「你們兩個,來這里干什麼?」

      夙素輕哼一聲,漫不經心地回道︰「當然是來看屍體,不然能干嘛?」

      不知是不是錯覺,葉冽總覺得,今天小樹的情緒有些不對,總感覺透著一股躁動和不耐煩。看那守洞之人聽了夙素的話,臉色不太好,葉冽趕緊上前,笑道︰「易當家的讓小樹找出凶手這件事整個島上的人都知道,她想看屍體也是為了早日找出真凶,你不會阻攔吧?」

      那人掃了夙素一眼,滿是不屑,顯然不相信她能破案,卻也懶得阻止,「那你們去吧,快點啊!你們要看就看,別給我弄出什麼事就行。」

      那人放行,夙素也沒再說什麼,快步走了進去。這個山洞很干燥,洞也不大,里面點了五六個火把,非常明亮,兩口黑木大棺並排擺在洞中間,棺木沒有蓋上,屍體身上的衣服換過了,穿戴整齊,只是皮膚的顏色已經變成灰青色。

      夙素走到吳畝身邊,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托著他的頭,回頭對葉冽說道︰「搭把手。」

      葉冽不知道她想干什麼,但還是快速上前,幫她把屍體扶起來,然後就看到她竟然伸手解屍體身上的衣服?!葉冽驚道︰「你!你要脫他們的衣服?」葉冽看她的眼神透著不可置信,夙素眸光微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回道︰「不脫衣服怎麼檢查?」

      在夙素銳利的目光下,葉冽識相地閉上嘴。兩具屍體都被扒得只留下一條褻褲的時候,夙素終于停手了,葉冽暗暗松了一口氣,這人也太彪悍了。

      夙素檢查了屍體的關節和肌肉,屍僵的現象完全消失了,這兩具屍體死亡到現在,都超過了三十個時辰,屍僵消失也是正常,夙素又檢查了他們的鼻孔,里面都留著淡淡的黑色痕跡,不過和易滸比起來,要淡很多。

      葉冽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那人目光如炬,面對已隱隱透著異味的屍體,面不改色,雙眸亮得驚人,葉冽雙手環在胸前,饒有興味地問道︰「你為何如此熱衷于看屍體?」

      夙素沒抬頭,只是淡淡地回道︰「你這麼聰明,猜猜看。」

      「以前聽人說,屍體上能看出這人是什麼時候死的,凶手是怎麼殺人的,死之前遭遇了什麼都能看出來,是這樣嗎?」

      夙素終于抬頭了,卻沒回答他,反而問道︰「聽誰說的?」

      葉冽頓了一下,一會才回道︰「仵作啊,我好友的爹就是仵作。」

      夙素只是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放回到了屍體上,她再來看一次屍體果然是對的,因為,她在吳畝身上,發現了之前沒有發現過的東西。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2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29 02:26 AM 編輯

第四十四章 為什麼凶手是你?(下)

      她再來看一次屍體果然是對的,因為,她在吳畝身上,發現了之前沒有發現過的東西。

      屍體的手臂上,頸脖間,有幾縷如貓抓般的痕跡,不到兩寸長,抓痕很淺,起碼相較旁邊的刀痕來說,基本可以忽略。之前沒有發現,也是因為她第一次檢查屍體的時候,那些猙獰的刀口還在冒血,完全將這些細小的抓痕掩蓋掉了。

      她在喚狼島待了也有好幾日了,從未在島上看到貓或者狗,那麼,留下這些痕跡的,很有可能是人,而這些痕跡實在太淺了,最有可能的,是女人。會是之前秦姐掙紮的時候留下的麼?夙素閉上眼,回憶了一下,再睜開眼時,臉色就變了,起碼,在葉冽看來,她的臉色是非常難看。

      走到夙素身後,葉冽也低頭看了一眼,並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她變臉,葉冽倒也沒打算憋在心裡,直接問道︰「你看出什麼了?」

      夙素的心緒已經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繼續接下來的動作,每一個指縫,每一處傷口,甚至是耳後,關節彎曲時皮膚形成的褶皺,這些不易察覺的地方,她都沒有放過,火把暖光映照下,她身姿挺拔,全神貫注。

      這個人真的很神奇,她平時的時候,看起來總是嘻嘻哈哈的樣子,有時甚至還有些滑頭的感覺,但是,當她專注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漩渦,讓看著她的人,似乎都會陷進去。她獨自抵擋蟾蜍的時候是這樣,此刻,也是這樣。

  葉冽注視著她的目光越發灼熱,忽然說道︰「你真的願意成為墨淵的僕人?」

      夙素繼續檢查易武的屍體,餘光都沒留給他,隨口回道︰「不願意也沒辦法,我又打不過他,也逃不出這個島。」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打得過他,又能帶你離開這個島,你就願意離開他了?」

      夙素抬頭,終於收回膠著在屍體上的目光,看向葉冽,輕笑道︰「你說的這個人,不會是你吧。」

      葉冽也跟著笑,「如果是我,你願意和我走嗎?」

      這是要幹什麼?想拐帶她麼?紫銅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了一抹戲謔的弧度,「做你的奴僕?」

      葉冽搖頭,嘴角的笑也收了起來,「自然不是奴僕。」

      「哦?」夙素眨了眨眼,好整以暇的地回視著他,問道︰「不是奴僕,那是什麼呢?」

      琥珀眼眸中的冷光與幽深的黑眸相撞,兩人誰都沒有移開視線,只是葉冽終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夙素無所謂地聳聳肩,不再看他,又將易武的屍體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後,才滿意地退後一步,對站在身後一語不發的人說道︰「麻煩你,幫他們把衣服穿上吧。」

      葉冽依言上前,動作迅速地幫兩具屍體把衣服穿好,兩人沉默地往外走,出了山洞,葉冽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又恢復了以前的活力,「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夙素冷淡地回道︰「我想靜一靜,你先走吧。」

  葉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眼中隱含著極淺地笑,有些意味深長。

      夙素獨自走在石板路上,腦子裡,各種線索不斷閃過,兇手的身影似乎越來越清晰,她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這時遠處走來一群人,前面的兩人手裡提著刀,後面跟著十來個漁民打扮的男人,他們合力抬著一個大大的木盆,盆裡是一網鮮魚,應該是剛打上來不久,魚非常有活力,在網裡掙紮著,大木盆裡的水都濺出來不少。

      一行人走得近了,夙素也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其中一個拿刀的男子說話聲音很大,一副興奮的樣子,「這些漁民還真是比咱們會捕魚。」他們住在海島,雖然也會定時上岸補給些東西,但也僅限於食鹽,大米之類的,最主要食材,還是海鮮,他們自己也捕過魚,卻經常一整天只捕到那麼三兩條,比打劫還難,現在有了這些漁民,他們以後都不需要捕魚了吧,早知如此,就應該早早抓一批回來養著。

      身邊領頭的男子白了他一眼,「廢話,不然怎麼叫漁民!」

      夙素迎了上去,對著領頭那人說道︰「能不能給我一尾活魚?」她認得這個人,正是幾天前被派去醫舍看管桑暖和桑冷的人,男子好像也認出了她,看了一眼後面豐收的大網裡活蹦亂跳的鮮魚,大方地說道︰「你要就拿去唄。」

      男子說著,便走到漁網前,準備給夙素撈一條魚,夙素指了指旁邊漁民手裡的一個小木桶,說道︰「給我裝桶裡吧。」

  男子好笑,「你還想養起來不成!」

      夙素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男子也不囉嗦,接過漁民遞過來的桶,從那大木盆裡舀了半桶水,又從網裡選了一條魚,裝好遞給她,說道:「給你條大的。」

     「多謝。」

  男子不拘小節地擺擺手,一行人又熱熱鬧鬧地走了。

      夙素看了一會木桶裡暢快遊動的大魚,又從掛在腰間的小兜裡,拿出了昨晚收起來的染血的墨色布條,在乾涸的血漬上輕輕彈了彈,幾顆細小的血塊落入水中,慢慢地溶解,夙素眼楮緊緊地盯著水面,眸光越發的暗沉。

      醫舍裡,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來人卻始終沒有說話,桑暖從藥櫃旁的小門裡出來,看到站在門邊,既不進入也不離開的人,微微驚訝,「小樹?」像是想到什麼,桑暖微微一笑,說道︰「你是來看秦芊的吧,她還沒醒,你如果想看她,明天早上再來吧。」

      夙素沒說話,只是轉身,將那扇常年大開的木門緩緩合上。

      桑暖安靜地看著她做這些,也不說話,直到夙素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叫她的名字。

      「桑暖。」

      桑暖嘴角的笑意漸深,輕輕地回了一聲,「嗯?」

      「為什麼?」夙素看著這張帶著淺笑,眉目溫柔的臉,一字一句地問道︰「為、什、麼、凶、手、是、你?」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27 PM

第四十五章 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上)

      「為什麼?」夙素看著這張帶著淺笑,眉目溫柔的臉,一字一句地問道︰「為、什、麼、凶、手、是、你?」

      桑暖臉色不變,也沒有絲毫驚訝,甚至笑得比平常更加溫柔,連聲音竟都透著愉悅,「你這是認定我是兇手了?按照你所推斷出來的死亡時間,吳畝死的時候,我可是和墨淵在一起的。」

      不管桑暖是怎樣的表情,夙素只是那樣冷冷地看著她,說著自己要說的話,「你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時間殺人,故意去了墨淵的房間,甚至還在房間留下了白玉流蘇。其實不管我說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對你來說,都沒有影響吧,因為那個下午,你在不同的時間段都有時間證人,因為直接對吳畝下手的,並不是你。我去看了屍體,他的頸脖和手臂上都有抓痕,看起來像是女人的指甲抓的,他那天來找我約戰的時候,脖子上可沒有那些抓痕,如果是你自己親自出手,是絕對不可能留下痕跡的,所以,對吳畝下手的人,是秦芊吧。」

      桑暖眉梢微挑,輕笑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的秦姐姐呢?她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呢。」

      「你讓她用毒,桑暖,醫毒不分家,你用毒之術,更勝於你的醫術吧。」

      夙素面無表情,桑暖倒是稍稍收了嘴角的笑意,「何以見得?就憑你的猜測?」

      夙素垂下眼眸,視線落在桑暖的手上,歎了一口氣,才說道︰「你的手指,太過潔白了。」

      桑暖低頭看著自己如玉的手指,微微皺頭。看著那雙手,夙素的語氣稍稍緩了緩,低聲說道︰「你是一個醫者,每天要接觸多少藥材,要晾曬要磨粉,還要配藥,即使你再小心,隨時清洗,日積月累下,也不可能如此潔白如玉,沒有一絲瑕疵。因為你制毒用毒,又不想讓人看出你因為長期接觸毒物而變得暗黑的十指,所以你每天都會用茹暑草和炎月木熬水清潔雙手,我說的沒錯吧?」

      夙素知道這些,是因為二姨母,鬼醫雖然之前有三個徒弟,卻沒有一個跟他學醫的,尤其是用毒,會收二姨母為關門弟子,正是因為,二姨母對毒非常感興趣,也極有天賦,小時候,她去找甯姐姐玩,就常看到二姨母擺弄各種毒物,但都不許她們靠近,除非用藥汁清潔了雙手之後,才會抱她們,她當時就覺得很神奇,那濃黑似墨的水,竟能讓人的手瞬間變得白若凝脂。

      之前她也看到過桑暖的手很白,但是因為從沒想過她會用毒,便沒放在心上,想不到……

      聽了夙素的話,桑暖緊了緊纖細的手指,倒是沒有反駁。

      「還記得它麼?」夙素拿出小兜輕輕一抖,一塊墨色的布條飄然落地,正落在桑暖的腳邊,桑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夙素盯著她因為蹙眉,越發豔麗的臉,繼續說道︰「只需要一點點血塊,一條手臂長活蹦亂跳的魚不過一個呼吸間就死了,我想那些蟾蜍的毒性,可不是你所說的,不算強吧,又或者是你的血本身就有毒?如果我沒猜錯,桑冷之所以能挺這麼久,也是你這些年來給他用了很多抗毒的藥吧。今天早上我來的時候,就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很濃,你是用自己的血作為藥,為桑冷解毒,所以,臉色才會比他更蒼白。」

      桑暖輕撫了一下衣袖下包得嚴嚴實實的手臂,搖搖頭,不禁自嘲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很敏銳也很心細,卻沒想到,你觀察入微到這種程度。倒是我小看你了。」

      「若不是你對屍體用毒,那毒性詭異,使得屍體長久不僵,我也不會算錯死亡時間。你不正是看到了我敏銳心細的特質,所以在殺了易武之後,才安排了那一出埋鞋嫁禍的好戲,最後將易滸也引到了那間滿是檀香的屋子裡。」夙素仍是盯著她,從入門到現在,不願意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夙素眼神犀利,直逼人心,桑暖倒也不懼,迎著她的目光,美眸中流光溢彩,「不管怎麼說,易滸死的那天,我和桑冷,甚至是秦芊可都一直在醫舍,他的死,又與我何關?就算我有可能在之前就在檀香裡下毒,但那日的檀香你們都聞了,可沒中毒。」

      既然已經被認定為兇手,必定是有了證據吧,但是那又如何,想讓她這麼快承認?怎麼可能!她還想再領教一下呢。

      「因為,你還有一個幫兇。」夙素停頓了一下,果然看到桑暖眉頭幾不可察的動了動,才繼續說道︰「毒並不是下在檀香裡的,而在葉冽遞給易滸的那一塊白色方巾裡。我驗過他們三人的口鼻,吳畝和易武鼻子裡雖然也有青黑色,卻沒有易滸明顯,那是因為易滸是將白巾直接捂住口鼻,所以他的鼻腔被毒氣侵蝕得更加嚴重。葉冽,就是你的幫兇,能讓你看得上,與之合作的人,身份只怕也不是他所說的什麼普通的買賣人吧。」

      一直神色輕鬆,一臉無所謂的桑暖,臉色終於有些變了,此刻的她,看向夙素的目光冰冷無比,「你為何肯定是葉冽。」她要知道,他們到底輸在哪裡。

      「這是早上的時候,秦芊給我包紮用的白巾。」夙素抬起那只受傷的手,緩緩張開,抓在掌心的帕子早已沾滿血污也皺得不成樣子,夙素毫不介意地展開它,說道︰「葉冽這樣的男人可不像隨身帶帕子的人,不過看那白巾樸素簡單,我也沒在意,但是秦芊居然也拿出顏色款式都一樣的白巾,這就奇怪了,我在船上和秦芊相處過一段時間,她並沒有用手帕的習慣,更不可能拿著和葉冽一模一樣的白巾,那麼,只有可能是有人給他們的。」

      語盡於此,還有什麼不清楚的,桑暖笑了起來,輕輕地拍著手,清脆的笑聲和著拍手的節奏,在這安靜的醫舍裡響起,聽著卻是那麼的刺耳,「精彩,太精彩了,真是層層遞進,環環相扣啊。」

      緩緩收回手,桑暖又向前走了一步,身體微微前傾,就像是在夙素耳邊說話一樣,「真是可惜,利用秦芊確實是個敗筆,若不是她抓傷了吳畝,又拿出了方巾,只怕你也沒這麼容易完全想通,果然愚蠢的人,永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會把毒藥交到她的手裡,下毒可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可沒逼迫她。」

      眼前的人,說話依舊很輕,卻再也沒有那溫和的感覺,像一把鋒利的刀刃,能輕易割破你的耳膜,那雙以前即使沒有暖意,也還算平和的眼,此刻盈滿了寒意,邪氣的讓人心驚。

      夙素的心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想要推開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歎道︰「桑暖,此刻的你,才是真實的你吧。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些?又為什麼一定要利用秦芊?」

      「為什麼?」夙素眼中的痛心,更像一根細針,刺在她以為早就冰冷麻木的心上,桑暖冷笑,原來也還會痛,這體驗還真是不錯呢。桑暖眼中的邪氣更盛,冷哼一聲,嘴角揚起了一抹殘酷的弧度,「你很喜歡問為什麼,好,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29 PM

第四十六章 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下)

      桑暖眼中的邪氣更盛,冷哼一聲,嘴角揚起了一抹殘酷的弧度,「你很喜歡問為什麼,好,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那天中午,吳畝離開之後,秦芊就醒了,我只是告訴她,吳畝找你約戰,生死之戰,不是吳畝死,就是你死,我還告訴她,她弟弟被打成重傷,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下去,而且一個月之後,她會有機會再見識一次自己的魅力,那天應該有更多的男人想要得到她。她不想你死,也不願再經歷一次那樣的屈辱,她問我怎麼辦?我只是把毒藥遞給她而已,她當時可是想都沒想就接過去了。」說著,桑暖眉梢微挑,眼中含著笑,心情像是驟然好了很多,「你問我為什麼利用秦芊,我就是想看看,所謂人性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她也有個弟弟,當她想要保護弟弟,保護自己的時候,她又會做什麼?結果我很滿意,這,就是人性!」

      夙素皺眉,「他們,對你做過什麼?」

      「做過什麼?」桑暖瞪著夙素,忽然大笑了起來,好似夙素問的,是天下間最可笑的笑話,「人真是可笑,永遠都在找理由,你這是在幫我找理由嗎?有些人,就是該死,這就是理由!」

      「我沒有給你找理由,你殺了人,不管有什麼理由,你都是殺了人。」我只是想知道,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最後一句話,夙素卻再也說不出來,剛才桑暖那聲嘶力竭的笑聲,聽得她心悸。

      「殺人……」桑暖呢喃著這兩個字,涌動著邪氣的眸子漸漸染上瘋狂,「你以為這里是什麼地方,這里是海盜窩,死在吳畝、易武、易滸手上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嗎?那些白骨,堆起來夠將你淹沒!那些死去的人的哀嚎,你又聽得見嗎?你根本想象不到,發生在秦芊身上的事情,時時刻刻都會發生在我身上,若不是阿冷,我八歲那年要經歷的,比秦芊殘酷百倍,救我的代價就是阿冷幾乎喪命。你以為我為何能算得那麼準,易滸一定會跟著你們一起去易武的房子里找證據,因為哪怕有一絲絲機會,易滸都想要阿冷死!」

      果然……夙素暗暗嘆息,這海盜窩的殘酷,她不是早在上島的第一天,便領教了嗎?桑暖此刻所說的,只怕也是萬中之一吧。

      夙素的憐惜,在桑冷眼中,便是憐憫,再一次深深的刺痛她,她寧願看到她的厭惡不恥,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憐,現在這樣,就好像她心似白蓮,自己卻滿身泥沼,這一刻,桑暖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胸中涌起無盡的恨意,猛地伸出手,緊緊拽著夙素的手腕,厲聲叫道︰「夙、家、大、小、姐,你的手上,是否就從未沾染人命?你夙家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時候,刀下的亡魂又有多少?你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姨夫,肅清朝野的時候,又掃除了多少絆腳石?那些被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無辜之人,又有多少?哦,對了,還有你手中那把紫銅鱗扇,將它贈與你的敖島主,死在他手上的人,又有多少?聚靈島的規矩你別說自己不知道,只要出得起價錢,就沒有買不到的人命!怎麼?戰場上被你們屠殺的人就不是性命,被當做商品一般砍下頭顱的人不是性命?還是說,死在你們手里的人就叫死有余辜,死在我手上的卻是殘害生靈?你告訴我,什麼是善良什麼是惡毒?!」

      他們果然還是看出了她的身份,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了,紫銅鱗扇,天下瑰寶,落在她手中近十年,沒有人知道是不可能的。

      桑暖眼中滿是怨毒之色,那憋在胸中不得釋放的瘋狂,讓她明艷的面容染上了薄紅,就連雙眼,似乎都布滿了血絲。夙素平靜的看著她,並不躲閃分毫,手也任由她死死的拽著,清冷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平靜,「皇上與敖島主所為,並非我能評價得了的,至于夙家,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夙家軍對敵,向來狠戾,但卻從不虐殺戰俘,從不殘害百姓。夙氏一族千百年,並不忠于某個人,某個王朝,只擇明主從之,夙家殺戮,只為止戈。只要民得安生,君能安枕,即使手中沾滿鮮血,刀下系滿亡魂,終有一天,迎接天道的懲罰也再所不惜。我夙家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再多罪孽,也願背負,也敢背負!桑暖,那你呢,你想要把自己,把喚狼島,甚至是桑冷帶到何種境地?支撐你的,就只是你心中那抹仇恨與瘋狂嗎?」夙素一個反手,抓住桑暖的手腕,冰冷又堅硬的紫銅面具就是她現在給人的感覺,冷如冰錐直戳人心。夕陽映紅了她的身影,那挺拔又堅韌的身姿,如一把出鞘的寶劍,鋒芒畢露,這就是夙家的女兒嗎?桑暖暗嘆,拋去了那終日嬉鬧的笑臉,這,是不是她真實的樣子?

      夙素漸漸收緊手指,桑暖像是被什麼燙到似的,用力甩開夙素的手,眼光躲閃,不願去看那雙堅定又犀利的眼,頭扭過一邊,「你明知道我瘋狂,還敢獨自前來,是該說你天真還是愚蠢,你就不怕我對你用毒?」

      「你應該慶幸自己沒有對我用毒,我會不會中毒而死還是未知數,但你一定已經身首異處。」夙素眼光掃過那扇半掩的小門,眼中寒芒凌厲,「躲在後面偷聽了許久的那個人,絕不會有機會救你。」

      「阿暖,你好自為之。」

      留下這句話,夙素沒再看桑暖一眼,轉身離開。這聲「阿暖」,讓桑暖心頭一怔,看著那清的身影漸走漸遠,桑暖只覺眼中刺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那種奢侈的東西,她早就沒有了。

      桑暖身後,一個高大的男人從內院走出來,赫然是夙素所說的幫凶,葉冽。盯著夙素的背影,眼神同樣灼熱,「果然不愧是夙家的女兒,真讓人忍不住想要……」

      「你最好不要動她!」桑暖眼中的瘋狂早已褪去,只余下一片冰寒。

      葉冽嘖嘖笑道︰「怎麼?你還想保她不成?阿暖~」那暖字的拖沓尾音,滿滿的都是嘲諷。

      忽然,一抹白色粉末朝著葉冽襲來,葉冽眼神一暗,屏住呼吸,掌風一掃,將粉末揮散,並往後躍出一段距離,才險險躲過,桑暖冰冷的聲音也隨之響起,「阿暖兩個字,還輪不到你來叫。你最好記住,你我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

      桑暖說完不再理會他,轉身進了內院。葉冽輕哼一聲,也沒跟過去,只是盯著那早已沒了人影的大門,眼中暗芒涌動,昭示著他志在必得的決心。

      夙家的大小姐呢,這趟還真是收獲不小。

      小樹,你會是我的。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31 PM

第四十七章 把她交出來

      夙素一步一步走出醫舍,身體挺得筆直,背後卻出了一身冷汗,她敢獨自前來,自然是不怕桑暖用毒,她不信天下間有什麼毒藥,能在她全神貫注地戒備之下,仍讓她中招,被一個毫無武功的普通人所俘。但是她沒想到,內院裡居然還藏著人,若不是最後那人不知怎的,呼吸忽然變得稍微急促了些,她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只能說明,那個人的武功在她之上。如果那人和桑暖一開始就想要她命,只怕她現在還真走不出那間醫舍。

      兇手找到了,夙素卻沒有一絲喜悅。腳步依舊堅定地一步步往前走,心中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胸中仍是憋悶得緊。

      「不是說去找兇手嗎,怎麼在這發呆?」

      身旁忽然響起一道清音,夙素驀地一驚,身體下意識地往後一躍,看清那人是墨淵,夙素松了一口氣,沒好氣地哼道︰「你怎麼也在這?」

      她剛才是在害怕?斂下眸中的冷光,墨淵淡淡地回道︰「自然是布陣。」

      布陣?夙素看看四周,原來她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走到了海邊,海面正東的位置,距離海灘百來丈的地方,豎著七根大木樁子,排列的順序很淩亂,夙素看不明白,應該也是陣法的一種吧,不過要在海邊布一個大陣,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他不是說要走嗎?夙素奇怪地看了墨淵一眼,問道︰「你不是不管喚狼島死活了麼?」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管?」夙素臉上一副「你本來就打算不管還狡辯的神情」,墨淵搖搖頭,嘆道︰「我昨晚說的話,看來你都沒在聽。」

      「什麼?」他昨晚說了那麼多,指的是哪一句?

      「這島本來就是墨家的,也只能屬于我墨家。」

      墨淵的聲音永遠是那樣冷冷淡淡的,但是落在耳邊,也總是清清楚楚不容置疑。若這島是墨淵的,那易當家又算什麼,墨淵在島上完全是一副客人的樣子,還有就是桑暖,她對墨淵的態度也很奇怪,夙素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猜測,夙素皺眉,「你也是桑暖弄到島上來的?」

      弄?墨淵一向面癱的臉上嘴角抽了抽,不過那個「也」字,倒讓墨淵有了幾分興趣,清冷的聲音帶著幾不可察的笑意,「看來,你是找到兇手了。」

      夙素心裡咯 一下,看向墨淵的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你早就知道?」

      墨淵一點也不避諱,回道︰「比你早一些。」

      墨淵居然早就知道兇手是桑暖?她之前一直思考的方向都是兇手是誰,兇手的殺人手法是什麼,她好像忽略了一些東西,桑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殺他們,而且還是一下連殺三人,桑暖不像是個沒有耐心的人,以她的聰穎,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慢慢除掉誰,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她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桑暖,葉冽,墨淵,這三個人是什麼關系,燎越圍島,與他們是不是也有聯系?

      太多的謎團,再一次湧上夙素的心頭,以至於她看向墨淵的眼光,也帶著凜冽的寒光,「葉冽是桑暖的幫凶,那麼你呢?你又扮演什麼角色?」

      夙素面色不善,墨淵反倒心情頗佳,手一抬,輕輕在那紫銅面具上敲了一下,回道︰「用你聰明的腦袋去想啊,你不是最善觀察,最喜解密的嗎?不急,我可以再給你幾天時間。」

      夙素猛然往後退開一大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墨少主仍是那副冷淡的樣子,完全無視夙素的眼刀。

      算了,瞪他也沒用,完全自己找虐,夙素轉身,決定離他遠點,她就不信解不開他們之間的秘密!

      夙素剛轉身,墨淵清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剛才是在考慮怎麼處理桑暖的事情吧,其實你只要把你查實的結果告訴易當家的,就算交了差了,還有什麼好苦惱的。」

      夙素腳步一滯,她確實苦惱,若不是在這樣封閉的海島上,若是能有一處公正的衙門,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說出桑暖殺人的事實,桑暖殺人是錯,但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也並非善類。她應該得到公正的審判,但是海島窩裡沒有公正,所以她猶豫了。

      看她那副糾結不已的樣子,墨淵眼中閃過一抹極淡的暖意,輕聲笑道︰「如果你是怕易當家知道了,就會殺了桑暖泄憤的話,那你倒是真的小看桑暖了。她既然敢做,便早已有了後招。」

      什麼意思?

      如果說昨天墨淵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有所懷疑,那麼第二天一早,當她走進當初那個大溶洞,看清裡面的情況時,她算是承認了墨淵所言非虛,也再一次見識了桑暖的厲害之處。

      同樣的地方,同樣空曠的溶洞中央,此刻卻只坐了三個人。

      今天桑暖穿了一身暗紫色的長裙,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藕色的腰帶束出縴細的腰身,瑩白的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著裙擺上的白玉流甦,臉上掛著最常見到的輕柔笑意。桑冷並不在洞中,桑暖坐在易當家的左邊,項二爺坐在易當家的右邊。桑暖身邊還空著一張椅子,看樣子應該是給墨淵準備的。

      墨淵卻奇怪地沒有坐過去,只沉默的站在自己身邊。

      「你來了。」看到夙素進來,易當家只是隨口說了一聲,眼中完全沒有了幾日前的急切,只是他現在的樣子,卻比之前憔悴百倍,原來那飽滿又威武的面容早已不在。

      「我已經查到了很多線索,兇手……」夙素語速很慢,斟酌著接下來應該怎麼說。

      「好了,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易當家忽然打斷了夙素的話,冷聲說道︰「桑暖已經都和我說過,兇手是葉冽,他昨夜已經連夜逃出島去了,以後的事我自會處理,此事就此作罷,與你再也沒有關系了。」

      夙素看向桑暖,她就那樣優雅的坐著,就像第一次看見她那般,仿佛高貴的仕女,唇邊柔美的笑完美無缺,眼中的神色卻比之前更為寒涼。夙素不知道她對易當家說了什麼,但是顯然易當家妥協了。還有葉冽,他居然離開了?

      夙素默不作聲,一道男子的吆喝聲忽然從洞外傳來,「當家的!出事了!」男子腳步淩厲,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由洞外一路狂奔進來。

      「嚷什麼?」易當家一聲怒喝,那男子縮了縮肩膀,手指著洞外,哆哆嗦嗦地回道︰「外面……有一隻船不知怎麼的,居然闖過迷霧,登上了島!他們一身戎裝,說是要見當家的!」

      戎裝?夙素眉頭緊蹙,問道︰「多少人?」

      男子看了夙素一眼,看當家的沒說話,才回道︰「六個。」

      六個?這是燎越派來的使節?夙素還在想這些人的來意,易當家已經說道︰「帶過來。」

      「是。」男子跑了出去,沒一會,便帶著一隊身材高大,身披青銅鎧甲,手持長劍的男人走了進來。那幾人步伐統一穩健,氣勢如虹。他們身旁,有三四十個海盜提著刀,一路跟著他們進來,對比之下,那些海盜顯然像是烏合之眾。

      領頭之人的目光在洞中掃視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主位上,朗聲問道︰「你就是島主?」

      易當家畢竟是當家的,氣勢上也是不弱,回視著那個男人,回道︰「你們又是何人?」

      這幾人身上的氣機,夙素實在太熟悉了,長久的軍旅生活,鑄造了他們那一身即使不刻意外露,也絕對不會錯認的殺伐之氣,他們應該是燎越的將士吧。

      果然,那人背脊挺直,朗聲回道︰「吾等燎越之將,澹台將軍有令,將夙家千金和島中靈石交出來,將軍可以不攻打你們喚狼島,若敢不從,殺無赦!」

      居然特有的殺氣蕩出,身邊的海盜都不知覺的後退了一步,易當家只是皺了皺眉,「夙家千金?靈石?你家將軍是不是搞錯了,島上哪有什麼靈石,更別說什麼夙家千金?」

      這一次,那男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帶著面具的夙素身上。

      易當家瞪大眼,盯著夙素,「難道……是你?」

      夙素眼眸微眯,紫銅面具下的臉,根本看不出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易當家看向旁邊的桑暖,急道︰「桑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了那將士的話,桑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但是看了一眼夙素那沉寂的樣子,她的嘴角又漾出一抹玩味的弧度,回道︰「就是你想的那樣,這位就是夙家的大小姐,也是夙氏一族,唯一的千金。」唯一二字桑暖說得用力,果然看到易當家的臉色倏地一沉。

      夙素臉上雖然沒有表情,心裡卻是泛起了滔天巨浪,澹台家,沒想到來的居然是澹台家,如果說,夙家是穹嶽的後盾,那麼澹台家,就是燎越手中的利刃。葉冽呢,那麼葉冽又是什麼身份?

      葉冽……澹台家……夙素腦子裡嗡的一聲,如一道流光劃過腦際,一個名字赫然出現在她腦海裡,夙素驚訝地低叫出聲,「澹台夜冽!!」他是澹台家最年輕的將軍,澹台夜冽?!那個十四歲為將,二十歲封帥,被澹台家和燎越皇族譽為天縱奇材的澹台夜冽!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34 PM

第四十八章 一不小心變成香饃饃

      「澹台夜冽?!」

      夙素的聲音雖不算響亮,也足夠溶洞裡的人聽清,墨淵冷眸微閃,瞬間回歸平靜。

      跟在領頭之人身後的小將也聽到了夙素這聲驚呼,呵斥道︰「放肆,誰準你直呼將軍名諱的!」

      夙素冷笑道︰「莫說澹台夜冽,就是澹台儒閔的名字,我夙素也叫得。」

      如果說,澹台夜冽是澹台家的驕傲,那澹台家的大公子澹台儒閔便是澹台家新一代的第一人,聽到夙素這般囂張的直呼將帥之名諱,領頭那人也怒了,「辱我軍將帥宅殺無赦。」

      說著那人竟提劍朝著夙素殺了過來,身旁的小將也不甘示弱,一並沖上來。夙素輕哼一聲,不躲反迎了上去,反正身份已經,她也沒什麼可藏的了,從袖間抽出紫銅鱗扇,與那長劍撞在一起,劍身立刻缺了一角,男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夙素一拳擊中太陽,倒了下去,身邊的小將也沒來得及反擊,就被紫銅鱗扇敲中頸脖,軟倒下去。

      另外四人見狀,心中大驚,他們來之前就聽說了,這個帶著面具的女人就是夙家的女兒,但卻沒想到她武功居然如此厲害,四人對看一眼,默契的一起朝著夙素攻去。有紫銅鱗扇在手,又不用隱藏十八蓮步的夙素,對付幾個來傳信的小將,實在沒什麼難度,只見夙素身影在四人身邊飛轉,專打他秘節處,不過十來招,四人已經被打倒在地。

      桑暖揚聲說道︰「抓住他們。」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海盜,這才回過神來,一擁而上,一時間幾十把刀架在那幾人腦袋上,六人並不畏懼脖頸上的尖刀,只是雙眼還是盯著夙素,一副激怒難平的樣子。

      夙素忽然笑了,「我只是喚了你家將軍的名諱而已,何曾侮辱?論年紀,我與澹台夜冽年紀相差不了多少,論輩分,澹台老將軍與我父親是同輩,我與澹台夜冽便是平輩,論身份,我這個夙家大直呼澹台家四公子的名諱,哪裡就辱沒了他了?你們尊敬崇拜自家將軍無可厚非,但這般心胸狹窄,連名字都叫不得,實在可笑之極,若他真能讓我信服,不用你們叫囂,自然配得上我喚他一聲澹台將軍!」

      在他們身上,夙素看到了軍人身上的執著和悍不畏死的決心,所以夙素才願意多和他們說兩句,只是把執著放在這無謂的稱呼上,到底有什麼意義。

      幾人被夙素說得面色一紅,但是瞪著夙素的眼神依舊火辣,夙素搖,懶得理他們。

      項二爺對著幾個海盜說道︰「拿繩索來,把他們綁了,先關起來。」

      技不如人,敗在夙素手上他們無話可說,但是被這些烏合之眾捆綁,他們怎麼也不服,六人不禁又掙紮反抗起來。

      「這裡是海盜窩,兩軍交戰不殺來使在喚狼島,可不適用,所以,幾位最好還是安分點。」輕柔的女聲淡淡地響起,幾人反抗的動作一滯,看向說話的人,只見一個美麗的紫衣女子正溫柔的笑看著他們,幾人不禁心中一抖,最後六人還是被押進了旁邊的山洞。

      易當家上下打量著夙素,說道︰「你真的是……夙家的女兒?穹嶽那個夙家!」眼前這少年打扮的人,居然是女子,還是夙家的女兒,易當家之前還是半信半疑的,但是剛才,看到她飄忽靈動的身手,話語間迸發的氣勢,那一刻,易當家是真的信了。

      「我是。」這時候也容不得她不承認了,看向易當家,夙素落落大方地回道︰「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易當家,我是夙素,幸會。」

      易當家忽然笑了起來,一掃剛才萎靡之態,笑道︰「想不到,夙家千金居然會來到我喚狼島,招待不周,還請夙見諒。」

      夙素嘴角微抽,回道︰「易當家客氣了。」

      「夙放心,我是不會把你交出去的,不過,燎越的將軍指名要你,我若不交人,怕是把燎越徹底得罪了,雖然我易猛並不懼,但總不可能無緣無故護著你吧,我看你與桑冷年紀相仿,這些日子相處得也不錯,不如你們倆成親,這樣你就是我的兒媳婦了,我喚狼島護著你,也是應該的。」

      什……什麼?夙素像看怪物似的瞪著易當家,心神都放在那荒誕的提議上,所以也就忽略了身邊那人驟然冷凝的氣息。

      旁邊的海盜開始起哄,夙素大喝一聲︰「不行!」

      「你不願意?」易當家雖然像是在問話,但是傻子都看得出,他可容不得她不願意。

      「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是、是……」夙素腦子裡飛快的轉著,眼角正好看到桑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眼前一亮,夙素回道︰「是大逆不道有違人倫的問題!」

      「啊?」此話一出,不僅易當家愣住了,所有人都怔了,這夙家和桑冷成親,怎麼就大逆不道有違人倫了?

      夙素輕咳一聲,回道︰「我昨日已經和阿暖結拜為姐妹,天地為證,桑冷是阿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我的哥哥,我怎麼可以和自己的哥哥結為連理,這不是有違人倫是什麼!所以,我是不能和桑冷成親的。」

      結拜姐妹?易當家顯然不相信,看向桑暖,冷聲問道︰「桑暖,她說的,是真的?」

      桑暖眼光流轉,視線在夙素身上轉了一圈,好一會兒才微微一笑,回道︰「是。」

      夙素暗暗松了一口氣,桑暖總算沒拆她的台。

      易當家臉色還有些冷,隨即點了點頭,夙素正暗自慶幸自己又過了一關時,易當家繼續說道︰「既然你和桑暖結為姐妹,成親之事,便作罷了,你認我做義父吧。」

      夙素傻眼了……

      墨淵冷眼看著夙素焦躁的樣子,絲毫沒有要為她解圍的意思,之前她明明可以向他求救,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他就好好看戲好了。

      易當家可沒打算讓夙素裝傻,「你和桑暖結拜為姐妹,便說桑冷就是你哥哥,這麼說來,我就已經是你父親了,現在讓你認我做義父,你竟不願意嗎?」

      易猛深知,夙家他是萬萬得罪不起的,若是夙家唯一的女兒在他的島上出事,夙家絕對會踏平喚狼島,就算他僥幸逃脫,六國之內也絕無他容身之處,人他是要保住的,但是好不容易有這麼好的機會,怎能不從中得點好處。本來想著讓桑冷和她成親,如此一來也算攀上了夙家,沒想到夙素居然和桑暖結拜成了姐妹,這樣也好,夙素是夙家唯一的女兒,難保夙家蠻橫起來,讓桑冷入贅,他現在只剩下這麼一個兒子,還指望他繼承衣缽,所以,認夙素做女兒,倒是不錯。

      「沒有……」夙素覺得自己真是擺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此刻的心情就像一根魚刺,正好卡在嗓子眼的位置,吞吐不能。

      夙素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易當家完全不放下心,繼續說道︰「我是個粗人,也沒這麼多講究,你此刻喚我一聲義父,我便認了你這個女兒。」

      這樣也行?還真是……不拘小節,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夙素無奈地叫了一聲,「義父……」

      「好!」易當家開心地笑了起來,對著周圍那一眾海盜,朗聲說道︰「你們都聽好了,從今天開始,夙素不僅是夙家的千金,也是我喚狼島的千金。」

      什麼跟什麼啊!夙素又一次為桑暖感到悲哀,自己的女兒,都沒說是喚狼島的千金,她這個半路認的女兒,算什麼千金。不過是自己能給他帶來更多利益罷了。夙素悄悄看了一眼桑暖,只見她嘴角含笑,神色安然,完全沒有因為易當家這一席話,起一絲波瀾,是早已失望透頂了嗎?

      夙素掩下眼眸,暗罵自己多管閑事,她還是先擔心自己好了,爹娘要是知道她亂認義父……

      夙素還在為自己哀悼,一個人影從洞外連滾帶爬的跑進來,滿臉懼色,卻不敢大叫,顯然被嚇得不輕,一路跑到易當家面前,才抖著聲音說道︰「當……當……當家的!外面……外面……」

      這男子的神色比剛才進來報信那人更為驚恐,旁邊的項二爺臉色大變,急道︰「難道燎越攻上來了?」

      「不……不是!是……是……」男子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易當家不耐,一腳踢過去,那男人便飛出去幾丈遠,「給老子好好說話!到底怎麼了?」

      男子趴在地上,完全爬不起來,捂著肚子,忍著劇痛,說道︰「東面海灘上,闖進了七艘黑帆大船,速度極快,不過眨眼功夫,船上下來近百個黑衣人,凡是擋路的,都被他們砍了,他們……他們沖著山洞過來了!」

      易當家怒不可遏,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罵道︰「到底是誰,敢在我喚狼島放肆?」

      「是我。」

      這聲音出現的突兀,如六月天落下的冰雹,聲音不大,眾人卻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砸得生痛,血液似乎都要隨之凍結。

      聽到熟悉的冷酷男聲,看到那一抹比月色更為耀眼的白發時,夙素整個人僵住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3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4-8 11:29 PM 編輯

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 不戰而逃?怎麼可能!

      聽到熟悉的冷酷男聲,看到那一抹比月色更為耀眼的銀發時,夙素整個人僵住了,欲哭無淚,敖叔叔,您要來的話,不能早一炷香出現嗎?我才剛認了義父啊,夙素覺得她這次是真、的、死、定、了!夙素一邊在心裡哀嚎,一邊微微往旁邊挪動,躲到了墨淵身後。

      墨淵瞟了她一眼,現在知道往他身後躲了,雖然看不慣她沒出息的動作,高大的身體倒是沒有動分毫,將她掩藏在身後。

      眾人看向山洞口,一個男人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眾人眼前。他一身黑色勁裝,身材高大,炫目的銀發讓他看起來異于常人,對于常年冷酷的人來說,歲月並沒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但那雙眼,卻被時光洗禮得越發銳利,讓人不敢直視。他的身後,站著三十多個黑衣人,黑衣冷面,目光森冷,神色冷淡又肅穆,與軍人身上的殺伐之氣不同,他們周身圍繞著一股死氣,畢竟他們要麼不出手,一出手,便是一條性命。

      他們就這樣站在洞口處,洞外的陽光明媚,洞裡的人卻覺得渾身冰冷。

      易當家顯然也是見過世面的,看著這群人身上的氣勢,心裡咯 了一下,說話也謹慎了起來,「閣下是……」

      「聚靈島,敖天。」

      那人只丟下五個字,山洞裡的人都變了臉色,果然是他!看到那頭張揚的銀發時,他便猜到有可能是敖天,想不到居然真的是他,這尊大佛怎麼會忽然光臨他這座小廟,易當家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客氣地回道︰「原來是敖島主,失敬了。不知道,敖島主忽然來我喚狼島,所為何事?」

      易當家全神戒備,敖天卻是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冷酷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仔細聽的話,還是能從中聽出幾分淡淡的笑意,「小丫頭,才一年沒見,就裝作不認識我了。」

      果然,不管她打扮成什麼樣,帶幾個面具,都還是逃不過敖叔叔的眼楮。在墨淵身後露出一個頭,夙素乾笑兩聲,怯怯地叫道︰「敖叔叔……」

      墨淵像是不經意的側身,再次擋住了夙素,對著敖天說道︰「敖島主,別來無恙。」

      敖天點了點,說道︰「你也在,倒是熱鬧。」

      夙素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看,驚訝地問道︰「你們認識?!」

      兩個人雖然沒有回答她,卻也沒有否認。墨淵居然認識敖叔叔?夙素在心裡輕哼了一聲,看他還裝神秘,一會她一定從敖叔叔那裡,挖出墨淵的老底!夙素心情甚好,忍不住又多看了這兩人幾眼,墨淵的冷,是那種浸入骨髓的冷漠,敖叔叔的冷,是無所不在的冷酷,墨淵就像是深埋於地下的井水,敖叔叔卻更像是冰川上的雪水。同樣是冷,墨淵冷得讓人捉摸不透,不知如何接近,敖叔叔冷得讓人心生畏懼,不過在暖陽照耀下,就會融化成溫柔的水。

      其實夙素之所以會這樣看敖天,是因為從她出生那時候開始,敖天在她面前就從未真正冷酷過,就像現在。

      「玩夠了?」那道低沉的聲音裡,永遠透著不易察覺的寵溺,「玩夠了就走吧,喚狼島這渾水留給他們自己去收拾吧。」

      「且慢!」眼看著敖天要把夙素帶走,項二爺坐不住了。之前看到當家的認夙家的女兒為義女,他有些不以為然,夙家就算再厲害再強大,那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沒想到峰回路轉,這夙家的女兒竟然把聚靈島的敖天給驚動了!喚狼島上帶炮臺的戰船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六艘,若是能加上聚靈島的七艘船,還有這一群實力非凡的黑衣男子,戰力雖然還不能與燎越比肩,起碼也不再毫無還手之力任人魚肉了。所以這時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夙素和敖天走的。

      打定主意,項二爺連忙起身,打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敖島主此言差矣,夙姑娘剛拜了我們當家的為義父,現在喚狼島危矣,夙姑娘怎麼能袖手旁觀?這樣做……」

      「義父?」

      眾人不明所以,只覺得一瞬間周圍湧起了無盡的殺氣,夙素也忍不到抖了抖,哀怨地瞪了項二爺一眼,這不是找死嗎你……

      「素素,你認了他做義父?」敖天問的是夙素,那雙堪比寒冰的眼眸卻是看向了之前他連正眼都不瞧的易猛。

      易猛感覺到一股淩厲剛猛的氣勢向他撲過來,就像一把利刃橫在他咽喉上,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夙素眼尖的看到敖叔叔的手已經撫上了腰間那把黑漆漆的刺陵軟劍,趕緊從墨淵身後跑出來,急忙解釋道︰「敖叔叔,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你聽我說!」

      敖天看向夙素,眼裡倒是沒了那淩厲的殺氣,「好,你說。」

      夙素手心都出汗了,她覺得她要是解釋得不能讓敖叔叔滿意,下一刻,易當家的腦袋就可以掉下來當球踢了!

      「那個,我和阿暖……」夙素抬手,指了指桑暖,說道︰「就是這個漂亮姑娘。」

      桑暖嘴角抽了抽,忽然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桑暖不自覺的身體一僵,竟是有種心悸的感覺。聚靈島的大名,她是早早聽過的,敖天其人,她也有耳聞,只是今天見到了,才明白那些傳聞有多不實,不是說他成為聚靈島島主已經近二十年了嗎?不是說他是地獄來的妖魔,形同惡鬼嗎?不是說他根本沒有感情只知道殺戮嗎?那眼前這個冷酷卻俊美,對著夙素語氣溫和的人又是誰?

      夙素完全沒注意到桑暖走神,確定敖天看到桑暖了,夙素繼續說道︰「我們一見如故,情投意合,相親相愛,簡直相見恨晚!」

      桑暖暗暗咬唇,覺得自己快維持不住那優雅的笑容了,果然是將軍府的小姐,重武輕文嗎?

      夙素繼續無視桑暖變得不自然的臉色,只小心翼翼的看著敖天,賣力地解釋︰「所以,我們就結拜為姐妹了,那我和桑暖是姐妹,她的父親,也就……算是我的……我的長輩了,所以不是我想拜易當家做義父的,真的!我怎麼可能隨便認義父嘛!」

      夙素連忙向桑暖使了個眼色,阿暖啊,你要是不想你爹現在就死,你倒是說句話啊!

      夙素覺得自己的眼角都要抽筋了,桑暖才點了點頭,說道︰「夙素說得沒錯,並不是她主動拜當家的為義父的,您別誤會。」

      雖然阿暖也解釋了,敖叔叔看向易當家的眼神,仍像看死人似的。不過也難怪,從小到大,敖叔叔就極疼愛她,都沒能讓她拜他做義父,現在莫名其妙的跑出個義父,敖叔叔不生氣就奇怪了!夙素哀嘆一聲,好吧,沒辦法,只能出殺手 了!

      夙素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拽著敖天的衣袖,輕輕搖晃著,素來清朗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嬌氣,「好嘛好嘛,我錯了,敖叔叔別生氣了,好不好?您看我從家裡跑出來,第一時間就往東海跑,若不是那時要等一個月才有船去聚靈島,我也不會到處亂跑的,夙素可想您了。」說著,還怕不夠火候似的,夙素把一隻胳膊伸到敖天眼前晃晃,可憐兮兮地繼續說道︰「您看您看,我都瘦了好多,所以,您就別生氣了~」

      墨淵︰「……」

      桑暖︰「……」

      眾海盜︰「……」

      一陣無語之後,眾人神色各異。

      墨淵︰原來她還是有像女人的時候。

      桑暖︰這就是傳說中的無所不用其極了吧……

      眾海盜︰這是剛才那個直呼別人將軍名諱,以一敵六的彪悍女子嗎?!

      不管眾人臉色如何,敖天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下來,夙素暗暗吐了一口氣,這招不僅對敖叔叔有用,對夙家所有男性都有用,就連幾個弟弟也不例外,只是她平時很少用而已,或者說,平時她都還沒用到這招,他們就妥協了。

      夙素一臉討好地看著他,只差擠出兩滴眼淚博同情了,敖天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走吧。」

      「不行!」

      「不可以。」

      敢在這時候開口的,也只有兩個人了,夙素聲音有些急促,墨淵嗓音清冷,說的意思倒是一樣的。

      敖天眼中劃過一抹興味,停下腳步,看向永遠一副清冷模樣的墨淵,說道︰「墨少主是什麼意思?」

      在那雙冷酷的眼眸直視之下,墨淵面不改色,淡淡地回道︰「她還不能隨敖島主離開。」

      「哦?為何?」

      夙素有些詫異,敖叔叔今日居然這麼有閑情和墨淵聊起天來,難道他們兩人交情頗深感情很好?下一刻,夙素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墨淵只說了一句話,立刻讓氣氛變得很糟糕……

      「小素已經答應,要隨我回一趟家。」

      小素?回家?這兩個詞一出,敖天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難道,素素和墨淵兩人,感情居然已經好到要和他回家的地步了?若真是這樣,那確實不能等閑視之。敖天看向夙素,認真地問道︰「素素,到底是怎麼回事?」

      夙素只是白了墨淵一眼,剛才提著的心也放下了,她還真怕墨淵又說什麼她是我的人……

      夙素走到敖天面前,態度鄭重,朗聲道︰「我不走,是有理由的,但是並不是墨淵說的那樣。」

      看到夙素毫不扭捏的樣子,敖天就知道,這兩人的關系,並非之前所想,臉色也隨即緩和了下來,他知道夙素肯定還有話說,便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敖叔叔來的時候,應該已經看到燎越的戰船圍在島外了吧,就在剛剛,澹台夜冽派人來傳話,指名要喚狼島把我交出去呢,顯然,他是沖著我來的,沖著夙家來的,人家都向我挑戰了,不戰而逃?怎麼可能!」

      之前雖然也曾被海盜所抓,但是那其實也是夙素想要探查海盜窩,自己束手就擒的,對她來說,這只是她出門歷練的一次小冒險而已,但是這次卻不一樣。澹台夜冽明知道她是夙家的人,仍起了捉拿之心,這就是挑釁,是羞辱,若是就這樣被燎越抓了去,那她還真是丟盡了夙家的臉!

      夙素始終沒有摘下紫銅面具,冷硬的面具遮住了她嬌美的容顏,竟讓她看起來隱隱帶著煞氣,尤其是說到「不戰而逃」四個字的時候,嘴角那抹笑更是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敖天搖搖頭,果然是那人的女兒,這性子都是一樣的。只不過那人果斷而堅韌且永不言敗,素素則是果敢之中,更多出了一抹狡黠,兵行詭道可是她從小到大最常叨念的一句話,澹台夜冽真與她對上,輸贏先不說,絕對是要吃足苦頭的。

      敖天對夙素信心十足,項二爺卻是憂心忡忡,低嘆一聲,說道︰「燎越水師天下無敵,更別說還有澹台夜冽坐鎮,就算是戰,只怕也是敗的。」

      夙素燦爛一笑,「那倒未必!」

      夙素說得斬釘截鐵,易當家終於也聽出了些門道,說道︰「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想法?說說看?」

      夙素心中確實有了計策,不然之前她根本不會順著易當家的話,認他做義父,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束手就擒。攻打一個小島,竟然驚動澹台家,是她之前沒有想到過的,不過正因為如此,以澹台家的實力,絕對不會出動太多兵力,所以,圍在島外的戰船最多也不會超過十五艘,將士不會超過兩千人。只不過之前只有島上的一群海盜,戰力有限,她只有兩成把握,現在有了敖叔叔和聚靈島的人,她起碼有六成把握。現在要做的,就是速戰速決,不給澹台夜冽搬救兵的機會!

      眾人的眼光都落在她身上,夙素也不賣關子,說道︰「你們說過,要到十五迷霧才會散盡,現在離十五,還是十二天。」

      項二爺搖搖頭,說道︰「你的意思,是讓墨少主抓緊時間盡快布陣,將燎越攔在島外?就怕時間不夠。」

      夙素笑道︰「不,我們不僅不在近海布陣,還要把這兩天布下的木樁撤了。」

      項二爺一臉不贊同,「這是為何?若是他們攻進來怎麼辦?」

      夙素嘴角揚起一抹懶懶的笑,手中把玩著紫銅鱗扇,回道︰「我就怕他不敢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27 06:40 PM

第五十章 墨少主來頭不小啊!(上)

      夙素嘴角揚起一抹懶懶的笑,手中把玩著紫銅鱗扇,回道︰「我就怕他不敢來。你們說燎越水師天下無敵,那必須是建立在海上,一旦上了岸,就是龍陷淺灘了。」

      「你想引他們上岸?」桑暖輕柔一笑,搖搖頭,說道︰「澹台夜冽可不會這麼容易上當。」以她和澹台夜冽那為數不多的交集來判斷,他絕對是了手段狠辣心思詭異之人,而且她安全看不透這個人,就像昨晚,他居然無聲無息地就離開了喚狼島,那時她就猜到,他必定是準備動手了。

      夙素輕搖食指,紫銅鱗扇輕輕地打在掌心上,一下一下,很有節奏,和著她侃侃而談的聲音,讓眾人不自覺的全神貫注,「他不進來,我們就趁著迷霧還在,出去打!不過不是和他們正面對戰。為了怕島上的人跑了,燎越肯定會用十幾條船,將島圍起來,每條船之間的距離一定不近,只要看到海島上有船出逃,或者出來迎戰,他們就可以放信號彈迅速集結,以燎越水師的速度,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便可以迎戰。而我們,只需要抓住這一炷香的時間,看準一條船出擊,他們敢追進來,自然更好,不敢也沒關系,我們可以逐個擊破,身後的迷霧就是最好的保護色,雖然燎越的人似乎已經破解了迷霧的秘密,不過應該沒有人能比你們常年穿行於迷霧中的人熟悉吧。」

      易當家和項二爺對看了一眼,兩人在心裡暗暗高看了這小姑娘幾分,原來只道是一般的千金小姐,只是身份高出一些,卻不想,她還真有幾分能耐。

      易當家對項二爺使了個眼色,項二爺意會,裝模作樣地捋了捋他的山羊胡須,長籲短嘆一番,才繼續說道︰「夙小姐說的看似可行,但是若他們真的追進來,畢竟有幾千人。我們島上不到三百人,那些抓來的漁民恨不得乘此機會逃走,到時不給咱們使絆子就不錯了,肯定不會幫咱們,就算再加上聚靈島的幾十人,最多四百人,怎麼和幾千精銳相抗衡?」

      兩人那點眼神交流,自然沒有逃過夙素的眼楮,她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到了陸地上,他們就失去了優勢,敖叔叔手上的人,都是以一殺十的好手,而且……」夙素停頓了一下,眼光掃過墨淵和桑暖,笑道︰「我們還有墨少主和阿暖啊。」陣法不一定佈置在海上,佈置在密林裡,殺傷力絕對不小,還有阿暖的毒,既然能讓秦芊這樣弱質芊芊的女子放倒吳畝,那些士兵難道還能躲得過?只是具體如何安排,卻不是現在就能告訴他們的。

      易當家一面聽著夙素的話,一面留意著敖天的神色,這小姑娘說得順溜,若是敖天不肯配合,那也是無用,他可不會拿整幅身家來給一個小丫頭折騰。可惜,從始至終,敖天那張冷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易當家自然看不透,只得隱晦地問道︰「夙小姐好計謀,但是光靠我喚狼島的人,只怕難以成事,敖島主的意思……」

      敖天仍是正眼都沒看他一眼,只說了一句,「素素說如何,便是如何。」

      易當家心頭閃過詫異,這敖天當真寵她到這種地步?相較之下,墨淵便淡定很多,連紫銅鱗扇這樣的異寶都送給了她,幾十個人、幾條船又算得了什麼。

      不管敖天心裡怎麼想,反正有他這句話就行了,易當家豪邁地笑道︰「如此那真是再好不過,敖島主此行必定辛苦,易某給各位安排住處,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咱們再議。」

      敖天冷冷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話,但是眼光落到夙素那身灰不溜秋的衣衫上時,敖天臉色又黑了下來,按照素素的性格,之前肯定是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那麼在這海盜窩裡,豈不是要吃苦了?敖天看向夙素,問道︰「素素,這些日子,你住在那?」

      「我住在……」夙素腦中瞬間劃過一抹白光,腦子一下清醒了,看到敖天眼中的冷色,夙素立刻回道︰「我住在阿暖那裡!」若是讓敖叔叔知道她和墨淵住在一起……不行,絕對不能說出來,生怕敖天不信,夙素一把攬住桑暖的肩膀,說道︰「阿暖的醫舍又大又舒服,不信您過去看看!」

     「是嗎?」敖天冷眼掃過桑暖。

      「恩!」夙素堅定的點頭,這個時候自然也沒有人在敖天面前揭穿事實真相。

      在敖天冷酷,夙素威脅,墨淵意味不明的三股視線籠罩下,桑暖僵硬地勾了勾唇角,被迫點頭……

      喚狼島上的氣氛越發融洽,但在迷霧外,海浪飄搖的海上,一艘巨大的戰船船艙內,氣氛卻不那麼好了。偌大的船艙裡,一張大大的方桌橫在屏風之後,桌上擺著一個沙盤,上面赫然是喚狼島的佈局,與之前喚狼島上的沙盤不同,這個沙盤製作得十分精細,甚至是每一個木屋的位置,每一個山洞的標記,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沙盤前站著一個男子,他穿著一身暗色長衫,身上未著盔甲,一隻手停在沙盤中最靠海邊的一座木屋上,輕輕敲著屋頂,嘴角那抹笑似有若無,讓人捉摸不透,他的身後,半跪著一個身著盔甲的將領。

      「回稟將軍,中午沖破我軍防線進入喚狼島的,是聚靈島的人。而且,我軍早上派去的人也沒有回來。」將領的聲音洪亮清晰,筆挺的身姿讓他即使跪著,氣勢也絲毫不減。

      澹台夜冽輕笑一聲,似乎並未把聚靈島放在眼裡,「來得倒是很快。」

      將領稍稍抬頭,看了一眼澹台夜冽的臉色,斟酌再三,還是說道︰「將軍,那位夙大小姐不過是被夙家嬌寵的女兒而已,將軍何必為了她,開罪聚靈島和夙家,此行的首要任物是靈石,若是因為這位夙小姐而出了什麼紕漏,只怕回去不好交待。而且就算這次能把夙小姐帶走,讓夙家的人知道,也不會善罷甘休,不如……」

      「你是在質疑本將?」

      澹台夜冽仿佛隨口一說,那將領呼吸一凜,立刻說道︰「末將不敢,末將告退。」說完,將領俐落起身,快速退了出去。

      出到艙外,將領呼出一口濁氣,垂首立於一旁,連呼吸都放輕不少,剛才說那些,不過是大公子出門前叮囑過,務必把尋找靈石放在首位,所以他不得不多說一句,但是卻也只敢說這一句,在澹台家,誰不知夜冽少爺的性子,他要的東西,便必須要得到。

      船艙內,澹台夜冽嘴角含笑,絲毫沒有因為那將領說的話而影響心情。對於他來說,越多人搶的東西,才越有意思,若不是聽說這靈石,世人為了它不惜大動干戈,澹台家也找了近百年,他才不會來這裡,更沒想到那座小島上,還能遇到那麼有趣的人。

      「夙素……」澹台夜冽輕聲呢喃著這個名字,想到那個人在溶洞裡獨擋蟾蜍的靈動身姿,將桑暖說得毫無反擊之力的推理解說,為夙家正名時的如虹氣勢颯爽英姿,澹台夜冽嘴角的笑越發的肆意,只是那笑裡可沒有了夙素第一眼見到時的陽光,「讓我見識一下,你還有什麼能耐吧。」

      入秋了,天色漸漸黑得早了,夙素腳步輕快地走近那間大木屋,幾乎是她剛靠近的時候,就聽到裡面傳來敖天低沉的聲音。

      「進來吧。」

      夙素輕輕推開門,歪頭看了一眼,這間房間雖然裝飾得不怎麼華麗,但是非常的寬敞,也收拾得很幹淨,可見易當家是花了點心思琢磨敖叔叔的喜好的。

      敖天坐在正中的圓桌旁,手裡拿著一杯茶,臉色一如往常的冷酷,只是沒了那淩厲的氣勢,夙素自然也不怕他。走到敖天身邊,夙素忽然從身後拿出一隻剛剛烤熟香氣四溢的烤雞,討好地笑道︰「敖叔叔,你餓了吧,我請您吃烤雞!」

      敖天低頭看了一眼,只見那烤雞烤得香酥肉嫩,皮上還滋滋的冒油,此刻正被夙素用荷葉包著,捧到他面前,敖天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說道︰「無事獻殷勤,有什麼事想求我?」

      夙素訕訕一笑,將烤雞推到敖天面前,嘟囔道︰「您怎麼能這麼說我,這可是我特意親手烤來孝敬您的。」

      敖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俐落地接過烤雞,回道︰「這麼說是我多心了,那就謝謝素素了。」

      看著敖天開始認真地撕開烤雞,一副準備專心享受美食的架勢,夙素哀怨地看著他,也不說話,只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敖天那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想問什麼就問吧。」

      夙素嘿嘿一笑,她就知道,敖叔叔對她最好,一屁股坐在敖天身邊的椅子上,夙素小聲問道︰「敖叔叔,我想和你打聽打聽墨淵這個人。」

      敖天不答反問︰「你知道多少?」

      「他神神秘秘的,我倒也沒打聽出多少,我來這個島時他就已經在這裡了,聽說是請來布陣抵抗燎越的,不過我總覺得他並不是很熱心在幫忙,不過我知道,他來島上,就為了找一樣東西,而且那東西找到了!」越說夙素眉頭皺得越緊,說起來才發現,這些天她居然只打探到這些!

      敖天劍眉微挑,問道︰「靈石找到了?」墨家找了百來年的東西,居然讓墨淵那小子找到了,還真是走運。

      夙素瞪大眼,盯著敖天,「您知道他要找的是靈石?」看來自己之前猜的沒錯,敖叔叔與墨淵肯定有交情,不然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夙素暗暗心喜,這樣也好,她就能知道更多墨淵的秘密了!

      敖天把撕下來的雞腿遞給夙素,夙素也不客氣地接過,咬了一口,含糊地回道︰「找是找到了,不過……」擦了擦嘴角快溢出來的油漬,夙素才繼續說道︰「那東西被我砸碎了……」

      敖天一愣,這丫頭把墨家的靈石砸碎了?!敖天揉了揉太陽穴,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你惹禍的功力倒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越來越厲害了。」

      看到敖天這幅模樣,就想到了自己老爹,也是動不動就說她惹禍,夙素覺得自己很冤,不滿地反駁道︰「什麼啊,要不是我砸了那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石頭,裡面的紫金八卦盤怎麼可能顯露!」

      「你是說,靈石裡面包裹著東西?還是八卦盤?!」

      敖天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夙素卻沒在意,回道︰「恩,和我家那面一模一樣,就是我家那面是黃金色的,墨淵手裡那面,是紫金色的。」夙素剛把吃剩下的雞骨頭放回芭蕉葉上,敖天已經將另一個雞腿送到她手上,夙素習以為常地接過,繼續吃起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敖叔叔每年都會來看她,不過大多數時候,他是不會去將軍府的,他們就常常這樣坐在樹林裡烤雞吃,雞腿都歸她,其他的歸敖叔叔。

      嘴裡咬著雞腿,抬頭便看到敖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夙素忽然想到她不是來問墨淵身份的麼?怎麼變成她自己一個勁的說,拍拍敖天的手,拉回他的注意力,夙素急道︰「您先別急著想事情啊,我的問題您還沒回答我呢,墨淵到底什麼來頭?」

      「他,來頭不小。」夙素撇撇嘴,很是不滿,她當然知道墨淵來頭不小,要是無名小卒,她還不問了呢!看到夙素又用她那雙大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敖天終於沒再逗她,沉聲說道︰「聽你家的那些老頭子提過「華胥之墨」嗎?」

      夙素皺眉,想了想,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倏地站了起來,手裡吃了一半的雞腿差點掉下來,「是、是那個墨家?!」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4:51 PM

第五十一章 墨少主來頭不小啊!(下)

      夙素皺眉,想了想,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倏地站了起來,手里吃了一半的雞腿差點掉下來,「是、是那個墨家?!」

      世間墨姓的人不少,墨家也不計其數,但是,能稱為「華胥之墨」的,只有一個。她記得小時候聽族長爺爺說起這個墨家的時候,都是一臉敬畏。

      華胥氏是上古一族,後時代變遷,分成了幾個分支,其中,「墨」之一族最為強盛,他們善佔卜,能結陣,戰力也極強,所以最後,華胥氏獨余「墨」這一支。千年前,墨家與夙家也頗有淵源,但與夙家的入世不同,墨家的態度是出世,不管是諸國混戰還是太平盛世,也不管風調雨順,還是天災連年,在墨家人眼中,這些都是天道循環,因此,即使他們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也極少插手世間俗世,也因為這樣,千百年過去了,夙氏一族越發興盛,六國之內無人不識,而這個上古流傳的墨家,卻已經少有人知曉。但是那也只是對普通百姓而言,對于有家族傳承的世家,卻沒有人敢遺忘這個神秘而強大的墨家,所以人都忌憚墨家的神秘力量。

      夙素緩緩坐下,腦子里回憶著小時候那些零碎的記憶,對墨家的理解也就是傳說一般的存在,夙素暗暗嘟囔,「族長爺爺說過,墨家以前還會偶爾出現在世人面前,但是自百年之前,就忽然完全避世而居,世人都難尋墨家的蹤影,那現在墨家的少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腦中靈光一閃,夙素叫道︰「因為那塊破石頭?」

      敖天好笑,這世上,估計也只有這個丫頭會叫那眾人搶破頭的靈石是破石頭了吧。

      看敖天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夙素眼眸一轉,把凳子往敖天的位置挪了挪,嘿嘿笑道︰「敖叔叔是不是還知道什麼隱情?告訴我嘛,大不了,明天再送您兩只烤雞!」敖天瞟了她一眼,夙素又舉起一根指頭,說道︰「外加一只烤魚!」

      看敖天似乎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夙素皺著眉,委屈地說道︰「不能更多了,我都沒給我爹烤過這麼多吃的。」

      敖天嘆了口氣,這丫頭果然永遠都想著吃。敖天的眼光忽然掃過緊閉的大門,眼中劃過一抹極快的流光,嘴角微微勾了勾,敖天說道︰「上古流傳,墨家供奉著一塊靈石,傳說墨家能得到那些神奇的力量,都來自于那顆靈石,只要的到靈石,就可以改天逆命。」

      「瞎說。」夙素可是一點都不信這些所謂傳說,靈石里面那個紫金八卦盤,夙家也有一個差不多的,除了整天擺在祭祀的山洞里,也沒看到有什麼作用啊。

      發現敖天停下來不說了,夙素趕緊討好地笑道︰「我不多嘴了,敖叔叔您說您說。」

      也只有她敢在他說話的時候打斷他的話了,熬夜輕嘆一聲,繼續說道︰「一百多年前,墨家曾經出過一個人,那人有一雙詭異的藍眸,似乎還獲得了非常人的力量。墨家幾位族長非常歡喜,多方栽培,誰想到,那人居然偷了墨家的靈石,逃了出去,然後消聲覓跡再也沒有出現過,墨家大亂,也因此避世而居。所以,當四十年前,再次出現一個藍眸的墨家人,就能預見他悲慘的命運了。」

      「籃眸?墨姓?」夙素抓著敖天的衣袖,急道︰「是姨父家那個墨叔麼?」

      「是。」

      墨叔那雙天藍色的眼楮可漂亮了,小時候她最喜歡盯著看,一想到事情和墨叔有關,夙素就有些急切了,「敖叔叔你繼續說繼續說。」

      「當年的墨家那一代有三個孩子,墨淵的父親墨遮,墨白,還有墨家的小女兒莫桑。墨白因為那特別的藍眸,在墨家過得很淒慘,後來逃出了墨家,如果不是樓夕顏收留了他,他不是死在外面就是被捉拿回去,當時墨家的小妹墨桑,與二哥墨白感情深厚,她看不慣墨家的人情寡淡與冷漠孤傲,在墨白離開後,也跑了出來,莫桑雖然體弱不能習武,但是她的用毒之術卻是非常高明,當年她就很對我師父鬼醫的眼,可惜,墨家的人都孤傲,莫桑並不肯拜師父為師,師父也是因為之前錯過了墨桑心有遺憾,之後才收青楓為徒的。墨桑出逃多年,後來定居在一個島上,那個島,就叫喚狼島。至于其中細節,這個要墨家的人才會清楚了。」

      「原來如此。」如果這個島之前是墨桑的,那麼也難怪墨淵說這個島是墨家的。

      「等等!」夙素一臉怪異得盯著敖天,問道︰「這麼說,阿暖……不就是墨淵的……表妹?!」

      腦子里閃過桑暖面色微紅,微笑著叫一聲「表哥」,墨淵一雙黑眸盯著桑暖,輕輕叫一聲「表妹」的畫面,夙素忽然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是不是,你自己問他就知道了。」說完,敖天抬手一揮,一記掌風沖向木門,門立刻被推開,一道墨色的身影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門口。

      「墨淵?!你什麼時候來了……」夜色下,那人站在陰影里,看不清臉色,但是那副從容的模樣,絲毫沒有偷聽別人說話的窘迫。

    「就在你們討論幾個烤雞幾條魚的時候。」

      清冷的聲音聽在夙素耳力,怎麼聽怎麼諷刺,好吧,是他們妄議他人之事在先,夙素有些心虛地回道︰「那你怎麼都不出聲?」

      墨淵難得地嗤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出聲了,你就不問了?還是敖島主就不說了?」

      夙素被噎了一下,決定閉嘴。

      可惜有人卻是一貫的囂張,敖天那低沉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回道︰「不會。」

      墨淵一人站在門外,夜風吹著他的墨色披風,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飄忽,夙素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道目光緊緊地鎖住了,這目光異于平時的清冷,讓她動一下都困難,夙素試圖打破這怪異的氛圍,呵呵笑了一聲,說道︰「你吃烤雞嗎?」

      墨淵真的將眼光轉向桌上的烤雞,只見那鮮嫩的芭蕉葉上,只剩下幾根雞骨頭,肉渣都沒剩下。夙素撇撇嘴,和墨淵這種人客套,實在是自取其辱。于是夙素決定乖乖地坐在敖叔叔身邊,收拾吃剩的骨頭,反正是敖叔叔露他的家底,和她沒關系。

      夙素心里還沒得意完,墨淵那比平時更為冷淡地聲音便響了起來,「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夙素包芭蕉葉的手一頓,這麼快就算賬了?不等秋後嗎?!夙素一臉苦相,敖天好笑地拍拍她的腦袋,說道︰「去吧,他又不能吃了你。還有,記得明天的兩只烤雞和一條烤魚。」

      夙素鼻子里輕哼了一聲,暗暗決定,明天她除了吃雞腿,也要把雞翅膀也吃光!不過那都是明天的事,此刻她只能認命地跟了出去。

      敖天盯著兩人越走越遠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之前見過墨淵兩次,那時的他可不是現在這幅模樣,淡得像是隨時都會散去似的,水火不侵,完全不似在夙素面前這個樣子,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想到墨淵背後的墨家,敖天的眉頭越皺越緊。

      跟在墨淵身後走了幾步,夙素忍不住問道︰「阿暖真的是你表妹?」

      墨淵沒理她,沒否認就當做他承認了,夙素也不糾結這個問題,繼續問道︰「既然阿暖是你們的表妹,你們又知道靈石在這個島上,為什麼早不來,這時候來呢?」

      墨淵終于停下了腳步,與她對面而立,在夙素清亮的眼眸注視下,墨淵倒是沒敷衍她,「兩個月前,墨家收到了來自喚狼島的信箋,是小姑姑的親筆信。小姑姑十六年前就去世了,至死也沒有原諒墨家的無情,她臨死前寫那封信,只是想為自己的兒女留一個能保命的退路而已,因為她知道,靈石對墨家意味著什麼,只要有靈石的消息,墨家可以接受任何條件。」

      夙素覺得心里有些憋悶,小時候聽族長爺爺說起「華胥之墨」的時候,只覺得好傳奇,好神秘,曾經心里還挺崇拜的,可是聽了敖叔叔所言,又聽了墨淵說的話,想起第一眼見到墨淵時,那雙如同死水般沉寂的眼楮,忽然對這個墨家厭惡了起來。像是想起什麼,夙素問道︰「你下午說,讓我和你回一趟墨家,是因為靈石嗎?」

      夙素的敏銳,墨淵早已習以為常了,也不拐彎抹角,「墨家的典籍中,從未描述過聖物的形狀,以前我們都以為,聖物就是那塊靈石,從未想過,靈石之中,還暗藏玄機。那顆靈石千年不變,卻在你手中碎裂,其中必有因果,所以,我想帶你回一趟墨家。」墨家的聖物有特殊的靈氣。當時在山洞里拿到石頭的時候,他沒有感覺到靈氣,那時他也曾以為那個東西不是靈石,直到石頭被夙素砸碎,濃郁的靈氣從中溢出來,他才肯定,那塊紫金八卦盤就是聖物。

      她才不管什麼因不因果呢,她注重的是結果!揚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夙素回道︰「讓我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條件的。」

      墨淵抬眼看她,夙素也不賣關子,坦白說道︰「我要你全力助我,贏了澹台葉冽,我就和你去一趟墨家。」

      「這算要挾?」墨淵的眸色,本就深沉,夜色下,更是黑得讓人看不透。

      夙素不怕死地笑道︰「很明顯是的。」現在可是他有求于自己,就他們之間這點算不上交情的交情,不以此要挾難道和他講理講情啊!

      夙素那副理所當然又無賴的樣子,看得墨淵一時無語,夙素笑眯眯等著他妥協,墨淵別開眼,冷哼道︰「你不是已經有了計策,還有敖島主相助,哪里還需要我幫忙。」

      夙素搖頭,臉上調笑之色也淡了下來,低聲說道︰「澹台夜冽沒有這麼簡單。」若是他這麼好對付,又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封了將軍,還怎麼擔得起「天縱奇材」四個字。對付這樣的人,她一個人肯定不夠,若之前只是希望墨淵能隨便幫忙布個陣的話,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她絕不可能放棄這麼大的助力。華胥之墨的少主人,怎麼可能只會布幾個陣法而已,她可沒忘記,那只赤隼,與墨淵傳信之人,必在不遠處。

      她思考時,眼眸會直直地盯著一處,嘴角輕抿,墨淵發現,她不笑的時候,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能力,或許墨淵的眼神實在太過直白,夙素猛地抬眼回看他,忽然撞進那雙盈滿琥珀流光的清澈眼眸,墨淵覺得,胸口不太舒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于是,夙素就看到墨淵盯著她看了一會之後,皺起了眉頭,然後……轉身走了?

      夙素盯著那道越走越遠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懵,回過神來,夙素叫道︰「喂?你答不答應倒是說句話啊?」

      前面的人像是沒聽見似的,越走越快,夙素咬咬牙,追了上去。墨淵推開門,夙素正準備跟上,墨淵忽然轉過身,冷聲說道︰「你跟來做什麼?」

      「我……」夙素輕咳一聲,回道︰「我回來收拾東西,不行嗎?」

      「你不是住桑暖那里嗎?這里怎麼會有你的東西。」

      下一刻,門在夙素的面前「砰」的一聲關上了,若不是她沒有跟得很近,這時候她的鼻子一定遭遇了,夙素下意識地摸摸自己完好的鼻子,這人什麼毛病,無緣無故砸什麼門啊?還是說,他在生氣?但是氣什麼呢?氣她要挾他?仔細想了想墨淵剛才說的話,夙素眼楮倏地睜大……所以說,他是在生氣她說自己住桑暖那?

      夙素撫著額頭,欲哭無淚,誰來告訴她,族長爺爺口中那個神秘莊嚴,世外高人似的墨家,怎麼會有這麼小心眼的少主?!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4:54 PM

第五十二章 桑暖的決心

      夙素回到桑暖的醫舍時,天已經全黑的,醫舍門前的燈籠還亮著,門也虛掩著,夙素輕輕推開,屋里沒有人,後院隱隱透著光,不知道這門是桑暖特意給她留的還是如桑暖所說,這醫舍的門是常年不鎖的。進到屋內,夙素想了想,還是把門鎖上了,才朝著內院走去。

      那三間並排的小屋,其中兩間住著秦家姐弟,還有一間的門大開著,里面點了燈。夙素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屋子不大,只看一眼就知道沒人。和旁邊兩間的布局差不多,屋里也只有床和一張小茶幾,床上鋪好了被褥,床頭放著一套淺藍色的衣衫。

      夙素走過去,輕輕展開看了看,那衣衫不似女子的羅裙那般繁復,但也不像她身上穿的這套短衫這麼簡陋。夙素剛剛才在墨淵那里踫了一鼻子灰回來,現在看著手中布質柔軟,簡潔大方的衣服,不禁暗暗嘆一聲,還是阿暖細心,你真了解你表哥!

      將衣服折好放回床頭,夙素起身,朝桑暖的房間走去。房間的門關著,夙素輕輕敲了兩下,桑暖輕柔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門沒鎖。」

      夙素稍稍用了點力,門果然開了。桑暖正背對著她在收拾床鋪,夙素左右看了看,沒看到桑冷的人影,問道︰「桑冷呢?他的毒解得如何了?」

      「那些蟾蜍的毒性霸道,一時間我也不知道如何解,所以就用我的血給他驅毒,可惜,我的血毒性也烈,以毒攻毒很是傷身,他身體里的毒現在已無大礙,就是身子還虛弱,需要好好調理,你都說你住我這里了,我也只能把他趕回去了。」

      桑暖話里話外,都帶著幾分揶揄之意,不過和墨淵剛才摔門一比,實在不痛不癢。不過桑暖前面的話,還是引起了夙素的注意,「為何你的血會有劇毒?」

      她記得二姨母說過,制毒之人,多少會受到毒物侵蝕,所以他們也會給自己煉制各種抗毒的藥,最後血之中都會帶有一些毒性,當然也比普通人更能抵御毒物,但是血中含有劇毒,這倒沒聽姨母提起過。

      桑暖收拾好了床鋪,朝著夙素走了過來,聲音里帶著幾分自嘲,回道︰「母親去世得早,留給我的只有那些書,小時候被欺負怕了,就想著能長點本事保護自己和阿冷,但是當家的是不會讓我習毒術的,所以只能偷偷在自己身上試了,久而久之,就百毒不侵了。怎麼樣?羨慕麼?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

      桑暖說到後面竟是笑了起來,夙素卻越聽越心酸,桑暖現在才多大,看起來都不到雙十,那是從多小的時候開始使毒制毒?這其中若是一個不慎,她哪里還能活到今日,即使是死,怕也是死得極為痛苦吧。小時候的生活到底悲慘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她在一次次毒物侵蝕之下,還要一遍遍去試?

      房間里只有桑暖一個人的笑聲,夙素只是蹙著眉沉默地站著,最後桑暖終于也不笑了,房間里倏地安靜了下來,夙素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桑暖卻很快恢復了平時那溫柔平靜的樣子。「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迎戰澹台夜冽?能不能,晚兩天?過兩天桑冷的身體應該能恢復五六成。」

      為什麼要等桑冷?在各種權利紛擾交織的京城成長起來的夙素,瞬間明白過來,「你想讓他借此機會立威?說實話,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並不適合逞強。阿暖,我知道,這個島原來是屬于你母親的,你做這麼多,是不是想幫桑冷把這個島奪回來,擁立他做島主?」她今晚聽了墨淵的話,多少猜到幾分桑暖的心思,她殺了那三個人,自然有報復這麼多年來欺侮之仇,但是更多的,還是想借此機會奪權吧。

      夙素問得很直白,桑暖嘴角的笑有些僵,卻沒回答她的話,夙素也不需要她回答,沉思了片刻,說道︰「阿暖,之前殺人的事,不管你是如何和易當家說的,此事我都不會再插手,算是還了你一個人情,現在我還你第二個人情,這些話,我只說一次,聽不聽,在你。」

      桑暖斂下了唇邊的笑,看向夙素的眼神銳利了幾分,帶著探究,最後還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夙素的話。

      「我夙氏一族興盛千年,不管是名聲還是兵力都足夠開國立業,根本不需要屈居人下,但是夙家從未這麼做過,只是擇明主從之,輔助其治國,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桑暖搖了搖頭,她確實不明白為什麼。正如夙素所說,夙家的名聲極好,手下強兵猛將無數,在亂世之中,常年混戰,多少人自立為王,但是夙家依舊故我,擇主從之,不僅她想不明白,相信天下間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吧。

      夙素只是坦然一笑,平靜地說道︰「夙家有家訓‘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夙家雖然人才輩出,但是卻從未出過治世之才,要開創盛世,並非人人可為,夙家正是知曉這個道理,所以才會做這樣的選擇。你應該明白,桑冷並非島主的最佳人選,若我沒有猜錯,喚狼島那幾艘戰船,也是當年你母親留下的吧。如今喚狼島淪落至此,就是庸者上的後果。」

      桑暖臉色一沉,說道︰「桑冷並不是庸者!」

      夙素聳聳肩,笑道︰「我沒說他是庸者,我只是說,換狼島還有更好的選擇。」

      「我會助他的……」

      在夙素那雙清透的眼眸直視下,桑暖的聲音越說越小,夙素嘆了一口,反正都說了,不妨說透,至于最後如何選擇,那就與她無關了,「你錯了阿暖。你也說了,桑冷並不是庸者,那麼他就有自己的想法,也許一開始,他並不想要那個位置,但是在那個位置上待久了,一切就變了。你不可能完全控制得住他身邊的人,就像項二爺這種牆頭草,或者出現其他的奸佞小人,你當如何?輔佐之臣並不是那麼好做的,他想要做得更好,但他沒有那個能力,他不是傀儡不可能一直聽你的,慢慢的,一切就會脫離你的控制。你若真是為他好,應該一開始就把他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只有你坐上了那個位置,你才能真正的保護你想保護的人。桑暖,好好想清楚。」

      這一次,桑暖沒有找話來反駁她,看到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夙素微微一笑,眼里的凌厲之色早已褪去,伸了伸腰,懶懶地說道︰「這麼快就亥時了,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早點睡,阿暖。」

      夙素說完,便轉身走了,走得瀟灑,這一夜,相信她也睡得很安穩。只是與她相對的房間里,燭光一夜未滅。

      這一夜確實是夙素這麼多日子以來,睡得最好的一夜,之前在海上飄了大半個月,後來又窩在那小小的軟榻上睡了幾日,她全身的骨頭都疼,好不容易睡在又軟又暖和的床上,怎麼不叫她心情舒暢。

      換上了桑暖為她準備的新衣衫,夙素神清氣爽的出門,門剛一拉開,夙素便看到門前那道清麗的身影,她眼底有些青黑,眼神卻無比清亮。

      夙素笑道︰「阿暖,怎麼這麼早啊?」

      「夙素。」桑暖的聲音有些沙啞。

      「恩?」夙素心頭跳了一下,桑暖第一次這麼正式的叫她的名字,而且她終于收起了平日里常常掛在臉上的溫柔淺笑,或者是說,揭掉了那虛假的面具。夙素靜靜的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幫我。」

      夙素愣了一下,沒頭沒腦的,桑暖只說了兩個字,堅定而誠懇。夙素笑了,手中的紫銅鱗扇轉了個圈,輕輕拍在桑暖肩膀上,笑道︰「這次,終于變成你欠我人情咯。」

      落在肩膀上的力量很輕,但是落在心里的力道很重,桑暖知道,夙素這是答應了,只是這次她欠她的,不僅僅只是人情二字可以帶過。

      夙素和桑暖一起走進山洞的時候,敖天和易當家、項二爺都已經到了,不知道為什麼,墨淵並沒有出現。

      之前不知道易當家和敖叔叔聊了什麼,敖叔叔的臉色不太好看,不過在他看到夙素穿了一身淺藍的新衫,整個人都鮮亮了起來之後,眼中的冷色終于褪了些。

      敖天和易當家並排坐在主位上,夙素自然的站在桑暖身旁。

      項二爺看到因為夙素的出現,敖天的臉色好了些,才繼續說道︰「既然要戰,這戰旗,是掛喚狼島的呢?還是聚靈島的?」眼光掃過夙素,接著又小聲說道︰「還是掛……夙……」

      「當然掛喚狼島的旗。」夙素沒等他把話說完,接著說道︰「這里是喚狼島的地盤,澹台夜冽挑釁攻打的也是喚狼島,自然是掛喚狼島的旗才對。其實算起來,澹台夜冽也只是小輩,有我和阿暖帶領喚狼島和聚靈島的兄弟們迎戰就夠了,易當家只需和敖叔叔端坐後方觀戰便是。」

      「夙素,你這是什麼意思?」易當家越聽越不對味,她這是要他交出那群手下,奪他的權啊!

      夙素把玩著手里的紫銅鱗扇,笑道︰「沒什麼意思啊,江山代有才人出,易當家應該欣慰才是。」

      易猛怒道︰「你這是要站在她那邊?」當年他在那個姓墨的女人手下苦苦掙扎,好不容易等她死了,殺了她其他的面首,奪了這喚狼島,若不是想到桑冷和桑暖身體里留著墨家的血,怕下手殺了他們引來墨家不快,他又豈會留下他們。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那個女人的女兒居然還想虎口奪食?!他絕對不會讓喚狼島再次姓「墨」!

      夙素冷笑一聲,說道︰「易當家說得哪里話,與我夙素結拜的,是桑暖,桑暖既是我姐姐,我自然助的就是她,敖叔叔是來幫我的,助的自然也是她,至于墨少主……我想不用我說,易當家也應該知道,他會助誰了?」夙素說得極為囂張,她就是要讓這洞里的所有海盜都看到聽到,桑暖背後站著的人是誰。不然以桑暖在海盜窩的地位,這些人從一開始就不會聽桑暖的調派,只要他們跟著桑暖迎戰,以桑暖的能力和手段,自然能馴服這群海盜。

      「你!」果然夙素此話一出,易當家立刻氣得猛拍桌子,那實木的茶幾立刻碎裂來開。坐在旁邊的敖天隨手一撈,桌上被震裂的茶杯竟然被敖天端在手里,水不僅一滴都沒有灑出來,就連那裂縫里,也沒有一絲水滲出。

      項二爺看的雙目圓瞪,劈裂一張桌子看起來很厲害,實際上有點力氣的人都能做到,但是這要多強的內力,才能將水牢牢鎖著掌心的茶杯里……項二爺看向敖天的眼神越發驚懼。

      「當家的何必動怒?」就在氣氛僵到一觸即發的時刻,桑暖那特有的清潤嗓音在洞內響了起來,「不管素素助的是誰,幫的還不是喚狼島,現在大敵當前,我們應該全力抵御強敵,這樣才能保住喚狼島,保住這麼多兄弟的性命。」

      項二爺眼珠一轉,趕緊迎上前去,壓住易當家又要舉起的手,急道︰「是啊是啊,當家的,這是好事,我們喚狼島派出兩位千金出戰,可算給澹台夜冽面子了。」

      項二爺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易當家猛使眼色,此時的情勢對他們很不利,敖天的武功深不可測,不知道什麼時候惹他不快,一抬手就是要命的。而桑暖現在擺明就是借夙素之勢,以奪人心,但是海盜是什麼人啊?強者為尊,夙素能一直待在喚狼島嗎?!她一走,桑暖又沒有武功,到時還不是當家的說了算!

      不知道是不是兩人默契真的那麼好,在項二爺眼神安撫之下,易當家居然真的安靜的坐了下來。

      「姐姐要戰,怎能沒有我的份!」山洞里剛剛陷入沉靜,一道冰冷的男聲在洞口響起,桑冷臉色依舊蒼白,但是手中那柄雙頭銀槍卻是熠熠生輝。待走到幾人面前時,那神色冷傲的人瞬間變成了呆愣的模樣,盯著易當家身邊的敖天,怔怔地叫道︰「師……師父!」

      師父?他叫誰?夙素看了看敖天,立刻懂了!原來那個拿著一根木棍教了別人一套功夫,卻連兵器都不告訴人家一聲的不靠譜師父,就是敖叔叔?!說起來,這確實很像敖叔叔會做的事……

    桑冷終日冷酷的模樣,不會也是學的敖叔叔吧?!

      可憐的桑冷……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4:5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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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要戰便戰

      「誰是你師父?」

      敖天微微抬眼,目光掃過桑冷,那冰冷的聲音顯示著他此刻的心情並不太好,桑冷臉色一僵,神情有些慌亂,立刻搖頭回道︰「對不起,前輩,是晚輩失言。」

      看他還算識趣,敖天也沒真的動怒,回想一下,十年前,他確實闖過喚狼島外的迷霧,當時第一次進入,著實迷了方向,被困了三天後,終于有了些頭緒,也就在那時,他看到了一個小男孩,獨自一人撐著一只小船,出現在他面前,那時小男孩滿身的傷痕,臉頰上也淤青一片,那雙小狼一樣的眼楮戒備地盯著他,頓時引起了他的興趣。

      雖然他當時也沒給男孩好臉色看,男孩卻還是將他帶出了迷霧,若非當年細細記下男孩所走的路徑,這次他也不能這麼輕松的進入喚狼島。當時一時興起,看那個孩子還算順眼,就教了他一套槍法,想不到十年過去了,他竟能一眼認出自己來。

      敖天看了桑冷手中握著的雙頭槍,微微點了點頭,眼中的冷色也緩了緩,輕哼道︰「還算聰明,用對了武器。」

      桑冷心里慚愧不已,雙頭槍並不是他想到的,若不是夙素提醒,他到現在還在用著原來那柄槍,桑冷不想欺騙自己尊敬的長者,連忙解釋道︰「前輩,其實……」

      「桑冷當然聰明啦。」桑冷話還沒說完,夙素已經搶先一步走到敖天身邊,誇獎道︰「而且槍法耍得精妙絕倫,我之前看到的時候就在想,是哪位高人傳授的,原來是敖叔叔,您這回可收了一個好徒弟。」

      那丫頭又悄悄地扯他的衣袖,敖天哪里會不知道她的意思,微微一動,拉回衣袖,敖天警告地看了夙素一眼,但是卻沒有再否認桑冷是他的徒弟。

      看到夙素說自己是前輩的徒弟,前輩並沒有生氣,桑冷心中一喜。

      這些年阿冷雖然不說,桑暖一直知道,阿冷心里有多崇拜那只有一面之緣的師父。此刻只要敖天不對他冷顏以待,這小子怕已經高興壞了吧。桑暖看著阿冷那暗暗激動的模樣,不由的輕嘆了一聲,這次,她怕是又欠了夙素一個人情了,別人沒看出來,她就站在夙素身邊,怎麼會沒看到夙素那些小動作。敖天對夙素,真可以算是有求必應,能有人這樣疼寵著長大,想必,是的很幸福的吧。

      桑冷心喜,易當家卻越發不安了,若是讓這姐弟倆攀上聚靈島,那可真是大大不妙。

      山洞里,眾人心思各異,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隼鳴聲響了起來,時高時低,聽起來像是在示警。同時,一個黑衣男子從洞外疾步而來,那人身法極快,只一個眨眼間,那人已經來到敖天身後。只見他抱拳行了一個禮後,便上前一步,走到敖天身側低聲說了幾句話,又快速退了下去,動作快得仿佛沒有出現過一般。

      外面的隼鳴一聲高過一聲,敖天在聽了那黑衣人的話以後,臉色雖然沒什麼變化,但那雙讓人心顫的冷眸卻越發的冷厲了。

      項二爺坐不住了,急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赤隼這般鳴叫,只怕不是好事,夙素丟下一句話,人已經跑出了洞外。

      夙素站在山洞口,抬頭便能看到一只赤隼墨黑的身影在天空中盤旋,一圈又一圈,鳴叫聲始終沒有停下,夙素心頭一緊,能讓赤隼這般長鳴的,到底是什麼事?

      夙素心里憂慮,腳步卻沒有停滯,向著赤隼的方向跑去,不一會便跑到了海邊。這時夙素才看清,赤隼盤旋的地方,居然是那片迷霧之前,似乎里面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正要向他們沖過來。

      因為赤隼詭異的鳴叫,海邊也聚滿了人,一百多個海盜外在海灘上,奇怪的看著天空中躁動的鳥,面面相覷。

      夙素快步走了過去,在最靠近海灘的一塊礁石上,夙素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墨色身影。

      在墨淵身邊站定,夙素盯著赤隼盤旋的地方,問道︰「它怎麼了?」

      不同于赤隼給人焦躁的感覺,墨淵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夙素似乎還能聽到那淡漠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興味,「有人大概等不及了。」

      什麼?夙素莫名其妙,不過並不需要她問,因為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已經告訴她,墨淵話里的意思。

      濃霧之中,有什麼東西緩緩行來,似一把剪刀,撕開了那白霧繚繞的帷幔,一艘巨大的戰船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那船身通體猩紅,粗壯的船桅上,高高飄揚著一面血紅色的旗幟,旗幟中央,墨色的澹台二字格外刺眼,讓人驚恐的是,那艘大船之後,呈大字型排開數艘戰船,在重重迷霧之下,看不清具體有多少艘,只看到那一面面血紅的旗幟,在白霧中飄揚,就像是一只只巨獸隱藏在迷霧間,隨時都會向你撲咬過來。

      未知總是讓人恐懼,澹台夜冽擺出這浩大的聲勢,不僅海灘上的海盜驚恐地往後退,就連後來趕到的易當家,也驚得呼吸都亂了節拍,此刻的他終于不再糾結誰迎戰之事了,與眼前這只海中蛟龍對戰,必死無疑。

      為首的巨大戰船,也只是剛剛駛出迷霧,在距離海灘百丈之外便停了下來。寬大的甲板上,站著一個身著盔甲,器宇軒昂的男人,他就那樣站在船頭之上,靜靜地看著海灘的方向,像是在等著什麼。

      夙素看著澹台葉冽身旁的旗語官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旗幟,只重復一個字「戰」!

      夙素眼眸微眯,盯著那不斷揮舞的旗幟,胸中竟隱隱的泛起久違的興奮,「不,他不是等不及,他是親自來叫陣的。」

      澹台夜冽選擇了他和她都最熟悉的方式來想她宣戰,敵方叫陣,若無人敢應,那便是未戰先敗了,夙素傲然一笑,只見她忽然輕踏一腳礁石借力,身體就像離弦之箭,猛地躍出二三十丈外,腳尖劃過浪花,正當眾人以為她力竭,要摔下之時,她反而一個雲梯直上,躍上聚靈島停靠在海邊,離那巨大戰船最近的一艘大船上。

      海灘上的眾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這輕功太過駭人,眾人只看到那個原本還站在礁石上的人,幾個呼吸間,竟已站上了船頭,那道淺藍色的身影,便那樣孤身一人,與那巨大戰船搖搖相對。

      敖天眼中帶著淡淡的驕傲之色,只輕輕抬手,十幾道黑影同時朝著那墨色大船躍去,也是幾個起落之間,便穩穩地落在夙素身後。

      墨淵也安靜地看著船頭上的那人,如果說,之前的她,像春日里鮮嫩清翠的新筍,生機勃勃,那麼此刻站在甲板上的她,便是筆直通幽的勁竹,韌而不屈。即使對面的戰隊帶著磅礡之氣向她壓來,竟也絲毫不怯。

      那個人,只這樣站在碧海藍圖之間,便是風景。

      站在戰船上的澹台夜冽,視線也同樣落在那抹天藍的身影之上,從她躍上船頭迎戰之時,他那久未遇到對手,無聊了很久的心居然砰砰的跳得厲害,澹台夜冽微微一笑,「夙小姐別來無恙。」

      夙素皺眉,她與他相隔數十丈,海風之下,他的聲音竟然能這般清楚的傳到耳力,可見他內力頗深,深知自己的內力拼不過他,夙素不想與他多說廢話,將氣息匯聚之丹田,夙素揚聲回道︰「你應該不是來和我聊天的吧,有話直說吧。」

      「你我祖輩相識多年,說起來我們之間也算世交,夜冽只是想請夙小姐到燎越游玩幾日而已,夙小姐何必如此?你現在孤身在外,若是強出頭,只怕輸得太難看,丟了長輩們的面子,還不如早早……」那邊的人顯然不想有話直說,傳到耳里的話實在怎麼聽怎麼不入耳。

      夙素嗤笑一聲,清亮的聲音大聲回道︰「澹台夜冽,你無需激我,要戰便戰!」

      「爽快!」澹台夜冽笑了起來,似乎很高興聽到夙素這句話,「我給你一日時間準備,一日後,午時,我們再戰。若是我輸了,我立刻離開,從此不再踏入喚狼島的範圍之內,但若是你輸了,就請你隨我到燎越小住一段日子,對了,還有墨少主,到時也請把靈石交出來吧。」

      他倒是會算計,輸了本來就應該退兵,贏了還能提這麼多條件,不過多說無益,若是她輸了,就算她不願意,只怕也是會被抓到燎越的。夙素朗聲回道︰「你約戰的是我,若是我輸了,我可以和你去燎越,但是靈石是墨家的,不管我輸還是贏,都不會把靈石給……」

      夙素話音未落,一道清冽的男聲驟然響起,「澹台夜冽,你若能贏了她,靈石便給你。」

      墨淵站在岸上,離開他們並不近,但那熟悉的聲音,竟像是在耳邊響起一般,夙素驚訝地回頭看去,那人還是如之前一樣,站在礁石,肩膀上停著赤隼,就像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時候的樣子,但又好像,並不一樣。

      墨淵此言一出,不禁夙素驚訝,所有知道靈石內情的人,都心驚不已。

      海灘上站了數百人,但是那個人,就是有本事讓人一眼就看到他。澹台夜冽盯著那道墨色的人影,拳頭緊了緊,冷聲道︰「一言為定。」

      留下一句話,澹台夜冽便消失在船頭,那大字排開的戰船也在瞬息之間,隱沒在迷霧之中。

      直到那凌厲的氣勢消散,眾海盜這才敢松一口氣,夙素也快步跑了回來,剛在墨淵身邊站定,夙素立刻急道︰「墨淵,靈石對你們墨家不是很重要嗎?若是最後輸了,難道你真的要把靈石給夜冽?那你怎麼向墨家交代?」按照敖叔叔的說法,這可是墨家找了近百年的東西,重要程度可想而知,現在在她心里,墨家那些長輩一個個都是冷漠無情的,她可不想因為自己連累墨淵。

      因為跑得急,夙素的臉頰有些紅,墨淵低頭看著她,久久,那微涼的聲音才淡淡地回道︰「有我在,你怎麼會輸。」

      「……」

      好吧,她不應該小看墨少主的,是她的錯,托澹台夜冽的福,她不用擔心墨淵不盡心盡力幫她了。

      看了一眼圍在周圍一臉驚魂未定的海盜,夙素搖搖頭,只有一天時間準備,真的夠嗎?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4:59 PM

第五十四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上)

      早已退回迷霧中的大船甲板上,一個少年靠著桅桿,一身華貴的紫衣,面容雋秀,和澹台夜冽有三分相似。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因為嗓音剛開始變聲,聲音聽起來雖有些刺耳,但那話語間的亢奮還是能讓人聽得真切,「真想不到,夙家好不容易生了個女兒,居然沒給寵成廢物,看起來挺有意思的。」

    想到那個女人飛身躍上船頭的漂亮身手,還有說「要戰便戰」時隔著老遠也能感覺到的凜冽殺氣,少年眼中滿是興奮,笑道︰「這小貓還挺凶,就是不知道,爪子利不利。本來還以為這趟挺無聊,不愧是四哥,我第一次這麼期待明天快點到來!」

    站在他身邊,看起來心情也很不錯的澹台夜冽輕笑一聲,回道︰「是小貓還是小豹子,很快就知道。」

    少年看到澹台夜冽眼中對那女子毫不掩飾的興趣,嘿嘿笑道︰「四哥,你對夙家的女兒這般感興趣,是不是因為她長得很美啊?」

    美嗎?誰知道。澹台夜冽仔細回想一下那人的面容,除了冷硬的紫銅面具,還有不時帶著輕笑的唇角,他還真的說不出,她具體長什麼樣,不過在他心中,這有什麼重要的,再美的美人他都見過,一樣乏味得很。

    看到澹台夜冽笑而不語,少年以為他是陶醉在美人的姿容上,隨即附和道︰「看來,是真的美,不然那墨家的少主也不會為了她連靈石都壓上。」少年真的很好奇,好想看看她美到什麼程度,竟能讓四哥和那墨家少主如此上心。

    想到墨家少主,少年有些憂慮,小聲說道︰「不過,四哥,那墨家如此神秘,出來前,大哥多次囑咐,若是遇上墨家的人,能避則避,這次和他們直接對上,怕不好對付吧。」

    少年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看到澹台夜冽的臉色變得有些冷,立刻呵呵一笑,繼續說道︰「一直聽說墨家如何如何厲害,這次倒是托了四哥的福,終于能見識一下了,不過那墨淵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肯定還是我四哥厲害。」

    少年一副獻媚的樣子,澹台夜冽抬手在他腦袋上用力拍了一下,哼道︰「我不是大哥,不用在我面前賣乖。」澹台浮生是他三叔的小兒子,因為年紀小,嘴甜,很得家里人寵愛。不過這小子年紀不大,膽子卻不小,越是危險的地方,他越是感興趣,這點很讓澹台夜冽喜歡。就像這次,即使家里人都不怎麼同意,他還是把浮生帶了出來。

    澹台浮生抬手揉著被拍得很疼的腦袋,卻不敢出聲,家里這麼多哥哥,其實他最怕的就是四哥,他的心思,你永遠都猜不出來,而且還難以取悅。不過他最喜歡的也是四哥,四哥生性灑脫,他想要的,便是要,他不想要的,誰也逼不了他!

    看到澹台夜冽的臉色好像好一些了,澹台浮生又湊上前去,笑道︰「四哥,不是說兵貴神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更容易取勝,你真的要等到明日午時等他們準備好了才進攻嗎?」

    「說了明日午時,自然是午時,豈能言而無信!不過……」澹台夜冽薄唇微勾,眼中的邪氣看得一旁守衛的將士渾身一抖,「若是沒有驚喜送給夙大小姐,相信她會失望的。」

    「什麼驚喜?」澹台浮生眼前一亮,急道︰「說給我聽聽啊!四哥!四哥!」

    可惜澹台夜冽已經轉身進了船艙,而他的房間,沒有得到同意,是誰都不能進入的,即使是身為弟弟的澹台浮生也不可以。

    澹台浮生在門口叫了兩聲,得不到回應,也只能悻悻然離開。

    海灘上,很多海盜都沒從剛才那震撼的一幕中回過神來,雖然他們也是過慣了刀頭舔血的日子,對殺人和血腥早已麻木,但是卻是第一次直面這樣氣勢凜冽,聲勢浩大的門前叫陣,在那支龐大的戰隊面前,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螻蟻,除了匍匐便毫無退路,那樣強勢的威壓,帶來的不僅僅是身體的顫栗還有心中不盡的恐懼。

    數百人的海岸上,竟無人說話,靜得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和沙灘的嘩啦聲。

    「敖七,敖十三。」

    敖天平穩又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這才將一群人稍稍震醒了些,兩個墨黑的身影也迅速地來到敖天面前。

    「帶來的人,都由你們兩個帶領。接下來幾日,你們就跟著素素,她說什麼都傾力配合,這是任務。」

    「是。」

    敖天聲音不大,說得很平靜,兩個男子臉色也沒有什麼變化,回答得也很干脆。夙素在聽到任務兩個字的時候,眉頭卻是緊緊地擰在一起。她聽過聚靈島的規矩,只要是任務,若是完不成,那只有一條路——死。

    夙素想和敖天說什麼,最後卻是咬了咬唇,咽了回去。將領出戰前,也是要立軍令狀的,沒有退路才會更加勇往直前,而戰爭上,勇氣有時候和運氣一樣重要。敖叔叔把他們的命,交到了自己的手里,讓他們活下去,打贏這場仗,是自己給自己下的軍令狀!

    如果說,之前這一仗在夙素心中,只是與澹台夜冽的一場爭斗,一場比試,那麼從這一刻起,便不是了,這是她人生中,第一場戰斗,一場需要撒上熱血、傾盡全力沒有退路的戰斗。

    墨淵微微皺眉,看向身邊這人,她身上忽然涌起一股氣勢,凌厲而躁動,與平日的她都不相同,不過也只是瞬間,這人又恢復了平時有些懶散的模樣,就好像剛才只是自己的錯覺。

    敖天已經將人交給了夙素,這次易當家沒有任何顧慮,立刻說道︰「你們也聽從桑暖的吩咐,全力御敵。」看過燎越水師的威力,他已經可以肯定,出去迎戰的後果,就是死。既然桑暖想死,那他就成全她好了。

    海灘上的海盜面面相覷,心里又驚又怒,當家的這是什麼意思,讓桑暖帶領他們?這不是讓他們送死嗎?

    桑暖卻不管那些人的反應,只朗聲說道︰「馬叔,你帶二十個人,去查看能用的船還有幾艘,船只的情況如何,彈藥還剩下多少。肖霖,你帶二十人,清點一下島內的兵器還有多少,能飲用的水還剩下多少。」

    說完這些,桑暖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笑意的眼冷冷地掃過那群顯然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海盜,冷聲說道︰「不想死的人,一個時辰後,到溶洞等我的吩咐。」

    這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般的桑暖,看得海盜目瞪口呆,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復雜,夙素站在一旁,微笑的看著,什麼也沒說,這是桑暖自己的戰斗。

    「是,大小姐。」最先回應的,是那個叫馬叔的男人,說不出具體多大年紀,他臉上布滿了褶子,按說年紀應該不小,但是那筆直的脊梁和沉穩響亮的聲音,又像是年紀不大的樣子。他那一聲大小姐,顯然表示了他已經站在桑暖這邊,或許說,他一直都是桑暖手下的人,只是此刻光明正大的站在桑暖身後而已。

    「是。」那叫肖霖的男子看了看易當家的方向,似乎有所顧慮,不過對于桑暖的吩咐,倒是沒有推脫,立刻清點人手。

    看到海盜那邊已經開始動起來了,夙素微微側頭,問身後的人︰「船只和人員的情況,你們應該都很清楚吧。」

    敖七低聲回道︰「清楚。」

    夙素點頭,若是連這些基本情況都不掌握,敖叔叔也不會把這兩個人安排給自己,「那就行,你們跟我來。」

    「是。」

    夙素揚聲叫道︰「阿暖,桑冷,墨淵,我們去醫舍。」

    桑冷和桑暖點頭,走向夙素,四人一起朝著醫舍的方向走去。

    易當家和項二爺對看一眼,也想跟過去,他們雖然不想去送死,卻也不想被蒙在鼓里。兩人腳步剛動,只覺得肩膀上忽然一痛,敖天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島上的茶還不錯,你們倆陪我過去喝杯茶吧。」

    項二爺扶住肩膀,連忙說道︰「求之不得!請、請!」

    敖天輕哼一聲,松開手,朝前走去。易猛心有不甘,奈何自己技不如人,只能默默地跟在敖天身後往山洞走去。

    四人走到醫舍前,桑暖對旁邊的兩個海盜說道︰「你們兩個,去把沙盤拿到醫舍來。」

    「是。」兩人連忙點頭,剛才在海灘上的一幕他們都看到了,這女人可不再是平時那副溫吞模樣了。

    幾人進了醫舍,夙素反手將門關上,敖七和敖十三沉默地站在夙素身後三步遠的地方。

    幾人坐定,夙素也沒多客套,直接問道︰「墨淵,你在外面,還有多少人接應?」

    「三艘船,八十人。離此地三十里海路,每條船上有十六個炮台,彈藥充足。」墨淵嗓音低聲,不緊不慢的把夙素問的和沒問的都一並說了。

    「這麼近?」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毫無遮擋,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十里以內的事物,夙素很驚訝,「難道不怕被燎越戰船發現?」

    「墨家的船,若不想讓人發現,便不會有人能發現。」

    「……」

    得!算她白問了,人家墨家就是這樣神秘莫測,無所不能!

    夙素轉向桑暖,問道︰「阿暖,你能說說,你和澹台夜冽是怎麼認識的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這些人里面,和澹台夜冽接觸最多的,應該是你,若是我們能對他有所了解,說不定多少可以猜出一些他的行事風格,戰斗布局。」

    桑暖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顧慮著什麼,夙素想了想,小聲問道︰「阿暖,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桑暖又沉默了一會,等抬頭看向夙素的時候,眉間的顧慮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眼眸微亮,臉上還隱隱帶著冷傲之色,朗聲說道︰「沒什麼隱情。靈石在喚狼島的消息,是我傳遞出去的,我不僅告訴了墨家,也告訴了澹台家。」

    「姐?」這話一說完,其他的人還沒什麼反應,桑冷卻是一臉驚愕,不敢置信地盯著桑暖,這麼說,喚狼島上即將要發生的一切,其實,都是姐姐引來的?

    桑暖既沒有看向桑冷,也沒再看夙素,目光冷然地注視著窗外,聲音清亮又犀利,「我和阿冷都已年過十八,我等得足夠久了,所以不想再等,我從來不相信,墨家會幫我們,從母親留下的手記里,我就見識過墨家的冷酷,所以,我才選擇與澹台家談交易,他們助我殺了姓易的,奪回喚狼島,我幫他們找靈石。但是我也怕澹台家不守信用,所以,我把靈石的消息告訴了墨家。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讓他們互相牽。島上越亂,越利于我除掉想除掉的人。本來我的計劃是,殺了吳畝和易武,在島上制造混亂,然後借機帶澹台夜冽和墨淵進密林,讓他們自己找靈石,他們倆不管誰找到了,都必定有一番爭奪,到時喚狼島一定會被卷入其中,我只需把我的人和船從礁石灘那邊帶走,等他們打完了,再回來收拾殘局便可。不過……」

    說道這里,桑暖忽然停了下來,眸光一轉看向夙素,微微一笑,「這一切的計劃,都在你出現的那一刻,改變了。」

    「我?」夙素莫名其妙,她不記得自己剛出現的時候做了什麼就讓桑暖這般篤定。

    夙素不知道自己哪里入了桑暖的眼,桑暖卻很清楚的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個人將手中的刀扔向吳畝的時候,自己心中的那絲震動,雖然一開始,她不能肯定這個人的身份,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楮和感覺,出現了一個不應該在計劃中出現的人物,那麼一切自然就不一樣了。

    夙素此刻正在暗暗腹誹桑暖,她只是讓桑暖說說澹台夜冽這個人,沒想到她居然把這件事的始末說得這麼清楚,連不信任墨家,算計墨淵也毫不避諱。夙素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墨淵,墨淵平靜的聽著桑暖說這些話,眼中情緒沒有那麼一絲波動,不知道是不在乎阿暖做了什麼,還是,根本一開始就知道阿暖的計劃,夙素不得不承認,這墨家的人,真的一個比一個難琢磨。

    想到那日在密林中,桑暖的種種,並沒有什麼異常,夙素問道︰「阿暖,其實你也不知道靈石在哪里對嗎?」

    「我確實不知道,母親的手記里只說,靈石在密林深處,但是這十幾年來,我幾乎找遍了整個密林,卻毫無所獲。我想,有些東西,真的講究機緣,靈石應該還是被墨少主拿到了吧。」並非她不想要靈石,能讓墨家尋找百年的東西,自然是好東西,只可惜,在找了這麼多年無果之後,她就知道,這東西和她沒有緣分,強求無益。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明日午時,燎越便要攻進來了。在迷霧里,仍然能保持隊形,不管是出現還是消失,都無聲無息,若是在海上對戰,我們必輸無疑。」越說桑冷越覺得這場仗難打,看向夙素的眼神也急切了些,「明天,你到底想怎麼打?」

      夙素臉上沒有半分焦急之色,似笑非笑地看向身旁不動如山的人,問道︰「墨少主,你說,我們怎麼打?」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5:02 PM

第五十五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下)

      夙素臉上沒有半分焦急之色,似笑非笑地看向身旁不動如山的人,問道︰「墨少主,你說,我們怎麼打?」

      那人微微側過身子,竟也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問我?」

      夙素撇撇嘴,回道︰「不是你說,有你在,不會輸的嗎?」

      墨淵修長的食指輕輕摩挲著下巴,看著夙素的眼眸越發深邃,「你的意思是,你應下的戰,我來幫你打?」

      呃……夙素覺得自己又被墨淵戳了一下,暗暗磨牙,「墨少主無所不能嘛,我就是想見識一下。」

      墨淵微微點頭,在聽到那熟悉的磨牙聲後,又笑了,「你若真想,我倒是可以讓你見識一下。」

      「兩位,要不要我去給你們沏杯茶,讓你們慢慢聊?」桑暖溫柔的嗓音比平時還要輕柔,柔得都快滴出水了,墨淵一副這提議挺不錯的樣子,夙素卻沒有這麼不要臉,請咳一聲,連忙回道︰「不用了。」

      這時,門外傳出輕輕地叩門聲,敖七身形一動,已來到門邊。打開房門,一名年輕男子看到一臉冷峻的敖七站在門後,驚得退後了一步,小聲地對著屋裡叫道︰「暖姐,沙盤拿來了。」

      「進來吧。」桑暖說話了,敖七微側過身,兩個男子才小心翼翼的扛著沙盤走了進來。

      桑暖指了指以前用來和桑冷對弈時用的小桌子,兩人機靈的把沙盤放好,立刻退了出去。這時,門外又來了兩個人,居然是半個時辰前去清點船隻和人數的馬叔、肖霖二人。

      「大小姐。」

      「小姐。」

      兩人進到屋內,對桑暖的態度甚為恭敬。馬叔先開口說道︰「島上還有戰船六艘,其中十二門炮臺的四艘,八門炮臺的兩艘,彈藥一共四千九百枚,沒有炮臺的大船五艘,大漁船兩艘,還有一些近海打漁的小漁船。」

      馬叔說完,肖霖也接著回道︰「島上能參戰的有三百八十人,每人都有自己的武器,存放兵器的地方,還有大刀六十五把,匕首四十六把,弓九十三把,箭兩百一十捆,其他兵刃二十六把。島上蓄水池還有十二池是滿的,大約還夠半月飲用。」

      夙素微微挑眉,這才小半個時辰吧,就清點的這麼快這麼清楚,夙素想起剛才桑暖說,原計劃中就是要帶走一批人和船隻,這兩人應該在其中吧。

      兩人匯報完,站在一旁,等著桑暖接下來的吩咐,夙素忽然問道︰「馬叔,小船具體有多少只?」

      馬叔看了桑暖一眼,看她輕點了下頭,立刻回道︰「能用的有十四隻。」

      夙素聽完點點頭,沒再說話,桑暖看她似乎在想什麼,便對著等在一旁的兩人說道︰「我知道了,你們都去山洞裡等我吧」

      「是。」兩人轉身離開,並將門口掩上。

      聽了那兩人匯報的情況,夙素走到沙盤前,一邊看著地形圖,一邊說道︰「敖七,你具體說一下船隻和彈藥以及人員的情況。」

      「七艘船,每船十二炮臺,六千彈藥,一百二十二人可用,其中五十二人善海戰,七十人善刺殺。」

      不愧是敖叔叔身邊的人,真的想讓他們多說幾個字都很難,夙素回想了一下,問道︰「我這兩天看到的,都是善海戰的是嗎?」

      敖七點頭,「是,善刺殺者已隱秘在島中各處。」

      敖七說完,桑暖還能維持臉上的平靜,桑冷的臉色變得很奇怪,一副既崇拜又不甘心的樣子。

      桑暖臉上雖沒什麼表情,心裡卻著實難受,夙素說的沒錯,庸者上的後果,就是喚狼島變成了今日這般不堪的模樣,若是敖天想要滅殺他們,都不需要燎越出手,喚狼島已經不存在了。

      兩姐弟的表情都不太好,夙素決定,還是趕快進入正題比較好!「以今日澹台夜冽亮出來的陣勢看,我們現有的船隻和人加起來,也很難和他們在海上一較高下,所以,我們只能選擇在島上迎戰。一般的戰船,炮臺大概能打出一百丈左右,燎越的精銳之師,或許能達到一百二十丈,就算他們把船停在岸邊向島上開火,也就能炸毀一下木屋和海邊的樹木,影響不到密林,所以燎越要贏的話,他們最後還是要攻上來的。到時我們在利用密林的優勢加以回擊。」

      夙素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沙盤邊的小旗插在密林的位置。

      「能這麼遠嗎?」

      夙素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向桑冷,只見他眼神有些復雜的看著自己,說道︰「島上的戰船,炮臺只能打出六十丈。」

      夙素驚訝,只有六十丈?轉念一下,如果這些船都是墨桑留下的話,那也是二十年前的船了,那些炮臺和彈藥就算進行護養,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夙素默默的看向墨淵,墨家的船,不會……也不行吧。

      墨淵淡淡地丟出一句話︰「墨家的船,能打出一百五十丈。」

      一百五十丈?別說桑暖姐弟,就是夙素聽了都心驚不已,夙家的火藥房這些年不懈地努力,也只制出了一百二十丈的炮,墨家卻已經有了能打出一百五十丈的炮臺?連燎越都不能匹敵吧,按理說,墨家避世而居,又不喜爭鬥,怎麼會去造這般強悍的戰船?夙素猜想,墨家應該是為了防禦,也就是說,墨家現在的隱居之處,有可能……也在海上?

      夙素那雙大眼楮又開始盯著墨淵,心裡各種猜測,看她眼楮裡閃過越來越亮的光芒,墨淵眼中劃過淡淡的笑意,一直沒怎麼說話的人,終於說話了,「你已經完全放棄海上作戰了嗎?如果你需要,島前的濃霧,雖然我不能幫你完全散近,但讓它變得稀薄,可以視物,我還是能做到的。」

      夙素聽完,盯著墨淵的眼楮睜得更大了,「真的假的?」

      墨淵瞥了她一眼,夙素在那雙黑眸中看到了不怎麼愉快的光芒,連忙說道︰「我倒不希望霧散,最好霧能夠更濃一些,越濃越好!」

      越濃越好?墨淵微微挑眉,桑冷也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按照今天的情況來看,燎越水師對迷霧的路徑已是非常熟悉,完全起不來阻隔作用,我們就算沖進迷霧裡,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迷霧反而成了燎越水師的一面屏障,我們根本看不清燎越船隻到底隱藏在哪。」

      夙素搖搖頭,嘴角的笑怎麼看怎麼狡詐,「對於我們來說,優勢只有兩點,一是密林,二就是迷霧,它們的最大特點就是適合藏匿。如果眼前有一大片濃重的白霧做掩飾,我們又有著一批如此優秀的刺客,難道,不是偷襲的最好時機嗎?」

      偷襲?三人默默的看著夙素,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夙素看向桑暖,問道︰「阿暖,你現在還需要隱藏自己的用毒之術嗎?」

      桑暖冷哼一聲,回道︰「都已經撕破臉了,自然沒什麼好避諱的,當年母親也是靠著毒控制整個喚狼島,我雖然比不上母親,卻也自信降得住他們。」

      夙素點頭,聲音裡都透著興奮,手中的小旗幟也一根根插在了沙盤中那代表迷霧的層層白沙之上,「燎越雖然已經對迷霧的路徑十分熟悉,但是在迷霧中行進的速度一定不快。我們有十四條小船,有時候小船可比大船好用多了,阿暖,你找二十八個最熟悉迷路路徑的人給我,我再在每條小船上安排四個刺客,今晚就讓他們在迷霧裡埋伏,明日一旦燎越的船經過那片區域,就讓他們靠近戰船,能刺殺的就刺殺,來不及就用毒!」

      「……」三個暗暗嘆息,果然是兵不厭詐嗎?夙素估計都沒發現自己說到偷襲時,眼楮的光亮得有些過分。

      「桑暖,你調派兩艘喚狼島的船,還有一百人給我,我打算用聚靈島的七艘戰船五十人,加上你的兩艘戰船一百人,正面對敵。墨家的戰船射程遠,墨淵,你讓他們在外面接應,有迷霧阻擋,燎越的人未必知道迷霧外有多少船,也讓他們嘗一嘗腹背受敵的滋味。只要他們亂了,我們就有機會。桑冷,你帶一百人和四艘戰船守住礁石灘。你的作用是如果發現敵軍,拖住他們,給桑暖有時間在密林裡做安排,不至於被燎越從背後偷襲。」

      「恩。」

      「桑暖,你帶喚狼島上的一百五十百人,我再給你二十個善刺殺的刺客,你們在密林裡部署。記得,密林很大,不要硬拼。」

      「恩。」

      夙素越說到後面,語速越快,其實她心裡很緊張,以前家中演習,她不是沒親自部署過對戰,但是那時,有爹娘站在她身後,有配合默契的戰友,有即使失敗還有下一次的機會,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

      夙素緊了緊拳頭,用力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的時間很緊,這一切部署必須要在今晚完成。」

      三人都隱隱感覺到夙素的緊張,墨淵悄悄將手伸到衣袖中,不知在找什麼。

      桑冷問道︰「你怕澹台夜冽不講信用,提前來犯?」

      夙素搖搖頭,嘆道︰「有備無患吧。」他覺得澹台夜冽應該不至於上門叫陣卻言而無信,但是她心裡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不免有些急切,「阿暖,你和桑冷去山洞,按照我們剛才說好的計劃,分配人手,還有,準備足夠使用的藥,三個時辰後我來問你要。」

      桑暖點頭,「恩。」

      「墨淵,你記得吩咐外面的人隨時注意島上的動靜,若是聽到炮聲,立刻與我們裡應外合。」想了想,夙素又問道︰「對了,匯聚濃霧的事情,還需要人手幫你嗎?」

      「不用。」

      這麼強?果然之前讓那麼多人砍圓木都是耍著人家玩的吧……夙素真的好奇死了,如果不是時間太緊,她還要去看看那十四隻小船的具有情況,分配一下刺殺的任務,她真想去看看墨淵到底是怎麼做到這麼短短幾個時辰還不用人幫忙就能匯聚濃霧的!

      桑暖看著夙素眼楮冒光的盯著墨淵,搖搖頭,說道︰「我們各自行動吧。」

      夙素剛要出門,一直手忽然伸了過來,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張小小的黃色的紙遞到夙素面前。「什麼東西?」夙素接過來細看了一下,那是一個用黃色的紙張折疊成了一個三角形的東西,輕輕捏一下,能感覺到三角形的中心好像包著東西,具體是什麼,實在猜不出來。

      看到夙素想要拆開黃紙一探究竟,墨淵伸手按在了那蠢蠢欲動的指尖上,低聲說道︰「不能拆,裡面是羚草。」

      夙素注意到,墨淵說羚草兩個字的時候,桑暖跨出門的腳步頓了一下,夙素狐疑地看著手中的東西,問道︰「幹什麼用的?」

      墨淵難得的皺眉,平時默然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竟有些急躁,「讓你收著你就收著,過幾日你要還給我。」

      還要還啊?夙素猜道︰「是……平安符?」

      墨淵沉默,沒有理她,夙素覺得以墨淵有時候奇怪的行事作風,送她平安符也是有可能的,微笑著把那個黃紙折成的三角形塞進腰帶裡,夙素笑道︰「謝謝了。」

      夙素往外走了兩步,看到前面桑暖縴細柔弱的背影,又停下腳步,回頭問道︰「你為什麼不給阿暖一個?」

      墨淵深深看了她一眼,丟下一句「她不需要」便離開了。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說,這一戰桑暖沒有危險,而她……有危險嗎?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5:05 PM

第五十六章 誰是黃雀誰是蟬?(上)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說,這一戰桑暖沒有危險,而她……有危險嗎?

      輕拍了拍藏在腰間的小紙包,夙素決定不想了,沒有一個怕輸的贏家,更沒有一個害怕失敗的勝利者,若真有危險,躲不掉不大了就迎上去唄!

      「敖七,你去清點五十六名善刺殺者在東面海灘等我,敖十三,你把善海戰的人全部帶到戰船的位置,平均分配到七艘船上,一會我在過去。」

      「是。」兩人聽完吩咐之後,快速離開了。

      夙素從抓來的船員中,尋了幾個老船員,帶著他們一起去檢查那十四條小船,吩咐他們將其中三條有些破損的小船加固。夙素走回東面海灘的時候,敖七已經帶著五十多人等在那里,他們站的沒有多整齊,互相之間也沒什麼交流,但那隱隱散發的肅殺之氣,總讓夙素感嘆,刺客與軍人果然不一樣。

      夙素剛走到他們面前,就看到遠處,桑暖帶著二十多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夙素問道︰「你怎麼來的?」

      「你要的東西。」

      夙素這才發現,桑暖旁邊的男子手里包著一個紙包,看這挺大,分量不少的樣子,夙素驚道︰「這麼快?」她之前說三個時辰後要,就是怕桑暖一時沒有這麼多毒藥在身邊,還需要配置,畢竟也沒有誰會把那面多毒藥放在身邊,但是現在看來……是她想錯了。

      桑暖嘴角一揚,說道︰「早在決定奪這個島的時候,我就做了足夠多的準備,就算最後失敗了,和大家同歸于盡的量總要備足的。」

      桑暖說得雲淡風輕,她身後的人聽得身體都抖了抖,夙素搖搖頭,說道︰「你還真是……」夠狠……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氣,不是誰都有的。

      桑暖好笑地看著她,說道︰「不是你說我適合做海盜窩的當家嗎?我怎麼好意思讓你失望。」

      夙素無語,她發現自從上次與桑暖談過以後,她已經很少能在她臉色看到溫柔的笑容了,那片是裝的也好啊,真是無比懷念!

      讓身旁的人接過那包東西,夙素問道︰「怎麼用?」

      「紙包中的粉末全部分成了小包,你讓他們帶在身上,需要用的時候,只需要用內里震碎紙包,撒出去即可。」說著,她從自己的衣袖間拿出一個小木盒子,打開里面是一顆顆比黃豆略大的紅色藥丸。藥丸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桑暖把盒子蓋上,遞給夙素,說道︰「那藥粉毒性猛烈,這些藥丸是解藥,偷襲之前記得服用,不然,藥粉一但撒出去,沒有解藥,嗅之必死。」

      夙素撇撇嘴,這毒還真夠霸道的。

      桑暖看交代得差不多了,便說道︰「這交給你,我走了。」

      「等等。」夙素將小木盒交到一旁的敖七手中,抓著桑暖的胳膊,把人拉到一邊,摸出那黃色的紙包,小聲問道︰「這個,是干什麼用的?」她總覺得之前墨淵的表情和桑暖離開時停頓那一下,很是奇怪,顯然桑暖是知情的,她要問個明白。

      桑暖看了眼紙包,低眉思索了一會,之後眼神有些怪地盯著夙素,問道︰「他沒告訴你?」

      夙素白了她一眼,墨淵要是說了,自己還用問她嗎?!看桑暖好像不打算繼續說的樣子,夙素只能自己猜道︰「是平安符?」

      桑暖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他說是平安符?!」桑暖憋著笑,點頭,並拍拍夙素的肩膀,說道︰「也算是,確實能保平安,你可一定收好。」

      「喂!」阿暖的表情實在太奇怪了,不行,她更好奇這東西的用處了,急道︰「我們是不是朋友?」

      「可是……」桑暖皺皺眉,一副為難的樣子,最後嘆了一口氣,無比矯揉造作地說道︰「他是人家的表哥啊~」

      夙素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瞪著桑暖的樣子簡直像是吃了一只蒼蠅似的,桑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夙素瞪著她,磨牙道︰「算你狠!」

      墨家的人,怎麼都這麼討厭!

      在夙素的白眼之下,桑暖識趣地快速離開。

      桑暖走了,夙素也收斂了臉色的神色,將他們聚在一起,說道︰「一會你們六人一組,兩個人負責劃船,在迷霧中尋找路徑,四個負責刺殺,燎越戰船對迷霧中的情況也很了解,行進的速度不算快,但肯定也不慢,你們埋伏在戰船必經之路上,追上身邊最近的一條戰船進行刺殺。至于如何做,你們比我清楚,我就不在贅言了,記住,大約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你們人少,這麼短時間內奪船是不可能的,既然桑暖的毒粉這麼好用,就先用毒,之後能殺就殺,時間到了立刻撤離,盡量不要有傷亡。明白嗎?」

      「明白。」

      夙素很滿意他們的反應,繼續說道︰「你們分好組之後,分配好藥,自己準備好需要用的武器,今晚亥時出發。」

      「是。」不僅聚靈島的人回答得干淨利落,就連那二十幾個海盜臉上也沒有什麼懼色。顯然這些人也是桑暖精挑細選的。

      夙素趕到聚靈島的大船停靠的海灘時,敖十三帶領的五十多人和馬叔帶來的一百人已經等在海灘上,明日的正面迎戰,其實也就是在近海對戰,並不是要他們與燎越硬踫硬,且戰且退引他們上島才上最終目的,夙素讓他們分配好人員,熟悉船上的炮台和各種旗語,時間過得很快,做好這些準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夙素感覺到,今日的海灘上,風好像很小。眯眼看向遠處環島的迷霧,即使是在夜色中,夙素也看到了那霧氣似乎真的濃烈了不少,但是她一個下午在海灘上都沒有遇到墨淵,她不知道他是什麼做到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夙素安排好所有的事回到醫舍的時候,已經快子時了,桑冷和桑暖還沒有回來,夙素猜想,他們估計還在密林中部署,畢竟時間不多,這也算是桑暖和桑冷的立威之戰。

      夙素伸了伸腰,回到後院,徑直走回房間,準備早點休息養好精神,明日迎戰,為了怕今晚有什麼突發情況,夙素只是脫了鞋和面具,和衣躺下。

      夙素平時睡眠不算淺,但是因為心里還記掛著明日之事,所以一直保持著警惕。迷糊之間,她感覺到一道視線緊緊地鎖在她的身上,那種身為獵物的危機感讓夙素猛地睜開眼楮,果然看到一個黑影,正站在自己身邊,夙素一邊翻身而已,一邊低喝道︰「誰?!」

      沒想到那人動作也很快,夙素動的時候,他也動了,但卻不是後退,而是出手抓住夙素的肩膀,整個人朝著她壓了下來,那人身材高大,夙素躲避不及,兩人一起跌到了床上。

      夙素肩膀被那人扣住,膝蓋也別壓制住,一時動不了,感覺到那人忽然低下頭,夙素身體緊繃,蓄力準備回擊,不想那人只是在她耳邊說話,耳郭能感覺到他的氣息,聲音也壓得很低,「你還真是警覺啊……」

      這聲音……夙素驚道︰「是你?」夙素曾想過,澹台夜冽或許也會派人偷襲她,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身為主帥,他居然在大戰之前,潛入敵營,要知道,此時的喚狼島,高手可不少啊。單說敖叔叔,澹台夜冽就絕對不是對手,夙素簡直不敢相信,「你竟然敢來?」

      「為什麼不敢?」澹台夜冽低低一笑,手指竟然在夙素光潔的臉頰上輕輕掃過,低沉的聲音透著幾分誘惑幾分輕佻,「早知道你是這樣的美人,我應該一開始就把你拐走的,現在嘛……就算墨淵願意拿靈石換你,我也舍不得換了。」

      夙素無比慶幸自己今晚休息的時候沒有寬衣散發,不然此刻該是何等的狼狽。夙素冷眼看他,聲音也同平時一般冷靜,「人要搶,靈石也要搶,不正是你心中所想嗎,何必說這些讓我聽著就惡心的話。還是澹台家的子孫已經不濟到這般程度?」

      澹台夜冽指尖一頓,臉上戲謔的神情一僵,看著眼前這張冷傲的臉,澹台夜冽低笑了起來。其實他可以一進來就立刻將她打暈,但是看到月色下,她未帶面具的臉時,他竟一時愣住了,居然讓浮生那小子說對了,這張臉,美得超過了他之前的想象,即使是睡著,也透著一股靈氣與生氣。忽然想到她眸光凌厲的樣子,那一刻,澹台夜冽居然希望她能睜開眼,讓他好好看看這張臉與那雙眸子結合在一起,該是怎樣的明艷動人。

      當然,他的願望是實現了,她醒了,她睜眼的那一刻,他聽到了心跳砰然的聲音,而說剛才那些話,也不過是想看她羞赧不已或是惱羞成怒的樣子,結果她竟是躲都沒有躲,甚至還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所以說,太過聰明的女子還真是讓人傷腦筋呢。

      夜色中,澹台夜冽盯著夙素的眼中滿含笑意,聲音也非常愉悅,「你真有趣。」這是他真心的誇獎,可惜,在夙素聽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這次,夙素的臉是真的黑了。這算挑釁還是調戲?豈有此理!

      夙素的肩膀和膝蓋雖然被壓著,但是手還是能動的,慢慢摸索到枕頭下,夙素摸到紫銅鱗扇的那一刻,手下立刻有了動作,扇尖的部分朝著澹台夜冽的脖子揮了過去,紫芒和著殺氣逼來,澹台夜冽只能松開夙素,朝床邊閃去,夙素也迅速起身,兩人斗在一起。

      房間太小,澹台夜冽顯然也知道紫銅鱗扇中暗器的厲害,一直和她貼得很近,夙素沒有機會放暗器,只得與他拼拳腳,夙素的拳腳功夫並不算好,不一會便落了下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女聲︰「小樹?你怎麼了?」

      夙素心中一急,他們倆的打斗聲雖然不大,但是同一個院中的人聽到很正常,聽聲音門外的人是秦芊。若是桑暖,聽到動靜,定然不會貿然出聲。夙素想開口叫她快走,澹台夜冽卻在此刻出手抓向她的咽喉,夙素只能急退,一時開不了口,房里的打斗聲更響了。門外的讓人見叫了幾聲都沒有人回應,竟用力撞起門來,這本來就是病人居住的小間,為了方便查看,門栓做得並不結實,所以秦芊這一撞,門便被她撞開了。

      夙素心中暗叫一聲糟,果然在秦芊撞進來的那一刻,澹台夜冽眼中閃過殺意,秦芊顯然也看出了情況不好,轉身就往外跑,並大叫道︰「來……」

      可惜她只叫出了一個字,澹台夜冽手中居然射出一枚暗器,正中秦芊的背心,秦芊立刻朝前撲倒下去,一口血噴了出來。

      「秦姐?!」夙素大驚,想出去,卻又被澹台夜冽纏住。

      秦芊倒在地上,竟沒有暈過去,一邊往院外爬,一邊叫道︰「快……快來人……」

      澹台夜冽眼神一暗,夙素心知不好,怕他再使暗器,只得一邊上去隔開他的手,一邊急道︰「不要殺她!」

      夙素身形剛往前沖,澹台夜冽忽然急退一步,夙素後頸一疼,眼前一暗,暈了過去。

      澹台夜冽接住夙素滑落的身體,暗暗嘆了一口,這女子還真是難纏。

      澹台夜冽抱著夙素走出院子的時候,秦芊還在往外爬,因為胸口的疼痛,她已叫不出聲了。澹台夜冽看了她一眼,一腳踢在秦芊腹部,不知是不是夙素之前那句話起了作用,他腳下只用了三分力,秦芊暈了過去,但胸口還隱隱有起伏。

      寅時,本該萬籟俱寂的時刻,喚狼島上依舊人聲不斷,腳步紛雜,墨淵側躺在夙素以前休息的軟榻上,閉目養神。遠遠的,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向著他的方向急速而來,墨淵睜開眼,下一刻,桑暖焦急的聲音已經在門外響起,「墨淵!快開門!」

      門被快速的打開,桑暖也不廢話,直接說道︰「夙素不見了!」

      話音剛落,桑暖的心猛地一跳,只因墨淵那雙平時默然的眼,此刻一片冷暗,如萬丈寒潭,濃重的暗色寒光幾乎淹沒了黑眸中常年不散的冷淡光芒。

      桑暖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5:09 PM

第五十七章 誰是黃雀誰是蟬?(下)

      話音剛落,桑暖的心猛地一跳,只因墨淵那雙平時默然的眼,此刻一片冷暗,如萬丈寒潭,濃重的暗色寒光幾乎淹沒了黑眸中常年不散的冷淡光芒。

      桑暖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墨淵冷聲問道︰「什麼時候不見的,在哪不見的。」

      桑暖深吸一口氣,才穩住心神,回道︰「不知道,我剛回到醫舍,就看到秦芊昏迷在院子里,夙素的房間門開著,里面有打斗過的痕跡,秦芊傷的很重,到現在也沒有醒,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墨淵寒眸微斂,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桑暖急了,「你是不是早就算出夙素會有危險,所以把羚草給她了?別說那麼多,快找找她在哪?」

      墨淵沒再說話,從腰間拿出了一塊掌心大小,類似羅盤一樣的東西,和普通羅盤不同的是,它必須是以血為引。墨淵指尖聚起勁氣,在右手手心上一劃,血立刻涌了出來,墨淵右手握緊羅盤,血色瞬間包裹上去,羅盤見血後,一直沒有動靜的指針劇烈的搖擺起來,好不容易那指針不動了,桑暖急道︰「找到了嗎?」

      墨淵盯著羅盤看了一會,回道︰「你讓島上的人不用找了,我會把她帶回來的。明天還有一仗要打,你按照她之前的部署安排好,想做一島之主,可不能因為發生了一點事就亂了陣腳。」

      低沉的聲音很冷,冷得直戳人心,卻也讓桑暖冷靜了下來,墨淵說的是對的,剛才發現夙素不見的時候,她確實是慌了神,桑暖點頭,「你去找她吧,這里交給我。」

      墨淵將羅盤緊緊地抓住手心,快步而去,才剛跨出屋外,卻被一只手攔了下來。

      「她還在不在島上?」夜色中,那抹銀發格外的妖炙,看得出,敖天也是匆忙趕來,他眼中被怒火燒紅的顏色也證明了他已得到夙素不見的消息。

      「在。我會找到她的。」留下一句話,墨淵顧不得敖天會如何想,身形一晃,越過那只手臂,飛快的朝著一個方向奔去,墨色的黑影急速消失在眼前。

      敖天盯著那早已遠去的人影,低頭看了一眼墨淵剛才站立過的地方,幾滴暗紅的血滴留在地上。他是用了墨家的「血卦」?

      收回視線,敖天最終也沒有追過去。

      「敖三。」話音剛落,一名黑衣人立刻出現在敖天身後,「派人守好島的四周,不要讓任何一個人有機會離開。」

      「是。」敖三身形一晃,人已消失在夜色中,他不敢有一絲耽擱,夙小姐絕對不能出事,不然……後果他不敢想象。

      敖天正要離開,一道清潤女聲在身後響起,「敖島主,夙素現在沒回來,明日由她帶領的正面迎戰恐怕要有所變動,不知道可否請您相助?」

      敖天回頭,第一次認真看了一眼夙素所說的漂亮姑娘,這女子確實很年輕,長得也極美,就是太過縴弱,但在這一片嘈雜之聲中,意外的冷靜,眼中堅韌的光芒竟有些懾人,敖天想了想,終是回道,「好。」

      「多謝,請隨我到醫舍來吧。」桑暖領著敖天往醫舍走,身邊的人臉色冷然,腳步沉穩,慢慢地,之前心慌的感覺也慢慢平復,她知道夙素在敖天心目中的重要性,他來此就是為了夙素。在這時候,他竟沒有一絲慌亂,還答應了自己的請求,桑暖有些不敢相信。她果然還是差的太遠了,終有一日她必定也能做到這般處變不驚!

      夙素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立刻睜開眼楮,這是在家時娘多次訓練的結果,先弄清楚自己所處環境,身邊有什麼人,再伺機而動。

      夙素細細感受周圍,她身處的位置很平穩,不是在船上,耳邊能聽到水流的聲音,但是絕對不是海邊,周圍沒有風聲,她幾乎猜出了這里是什麼地方,一個有水流通過,濕氣很重的山洞。而她的身邊有一個人,還是那道牢牢盯住她的視線。

      「醒了?」

      果然是澹台夜冽。夙素睜開眼,先是觀察了一下周圍,她剛才的感覺沒有錯,這里確實是一個山洞,而且還是很熟悉的山洞,上次就是在這里,他們卷入了水潭下面的暗流。

      夙素摸了摸腰間和小腿,心一沉,紫銅鱗扇果然不見了。

      「找什麼?這個還是這個?」澹台夜冽那帶著笑意的聲音聽起來實在讓人不太愉悅,夙素抬眼看他,他的兩只手,一只拿著面具,一只拿著的,正是紫銅鱗扇。

      夙素臉上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若是她,也會第一時間收走敵人身上的兵器。夙素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內力運行很困難,她可以肯定,澹台夜冽封鎖了她兩個大穴,輕功她幾乎用不了,不過正常行走還是可以做到的,不至于渾身無力。

      夙素不理他,澹台夜冽也沒生氣,手里把玩著兩件戰利品,自顧自地說道︰「你長得這麼美,這個面具就不要帶了,起碼在我面前不用帶了。至于紫銅鱗扇,暗藏的暗器太厲害了,我先幫你收著,等以後再還給你。」

      夙素瞥了他一眼,一臉不相信。澹台夜冽故作可憐地嘆息一聲,笑道︰「你別這麼看著我,這扇子就算我不還給你,也會有人太替你討回去,我可不想招惹聚靈島的人。」

      不想招惹,真是可笑,他抓她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招惹了!夙素懶得和他做口舌之爭,盯著那隱隱流動的水流,分析著現在的情況。明天即將開戰,島上早就開始部署,這個時候澹台夜冽還能上島來,甚至擄了自己,他在這個島上,肯定還安排了內應,是誰呢?還有,他千方百計的把她抓了,為什麼不把她走,卻帶到這里來?

      「想什麼?」耳邊傳來一股熱氣,夙素心一跳,連忙退開些,轉頭看去,正對上澹台夜冽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夙素眼眸微轉,輕輕一笑,回道︰「我有點餓了,吃烤魚嗎?」

      「嗯?」澹台夜冽不知是被那笑容閃花了眼,還是沒想到夙素會這麼回答,竟是愣了一會。

      「不吃?」夙素微微挑眉,「那我自己吃。」說完起身走向上次抓魚的水潭。

      澹台夜冽看著那道秀麗的背影,眼中劃過一抹笑意,「你烤的我當然吃。」

      夙素點頭,「你生火,我抓魚。」

      夙素剛走進水潭,腰上忽然一緊,夙素低頭看去,一條黑色的腰帶系在了自己腰上,另一頭則系在澹台夜冽的手上,夙素皺眉,「你干什麼?」

       澹台夜冽緊了緊手里的腰帶,將夙素拉近了幾分,「怕你跑了,你比那些魚還滑。」

      「你都封了我的穴道了,我又打不過你,跑哪去。」夙素暗嘆,澹台夜冽果然謹慎,她確實是想利用這個水潭擺脫他,可惜他竟如此敏銳。

      「那不一定,我可不敢小看你。」看著澹台夜冽已經走到她身邊,夙素干脆也不再與他周旋,直接問道︰「你帶我來這里,是想再去一次之前那個山洞?」

      澹台夜冽終于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回道︰「你和墨淵就是在那個洞里找到靈石的吧,沒錯,我就是要你帶我再去一次。」

      「為什麼?你既然知道,靈石已經被墨淵拿走了,還去山洞干什麼?再說,你忘了里面的蟾蜍了?現在進去,不是找死嗎?」夙素之前也猜想他有可能是想再去一次山洞,但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去。

      「我自然有去的理由,至于蟾蜍。」澹台夜冽不屑地冷笑一聲,「你就不必擔心了,里面已經沒有蟾蜍了。」

      他如此篤定,難道……那天之後,他還進過一次山洞?

      「你不是說要抓魚嗎?」腰間一疼,澹台夜冽又惡劣地拉了拉手上的腰帶,夙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往水潭深處走去,走著走著,夙素忽然消失在水面上,澹台夜冽眼神一暗,立刻拉進手中的腰帶,也跟著潛了下去。

      水下暗流涌動,不一會,水面重回平靜。

      一刻鐘之後,水潭邊上,站著兩道身影,其中一人,手里握著羅盤,目光森然的盯著深潭,山洞里很靜,血從指縫中滑落,滴到水里的聲音也格外明顯。

      厲陽暗暗看了一眼羅盤所指的方向,說道︰「主人,難道他們又進那個山洞了?」

      厲陽不知道主人想到了什麼,只聽到主人握著羅盤的手指竟發出骨頭咯吱的響聲,厲陽聽得頭皮發麻,他多久沒見過主人這般失控了?容不得他細想,墨淵已經快步走到深潭,潛了下去,厲陽趕緊跟上。

      「咳咳。」因為被封了穴道,夙素體力不支,這次雖然有了準備,卻比上一次狼狽得多,好不容易沖出水面,她卻再也沒有力氣往岸邊游。

      恍惚間,夙素感覺到腰間微痛,然後就被一股力道拽了過去,好一會,終于爬上了岸。

      夙素身上穿著淺藍色的衣衫,浸濕之後全部貼在身上,曲線畢露,比之前穿著灰色短衫的時候更加明顯。難得的,澹台夜冽竟沒有趁此機會揶揄她,將她拉上水面之後,澹台夜冽便解開了綁在她腰上的繩索,眼神也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背過身去,在周圍四處查看。

      夙素立刻擰干頭發和衣擺上的水,同時警覺的注視著周圍,這里確實如澹台夜冽所言,沒有蟾蜍,就連之前他們殺死的蟾蜍屍體也消失了,到處都是火燒過的痕跡,她猜想的應該沒錯,澹台夜冽之前肯定來過,只是沒找到放靈石那個山洞的入口。

      澹台夜冽還是背對著他,夙素思考著跳入水中游出去的可能性,她現在體力不夠,貿然下水,根本做不到逆流而上不說,還可能溺死在漩渦里,從原路逃出去並不可行。

      夙素失望地站起身,澹台夜冽此時也站在那唯一的通道前面,回頭看著她,說道︰「入口是在這個通道後面吧?」

      經過一番整理,身上的衣服雖然還是濕的,卻已經不再滴水貼在身上了,夙素回道︰「是,走吧。」反正暫時也逃不掉,夙素決定跟著澹台夜冽進去看看,她也很好奇,澹台夜冽屢次重回這里,到底要找什麼。

      夙素帶著澹台夜冽走進那條通道,不一會,就摸到了大石壁,在石壁上摸索了好一會,終于找到了面具的凹槽,夙素低聲說道︰「面具拿來。」

      澹台夜冽沒有遲疑,立刻遞上紫銅面具,面具貼合的那一刻,石壁和上一次一樣,緩緩打開。

      石壁後,仍是那個圓形石洞,這一次是晚上,從上面投下的光很微弱,在地上形成的圓形光斑若隱若現,還忽明忽暗,看著也很滲人,澹台夜冽問道︰「怎麼過去?」

      上次他們進來的時候,墨淵說這個陣的陣眼在靈石的位置,靈石拿走陣就破了,按理說,現在這個陣應該是不存在才對,但是她並不打算告訴澹台夜冽,夙素搖搖頭,說道︰「不知道,上次是墨淵帶我過去的。」

      「你在這等著,我進去看看。」

      夙素愣了一下,她以為……澹台夜冽會拿她來試陣。

      澹台夜冽慢慢地踏出第一步,發現沒觸發什麼機關,又小心地踏出第二步,一路小心謹慎,終于有驚無險的走到對面,澹台夜冽長舒了一口氣,回頭看到夙素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盯著他,澹台夜冽揚聲說道︰「看來陣已經破了,過來吧。」

      夙素點頭,快步走了過去,兩人來到泉眼前,那塊半圓形的夜光石還在,依舊發出柔柔的光芒,夙素指了指夜光石,說道︰「原來靈石就是放在這個位置。」

      澹台夜冽摸了摸那夜光石,嘗試著把它拿出來,卻是怎麼也拿不動。夜冽想要轉動它,也沒有動靜。試了幾次,他還是不死心,用了最大的勁道,往左邊旋轉,夜光石盡然慢慢地動了。隨著夜光石的轉動,泉眼中的水開始成旋渦式的往下落。

      難道真的還有密道?夙素盯著那方水井大小的泉眼,既期待又擔憂,一會這泉眼里不會又冒出什麼毒物吧?!

      兩人都只顧著盯著泉眼,卻不知是不是觸動了什麼機關,泉眼周圍的石壁上,忽然射出了無數只利箭。

      「小心。」夙素感覺到一只手狠狠地把她按倒在地,利箭劃破耳際,咻咻的聲音不斷,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夙素聞到了血腥味,抬頭一看,澹台夜冽護著她的那只手臂上,被忽然射出的箭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甚至流到了她的脖頸之間,溫熱而粘膩,夙素擰著眉,看著澹台夜冽,「你……」她只說出了一個字,接下來卻不知道說什麼,問他為什麼救她?

      澹台夜冽無所謂地掃了一眼手臂上的傷口,無限曖昧地說道︰「這樣的美人,我可舍不得讓你死。」

      夙素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正經一些?」

      夙素確實不能死在這,且不說他現在真有些舍不得她死,就算她死了,夙家的局面也不會受到多大影響,夙家新一代還有三個男子,據說也是各個出色。夙素如果死在他手里,那他就真的是給澹台家捅了一個天大的婁子,以夙氏一族對她的珍視,絕對會和澹台家不死不休。但這些他是不準備和小美人說的,澹台夜冽身體微微前傾,幾乎壓在夙素身上,低低笑道︰「像墨淵那樣嗎?多無趣。」

      夙素正想反駁,一道強勁的勁氣向著澹台夜冽的方向襲來,夙素用力推了他一把,急道︰「小心!」

      澹台夜冽顯然也感覺到了這股勁氣,身體往後一偏,險險地避過,真的很險,若是再晚半分,被那道勁氣打中,澹台夜冽的腦袋絕對開花了,聽那勁氣打入石壁發出「噗」的一聲,就知道力道有多大。

      澹台夜冽回頭,看清石壁前的人影,眼中寒光一閃而過,聲音依舊痞氣十足,「嘖嘖,還真是背後不能說人呢。」

      夙素也抬頭看去,那道熟悉的墨色身影居然出現在眼前,他身邊還站著厲陽,應該是墨淵沒錯!夙素還沒來得及高興,一道低沉的聲音冷冷地響起,「你幫他?」

      夙素驚了一下,黑暗中,她看不太清墨淵的表情,只能感覺到他正盯著自己,只是那聲音是墨淵的嗎?怎麼冷得她都忍不住哆嗦。

      「我……」夙素一時無語,她也不知道是他啊,這麼凶干什麼,怪嚇人的……

      夙素想起身,腰上忽然一緊,「啊!」夙素只來得及驚叫一聲,人已經被澹台夜冽抱著一頭栽進那泉眼之中。

      幾乎是同時,兩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泉眼,一同追了下去。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5:13 PM

第五十八章 醋

      「咳咳……」

      被澹台夜冽忽然拉下,夙素猝不及防,穴道被封不能運氣,只能任由身體不斷下墜,當身體砸到地上的時候,夙素被摔得岔氣,咳了起來,待氣息稍微平穩了,夙素才感覺到自己身下好像還壓著人。那人悶哼了幾聲,連咳都咳不出聲來,夙素一驚,連忙起身,移到一旁,這地方比上面還要黑,夙素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應該是澹台夜冽。太黑了,也不知道他傷了哪里,夙素只能低聲問道︰「喂,你沒事吧?」

      地上的人動了一下,也沒回話,夙素正想著要不要上去扶他一把,畢竟人家給她做了肉墊。還沒等她想出個結果,忽然聽到身後有動靜,下一刻,腰再次被人緊緊圈住,整個人也被拉了起來,落入一個有力的懷抱中。

      莫名的再次被人抓住,夙素連忙出手攻向來人下顎,但因為內力用不了,這一拳的力道實在不強,被人一手接住,拳頭還被那人緊緊抓住,而圈在她腰間的另一只手不但沒有松開,反而越拽越緊。夙素咬牙,正準備用腳踹,但又感覺那人懷抱的氣息似乎……有些熟悉?想到落下來前看到的那人,夙素停了下來,試探地問道︰「墨淵?」

      「嗯。」那人低低地應了一聲。

      夙素松了一口氣,「你怎麼不出聲啊!嚇我一跳。」

      環在腰上的手松了些,卻沒有完全松開,夙素在墨淵身上也聞到了血腥味,「你受傷了?」

      回答她的又是沉默,還好夙素已經習慣了,感覺到抓著她拳頭的那只手,濡濕而粘滑,那是血的感覺。夙素拉下他的手細看,在黑暗中待久了,眼楮已經完全適應,夙素看到墨淵的手掌正中央,不知被什麼東西劃出了一個大大的傷口,血還在往外流,皮肉外翻,看得人頭皮發麻,夙素擰眉,「怎麼傷的?!」看傷口也不像剛剛受的傷,這人怎麼也不知道包扎一下?

      「嘶——」

      這個山洞異常的靜,一聲布料撕裂的聲音,格外的清晰,當布條輕輕包裹上手心的那一刻,墨淵陰冷了一夜的臉色終于緩了下來,夙素包扎的速度很快,即使在黑暗,傷口也快速的被處理好。當然,她也沒看到墨淵看著掌心中那塊淺藍柔軟的布料時,嘴角那抹極輕極淡的笑容,周身的寒氣也漸漸消退。可惜,下一刻這好不容易寧和的氣息又被打破了。

      「我說美人,我可是為了你才傷的胳膊,落下來的時候,要不是我抱著你,說不定你都摔斷腿了,怎麼著,也應該幫我包扎包扎吧。」這澹台夜冽也確實不簡單,剛從高處摔下來做了一回肉墊,這才一會,又能痞氣十足的調戲夙素了。

      你不把我抓來這會傷著手臂嗎?你不拽我下來,會摔斷腿嗎?夙素剛想罵他活該,卻感覺到身邊的人影飛快地沖了出去。

      夙素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兩道身影就纏斗在一起了,兩人出手都很快,黑暗中,幾乎看不清他們的招式,只是那凌厲的殺氣顯示著兩人並非平常過招。厲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沒有要出手的意思,看起來對他家少主是非常有信心,而澹台夜冽的武功看起來也不弱,一時間根本分不出高下。

      夙素看了一會,見兩人斗得難舍難分,便別開視線,仔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周圍太黑了,看不清楚全貌,夙素蹲下,在腳邊摸索,撿到幾顆鳥蛋大小的石塊,朝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依次扔了出去,石塊打中石壁後落了下來,夙素根據回聲的時間長短,分析出,這個山洞也呈半月形,空間不算大,卻非常深,頭頂上泉眼中的夜光石還高高的懸在那,發出柔柔的光芒。

      從底部到泉眼的高度最少也超過五十丈,夙素走到石壁旁撫摸,石壁上有很多尖銳的石塊,像是斧鑿留下的痕跡,這里並不是一個天然形容的山洞,應該是人工開鑿出來的。是誰在這開了一個石洞呢?這個石洞又是干什麼用的?

      抬頭看到那兩人還在打,過了不下百招,夙素搖搖頭,大聲說道︰「你們能不能先別打了,這里很古怪!」

      兩人還是又斗了十來招,才分開。夙素也看不出他們是否受傷,不過兩人的呼吸都不太穩。

      「走,這里不能久留。」墨淵已經走到夙素身旁。

      她也想走啊,夙素指了指頭上的泉眼,苦笑道︰「我們怎麼上去?我的輕功用不了了。」

      夙素覺得手腕被人一把抓住,隨後便是指尖輕觸手腕的感覺,想到墨淵是想知道她怎麼了,夙素低聲說道︰「他封了我的穴道。」

      壓著手腕上的指力重了一些,遠處,那道痞氣的聲音再次響起︰「小素,你過來,我幫你解開穴道。這點穴的手法,可是我澹台家的絕學,普通人解不了的。」

      夙素蹙眉,若是不解開穴道,她就一直不能使用內力,這太被動了。聽澹台夜冽的氣息,已經不似之前平穩綿長,剛才那一架,他怕是吃了不少虧吧,就算現在自己過去,他也未必能把她怎麼樣,有墨淵和厲陽在,自己也不用怕她。夙素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過去。

      腳才剛邁出去,手臂立刻被人抓住,夙素不解的看向黑暗中的人,那人也不說話。夙素感覺到一只手緩緩的貼向她的背心,然後……綿長的內力竟從背心處緩緩涌入。

      他這是……要用內力幫她沖破被封的穴道?

      夙素一驚,用內力沖破被封的穴道並不容易,一個把握不好,反而會傷了經脈,若是想平穩沖破被封的穴道,內力不但要深厚,而且消耗極大。現在周圍的情況未明,她怎麼好讓墨淵為她耗費內力!夙素要退開,但貼在背心的手反而貼得更緊,內力源源不斷的涌入,夙素不敢亂動了,怕反而會害他虛耗內力。

      夙素閉上眼,細細感受那股勁力緩緩沖刷經脈,不一會,兩處封鎖的穴道相繼被沖開。因為是用內力沖破桎梏,穴道解開的那一刻,她不僅沒有像一般被點了穴道的人那般血脈不暢,反而覺得內里充盈,經脈舒暢。

      此刻背後的手也默默的撤了回去,夙素聽到耳邊那人暗暗調息的聲音,想問他怎麼樣了,又怕澹台夜冽聽出墨淵內力不濟,生出歹意,雖然有厲陽在身邊,應該不用擔心澹台夜冽,但幾次交手下來,夙素覺得,這人很是奸猾,還是小心為上。

      不能詢問,夙素只能輕輕地抓住墨淵的手臂,好一會,墨淵輕拍了一下她的手,示意沒事。

      那冰冷的指尖讓夙素心里很過意不去,還是要早點離開這里。夙素又一次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夜光石,說道︰「我試試能不能上去。」

      夙素走到泉眼真正下方的位置,眼楮緊盯著上方,調動內力,縱身一躍,如驚鴻飛鳥,一飛沖天,那輕盈的身體一縱便是十來丈,緊接著在半空中翻轉身形,借勢又上了數丈由有余,這個高度,即使是厲陽也做不到,可惜還是離五十丈太遠了,夙素力竭,只能又落了下來。

      夙素長吐一口濁氣,搖搖頭,「不行,太高了,中間沒有借力的地方,我上不去。再找別的出口吧。」

      夙素打算沿著石壁走一圈,慢慢摸索,或許還能再找到什麼機關也說不定。

      「別找了,這里不會有出口。」墨淵低沉的聲音淡淡的響起,帶著幾分疲憊。

      「為什麼?」夙素脫口而出,轉念一向,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沒有出口?」

      久久,墨淵才回道︰「這里,是墨桑的墓穴。」

      「啊?」夙素心頭一跳。

      黑暗中,澹台夜冽眼中劃過一抹精光。

      墨淵第一次進入這里,就知道,這泉眼的位置,正是喚狼島中,陰氣最盛的位置,而泉眼下方,還有一個聚陰陣,需要這樣大量匯聚陰氣,這個地方,極有可能就是墨桑的墓穴。他對這個小姑姑雖然沒有什麼印象,更談不上感情,卻也不想打擾她安眠,所以才帶著夙素早早離開,沒想到,還是被人闖了進來,按照墨桑的性格,這里絕對沒有這麼簡單,擾她安眠者,她豈會輕易放過,若不早點離開,難保不會把命留在這。

      夙素真的沒想到,他們無意中闖進的竟是墨桑的墓穴。不,並非無意!夙素冷眼看向黑暗中的那人,說道︰「澹台夜冽,你早就知道,放靈石的地方下面就是墨桑墓穴是不是?你來這里,到底要找什麼?」

      黑暗中傳來一聲嗤笑,「我又不是神算,怎麼會知道這下面有墓穴?我擄了你,肯定是逃不出去的,本想和你一起躲一躲,等明日午時喚狼島被攻破了,我再出去,來這不過是好奇放靈石的地方有什麼特別之處而已。」

      夙素並不太相信他說的話,但是此刻就算是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找出口才是當務之急。

      夙素又走到墨淵身邊,壓低聲音問道︰「這里真的沒有出口嗎?」若這是個墓穴,為什麼沒有看到墨桑的棺木?再說,泉眼這麼小,棺木不可能從那里運進來,所以這里肯定還有機關,有別的密室和出入口。

      墨淵搖頭,「進來之後就會被封死了,現在能出去的,只有泉眼。」墨淵自然知道,墨桑的屍體並沒有存放在這里,但是一旦打開她正在的長眠之處,將要面對的,便不知是怎樣的危機。

      既然能進來,就一定能出去,就算後來封死了,也總是有跡可循的,夙素其實還是傾向于找出口,但是墨淵的態度非常奇怪,好像並不想她這麼做,甚至一直拽著她的手。

      夙素還在想,要不要問出心中的疑問,耳邊忽然傳來嚓一聲輕響,腳下的石板竟震動了起來。

      墨淵抓著她的手也倏地一緊……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5:14 PM

第五十九章 詭異的墓穴(上)

    夙素還在想,要不要問出心中的疑問,耳邊忽然傳來 嚓一聲輕響,腳下的石板竟震動了起來。墨淵抓著她的手也倏地一緊,石板震動得越來越厲害,有一種下沉的感覺,兩人立刻往後急退幾步。

    等到地面不再震動,山洞恢復平靜之後,幾人才看清,山洞正中間的位置,石板已經下陷,露出了一個不足一丈的洞口。因為頭頂的泉眼還能透些光下來,山洞里的光線雖弱,但勉強還看得清人,那個黑森森的洞口卻真正是伸手不見五指,就像一只巨獸,張著血盆大口,等著祭品進來送死。

    夙素盯著那黑洞,心里盤算著要不要進去,她還沒下決定,對面的黑影忽然飛快地沖向了洞口,眨眼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澹台夜冽!他居然闖進了黑洞,夙素記得剛才她並沒有亂動,墨淵就在她身邊,兩人正在說話,根本就沒有觸動任何機關,地面為什麼會忽然下陷呢?想到澹台夜冽的種種奇怪之舉,夙素幾乎可以認定,他對這個墓穴的了解比他們清楚得多,而且他應該就是為了這墓穴而來的。

    夙素一咬牙,決定下去看看,手腕上立刻一緊,墨淵拉住了她。

    夙素低聲說道︰「我的紫銅鱗扇還在澹台夜冽手上,我必須要拿回來,而且我們留在這里,也上不去,不如下去探探還有沒有別的出口,澹台夜冽的目的顯然就是這個墓穴,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打什麼主意嗎?」

    身邊的人沉默了一會,但也只是一小會,便拉著她往黑洞入口走去。被人牽著走夙素很不習慣,剛想掙脫,那人反倒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低沉的聲音也隨即響起,「里面很危險,跟緊我。」

    夙素想說這樣牽著更危險,要是遇到突發情況都施展不開。墨淵不知道為什麼,牽著她的手就是不肯松,他用的還是那只受傷的手,感覺到手心漸漸的又染上了濕意,怕是那傷口再次裂開了,夙素無奈,只能任由他牽著。

    兩人沿著黑洞口往下走,能感覺到腳下是一個斜坡,周圍太黑了,什麼也看不到,這種絕對的黑暗,讓人心生恐懼,周圍也很安靜,靜的好像世間只有你一個人,只能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夙素又走了一會,忽然,她停下了腳步。

    「墨淵?墨淵!」夙素連叫了兩聲,周圍一片死寂。怎麼回事?剛剛墨淵明明是牽著她走的,怎麼才一會,身邊的人便沒了蹤影?以墨淵的武功,不可能被人無聲無息的擄走。夙素心想,站在原地也不是辦法,便小心翼翼地繼續往前走,漸漸的,黑暗被白霧取代,眼前出現了一片茂密的樹林。

    這里是什麼地方,好眼熟。還有,她為什麼會在這里?她剛才在做什麼?夙素覺得自己的頭有點昏昏沉沉的,似乎忘了什麼事。

    「你這孩子,又跑哪里去了,整天像個野丫頭似的到處跑,不讓人省心。」樹林里,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她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頭發也不似一般少婦那般盤成發髻,只是用一根發帶束著,身材消瘦,整個人卻十分挺拔,透著一股灑脫之氣,她那張臉夙素很熟悉,兩條極淡的疤痕並沒有破壞她的完美,反而讓她看上去有一股別樣的美麗。只是此刻她臉上帶著柔柔的笑意,對夙素來說,有些陌生。

    夙素想起來了,這里不正是她家校場背後的樹林嗎?她剛剛又偷跑到後山玩了嗎?

    這時女子已經走到夙素面前,溫柔地說道︰「走吧,跟娘回家了。」

    「娘?」夙素一怔,母親怎麼會在這里,是來叫她回家吃飯的嗎?

    夙素盯著母親臉上柔柔的笑容,有些愣神,母親很少這樣笑的。女子一臉心疼的看著她,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累了?」

    夙素傻傻地搖頭,只覺得面前的母親好溫柔,心里暖暖的,笑道,「我不累。」

    「走,回家娘給你做好吃的。」說著,女子上前一步,輕柔地牽起她的手,笑道︰「走吧。」

    那雙手暖暖的,溫柔的力道里似乎包含著無盡的寵愛,夙素卻是渾身一僵,緊緊盯著眼前的人,夙素猛地甩開她的手,後退了好幾不步,才說道︰「你……你是誰?」

    女子笑了笑,一臉寵溺地說道︰「我是你的娘親啊,我的傻女兒,過來,到娘這來,娘親會保護你的。」

    夙素心頭一顫,冷聲說道︰「你不是我的母親。」

    女子皺起了眉頭,卻還是柔聲說道︰「說什麼傻話呢?快過來。」

    這一次,夙素徹底冷了臉,冷眼看著這個口口聲聲說是她「娘親」的女人,語氣森然,「你不是我的母親。」

    當她心志堅定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前的女子竟然慢慢淡去,最後完全消失在眼前,周圍的景色立刻凋敝,一切重回黑暗,慢慢的,夙素覺得自己好像能感覺到周圍的一起了,因為她的手臂很疼,她能感覺到面前的人正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固定著她的身體,眼前也不再是全然的黑暗,因為她看到了一雙深邃的眼楮,里面隱隱透著擔憂與焦急。

    夙素長舒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這就是所謂幻境嗎?墨家,果然厲害。」

    她以前聽二叔說過,所謂幻象,都是由心而生,有些來源于心中的恐懼,有些來源于心中的欲望,千奇百怪,她猜想,這次遇上的,應該是……來源于自己內心的渴望吧。

    身為夙家的唯一的女兒,她幾乎沒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她得到了所有人的寵愛,甚至是溺愛,除了一個人,那,就是她的母親。小時候她不明白,為什麼母親對她,總是那麼嚴厲,嬸嬸們對弟弟的輕言軟語,無限包容,她從來沒在母親身上得到過。她要是做對了什麼事,母親也會誇獎她幾句,若她做錯了什麼事,母親每次都毫不留情的修理她!所以,她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母親能寵愛她,想不到,今天在幻境里,倒是讓她兒時的夢想成真了。

    可惜,這個母親不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很少主動牽她的手,記憶中,只有一次,她十一歲那年,硬是要跟在母親身後看她練兵,結果不小心差點摔下山,當時母親立刻撲了過來,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上來。那一次母親沒有責罵她,只是緊緊地牽著她的手,帶她回家。母親的手,和嬸嬸們不一樣,一點也不柔軟,緊緊的抓著她的手,抓得都有點疼,不過正是這樣,那時差點摔死的她,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恐懼。

    記憶中,母親也從來都不會說保護她,母親總是說,遇事要冷靜,凡事要靠自己。但是她每次有危險,母親都會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那個,才是她的母親。

    墨淵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個女子,他不知道她在幻覺中看到了什麼,但她從幻境中出來得很快,而且出來後,也沒有一絲恐懼或者不安,嘴角竟然還帶著一抹驕傲的笑。

    夙素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掙開了墨淵的手,說道︰「繼續走吧。」

    墨淵站著不動,冷聲說道︰「你知道你若是醒不過來,會如何?」

    夙素沉默了一會,笑道︰「會永遠都醒不過來吧。」

    墨淵心里有些煩躁,明知道危險,還要去?她到底懂不懂什麼是怕?

    墨淵不動,夙素直接繞過她,往前走去。若不是剛才那幻覺,或許夙素還不一定走得這般堅定,現在她倒是一定要探探這里的秘密,因為若是母親,她一定也會進去吧。

    還是那句話,不戰而逃?怎麼可能!

    夙素全神戒備著,一步步往里走。一會之後,她感覺到了背後那人的氣息,微微一笑,問道︰「你看到澹台夜冽了嗎?」

    「沒有。」墨淵的聲音依舊冷淡低沉,這次他沒再牽著她的手,兩人一前一後往里走去。

    走了小半柱香的時間,他們看到了前方有亮光,很柔和,不像燭光。

    兩人對看一眼,輕輕地走了過去,發出光亮的地方是一間石室。兩人都很謹慎,沒有貿然進去。

    夙素眯眼看進去,看清里面的一切,夙素不禁倒吸里一口涼氣。

    這是一間大石室,石室的正中央,一圈拳頭大小的月光石擺成了一個圓形,發出柔柔的綠光。那圓形的中間,擺放的卻不是棺木或者石棺之類的,而是一個石台,石台上面躺著一個女人,柔光環繞在她身邊,她穿著一身黑衣,衣衫層層疊疊很是講究,她露在外面的皮膚顏色一片蒼白,而嘴唇卻是格外的鮮紅,她就那樣靜靜的躺在那,好似睡著了一樣。

    按理說,墨桑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早就應該成了一具白骨,可是眼前的女子,雖然看起來也不像活人,但是也絕不像死了很久的樣子,整個房間陰森森的,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3-30 05:15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3-30 05:18 PM 編輯

第六十章 詭異的墓穴(下)

      按理說,墨桑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早就應該成了一具白骨,可是眼前的女子,雖然看起來也不像活人,但是也絕不像死了很久的樣子,整個房間陰森森的,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面前這一幕實在稱得上驚悚,本來就沒有完全幹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夙素覺得渾身上下都冷颼颼的,朝墨淵的方向走了兩步,夙素壓低聲音,問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陣法?」

      墨淵緩緩搖頭,他黑眸幽深,臉上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凝重。他在這間石室裡,感受不到任何陣法,仿佛它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石室,正因為這樣,才更不正常。

      夙素蹙眉,是進還是退呢?進的話一切都是未知,退出去並沒有別的岔路,那就只能回到那麼半圓的山洞,他們還是出不去。還有,澹台夜冽上哪去了?他會在石室裡嗎?這間大石室除了中間石台的部分有微微的綠光,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澹台夜咧是不是隱藏在其中?

      夙素咬了咬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夙素看向墨淵,說道︰「我進去看看,你守在外面,若是有什麼事,也不至於都陷進去……」

      夙素話還沒說完,身邊的人已經把頭扭向身後,說道︰「厲陽,你守在這裡。」

      厲陽顯然不太願意,但是又不能違抗主人的命令,只能低聲回道︰「是。」

      墨淵率先踏了進去,夙素也緊隨其後。兩人都很小心謹慎,走到離石台一丈有餘的地方,兩人不再上前,一是對亡者的尊重,一是擔心再靠近會有機關,畢竟誰也不願意受到打擾。

      離得近了,夙素終於看清了那個女人的容貌,她和阿暖長得很像,但氣勢完全不同,這女人雙眉飛揚,神情肅穆,再配上她現在慘白的膚色,即使已經站得夠遠了,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殺氣。這讓夙素更堅定了不要再靠近的決定。

      但顯然有人和她的想法完全不同,只見一道黑影沖向石台,動作迅速的出手,抓住了女人身邊的一樣東西。

      夙素低叫一聲︰「澹台夜冽!」

      他要幹什麼?

      就在澹台夜冽拿起那件東西的一瞬間,「砰」的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夙素立刻回頭,那石門已經封住了。夙素到現在都能感覺到地面似乎還在抖動,想必石門極厚,她在石室裡,竟一點也聽不到外面厲陽的聲音。

      石門已閉,澹台夜冽顯然有備而來,夙素決定這次一定要看好他,他肯定知道出路。再次看向澹台夜冽,果然他一點也沒有把石門關閉當一回事,朦朧的微光之中,他飛快地打開木盒看了一眼,隨即面色一喜,準備將木盒揣入懷裡,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墨淵忽然動了。

      他同樣出手極快,夙素甚至感覺到了他的急切,兩道黑影再次交手,只不過這次,墨淵的目標好像是澹台夜冽手裡的東西?

      之前在黑暗中,夙素也看不到兩人過招,現在有月光石的微光,她總算看清了,澹台夜冽招式靈活多變,在這暗室裡,出招之快,幾乎只留下殘影,讓人難以捉摸。墨淵練得應該是內家功夫,之前才給她輸過內力,此刻出手,依舊內勁很足,每一招都帶著蓬勃的之力。

      墨淵目光緊盯澹台夜冽手中的東西,招式都是朝著他的手上招呼,澹台夜冽內力本就不如墨淵,漸漸顯出疲態,身手越見遲緩。墨淵猛然上前,一個擒拿手,抓住了澹台夜冽的手臂,同時,夙素感覺到一個東西向著自己飛了過來,夙素立刻上前一步,伸手一撈,將東西接過。

      低頭細看,手中的東西,是一個古樸的木盒子,盒子並不大,夙素有些好奇,這盒子裡面到底放著什麼東西?

      木盒子蓋得很緊,夙素廢了不少勁,才把盒子打開,裡面只有兩樣東西。一把白玉雕琢而成的鑰匙,頂端用一根紅線拴著,旁邊是一個小紙包,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夙素拿出那個紙包細看,不禁一怔,雖然紙張已破損,看起來有些年頭,但是這個東西……怎麼和墨淵交給她的平安符這麼像?

      夙素還在研究手裡的木盒,只聽到砰的一聲傳來,夙素抬頭看去,大驚失色,兩人居然同時倒在石台邊上,臉色青灰帶白,嘴角都帶著血跡,這是怎麼回事?之前兩人在山洞裡打了近百招,也沒有傷成這樣。

      夙素立刻合上木盒揣進懷裡,朝二人快步走去。

      「不要過來!」

      「小心有毒!」

      夙素還未走進,只聽到兩人同時低叫出聲。

      夙素腳步一滯。兩人心知再待下去必死無疑,也都奮力起身,離開石台,可是也不過退出十幾步,便再也走不動了,一起跌坐在地。

      夙素快步走到二人身邊,一手抓著一個人的胳膊往後拖,好不容易將兩人拖離石台,再看向他們時,心不禁一抖,兩人臉色呈現駭人的灰白色,唇色發烏,樣子看起來比躺在石臺上的墨桑還要像死人,若不是兩人都還喘著粗氣,她都要以為他們已經毒發身亡了。

      什麼毒竟這般厲害?夙素再次看向石台,那些月光石被兩人打鬥的時候踢散了很多,但是朦朧的綠光仍然縈繞在墨桑身邊,難道……那層如水霧般的綠光竟然是毒氣?這就是墨桑屍身常年的不腐的原因嗎?

      「夙素……」

      夙素回過神看去,澹台夜冽此刻非常狼狽,靠在牆角的位置,竟還能對她勾起唇角,說道︰「我把紫銅鱗扇給你,你把那個盒子給我。」

      都這時候了,他居然還想著那個盒子!夙素冷哼一聲,「你現在身受重傷,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而且紫銅鱗扇本來就是我的,我一定會拿回來,但是盒子並不是你的,你休想拿到。」

      「這個石室已經密封起來了,我知道……」澹台夜冽勉強坐直身子,聲音像是壓在喉嚨裡似的,說得非常艱難,「我知道怎麼出去,他也中毒了,難道你想看著他死?」

      「你!卑鄙!」夙素瞪著他,心裡憋得慌,卻不能不接受他的威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澹台夜冽早有準備,同樣是中毒,墨淵的情況就比他嚴重得多,此刻竟然連話都幾乎說不出來了,不能再拖,不然……深吸一口氣,夙素只能妥協,「紫銅鱗扇給我,帶我們出去,盒子歸你。」

      「不……行……」

      手腕上倏地一緊,夙素低頭看去,墨淵緊緊地抓著她的手,額頭上滿是冷汗,卻仍是不肯鬆手。夙素輕拍著他的手背,低聲說道,「活著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看著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擔憂,墨淵抓著她手腕的手漸漸松了力道。他不能因為那個盒子,讓她也死在這裡,最終墨淵不再說話。

      夙素扶著墨淵走到澹台夜冽身邊,怕他再耍花招,一手拿著木盒,一手抓著他的肩膀,說道︰「出路呢?」

      澹台葉冽從懷裡拿出紫銅鱗扇,遞給夙素。夙素盯著他看了一會,最後把扇子拿了回來,木盒交到了他的手裡。顯然澹台夜冽中毒也頗深,只是簡單地將木盒揣進懷裡,就已經氣喘吁吁,之後也只是低低吐出一個「等」字,便蜷縮著身子不再亂動。

      等?等什麼?夙素莫名其妙,卻也只能耐心等待,等了一柱香的時間,墨淵的臉色越來越差,而她為了怕吸入毒氣,已盡量閉氣了,但要是再拖下去,她很可能也會中毒。夙素一直抓著澹台夜冽肩膀的手越發用力了,「你什麼意思?到底要等什……」

      夙素話音未落,三人所在的石板毫無徵兆的往下一沉,身邊的兩個人都快顯然昏迷了,夙素也開不及多想,一手抓著一個,三人一起往下墜,不一會,便一起落入一個如冰窖般的水潭了。

      夙素真的很想哭,她最近是和水有不解之緣嗎?而且這水還很冷,非常的冷,冷得入骨。夙素抬頭看去,頭頂上那塊石板居然又合了上去,他們再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這一次的情況,比任何一次都要糟糕,身邊是不知深淺的冰潭,入目之處暗無天日,這兩個男人還全部身中劇毒。

      夙素抓著夜冽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咬牙切齒,「這就是你說的出路?!」

      澹台夜冽早已無力掙開她的手,一邊喘息著,一邊說道︰「水下面有密道出去。」

      下麵?意思是她要潛入這如冰川雪水般的水潭裡嗎?!夙素欲哭無淚,可是不潛怎麼辦?

      「我下去看看。」夙素終是放開手,潛了下去。這水真的很冷,夙素潛下去的時候,覺得就像是一根根針,狠狠地紮在身上。水沒入她的口鼻,非常的難受,只潛了一小會,夙素便受不了的浮出水面。

      不行,這樣根本潛不到水底,她要堅持,不然就找不到出路。正打算再潛下去試試,忽然聽到墨淵極輕的叫了她一聲,「夙素……」

      「怎麼了?」夙素抖著聲音問道,真的好冷!

      「澹台夜冽……不見了……」

      「什麼?」夙素一驚,居然又讓他給跑了,那混蛋是屬泥鰍的嗎?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22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4 04:25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誰卑鄙?

      “什麼?”夙素一驚,居然又讓他給跑了,那混蛋是屬泥鰍的嗎?夙素心里咒罵,卻也拿澹台夜冽沒辦法,深吸一口氣,夙素努力平息怒火,說道︰“跑了就跑了吧,說明這里真的有出路,我們一定能找到。”

      說著夙素又打算潛下去尋找,黑暗中,墨淵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往你的……左後方找找看,剛才我感覺到了那里……有水流的波動,或許出口在附近。”

      “好。”聽著那斷斷續續的黯啞嗓音,夙素覺得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焦,不行,她要盡快找到出口。

      夙素游到左後方,深吸一口氣,猛地潛下去。水依舊刺骨的冰寒,夙素堅持著沿著石壁一路摸索,越往下,夙素似乎也能感受到水流的波動,心中一喜,夙素下潛的度更快了,一會之後,夙素摸到了一個圓形的洞口,那形狀很規整,應該是後天挖鑿出來的,但是這個口很小,剛剛足夠一個人通過,也不知道另一頭連到哪里。

      夙素浮出水面,顧不得手腳已經凍得麻,開心地說道︰“墨淵,真的有一個洞口,但是洞口太小,要不我先去探探路,若真是出口,我再回來接你。”

      “一起吧,我還撐得住。”

      夙素一愣,身邊太黑了,她看不到人,但能到聲音,這聲音似乎在耳邊響起,伸出手,果然摸到一只冰冷的手。

      夙素想了想,既然是人工挖鑿出來的出口,應該就是能通出去的,若是下面也有暗流,自己出去了就不一定還能再找回來,和墨淵一起也好,這樣一想,夙素便答應了,“恩,一起走。”

      夙素忽然靠了過來,然後她……竟然伸手解他的腰帶!黑暗中,墨淵那張常年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抹慌亂,“你、你干什麼?”

      夙素沒在意他聲音里的顫音,以為是水太冷了,墨淵現在又中毒了,身體肯定受不了。于是她解腰帶的動作非但沒停下來,還加快了,嘴上也沒閑著,解釋道︰“解腰帶把我們兩個綁在一起啊,不知道一會潛出去的時候會不會遇到亂流,而且你現在中毒身體也很弱,我怕水路太長,你後面力竭,我還能把你拉出去。”

      墨淵抓住夙素忙碌的手,問道︰“為什麼?”

      夙素有些懵,“什麼為什麼?”

      她有時候真的有點傻,墨淵嘆了口氣,“我比你重得多,若是我力竭,暈過去了,你非但拉不動我,還會把自己也帶入死地。”

      夙素眉頭又皺了起來,不明白墨淵為什麼要這麼說,語氣也有些急,“你太小看我了,我力氣可不小。再說你是因為救我才會找來這里,幫我解開穴道又耗費了那麼多內力,之前也是我要到洞下面找出路的,若不是因為我,你根本不會中毒,你為我而來,我帶你出去,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周圍一片黑暗,兩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墨淵聽到天經地義四個字的時候,眼神一暗,他來救她,所以她要帶他出去,如此,他們也就兩清了,是這個意思嗎?墨淵不知道心里是什麼感受,總之堵得慌,這種感覺,太陌生,理不清心里所想,自然也就沒辦法回答夙素的話。

      夙素可沒有想那麼多,他不說話,夙素就當他同意了。立刻手腳麻利地將腰帶的一頭系在他腰上,一頭系在自己腰上,用力拽了拽,確定夠結實,才說道︰“行了,你跟在我後面,走吧。”

      夙素一刻也不想再耽擱,說完話便又往水里鑽,感覺到腰上傳來的拉力,不想拖累她,墨淵也只能憋足了最後的力氣跟下去。

      夙素一路往下,摸到那個入口,立刻鑽了進去,這個通道真的非常小,也很長。夙素能感覺到墨淵一直緊緊的跟在自己身後,心稍稍放下了一下。夙素覺得游了好久,卻還沒有離開這個狹小的通道,心里有些急,動作也更迅了,以至于剛剛出了那通道,周圍的水流忽然變得湍急起來,沖的她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才穩住身體。看到頭頂有微微亮光,夙素心里一喜,腳下的動作更快了,拼命地往上游。

      在她幾乎力竭的時候,終于破水而出,夙素的頭嗡嗡的疼,只有大口大口的吸氣才能讓她感覺好一些,同時手也立刻撫上腰間,腰帶還在!夙素剛想拉一把腰帶,把墨淵拽出水面,忽然身邊一個黑色身影也沖破水面。

      是墨淵!夙素很高興,正準備和他說話,卻見他又開始慢慢往下沉,夙素心驚不已,連忙抓著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墨淵,你怎麼樣?”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夙素終于能看清墨淵此刻的樣子,他原本就白皙的膚色,此刻呈現一片青灰色,就連脖子和手的皮膚也全部變了色,身體還泡在水里,他的唇卻顯得很干涸,烏黑的唇色讓他看起來不像活人。

      夙素抖著手,觸摸了一下他脖頸的脈搏處,入手一片冰涼,好在還能感覺到微微的起伏。

      夙素松了一口氣,她此刻也筋疲力盡,只能讓墨淵趴在她肩上,當夙素終于緩過神來,好好看看周圍時,才現……

      他們……居然……到了海里?那個石室的出口居然直接連著海面。

      夙素眯眼看去,遠處是一大片礁石灘,礁石灘前面有幾艘大船,看那船的大小和形狀,應該是喚狼島的船。可惜船離他們少說也有數百丈,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帶著墨淵,她根本就游不過去。

      正在她焦急不已的時候,前方海岸,忽然出現三個黑色人影,他們行動迅,朝著她的方向沖了過來,夙素沒有立刻求救,反而帶著墨淵一點點往後退,直到那三人的面目漸漸清晰,夙素才放心來,開心地叫道︰“敖三!我在這!”

      聽到夙素的聲音,三人動作更快了,不一會就游過來。

      “小姐您沒事吧?”敖三第一時間查看夙素的情況,生怕她有什麼閃失。

      夙素搖了搖頭,指了指身後的墨淵,急道︰“快,幫我拉一把。”

      敖三身後的兩個男人反應很快,一左一右架著墨淵往岸邊游去。敖三則守在夙素身邊,沒得到她的同意,也不敢出手拉她。

      墨淵被扶走了,夙素身上一輕,對著敖三微微一笑,“我沒事,到岸邊再說。”

      敖三看著那道明明手腳已經很是無力,還奮力往岸邊游的嬌小身影,心里其實也挺好奇的,他常年跟在主人身邊,自然知道這位夙大小姐,究竟受寵到什麼程度,但是奇怪的是,她雖然古靈精怪,卻絲毫不嬌氣蠻橫,就像此刻,她都不需要說話只要抬抬手,自然有人把她安然送回岸邊,可她仿佛從沒想過一般,咬牙也要自己游回去。

      敖三默默地跟在夙素身後,看著她好不容易游到岸邊,氣還沒喘勻,又問道︰“現在什麼時辰?”

      “辰時三刻。”

      離午時還有一個時辰加一刻鐘。夙素勉強站起身,一邊走向墨淵,一邊問道︰“我失蹤以後,島上生了什麼事都說一遍。”

      “桑暖和桑冷都按照您之前的部署,安排島上的人,聚靈島的幾只船,目前是主人在安排。主人讓我帶人守住喚狼島周圍,不讓人有機會離開,所以才會在這里遇到小姐。”

      果然敖叔叔,夙素輕輕一笑,想到早他們一步消失的澹台夜冽,夙素又問道︰“你們在這里除了看到我和墨淵,還看到其他人嗎?”

      “沒有。”

      沒有?那澹台夜冽去了哪里?他肯定是出來了,難道和他們走的不是一條路?夙素不得不承認,澹台夜冽是真有本事,似乎每一個步驟,他都計算好了。不過,遇上她……夙素冷冷一笑,算他倒霉!

      兩個男子把墨淵帶到岸邊,放在沙灘上,墨淵已經陷入昏迷,夙素再一次抓起墨淵的手腕,感受著他脈搏細微的跳動,如雷的心跳才算平穩了些。

      盯著前面密密麻麻的樹林,夙素低聲問道︰“這片秘林都探查透了嗎?”

      “嗯。”敖三回答得很干脆,從登島的那一日開始,他們就已經把島內的每一個地方都探查過了。

      “好!”夙素很高興,穿過林子回去,肯定比走海灘要快很多。

      夙素心里有了主意,看向敖三右邊的男子,說道︰“你去林子里去找桑暖,就說墨淵中毒了,很危險,讓她立刻回醫舍。”

      “是。”男子領命離去。

      夙素又看向敖三左邊的男子,說道︰“你去告訴敖叔叔,午時之前我一定過去,然後讓所有還在外面找我的人全部到船上去,準備午時迎戰。”

      “是。”男子同樣沒有一絲拖沓。

      “敖三,你背他,我們現在立刻回醫舍。”說完,夙素又鄭重的加了一句,“以最快的度,最近的路線回去!”她知道,敖叔叔身邊的人,從一到十九,越厲害的,排名越前,這個敖三是最常跟在敖叔叔身邊的,聽說武功深不可測。

      “是。”敖三低聲應了一聲,半蹲下身,手抓著墨淵肩,一個用力,身材高大又昏迷不醒的墨淵竟一下子被他背在身後,即使背著一個人,敖三依舊行走如風,夙素也連忙跟上。

      敖三確實選了最近的路線,三個人從林子里面穿過去,只用了一個時辰就回到了桑暖的醫舍。

      夙素讓敖三把墨淵背到她之前住的那個房間休息。好不容易讓他在床上躺好,整個房間也安靜下來了,夙素卻有些坐立不安。

      素白的床上,他膚色灰白,雙目緊閉,毫無生機的躺著。他應該永遠都是那幅淡定又冷漠的模樣,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才對,但此刻卻變成了這樣。

      阿暖怎麼還不來?!夙素心里著急,但是怕影響墨淵休息,又不好在房里走來走去。只能站在床邊,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就在夙素等不下去準備親自出去找人的時候,那雙漠然的黑眸竟慢慢的張開了,和以往一樣,眸光沉靜如水,淡淡地看著夙素。

      他居然醒了?

      若不是他的膚色還是那麼嚇人,氣息也時斷時續,夙素差點就以為他沒有中毒。夙素想問他怎麼樣,又覺得問這話很傻,他身中劇毒,都虛弱至此了,肯定不好,還問什麼問。

      倒是墨淵看出了她的糾結,低聲地回道︰“我沒事。”

      這樣還叫沒事?他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連鬼都不如!夙素有些怒,卻又不能對他火,只能小聲嘀咕,“盒子里的東西真的那麼重要?”她當時看得一清二楚,墨淵是在看到那個盒子之後,才不管不顧的沖過去,之後澹台夜冽要她用盒子換出路,墨淵居然都不同意。

      墨淵微微點頭,疲憊地回道︰“那個盒子……對墨家來說……很重要。”

      “一個盒子而已,難道不是里面的東西更重要嗎?他要盒子,給他就是了。”夙素話語里,有些生氣又隱隱有些得意,同時將一只握成拳頭的手,伸到墨淵面前。

      手緩緩打開,一把白玉鑰匙,一個濕透的紙包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

      “你……”墨淵驚訝的看向夙素。她什麼時候掉的包?

      夙素輕輕一笑,眼中那抹狡黠的光芒亮得耀眼,“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許他算計別人,不許別人算計他?”就是要讓那個混蛋受傷又中毒卻一無所獲!和她比卑鄙,不自量力!哼,她只是平時不屑用而已!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24 PM

第六十二章 趁你病要你命!

    夙素輕輕一笑,眼中那抹狡黠的光芒亮得耀眼,“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許他算計別人,不許別人算計他?”就是要讓那個混蛋受傷又中毒卻一無所獲!和她比卑鄙,不自量力!哼,她只是平時不屑用而已!

    墨淵看著這個一邊把手里的兩樣東西塞到自己手中,一邊笑得無比開心的女子,心中也涌起一股淡淡的笑意,她真的很狡猾,狡猾得……讓人喜愛。

    夙素目光落到墨淵手里的舊紙包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趕緊從腰間摸出那個一直被妥善保存的黃紙包,紙張被水泡過,有些濕潤,夙素將它也一並遞到墨淵面前,“還有這個,也還給你。”

    墨桑身邊存放的遺物,只有這兩樣東西,其中之一就是那舊紙包,可見其重要,墨淵看到這個木盒里的東西之後,也變得很是反常,重重跡象表明,她眼中的“平安符”似乎並不簡單,墨淵給她的時候也說是要還的,既然如此,她還是早點還給他好一些,夙素將東西又往前伸了伸,說道︰“我想這個東西應該挺珍貴的,你收好。”

    看到一再遞到面前的紙包,墨淵本來就很差的臉色更差了。它是很珍貴,可是,你卻不想要。這個認知讓墨淵莫名的怒火翻騰,看向夙素的眼神也透著怒意。

    這……是怎麼了?她說錯什麼了麼?墨淵怎麼一副她再把東西往前遞一點,就要掐死她似的,夙素背脊涼,從小她就很相信她的直覺,夙素立刻把手縮了回來,訕訕笑道︰“那個,我一會還要打仗,平安符還是等我打了勝仗回來再還給你好了。”

    夙素似乎看到墨淵黑眸又是一眯,心里暗暗叫苦,好在,這時身後響起匆忙的腳步聲解救了她。

    “夙素!”桑暖匆匆趕來,額頭上滿是汗水,一進屋就上下打量夙素,眼里的擔憂讓夙素心里一暖。

    夙素拉著桑暖到床邊,說道︰“阿暖,我沒事。墨淵中毒了,你快給他看看。”

    桑暖轉頭看向墨淵,不禁大驚失色,手立刻撫上他的手腕,一探之下,更是心驚不已,墨淵到底在什麼地方,染上這樣霸道又詭異的毒?若不是他內力深厚,此刻早就死透了,但是即便如此,毒氣還是直攻心脈而去,一旦他內力漸消,便是必死無疑。

    桑暖起身想和身後的夙素說墨淵的情況危急,卻不想他竟一個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也成功讓桑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夙素看看天色,已近午時,有桑暖在,墨淵應該能得到治療了,她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干脆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省得在這越看越心焦,夙素站在桑暖身後,小聲說道︰“馬上午時了,我現在去迎戰,阿暖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這麼容易登島的,你安心給他治!”

    在墨淵黑眸冷視下,桑暖暗嘆一聲,只能輕輕點頭,“嗯,你去吧。”

    夙素對著一直站在門邊的敖三說了一聲,“敖三,走了。”

    夙素帶著敖三離開了房間,期間也沒有回頭,只是緊緊地抓著手里的“平安符”。

    直到夙素走遠,一直扣著桑暖手腕的手才緩緩松開。

    夙素趕到海邊時,喚狼島兩艘戰船,聚靈島的七艘戰船早已在海岸邊上擺開陣勢,按照她昨日所言,擺開了蝶形戰隊,最大的那艘戰船便立在最中間,黑帆獵獵,如一直展翅的黑鷹,隨時準備撲向前方獵物。

    夙素眯眼看去,船頭上原本她應該站立的地方,此刻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銀黑衣,只是那樣迎風而立,便是帶著無邊的煞氣,讓這只海上“巨鷹”翻騰起凜凜戰意。

    夙素縱身向前,踏浪而行,最後提氣而躍,飛上船頭,落在了敖天身側,“敖叔叔。”

    敖天顯然早就得到了消息,看到夙素並不驚訝,只是目光還是在她身上來回掃視,“沒受傷吧?”

    夙素笑道︰“我沒事。”

    敖天看了一眼她身後,果然沒有看到墨淵的影子,“他的毒有解嗎?”

    夙素身體一僵,搖搖頭,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為了壓下胸中那股煩悶,夙素看向敖天,笑道︰“敖叔叔,既然我回來了,您就只能屈居副帥咯。”

    敖天也不再提墨淵,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好,我也想看看,你爹娘的本事,你學會了多少。”

    夙素笑而不語,澹台夜冽身中劇毒,現在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反正肯定不在即將到來的戰船上。雖然他肯定早有安排,但主帥不在,即使安排得再好也是群龍無,這時候還不痛打一頓等待何時?

    “來了!”一直站在高台上注視敵情的黑影人大叫一聲。

    夙素抬頭看去,很真準時,剛剛好午時!

    與上次一樣,濃霧之中,一艘巨大的戰船漸漸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那艘大船之後,仍是呈大字型排開數艘戰船,因為墨淵的緣故,今日的霧比之往常,要濃重許多,只能看到兩三只船在濃霧外,後面的戰船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一面面血紅的旗幟,他們就如那天邀戰時那般,詭異地停在那,一動不動。

    這是什麼意思?正當夙素一時搞不懂對方在打什麼主意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兩聲“砰砰”巨響,那是戰船開炮的聲音!

    馬叔被桑暖安排在夙素身邊,帶著海盜配合夙素正面迎戰,此刻也正站在夙素身旁,聽到巨響,臉色大變,連忙回頭看去,果然看到喚狼島的後方,升起銷煙,砰砰的炮彈聲不絕于耳,似乎戰得真酣。

    礁石灘上只有桑冷帶領的四艘戰船,馬叔有些擔心,小聲問道︰“難道他們是打算從背後偷襲?我們要不要過去支援?”

    夙素眼眸為眯,輕哼一聲,回道︰“不需要,背後有桑冷會頂著,就算讓他們進了密林,桑暖也早有部署,我們的目標,就是守好正前方,不要亂。”

    她剛才還猜不透為何前方戰船不動,現在她想明白了。澹台夜冽就算和他們走的不是一條水路離開墓穴,也必定還在礁石灘附近,那些船定是為了去接應澹台夜冽的,他此刻身中劇毒,接應他的船絕對無心戀戰,最後肯定是要退的。

    而眼前的戰船此刻不動,藏身迷霧,為的是讓自己看不清他們到底留有多少船在此,擾亂她的心智,一旦她擔憂後方,舉棋不定,自亂陣腳,那時,燎越的戰船必定如野狼一般撲咬出來,將他們撕吞入腹。

    紫銅鱗扇在手中轉了一個轉,夙素只想前方的戰船,揚聲說道︰“咱們迎上去,既然他們不想出迷霧,那就別讓他們出來。”

    夙素咧嘴一笑,他們在迷霧里待得越久越好,因為,這迷霧之中,她可是為他們準備了不少毒藥和刺客,不能浪費呢。

    這邊夙素主動出擊,那邊也確實如夙素所想,六條戰船圍攻礁石灘,前來接應澹台夜冽,只是她沒想到的是,澹台夜冽藏身的船,赫然是喚狼的船!船頭站著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死皮賴臉要跟著來幫助桑冷的項二爺。

    船艙內,澹台夜冽躺在一張小木床上,兩名副將守在他身邊,一個白胡子老頭正在把脈,卻久久的說不出一個字。

    副將實在忍不住,問道︰“將軍到底怎麼樣?”

    老頭滿頭是汗,一邊搖頭,一邊哆哆嗦嗦地回道︰“這毒性太詭異了,老夫……老夫無從治起。”

    眼看自家將軍面無人色,這軍醫今無用至此,副將心中煩躁,大喝一聲︰“無能,滾!”

    聽了軍醫的話,一直雙目光緊閉的人緩緩的睜開眼楮,澹台夜冽眼中血絲滿布,臉色青中帶黑,一副毒氣攻心的模樣。他艱難的從懷里掏出一個木盒,遞到身邊的副將面前,斷斷續續的聲音幾乎聽不起他要說的話,“若是……我有不測,這個……盒子一定要交到……我父親手中,一定!”

    這、這怎麼聽都像是在交代遺言,副將驚慌不已,哪里敢接澹台葉冽手中的木盒,一邊推拒一邊急道︰“將軍您別這麼說!您一定會沒事的!”

    木盒本就不大,推拒之間,盒子的蓋子竟是推開了一條縫,澹台夜冽盯著木盒,臉色巨變,掀開盒子一看,里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澹台葉冽目瞠欲裂,胸中怒火狂燒,只覺得一股辛辣之氣涌出,一口黑血噴了出去。

    “將軍!”身邊兩名副將連忙上前。

    澹台夜冽一把推開過來攙扶的副將,雙目緊盯著那空空如也的木盒子,咬牙切齒,“夙素!好個夙素!”

    副將跟在澹台夜冽身邊多年,從未見過將軍這個樣子,看那空木盒就知道,將軍必定是被人愚弄了,若是以往,以將軍的性子,不將那人挫骨揚灰,定然難消心頭之恨。但是此刻,將軍緊緊的抓著那個空盒子,五指青筋暴起,黑眸幽暗深不見底,眼中有怒氣,有惱意,卻唯獨沒有殺氣,這……實在奇怪!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25 PM

第六十三章 看不順眼

    那邊澹台夜冽被氣到吐血,這邊夙素心情頗佳,對著身邊負責打旗語的男子說道︰“傳令下去,戰隊蝶形前進一百丈,然後,給我朝著排頭那艘船轟!”

    男子微微一愣,看夙素的神情不像是說笑,立刻回道︰“是。”

    于是,得到命令的九艘戰船,一路平移了一百丈,然後,“砰砰砰……”

    一時間,幾十顆炮彈向著露出白霧外的燎越戰船轟了過去,因為各個船的射程不一樣,真正打中排頭巨船的炮彈也不過兩三枚,大多數都落入了戰船附近的海水里,即使是這樣,幾十顆炮彈造成的沖擊也不小,那巨船雖大,也還是被水浪擊打得劇烈搖晃起來。

    顯然燎越也沒想到夙素主動出擊就算了,居然還全部朝著一條船轟,這還是以往從未見過的打法。燎越不愧為第一水師,驚訝過後立刻調整陣型,同時反擊。

    夙素緊盯著白霧中開始變換陣型的模糊船影,四、五、六、七!七艘,白霧中還在移動的船還有七艘,看來她的十四條小船還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燎越戰船一動,夙素立刻對著旗語官大呵一聲︰“退!”

    九艘船才退後二十丈,如雨點般的炮彈便從迷霧中轟了出來,那猛烈的攻勢和炮彈的威力嚇得船上的海盜冷汗直流,還好剛剛退了,不然此刻他們已經船毀人亡了。

    夙素暗暗心驚,只有七艘船,竟還有這樣的戰力,若澹台夜冽坐鎮,十幾艘戰船一起攻過來,他們是萬萬抵擋不住的。

    此時,迷霧的後方忽然傳來炮轟的聲音,夙素心想,應該是墨家的船到了,只不過聽到動靜,竟不像是三艘船出了,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聽到後方的動靜,燎越戰船顯然也是一驚,七艘戰船陣型又開始變化,夙素有些好奇,在那迷霧繚繞的地方,根本看不見旗語,他們是如何傳令的?

    趁著對方戰火漸消,夙素對著旗語官說道︰“戰隊從中分開,各自向前進三十丈,從側面出擊。”

    戰隊得了命令,原來的蝶形戰隊立刻分開,雖然比不上燎越整齊和迅,也算達成了夙素的要求。

    那邊戰得不可開交,炮彈轟鳴之聲,響徹整片海域。礁石灘這邊的澹台夜冽不可能聽不到。只聽“啪”的一聲,澹台夜冽將那空盒子狠狠關上,卻沒有摔出去,反而緊緊拽在手中,眼中怒意早已褪去,只余一片冷光,“全軍撤退。”

    “什麼?”副將連忙說道︰“將軍不必如此,正面還留有九艘戰船,彈藥也充足,待我等掩護將軍退入迷霧之中,再給前方戰船一個信號,讓他們全面出戰,定能攻破此島!”

    澹台夜冽臉色暗黑,說話顯然已經極度困難,卻認識咬牙切齒的喝道︰“我、說、撤、軍!”夙素顯然已經回去了,這場仗是打不贏了,最好的結果也只能是兩敗俱傷而已。

    “是。”副將轉念一想,將軍確實比這個小島要重要得多,此刻護送將軍回去才是正事,副將也不在多言,立刻出去傳令。

    甲板上,一個干瘦的男子站在項二爺身後,聽到一個將士對著高台上的旗語官說要撤軍,趕緊縮到項二爺身後,小聲說道︰“二爺,咱們這是要撤?不打進去嗎?”不是說燎越水師很厲害嗎?怎麼就要撤了?

    項二爺眼中盡快的閃過一抹暗光,一巴掌拍著男子頭上,罵道︰“你管這麼多干什麼,將軍說撤就撤!”

    男子不敢多言,只能連連說是。

    “冷爺,你快看,他們好像撤軍了,可是,項二爺的船什麼也跟著他們一起進迷霧了?”

    “會不會是被挾持了?”

    “冷哥,咱們要不要追啊?”

    桑冷身邊的幾個男子看到情況不對,紛紛指著漸行漸遠的那艘船,七嘴八舌的叫了起來。

    桑冷面表情地盯著那幾艘船,冷聲說道︰“我們的任務是守住這樣。”

    “那二爺……”

    桑冷冷哼一聲,說道︰“你們看那船的樣子,像是被挾持嗎?”

    那幾人仔細一看,只見幾艘燎越戰船將項二爺那艘船死死地護在中間,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哪是挾持,簡直就是護送。幾人滿心的疑惑,但看桑冷臉色冷得快結霜了,幾人識趣的閉嘴,不敢再多話。

    那邊銷煙已停,這邊正戰到緊要關頭,忽然一聲清嘯響徹天際。

    “什麼聲音?”眾人奇怪地抬頭看去。

    一直火紅色的訊號彈直沖雲霄,夙素眯眼,低聲笑道︰“他們要撤軍了。”

    夙素一直在等,等這撤軍的命令。因為這說明澹台夜冽還活著,而且醒了,若不是他,沒人敢宣布撤軍。若他死了,燎越只會與她不死不休絕對不會撤。雖然他挾持她,威脅她確實很可惡,但是若他這次就這般死了,那還真是可惜,好在,他的命也挺硬。

    果然如夙素所言,紅色訊號彈在空中炸開之後,那巨大戰船立刻掉頭,沖入迷霧之中,他旁邊的戰船,也很快消失在迷霧里。

    剛剛還戰得真酣,這不過一晃眼,海面上已恢復了平靜。馬叔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看著夙素問道︰“要追嗎?”

    夙素輕輕搖頭,“窮寇莫追,我們也退回去吧。”夙素暗嘆,前後夾擊的情況下,他們居然都還能保持陣型,聽到撤退的命令,便能立刻撤離,絲毫不拖泥帶水,她算是真的見識到燎越水師的厲害了,若不是燎越撤軍,只怕在海上,他們還是斗不過。

    就艘船緩緩靠岸,夙素也松了一口氣,心里擔心著那個人,夙素笑道︰“敖叔叔,後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她那點小心思,敖天自然知道,擺擺手,回道︰“你去吧。”

    夙素轉身,準備躍下船頭,還站在高台上注視前方情況的男子忽然大聲叫道︰“等等,你們看,那是什麼?”

    夙素回頭看去,只看到迷蒙一片的白霧,沒什麼特別的啊,再定楮看去,似有什麼東西從白霧間慢慢駛來,那是……船?!夙素心頭一跳,走到船頭細看,那確實是三艘船,船身龐大,雪白的船帆之上,一個巨大的“墨”字懸與右上角。

    這是……墨家的船?若不是那白礬上飛揚的“墨”字,她還真不敢相信。夙素好笑,墨淵一向低調,想不到墨家的卻這般與眾不同,說實話,這樣通體雪白的大船,看起來比聚靈島的黑船更為扎眼。

    所有人都盯著那三艘大船,並未放松,畢竟剛剛才戰了一場,眾人心中都還頗為警惕。夙素揚聲說道︰“是墨家的戰船,看看再說。”

    白船漸行漸近,素白的船身上,整齊的排列的炮台,上面還買著白煙,可見剛才戰況也頗為激烈。

    三艘也緩緩靠岸,夙素和敖天對看一眼,敖天微微揚眉,夙素嘿嘿一笑,兩人無聲交流了一番,便一同下了船,迎向白色大船上走下來的幾名男子。

    幾人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面無表情。為的男子四十出頭的樣子,一聲黑色長衫,眼光在夙素和敖天身上轉了一圈,神色冷淡。

    夙素有些想笑,真是不用介紹就知道,這群人一定是墨家來的,那冷冷的模樣,和墨淵還真像。

    “少主人在哪里?”

    少主人?夙素眉梢微挑,厲陽都是叫墨淵主人的,那麼這些人就是墨家老頭們的手下吧,夙素笑道︰“墨少主自然是在島上休息了,他是那麼尊貴的客人,我們怎麼會讓他涉險呢。”

    “厲陽在哪里?”男子似乎有些不耐了。

    夙素微微皺眉,卻還是回道︰“厲陽一直不離墨少主左右,墨少主在哪,他就在哪咯。”

    “帶我去見少主人。”

    夙素眼眸中劃過一抹流光,笑了起來︰“我讓人帶各位稍做休息吧,一會我告知了墨少主,再來帶各位過去。”

    那人看著夙素,面色不變,口氣卻很是冷硬,“不必。你只需告訴我少主人在哪便可。”

    夙素氣笑了,她剛才怎麼會覺得這幾個人像墨淵呢?真是可笑,夙素手里把玩了紫銅鱗扇,迎著那男子冰冷的視線,朗聲笑道︰“這里可不是墨家,幾位既然到了喚狼島,還是入鄉隨俗的好!”

    男子毫無表情的臉起了些許變化,終于不再忽視夙素,冷聲問道︰“你是誰?”

    夙素輕輕一笑,“竟然忘了自我介紹了,真是失禮。我是夙素。”

    聽到她的姓氏,那人皺起眉頭,“夙氏?”

    “正是。”夙素這次可沒在看他的表情,對著身後的人說道︰“馬叔,好好招呼幾位客人。”

    “是。”馬叔在喚狼島待了一輩子,看的人也不少,自然看出幾人之間暗潮洶涌,連忙在前面引路道︰“幾位請。”

    那男子又看了一眼站在夙素身邊的敖天,終是沒有在說什麼,跟著馬叔走了。

    待那幾人走遠,敖天笑道︰“怎麼忽然火氣這麼大?”

    “就是看他們不順眼!”

    以前欺負墨白叔叔,後來又對阿暖他們不管不顧,她對墨家本來就頗有微詞,那男人還敢擺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清高冷情的樣子給她看,簡直豈有此理!墨家很了不起麼?!哼,她還真不吃這套!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25 PM

第六十四章 羚草

    以前欺負墨白叔叔,後來又對阿暖他們不管不顧,她對墨家本來就頗有微詞,那男人還敢擺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清高冷情的樣子給她看,簡直豈有此理!墨家很了不起麼?!哼,她還真不吃這套!

    不過,墨家這些人她可以不放在眼里,有一個人卻是要趕緊救出來的!夙素大眼楮里閃著討好的話,看向敖天,嘿嘿笑道︰“敖叔叔,我想再借敖三用用。”

    敖天失笑,這張笑眯眯的小臉上哪里還有剛才的傲氣,這丫頭,翻臉比翻書還快。站在敖天身後的敖三都不需要敖天吩咐,已經走到夙素身邊,恭敬地說道︰“小姐請吩咐。”

    夙素對著敖天笑了笑,便轉過身,對著敖三問道︰“你知道密林里有多少山洞嗎?”

    “七個。”

    “那里面有水的有幾個?”

    敖三思索片刻,回道︰“三個。”

    三個?還好,不算多。夙素繼續說道︰“你安排些人,到那三個山洞里面去找,其中有一個山洞,進去是一條淌水的通道,通道會慢慢變窄,之後是一個大山洞,里面有一個水潭,水潭的下方有暗流,潛入之後暗流會把你們帶到另一個山洞,那個山洞里只有一條通道,通道盡頭是一面石牆,石牆的上面還嵌著我之前帶的紫銅面具,你們進去之後就能看到一個水井大小的洞口,洞口旁邊還有一塊半圓的夜光石,厲陽就在那個水井下面的石洞里,你們記得帶長一些繩子,少說也要七八十丈。下去之後要更小心,里面有幻境有毒氣。”

    夙素一字一句說的很慢,但是想想這路徑也頗為復雜,有些擔心地問道︰“我這麼說,你記得住麼?”

    敖三點頭,沉穩地說道︰“我知道了,會把厲陽帶回來的。”

    夙素想到那墓穴的詭異和冷暗,不免擔心,又交待道︰“多帶幾個人,還有,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是。”為了完成任務什麼龍潭虎穴都闖過,敖三根本沒把幻境毒氣放在眼里,只是夙素眼中的擔憂,還是讓他那張萬年冷酷的臉上,帶起了極淺的弧度。

    敖三去救人,夙素也準備離開,卻看到敖天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聲音聽起來也有些冷,“你們闖進了什麼地方?”

    夙素遲疑了一會,還是如實回道︰“墨桑的墓穴。”

    敖天心猛地一沉,二十多年前,他見過墨桑一次,那個女人,根本不像墨家的人,孤傲但一點都不清高,睚眥必報!闖她的墓穴,豈能全身而退。敖天一雙眼又上上下下將夙素看了遍,生怕她有什麼不妥。

    夙素連忙說道︰“敖叔叔,我真的沒事。”說完,夙素在大方的在墨淵面前轉了一圈,讓他看清自己身上毫無傷痕,面色紅潤。

    終于,敖天臉色的緊張之色緩了下來,夙素才輕松說道︰“我想去看看墨淵怎麼樣了。”

    看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敖天也舍不得說她,嘆了口氣,說道︰“去吧。”

    夙素點點頭,立刻朝著醫舍的方向跑去。敖天盯著夙素的背影看了良久,心里感覺有些復雜,這莫不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心情?

    夙素剛剛走進醫舍的內院,那小房間的門也剛好打開,夙素立刻迎了上去,問道︰“阿暖,怎麼樣?”桑暖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搖搖欲墜的樣子,夙素趕緊上前扶著她。

    桑暖揉了揉微疼的額角,嘆了一口氣,說道︰“毒性實在太猛了,就算是用我的血,也不能把毒祛除干淨。我現在只能暫時壓制住他的毒性,還是要再找其他方法醫治。”

    阿暖治不了,那找誰治呢?姨母可以治嗎?實在不行,讓敖叔叔帶她去找鬼醫前輩,應該能治吧,不是說,天下沒有他治不了的毒嗎?但若是他不肯治,怎麼辦?

    桑暖看著夙素的臉色越來越差,原本扶著自己的手也越抓越緊,桑暖輕拍她的手背,說道︰“我解不了這毒,墨家自然有人能解,就算墨家的人也解不了,他們總能找到人解,所以,你別太擔心。”

    對!還有墨家,想到剛剛那幾個冷漠的男子,夙素皺了皺眉,沉聲說道︰“阿暖,我有話問你。”

    聽出夙素語氣鄭重,桑暖疑惑地看著她︰“什麼?”

    夙素沒說話,只是把桑暖扶到了醫舍的外間,讓她在椅子上坐下,才把藏在腰帶里的黃色紙包拿了出來,遞到桑暖面前,說道︰“這到底是什麼?我要聽實話,若你不說,我也不會逼你,不過,我們之間的情誼就此作罷。”

    桑暖哭笑不得,這叫不逼?這女人還真敢說!桑暖轉念一想,她幫自己的地方,實在太多,自己卻連她想知道的事情,都不願告之的話,確實也不配談什麼情誼了。

    下午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灑了進來,籠罩在夙素身上,桑暖忽然想起了那天下午,她也是這樣站在,對她說“好自為之”,今天她沒有戴面具,精致的面容,清透的眼神,少了些冷硬,始終不變的,是那周身隱隱透著的正氣。是的,正氣,她在喚狼島上,從未見識過的東西。

    喚狼島的殘忍,墨家的冷漠,夙素的正氣,根本不需要比較,她自然是更傾向于夙素,她才不會為了墨家的事而惹惱了她。

    那雙剔透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桑暖微微一笑,回道︰“好了,別這麼看著我。我說,這是墨家的羚草。”

    靈草?什麼東西?夙素一頭霧水,仍是盯著桑暖,絕對不許她敷衍了事,“它有什麼用?”

    桑暖本也沒打算隱瞞,便老實回道︰“它的作用有很多,例如,你拿著羚草,不管你到哪里,墨淵只要以自己的血為指引,就能找到你,再例如,有了它,你就可以百毒不侵,所有毒蟲邪物都會避開……”

    “等等,你說羚草能避百毒。”,想不到這東西還能讓人百毒不侵。夙素心里,不知道怎麼形容,若是墨淵沒有把羚草給他,便不用放血找她,也不會中毒了,

    桑暖輕哼一聲︰“你和墨淵、澹台夜冽一同進入母親的墓穴,他們武功都比你高,現在都要死不活的,你卻還能好好站在這說話,你以為是為什麼?”之前為墨淵祛毒之前,墨淵就已經將他們如何進入墓穴如何染毒的過程告訴了她,雖然她心里很氣惱,他們居然擅闖母親墓穴,但此事歸根結底還是澹台夜冽的錯,她也怪不得他們二人。

    夙素盯著那紙包,急道︰“那這里面的東西能治毒嗎?”羚草既然能百毒不侵,那紙包里的東西,是不是也能解百毒?夙素滿懷希望的盯著桑暖,可惜答案讓人失望,桑暖搖頭,“羚草可避毒卻無法治毒。”

    夙素目光始終沒有從那紙包上離開,久久才又問道︰“羚草應該還有別的作用吧。”若只是之前說的那些用處,澹台夜冽不至于冒險去如墓穴去偷。

    桑暖暗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心思敏銳,“墨家之所以能避世而居這麼多年,那是因為沒有人能找到墨家居住之處,就算少數人能找到,因為有著墨家上古流傳下來的陣法守護,若沒有墨家的人放行,便無人能進入墨家。但手握羚草之人,卻是唯一能不受法陣所阻,自由進出墨家的人。”

    夙素瞪著手中那毫不起眼的小小紙包,喃喃低語道︰“這世上,真有這麼神奇的東西?”難怪墨桑死也要帶著這東西陪葬,墨淵也為了它,不惜以身犯險,如這東西讓澹台夜冽拿了去,還真是對墨家大大不利。不行,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它如此珍貴,一會一定要還給墨淵。

    自然是神奇,煉制羚草要付出的代價可不小。不過羚草是如果煉制的,桑暖是不打算告訴夙素的,畢竟夙素也沒問,等她慢慢現才更顯珍貴不是?人家表哥都不急,她就更不急了。

    “好了,你進去看看他吧,我還有事。”說完,桑暖扶著木椅的把手緩緩站起身。

    “你看起來很不好,休息一會再去吧。”桑暖本來就縴弱,剛才怕是放了不少血,那濃郁的血腥味一直縈繞在她身上,此刻的她看起來很不好,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了。

    “我沒事。”燎越已退,接下來,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呢。

    “等等,墨家來了幾個人。”夙素能感覺到,阿暖對墨家的人,有著莫名的恨意,她雖然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還是要提前和阿暖說一聲,免得一會忽然踫面,局面不好收拾。

    果然,夙素話音剛落,桑暖腳步一滯,身體竟微微顫抖起來,縴弱的手也緩緩握成拳頭。

    夙素輕拍桑暖的肩膀,低聲說道︰“阿暖,現在還不是招惹他們的時候。”夙素心里很明白,她剛才可以絲毫不把那幾個人放在眼里,是因為她是夙素,是夙家的女兒,她身後站著整個夙氏,她身邊站著敖叔叔,所以,她可以狂,可以傲。同樣,那幾個男子因為是墨家的人,所以他們可以孤高,可以冷傲,但是,阿暖不可以。起碼現在還不可以。夙素心疼她,卻不能不說這些話。

    桑暖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久久,才緩緩平復,聲音也一如往常般溫潤,“我知道。”說完也沒回頭,慢慢走出了醫舍。

    夙素再次走到小房間,不知為什麼,竟有些不敢進去,為什麼不敢?她也說不上來。在門外深呼吸了好幾下,夙素才輕輕推開房門。

    看清安靜地躺在床上的那人,夙素松了一口氣。阿暖雖然說,只能壓制不能幫墨淵解毒,但是墨淵現在的樣子,實在比之前好太多的,臉上青灰的顏色已完全褪去,唇色也不再烏黑。

    夙素就站在門邊,靜靜的看著躺在床上的那個,想著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那時的他,淡的沒有一絲顏色,現在的他呢……

    夙素自己不知道,她就這樣眼楮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眼神實在太過灼熱,某人暗暗嘆息一聲,緩緩睜開眼楮,夙素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撞進了一雙墨黑深邃的眼里。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27 PM

第六十五章 你關心我?

    夙素自己不知道,她就這樣眼楮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眼神實在太過灼熱,某人暗暗嘆息一聲,緩緩睜開眼楮,夙素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撞進了一雙墨黑深邃的眼里。

    對!就是這雙眼楮,第一次看到它時,只覺得里面一片寒涼,像一潭毫無生機的死水,無波無瀾,生人勿近。而此刻,這雙眼楮依舊幽深,卻不再如死水,倒像是一汪深潭,埋藏在平靜水面下的暗流,似乎涌動著莫名的情緒,讓人想要探查更多,最後不自覺深陷。

    夙素看得有些入神,完全沒有意識到那人醒了,直到那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眼中漸漸溢出讓人心慌的光芒,夙素才猛然回神,他已經醒了,而自己好像傻傻地盯著人家很久了……

    夙素原本斜靠在門邊的身體在那雙黑眸的注視下,也不自在了起來,趕緊站直身子,夙素輕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才走到床邊,訕笑道︰“你醒了。”

    墨淵胸中莫名地涌起一股無奈,他是醒了,而且醒了很久了。

    夙素摸摸鼻子,繼續說道︰“你家里來人了,那三艘大船現在正停靠在海灘上,應該是來接你回去的。”

    墨淵聽完,非但沒有顯現出高興的神色,反而皺起了眉頭。他們怎麼來了,他之前在信箋里,明明是吩咐他們守在迷霧外面。似想到了什麼,墨淵看向夙素,問道︰“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夙素嗤笑一聲,“誰為難誰還不一定呢!”

    墨淵回想了一下,點頭,她不為難別人已經很不錯了,確實沒什麼人能為難她。

    墨淵一臉認同的樣子,看得夙素嘴角抽了抽,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已經讓人去接厲陽了,你不用擔心。還有,你的毒,阿暖說她沒辦法祛除,墨家應該有辦法的吧?”

    墨淵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沉默著不知道想什麼。夙素無語,沉默的意思,是沒辦法還是不知道啊?夙素一向不擅長打啞謎,干脆說道︰“要不,你和我回家吧,我找人給你治。”姨母也算鬼醫前輩的得意門生,而且又那麼疼她,她去求姨母,姨母肯定會答應吧。

    墨淵始終沉默,夙素心里有點煩躁,“你別想這麼多,反正總會有辦法的!”

    墨淵一愣,他剛才一直在想付叔為什麼會忽然登島,是不是有什麼變故,沒想到她竟為自己解毒之事這般上心,墨淵只覺得之前因為毒氣攻心一直憋悶的胸口,忽然輕松了很多,嘴角不自覺地便揚了起來。

    墨淵的膚色本來就白,現在因為中毒的緣故,臉色便更加蒼白了,一臉病容,干燥又毫無血色的唇角還帶著笑,夙素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你笑什麼?”

    她不問還好,問完卻現墨淵臉色的笑意更濃了幾分,夙素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理他,反正他每次都笑得莫名其妙。

    墨淵心情頗好,半撐起身子靠坐在床上,說道︰“你應該沒忘答應我的事吧。”

    “什麼事?”

    她忘記了?墨淵眉頭微皺,低聲說道︰“和我回墨家。”

    夙素想起來了,之前她確實說過,若是墨淵全力助她,她就和墨淵去一趟墨家。原來……他把羚草給她,那麼急的去找她,就是為了讓她能去一趟墨家,解開紫金八卦盤的疑團。墨淵這個少主對墨家還真是盡心盡力。

    夙素說不清心里那種郁悶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只能歸結于對墨家的厭惡。夙素也沒回答去不去墨家,只是掏出羚草,遞到了出去,“這個你拿好。羚草既然能避百毒,你帶在身邊,說不定對你的身體能有些好處,就算不能祛毒,起碼不會再沾染上別的毒物。”

    墨淵盯著又一次遞到自己面前的黃紙包,冷聲說道︰“桑暖告訴你的?她還說了什麼?”

    夙素微微挑眉,難道說,這羚草還有什麼別的秘密?看來她還需要和桑暖好好聊一聊。

    “總之這東西你收好,以後片刻都不可離身,明白嗎?!”這次夙素可沒給墨淵拒絕的機會,一邊說著,一邊抓過墨淵的手,將那小小的黃色紙包塞到他手中,甚至還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指,讓他把紙包牢牢地握在掌心才算滿意。

    墨淵沒有動,任由夙素拽著,她的手很暖,溫度太高了,甚至有些灼人,墨淵盯著那只縴細的手,隨著她手心的力道,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紙包,因為握得太緊,紙包的邊角扎著掌心的傷口,有些疼,只是墨淵卻沒有松開,反而將那紙包握得更緊,直到夙素松開了手,那抹溫暖消逝,墨淵才抬頭看向夙素,聲音低得讓人幾乎聽不清,“你,關心我?”

    夙素一怔,墨淵眼眸中的情緒太過復雜,她看不明白,但仍理所當然地回道︰“當然關心啊,雖然你是為了助我打敗燎越,好早點和你去一趟墨家,但不管怎麼說,若不是你把這寶貝給了我,現在中毒的就應該是我了,所以你放心,幫你治好身上的毒,我是義不容辭的!”

    夙素覺得自己說得沒錯,越說越篤定,恨不得向墨淵保證自己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可惜,某人的臉卻是越聽越黑,本來還掛在嘴角上的那淡淡的笑意徹底的僵住了,然後……

    “咳咳咳咳……”抑制不住的低咳聲在這間安靜的小屋里響起,一抹血沿著嘴角溢了出來。

    “這……”夙素慌了手腳了,怎麼會說著說著就吐血了呢?夙素沒有用手帕的習慣,左右看看也沒看到旁邊有手帕,只得抓著衣袖,一邊擦著墨淵嘴角的血跡,一邊急道︰“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快、快躺下!”

    剛剛被氣得胸中血氣翻騰,墨淵直接閉上眼楮,懶得再看這個想要氣死他的女人一眼。正在夙素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不一會,小屋門口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夙素認得,這人是馬叔。

    看到夙素,馬叔一副看到救星的樣子,連忙說道︰“夙小姐,山洞那邊出事了,您能過去看看嗎?”

    出事?難道是阿暖?夙素急道︰“什麼事?”

    馬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墨淵,又看看夙素,斟酌了一會,才回道︰“是這樣的,我按照夙小姐的吩咐,把幾位客人帶到山洞休息,之後,易當家便來了,和墨家的人說,大小姐與燎越的澹台家勾結,私自將墨桑存放在島上的寶貝送給了澹台夜冽,還毒殺墨少主。不巧,那時大小姐剛好去山洞,就被墨家的人攔下來了,此刻,幾方對峙,我怕大小姐吃虧,所以趕過來請夙小姐過去看看。”

    馬叔已經公開站在了桑暖這邊,自然是希望桑暖奪下這喚狼島,他看得清楚,墨家那幾人不好惹,能與之抗衡的,只怕唯有聚靈島的敖島主,夙小姐與大小姐有結拜之情,又是敖島主疼愛之人,所以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夙素。

    夙素暗罵一聲該死,她只記得提醒桑暖莫要輕舉妄動,倒忘了易當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夙素想了想,問道︰“敖叔叔在嗎?”

    馬叔連忙點頭,“敖島主在。”

    夙素松了一口氣,敖叔叔在,阿暖應該暫時不會有危險。

    “墨淵你好好休息,我過去看看。”其實此刻只要墨淵出現,墨家那幾個人應該就能解決了,可是他剛剛才吐過血,夙素還是不想讓他去。

    夙素剛剛轉身離開,身後的人竟緩緩坐起身,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毒……”

    夙素還沒說完,那人已經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下了床,“暫時無礙。”

    墨淵嘴上說得順溜,才剛站起身,沒走兩步便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夙素嚇得趕緊上前,扶著他的胳膊,說道︰“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去把他們帶過來也是一樣。”

    墨淵站穩身體,聲音依舊是那樣淡淡的,“沒事,走吧。”

    墨淵的固執讓夙素沒有辦法,只能扶著他慢慢往外走,馬叔跟在後面,心里很是著急,卻也知道不能催促,只能心焦地不斷搓著雙手。

    三人剛剛走近山洞,就聽到里面傳出一聲低吼,“誰敢動我姐姐一下,我就殺了誰!”

    這是……桑冷的聲音,夙素和墨淵對看一眼,怎麼回事?里面已經鬧到這般不可開交了?

    快要走進山洞時,墨淵忽然拍拍夙素扶著他的手,示意她松手,夙素不解,但還是放了手,墨淵暗暗調息之後,挺直了身子,漫步走進了山洞,那冷漠疏離的模樣,和第一次見到的他很像。

    夙素不明白,他明明中毒了,身體也極端虛弱,為什麼還要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里面不都是他們墨家的人嗎?之前那幾人雖然囂張,但是也不像奸佞之徒,墨淵何必在他們面前逞強?而且,那周身縈繞的冷漠又是怎麼回事?

    看著墨淵馬上要走進洞內,夙素也不做它想,立刻跟了上去。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27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3 01:54 P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誰敢欺負我家阿暖?!

      夙素進去的時候,就猜到里面的情況不會太好,卻沒想到竟是這般景象。山洞的中央,桑冷手握銀槍,橫在身前,目露凶光的瞪著對面的幾個墨家人和易當家,那幾人冷著一張臉,看著他身後的桑暖,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里,倒是忌憚著桑暖身邊的敖天。

      桑暖的情況看起來很糟,她額頭上全是汗,臉色白得不想活人,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唇,好似這樣才能讓她保持清醒不至暈過去,那雙總是透著淡然神采的眼眸,此刻正冷冷地盯著對面的那幾個人,毫無半分懼色。

      “阿暖?!”夙素跑到桑暖身邊,扶著她的肩膀,明顯的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抖,夙素才不管他們是不是在對峙,連忙扶著桑暖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夙素忽然沖了出來,那幾個墨家的人,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山洞口,冷眼看著他們的墨淵。

      為的男子看到墨淵蒼白的臉色時,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卻也沒多說什麼,幾人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道︰“少主人。”

      墨淵點了點頭,也沒多說話,此刻要這樣筆直的站立著,就已經耗費他所有力氣。

      桑暖即使坐下了,身體仍在抖著,夙素擔心地問道︰“阿暖你怎麼樣?”

      桑暖只是搖頭,夙素看了一眼墨家那幾人,又看了看站在墨家幾人後面的易當家,冷聲問道︰“他們欺負你了?”

      桑暖冷笑一聲,回道︰“就憑他們,還不配。”

      桑暖嗓音清冷,目光冷冽,即使她此刻正虛弱地坐在椅子上,氣勢也絲毫不弱。

      易猛後悔不已,當年墨桑死的時候,這兩個孽種才不過兩歲多,墨桑的男人無數,他根本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是不是他的種,當時若不是忌憚墨家,他早就把他們殺了,誰知這時間年來,墨家對他們根本不聞不問,早知如此,當年就該殺了這兩個禍害!

      他現在心里很急,項關河那個叛徒,居然帶著十幾個人跑了,此刻就留下他一個人,更可惡的是桑暖這個女人居然背著他學用毒,當年他就是敗在墨桑毒術之下,才在那女人手下窩窩囊囊地蟄伏了那麼多年,今日他無論如何要除掉桑暖,不然別說喚狼島,就是他的命也有可能保不住,但在這之前,也要先解決這姓夙的女人才行。

      易當家悄悄看了一眼墨淵的臉色,心中有了主意,指著夙素,大聲說道︰“就是她,她是夙家的人,就是她和桑暖合謀,還勾結澹台家的人,一起搶奪屬于墨家的寶貝。這個女人一開始就喬裝上島,哄騙墨少主,取得墨少主信任之後,便對墨少主下毒!你們看看,墨少主被她們毒害成什麼樣子了!這一切肯定是夙家和澹台家的陰謀!現在澹台夜冽跑了,可不能再讓這女人也跑了!”

      夙素抬眸,冷聲說道︰“說夠了嗎?說夠了就閉嘴,如果你現在不閉嘴,我就讓你永遠閉嘴!”

      易當家猛然睜大眼,瞪著夙素,怒道︰“小丫頭片子,大言不……”

      易當家都沒來得及說完話,一道寒光而過,他只感覺到脖頸一涼,隨後溫熱的血水便噴涌而出,剎那間,剛才還叫囂的人此刻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敖九面無表情的收了手中的長劍,沉默的走回到敖天身邊。

      易當家的死,除了夙素皺了皺眉之外,根本沒有人放在心上。

      墨家那四十出頭的男子看著桑暖,冷聲說道︰“墨桑留下的東西在哪?”

      “除了幾本書,母親並沒有留下什麼東西給我。”

       “看在你是墨氏子孫的份上,把靈石和墨桑的羚草交出來,我可以不殺你。”男子聲音不大,卻透著無盡的涼意,夙素皺眉,剛要說話,桑暖已經站起身,回道︰“我本來就不是墨家的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我說過,母親沒有留下你們說的那些東西,就算留下了,也是母親留給我的,我什麼都不會交出去,你若有本事,就動手吧。”

       桑暖說完,伸手推了夙素一把,讓她里自己遠一些,而後不知道手中抓破了什麼,一股白色的薄霧從她指尖升騰而起,卻並不散去,隨後便是一股冷意從她手中蕩開來。

       墨家的幾人看清桑暖手中的白霧,臉色皆是一變,原本冷然的眼眸中閃過警惕與殺意。

       “夠了。”忽然低聲的男聲忽然響起,震得兩邊的人都不禁後退了一步。

      他竟還敢用內力!夙素抬頭,看向一直站在洞口未走進一步的人。只聽那冷然的聲音再次響起,“靈石我已拿到了,這個島我也已經找遍,小姑姑沒有留下什麼遺物。”

      夙素心中奇怪,墨桑的羚草明明在墨淵手里,而且還有一把白玉鑰匙,他為什麼說沒有遺物呢?還是說,墨淵其實另有打算?

      為那男子聽了墨淵的話,也沒再為難桑暖,回道︰“既然靈石已經找到,這里的事情也已完畢,請少主人現在就和屬下回去吧。”

      夙素總覺得這些人對墨淵看起來確實很尊敬,其實並沒有把他當主子的感覺。

      夙素還來不僅細細分析這些人,就聽到墨淵冷聲說道︰“你們跟我來。”說完便轉身出了山洞。幾人也跟了出去。

      夙素想叫住他,因為他的身體其實並不適合再逞強,但是最終卻沒叫出聲,墨淵這麼做,必定是有原因的,自己不明緣由,不怕會添亂。

      夙素嘆了一口氣,回頭看去,就見到桑暖已經癱倒在椅子上,手心的白霧早已沒了蹤影。看著桑暖臉色慘白,卻還對著她和桑冷笑了笑,說自己沒事,夙素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決定。

      “敖叔叔,夙素求你幫一個忙嗎?”

      敖天看著她一臉嚴肅的樣子不禁有些好奇了,“說吧。”她很少用到求這個字。

      夙素搖頭,“到阿暖的醫舍再說。”

      夙素和桑冷一起,扶著桑暖回到醫舍,讓她在椅子上坐下,夙素忽然問道︰“阿暖,你還撐得住嗎?”

      “你要干什麼?”桑暖不解,墨淵的毒她已經盡力,也沒有其他人受傷中毒,應該什麼需要她的地方才是。

      看桑暖精神還算不錯,夙素對旁邊的桑冷說道︰“桑冷,去幫我找一個香爐和一把香過來。”

      桑冷同樣奇怪地看著她,問道︰“你要干什麼?”

      夙素瞪了他一眼,哼道︰“去找來就知道了。”

      桑暖好笑,知道夙素一向古靈精怪,也沒多想,說道︰“不用找,醫舍里就有,在矮櫃里面。”

      桑冷過去打開矮櫃,里面確實有一個小小的香爐和一小半香。夙素讓他把香爐和香放在桌子上,然後把桌子放在正對大門的位置。

      “敖叔叔,我要和阿暖義結金蘭,您在我心中就是我的長輩,我想您幫我做個見證。”

      夙素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敖天神色沒變,那兩姐弟卻驚訝的同時叫出聲來,“夙素?!”

      之前敖天聽到夙素要香爐和香的時候,已經大概猜到她要做什麼了,眼神掃過桑暖震驚的臉,敖天笑道︰“你們不是結拜過了嗎?”

      “之前不過是為了搪塞易當家,隨便說說而已,這次,是焚香立誓,天地為證的結拜。”

      夙素滿臉鄭重之色,敖天知道她並未玩笑,卻還是要問一句,“你想清楚了?”

      夙素點頭,認真地回道︰“很清楚。”她之前就很欣賞桑暖,所以當知道凶手是桑暖的時候,她很難過,但更多的是心疼,這個女子,就算她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也是生長在陡峭崖壁間,欺霜傲雪的寒梅,不管環境多麼惡劣,她都一樣倔強的盛放著,她喜歡她,欣賞她,所以,她要這個姐姐!

      敖天從來不是迂腐之人,既然夙素認定,他也不會反對,“好,那開始吧。”

      夙素開心一笑,拿起香剛準備點燃,卻聽到身旁的女子低聲說道︰“不。”

      夙素皺眉,“阿暖,你不願意嗎?”

       桑暖低低一笑,冷聲說道︰“你是堂堂夙家唯一的千金,身份尊貴,我可不配和你義結金蘭。算了吧。”夙素,對不起,如果我是墨家的小姐,不用你說,我都會主動和你結拜,但是我永遠都不會是墨家的小姐,我只是一個海盜,還是雙手沾滿血腥的海盜,所以……我不配和你結拜。

      “我是要和你結拜,又不是要和一個高貴的身份結拜,我是夙家的女兒沒錯,我也是夙素啊。”夙素看著桑暖,她臉色那種自嘲的笑容,在夙素看來,非常刺眼。

      桑暖嘆了口氣,“夙素,我是海盜。”夙家怎麼可能接受一個海盜與自家千金成為姐妹,和她結拜,定會連累她被家人責罵。

      夙素不懂了,海盜怎麼了?母親常和她提起西北的山賊頭子,一個叫穆滄的族長,母親對她不也諸多稱贊嗎?夙家從來都沒有要求過他們交友要看身份啊,小嬸嬸還是偷盜氏家的人呢,小叔還不是給娶進門了。

      “我管你是海盜還是哪家千金,我就覺得和你投緣,就是想和你這個人結拜,同樣,你也是和我這個人結拜,其他的你想這麼多干什麼?”

      夙素盯著桑暖的眼楮,眼中神色無比誠懇,看得桑暖眼中灼熱,竟是說不出反駁的話,“你……”

      桑暖連番推脫,夙素有些不高興了,哼道︰“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拜不拜?一句話。”

      桑暖緊咬著嘴唇,直到口中漸漸嘗到了血腥味,桑暖下了狠心,說道︰“拜!”她也豁出去了,夙素就像一道光,而她,想抓住這道光。

      夙素開心了,點燃了六支香,遞了三支給桑暖,兩人面朝大門,雙膝跪地,焚香立誓。

      “我,夙素,今日與桑暖義結金蘭,從今往後,禍福以共,情同手足,若違此誓,人神共厭。”

      “我,桑暖,今日與夙素義結金蘭,從今往後,禍福以共,情同手足,若違此誓,人神共厭。”

      兩人行了叩拜之禮後便起身,相識一笑。夙素抓著桑暖的手,笑道︰“好了,阿暖姐姐,以後,誰都不能欺負你!”

      桑暖也握著夙素的手,指尖用力,聲音輕柔卻也同樣是誓言,“素素,我也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夙素微笑地點頭,桑暖眼中忽然劃過一抹戲謔,微微往前,在夙素耳邊低聲笑道︰“表哥也不行哦。”

      “啊?”什麼呀!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32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3 01:40 PM 編輯

第六十七章 她是一道光

       那間原本還算寬敞的木屋,一下子涌進幾個大男人,顯得有些擁擠,幾人恭敬的站在角落並是不說話,墨淵也只是冷冷的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

      沉默許久之後,為首的男子一步,微低著頭,說道︰“少主人出來已經兩個多月,屬下擔心您的安危,自作主張上島,還請少主人責罰。”男子語氣平靜,說是請罪,那神情卻絲毫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墨淵好似早就習慣了男子的態度,只淡淡地回道一句︰“罷了。”

      “既然靈石已拿到,少主人還是盡快回府吧。屬下已經準備好了,少主人可以即刻動身。”男子目光輕輕掃過墨淵的臉,意有所指地說道︰“您的身體也不容再拖。”

      “今日還不能離開,我讓厲陽去處理事情,還沒有回來。”

      “少主人,厲陽是您的影侍,應時刻不離您左右才是。”

      墨淵並未理會他,只低聲叫道︰“夙素會與我一起回墨家,你們準備一下。”

      一直臉色冷靜的男子猛然抬起頭,盯著墨淵,急道︰“少主人,萬萬不可!墨家有祖訓,非墨氏族人,無族長令者,不得入墨家。”

      “陳悟。”墨淵低沉的聲音冷淡地叫出這個名字,男子似乎察覺到自己失態,皺起了眉頭,卻並沒有低下頭。

      “帶她回墨家,我自有原因,父親若要怪罪,也有我來承擔,你只需記住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那入清泉打落岩石般清冽的嗓音里,沒有一次怒意,也聽不出責怪的語氣,男子身子卻是抖了一下,立刻低下頭,回道︰“是。”

      “退下吧。”

      這次幾人都沒有再多話,行了禮之後便是退了出去。

      “咳咳咳咳……”木屋里,只留下一聲聲壓抑的低咳聲。

      醫舍里,剛剛結拜完的兩個女子,正低聲說笑,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飛快地沖進屋內,夙素下意識的扶著虛弱的桑暖往後退了幾步,待看清那人的臉,夙素驚喜的叫道︰“厲陽!”

      眼前的人確實是被困在墓穴里大半天的厲陽,他的頭發、衣角都在滴著水,衣服上也沒有一塊干淨的地方,那雙虎目直直盯著夙素,眼中不滿血絲,看起來狼狽至極,夙素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厲陽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沒看到想看到的人,冷聲問道︰“主人呢?”

      “墨家來了幾個人,他現在應該在木屋……”聽到墨家來人,厲陽的臉色陡然一變,腳步飛快地出了醫舍,夙素話還沒說完,厲陽早沒了影。撇撇嘴,夙素倒也沒和他計較,看到門外站著的人,夙素笑著迎了上去,“敖三,你們沒事吧?”

      敖三的黑衣上,也沾上了不少污漬,頸脖的位置好像還有擦拭,血珠子正往外滲,只是他絲毫不在意,還是平常那副冰冷模樣,看起來反倒不顯得狼狽。

      “沒事。”敖三只回了兩個字,順手還把一個東西遞到夙素面前,夙素接過一看,眼楮一亮,是紫銅面具!第一眼見到這個面具,夙素就覺得它頗和自己眼緣,一直很喜歡,想不到敖三居然記得幫她帶回來,夙素高興不已,輕撫著面具,笑道︰“謝謝了。”

      夙素正準備轉身回屋,眼角看到兩個身影向這邊走過來,那人步伐依舊平穩,背脊也一如往常邊挺拔,只是腳步明顯並平時邁得緩緩許多。

      夙素皺著眉頭,這麼多人看著,她也不好上前扶他,等他慢慢走進醫舍,夙素立刻指著最近的椅子說道︰“快坐下。”

      墨淵看了她一眼,倒是乖乖聽話,坐了下來。可是坐下之後,他又久久不說話,夙素有些急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不是又吐血了吧?”之前墨淵和她說話說得好好的,忽然吐血的一幕讓夙素心有余悸。

      有吐血?桑暖抬眸,掃了墨淵一眼,她明明已經用血給他祛了一部分毒,還給他服用了護心丸,以他的功力,怎麼還會吐血?

      墨淵的樣子確實很不好,暗自調息了好一會,也才面前說了一句話,“明日,我便啟程返回墨家。你,和我回去嗎?”

      說話的時候,墨淵甚至都沒看夙素,但夙素知道,他問的是她,夙素倒沒想過久,便點了點頭,回了一個字︰“去。”

      墨淵緊抓著扶手的手微微松了送,下一刻,敖天冰冷的聲音又讓他倏地收緊了十指。

      “不行。”低沉的兩個字,讓夙素心微微一跳,想開口說話,敖天看了她一眼,夙素立刻閉上嘴。

      “素素,你跟我過來。”說完敖天率先走了出去,夙素低著頭,慢慢吞吞地跟了出去。

      敖天倒沒帶著她走多遠,在醫舍的石板路上便停下了腳步,“你要和墨淵去墨家?”

      夙素終于抬起了頭,咬了咬唇,低聲說道︰“敖叔叔,我去墨家是有原因的。”

      敖天點點頭,似乎猜到她會這麼說,也不急,回道︰“說來聽聽,要是不能說服我,就別去了。”

      夙素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第一,之前我曾和墨淵有約定,若是他全力助我打退燎越,我便和他回一趟墨家,這次他不僅幫我退了燎越,還為了救我,中了劇毒,我說過一定會想辦法幫他解毒的,做人不可言而無信,所以我要陪他回一趟墨家,若是墨家的人解不了毒,那我也好帶他去找姨母試試,若還不行,就要麻煩您和姨母幫我向鬼醫前輩求求情了。”

      夙素說完,小心翼翼觀察敖天的臉色,敖天只是“嗯”了一聲,便沒再接話,夙素只得又繼續說道︰“第二,墨家的靈石里面,居然包裹著一面紫金八怪盤,這面八卦牌還與我們夙家的黃金八怪盤幾乎一模一樣,不僅墨淵想弄明白其中的淵源,其實我也很想查清楚。第三……”

      夙素向前走了兩步,嘿嘿一笑,苦著一張臉,說道︰“敖叔叔,你不知道,我這次是和辰姐姐甯姐姐一起離家出走的,一年為期!我要是這時候回去了,那不就輸了,爹娘不會放過我不說,姨母和姨夫們的關愛我也承受不起啊。敖叔叔,你最疼我了,你不會讓我這麼慘的,對不對?”

      夙素之前就想過了,既然敖叔叔已經找到她了,那娘親肯定很快會找過來的!當今天下,也只有墨家是他們不能直接上門抓人的地方了吧,所以她還是到墨家躲一躲比較好。

      這樣想著,夙素更加賣力地抓著敖天的衣袖撒起嬌了,“敖叔叔,求您了~”

      這次敖天並未被夙素打動,即使她已經很努力撒嬌了,敖天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也沒有放松,甚至更加凝重,“墨家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靈石對墨家意義非同尋常,而且墨家並非人人都可以進入的,若是你深陷其中,我們未必救得了你……”

      “敖叔叔。”知道這次撒嬌怕是沒用了,夙素站直身子,挺拔得像一個小青松,認真的看著敖天關切的眼,說道︰“您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您應該相信我,就像娘親相信我有能力處理身邊的危機一樣。”

      眼前的女子,面色沉穩,聲音清朗,目光凌厲盡顯鋒芒,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多麼的相似,一樣的自信一樣的執拗。

      敖天心中嘆息一聲,終于搖搖頭,笑道︰“我的烤雞和烤魚呢?”

      同意啦!夙素咧嘴一笑,說道︰“我這就給您烤去!”一邊說著,夙素一邊往存放食材的小屋跑去。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氣,她知道,每天她只要說到娘親,敖叔叔都會敗下陣來,這次也一樣!

      知道夙素的影子消失在眼前,敖天才低聲叫道︰“敖三,你跟她一起去。”

      “是。”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朝著夙素的方向追去。

      醫舍內,墨淵一直沒再說話,卻明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桑暖微微眯了眯眼,忽然說道︰“桑冷,易猛死了,你和馬叔去處理一下,不然島上怕是要亂。”

      “好。”多年的默契,桑冷自然知道姐姐有話要和墨淵說,識趣的離開。

      “你讓她和你一起回墨家是在害她。”清冷的聲音里,早就沒有之前對夙素時的溫情,甚至帶著幾分責備。

      “墨家沒有你說的那麼可怕。”墨淵目光依舊停留在屋外,聲音比往常更為冷淡,“我既然帶她去,自然會護她周全。”

      “是嗎?”桑暖低笑一聲,“我要陪她一起去。”

      墨淵終于把目光轉向桑暖,眼中是明顯的質疑。

      桑暖微微一笑,笑容里是滿滿的暖意,“我剛和夙素義結金蘭,起誓要禍福與共,不會讓人欺負她,自然要做到。”

      “你認為我會信?”墨淵確實不信,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卻清楚這看似溫柔的女人心到底有多硬。

      “信不信隨你。我想去墨家,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母親,但若不是因為夙素,我這輩子也未必想要踏足那個冰冷無情之地。”

      桑暖把自己看得很清楚,時光就像一把鋒利的剔骨刀,在那些無助又痛苦的日子里,早一刀刀地將她割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森森白骨,讓自己和阿冷活下去,奪回屬于他們的一切,就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意義,她就像是泡在雪水里的屍骨,身邊只有無盡的黑暗,但是就在剛剛,當那個笑得燦爛的女孩堅持要和她結拜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和真誠,或許有一天,她也可以和她一樣,笑得溫暖又燦爛,灑脫又無畏。

      桑暖忽然起身,走到墨淵面前,用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她是一道光,身處黑暗和冰窟的人,都想要抓住,墨淵,其實你和我是一樣的,何必自欺欺人。”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40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3 01:52 P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親友團

       “少主人請三思!”

      晴空萬里,碧海藍天之間,三艘巨大的白帆船前,站了一行人。其中幾人的臉明顯繃得緊緊的,聲音也急躁了些,雖然看起來還不到怒沖冠的程度,但與他們昨天那副面癱的模樣比起來,此刻應該可以算得上憤怒了吧。

      墨淵仍是初見時那身墨色斗篷,只是臉色更加蒼白了些,冷眼看著擋在船前的幾人,眉頭緊蹙。

      夙素走到厲陽身後,小聲地問道︰“厲陽,他們為什麼這麼激動?”夙素之前也想過,墨家避世而居,可能挺排外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當幾人知道她和敖三,還有阿暖都準備去墨家的時候,臉色驟變。看那幾人此刻的模樣,就跟忠臣冒死進諫似的……

      厲陽瞪了夙素一眼,但仍是小聲地回道︰“非墨氏族人,沒有族長的令牌,便不得入墨家,這是規矩。”

      還有這樣的規矩,夙素轉念一想,既然墨家都不準外人進入,墨淵還讓自己去,可見,這靈石確實如敖叔叔所言,對墨家意義非凡。

      心中有了主意,夙素朝墨淵走去,在他正要開口的時候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讓我來。”

      那只手落到肩上的時候,墨淵身子僵了一下,夙素便已經站在他面前,迎向那幾道不善的目光,笑道︰“阿暖是墨桑前輩的女兒,自然是墨家的血脈,去墨家應該不算壞了規矩。至于敖三,他現在是我的影衛,就像厲陽跟著墨淵一樣,他也必須時時刻刻跟著我,其實你們不必如此激動,弄得大家都難堪。到了地方,我可以先不進墨家,你們回去問問族長,他讓我進去我再進去,他不讓我進去,我走就是了,這樣不算違背墨家的規矩了吧。不過事關靈石,我想族長他老人家還是很樂意見我的。”

      夙素把“靈石”二字咬得很重,那幾人眼中果然劃過驚訝。

      夙素滿意地笑了笑,問道︰“那麼現在,我們可以上船了嗎?”那幾人看了為的男子一眼,男子思索片刻,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退了兩步。

      桑冷一直站在桑暖身邊,此刻的臉色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只有一個冷字,“姐,你真的要去墨家?”

      桑暖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微笑回道︰“嗯,喚狼島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很快會回來的,別擔心。”

      “可是……”

      看著兩姐弟依依不舍的樣子,夙素好笑地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把阿暖姐姐照顧好的,保證還你一個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姐姐。”

      夙素說完,立刻得到了桑暖的一記白眼和桑冷的瞪視,“跟著你事情才多。”

      夙素笑得更開心了,哈哈笑道︰“阿冷是羨慕嗎?要不要一起去?”桑冷還沒回話,夙素已經感覺到背後幾道視線狠狠得落在她的背上,可惜眼刀不能殺人,所以直接被夙素忽視。

      桑冷自然也感覺到了那幾人眼中的不善,冷哼了一聲,說道︰“那地方求我去我也不會去。”

      眼看著火藥味越來越濃,夙素向桑暖使了個眼色,讓她安撫安撫她弟弟,自己轉身,走到敖天面前。

      “敖叔叔,我走了,我這麼機靈,不會有事的,再說墨家好歹也是名門大家,最多也就是把我扔出來,總不至于拿我一個小姑娘怎麼著,您就放心吧!”說完,夙素覺得眼眶有些熱,每次敖叔叔來穹岳看她,走的時候都不會和她告別,所以她也就沒有機會嘗試這種告別的時候心里酸酸的感覺,現在嘗到了,感覺不太好。

      看著小丫頭的眼眶有些紅了,敖天心里一軟,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去吧。別玩太久了,早點回家。”

      “嗯。”夙素點頭,朝著敖天擺擺手,轉身拉著桑暖上了大船。

      墨家的船,房間干淨又舒服,因為船身巨大,所以在海上行進,和漁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又穩又快。夙素剛上船的時候還很興奮,可惜興奮沒過幾日,便消失得干干淨淨。

      “這是第幾天了?”

      一張實木圓桌上,一名女子懶洋洋地趴在上面,一副百無聊賴生不如死的樣子。

      墨家畢竟是大家,他們上門拜訪,怎麼著也得收拾收拾自己,上船前,夙素就讓桑暖給自己找了兩身簡單大方的女裝帶上,此刻,她正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對襟長裙,如果頭不是隨隨便便地結成長辮,而是老老實實的綰個髻,再正正經經的坐好,倒是有幾分淑女模樣的。可惜……

      “敖三?”夙素懶懶地叫了一聲。可惜沒人理她。

      托著腮幫,夙素沒好氣地繼續說道︰“我說敖三,你別真把自己當影子啊,我問你話呢,今天是第幾天了?”

      “十七。”斜靠在角落的人低低得回了一句便又沒了聲。

      敖三真無趣!現在她只覺得這船太穩了些,還沒有漁船刺激有趣呢,那些人又不讓他們上甲板,整天窩在房間里,夙素覺得她全身的骨頭都疼。

      夙素又趴在桌子上,手里把玩著紫銅鱗扇,看向已經坐了一整天,連動都沒怎麼動過的人,問道︰“阿暖,墨淵現在的身體是不是很差?”

      靠窗的軟榻上,桑暖舒服地半躺著看書,心不在焉地回道︰“還好啊。”

      還好?夙素皺眉,“那為什麼最近他都好奇怪,整天躲在船艙里,連飯都不和我們一起用?幾天也見不著他一面。”

      掩藏在書後面的美眸眯了眯,聲音依舊漫不盡心,“你想見他?”

      夙素抓住扇子的手頓了一下,想見他?夙素倒沒想過,回道︰“我只是有點擔心而已,怕他又吐血?”

      桑暖終于放下書,半撐著身子,笑道︰“他到底什麼時候吐血了?”

      “上次我和他說著話,他就忽然吐血了。”

      桑暖嘴角勾了勾,問道︰“你們說了什麼?”

      桑暖眼中那抹光太過奇怪,夙素潛意識的不想回答,輕咳一聲,回道︰“沒什麼就隨便聊聊天。”

      看她那副警覺的模樣,桑暖笑得更開心了,“哦~可能他就是怕和你隨便聊聊天就會吐血,所以就躲著不出來了。”

      如果這樣夙素還聽不出桑暖在調侃她,那她也未免太笨了些,白了她一眼,夙素決定不和她說話了。

      可是,真的很無聊啊,老天爺,到底還好多久才到了……她真的快悶死了。

      這邊夙素一行還沒有到墨家,那邊因中毒早早陷入昏迷的澹台夜冽已經被送回了澹台家。

      屏風後面,一名頭花白的老者正在給床上的人診治,從他凝重的臉色便可看出,船上的人情況十分凶險。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五十多歲,身形卻十分挺拔健碩,眉目冷峻的男人站在屏風外,一雙鷹目滿含怒意的盯著身邊的男子,聲音雖然壓得很低,卻讓聽的人顫抖不已。

      “澹台大哥……”項關河叫出了二十幾年前的稱謂,但看到男人目光一冷,立刻閉上嘴,斟酌再三,才抖著聲音回道︰“大將軍,此事實在怪不得我和夜冽小將軍,要怪就怪那忽然冒出來的夙家鬼丫頭。”

      “夙家?”澹台封銳利的眼眸中閃過詫異,難道夙家也盯上了靈石?

      項關河趕緊點頭道︰“對,就是穹岳那個夙家!”

      悄悄抬頭,看到澹台封一臉沉思,項關河繼續說道︰“本來小將軍已經成功潛伏入島,也與桑暖談成合作,只要幫她除去易家那幾人,桑暖便把靈石坐在之地告訴小將軍。誰想到那夙家的丫頭竟然也闖到了喚狼島,還揭穿了小將軍和桑暖是凶手,靈石也被墨淵拿走了。我當年被選去修建墨桑的墓穴,怕送她的屍體進入之後被關在里面陪葬,所以才偷偷挖了一條暗道,這些我都全部告訴小將軍了,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中毒的,我……”

      項關河還想再說,屏風內有了動靜,那老者從里面走了出來。澹台封對他輕輕擺了擺手,項關河立刻識趣的退了出去。

      澹台封迎上前去,語氣很是客氣,“榮御醫,小兒如何?”

      榮御醫搖搖頭,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令郎所中之毒,陰邪霸道,若不是他,內力深厚,恐怕都支持不了這麼多日子。老夫無能,沒有辦法為令郎解毒,唯有用金針之術,將毒氣封于關元穴,以防止毒氣攻心,七七四十九日之內,定要找到解毒之法,不然……”

      澹台封臉色一沉,“誰人能解?”榮御醫已是京城乃至燎越最具盛名的名醫,若他都不能解,難道夜冽真的保不住?

      榮御醫嘆了一口氣,說道︰“據老夫所知,能解此毒者,當今天下有兩人,一位是鬼醫,還有一位,是普善先生。不過……普善先生長居墨家,幾乎不理塵世,而鬼醫性子極為古怪,且行蹤不定,兩位都不容易找到。近年來,聽過鬼醫的關門弟子盡得真傳,或許也能試試,只是那位清妃娘娘恰恰是穹岳帝的最愛,只怕要求得她出手,也不容易。”

      澹台封微微拱手,“有勞御醫先為小兒施針。”

      榮御醫嘆息一聲,朝里走去。

      隔著屏風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澹台封鷹眸微斂,心中既酸且痛,阿桑,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麼狠,那麼霸道。既然是你傷了我兒,那解藥我就只能向墨家討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4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4-8 11:30 PM 編輯

第三卷

第六十九章 小狐狸

      “阿暖,你有沒有越來越冷的感覺?”夙素縮了縮脖子,早上起床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周圍的溫度明顯降了好多,輕輕哈氣,居然都能看到白霧。

     “加件衣服吧。”桑暖淡定地打開木櫃,從里面拿出一件月白色的披風,遞了過來。

      夙素接過披風,嘟囔道︰“奇怪,這才十月天,怎麼這麼冷?”

      夙素抬眸,看向桑暖,她穿著一身淺紫長裙,腰配白玉流甦,外面披著暗紫色披風,穿得十分保暖。夙素又瞟了一眼半開的木櫃,里面還放著幾套厚實的衣服。她記得當時只讓阿暖幫忙找幾件換洗的女裝而已,現在看來卻是遠遠不止,夙素微微挑眉,笑道︰“難道,墨家是在冰川之上?”

      對上那雙靈動的眸子,桑暖但笑不語,反正以夙素的聰明,根本不難猜到,自己何必多費口舌。

      夙素一邊系著披風的帶子,一邊問道︰“阿暖,你不是沒去過墨家嗎?為什麼我覺得,你對墨家的一切都很熟悉?”知道墨家的羚草,還知道墨家縮處的地方寒冷。

      桑暖眸光一冷,嘴角的笑也漸漸沒了痕跡,轉身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書低頭看了起來,好似沒聽到夙素的話一般。好吧,桑暖不想說,夙素聳聳肩,也不追問。

      “叩叩。”

      門外響起兩聲單調的敲門聲,夙素開門,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站在門外,“到了,請下船吧。”說完,男子便轉身走了。

      終于到了!夙素心情好得不得了,也就不在意男子冷淡的語氣和對她的無視。

      船一靠岸,夙素便拉著桑暖走出船艙,像是困在牢籠里的小鳥,籠門一開,便迫不及待的飛出去。

      兩人一下船,立刻被眼前的景色驚到了,入目之處,皆是一片雪色,蔚藍的天與腳下的白相互映襯著,有一種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的感覺,只覺得周圍一片純淨,呼吸間冷冽的寒氣,也仿佛是在不斷地洗滌身心。

      夙素深吸了一口氣,驚呼道︰“好美!”穹岳雖算不上四季如春,但一年里難得見幾次雪,眼前這茫茫雪景,對于夙素來說,是生平第一次看見,讓她有種震感的感覺,原來,單一到了極致,也是一種美。

      她現在終于知道墨家的船為什麼都是白色的了,在這蒼茫一片的雪色之下,巨大的白船幾乎融入其中一般。

      夙素跺了跺腳,腳下冰層很厚,和踩在泥地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遠處,冰面與海水相接的地方,還吊著一串串的冰稜,有些竟有一丈多長,夙素興奮地笑道︰“阿暖你快看,好長的冰稜。”

      桑暖看了一眼,只微微點了點頭,她可沒有夙素的好興致,周圍的美景她也沒有太多的心思欣賞,只覺得冷,之前連續為阿冷和墨淵祛毒,她損耗了太多血,雖然在船上精心休養了近一個月,身體卻讓是虛弱。現在站在冰天雪地里,她覺得自己都快被凍僵了。

      一聲隼鳴響徹天際,夙素抬頭看去,果然是墨淵的赤隼,它在頭頂盤旋了幾圈之後,一個俯沖,然後輕輕地落在那人的肩膀上,夙素的視線也落在了某人身上。

      說起來,夙素已經好些天沒見到他了,墨淵站在船下,臉色依舊蒼白,他還換上了厚厚的紫貂斗篷,可見他的身體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麼無礙。但是夙素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周圍都是冰雪的緣故,墨淵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沒有以前那麼冰冷了,她居然覺得他看向自己的黑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在那雙黑眸的注視下,夙素還是走了過去,問道︰“墨淵,你的身體還好吧?”夙素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但是不問這句,她又不知道問什麼,總不能傻傻地站在他面前吧?尤其是在他目光這麼奇怪的時候!

      這些日子以來,他在躲她,因為桑暖說的那句話。她,是一道光,深處黑暗和冰窟的人都想抓住。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身處黑暗和冰窟,這些日子他沒有找到答案。但在剛才,在那片他看過無數次,甚至有些煩厭的冰川之上,她眼眸清亮,笑容燦爛的說著“好美”,在她的眼楮里,好像這一望無際的白,再也不是平時自己看到的死氣沉沉的樣子,她眼中永遠不缺少生機和趣味。

      “我沒事。”墨淵看著夙素,笑了,他現在知道了,他想抓住這道光,不為別的,只是想讓自己乏味得沒有一絲生趣的人生,變得生動起來。

      墨淵這一笑,夙素沒覺得有什麼,因為墨淵在她面前不是第一次笑了,相較于以往笑得奇奇怪怪莫名其妙,這次的笑溫和又平靜,夙素覺得挺好的,他應該多笑笑。卻不知墨家的一群人在看到自己少主嘴角的笑容時全部變了面色。

      夙素可不知道背後的那些人心中有多驚駭,她還沉浸在這初見的美景之中,左右看看,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房子,夙素笑道︰“你家在哪?”

      “在山頂。”墨淵說得平靜,夙素嘴邊的笑完全僵住了,“山……頂……”他說的不會是那遠得幾乎看不見的那座雪山的山頂吧?!

      這要走多久啊……

      下一刻,墨淵沉穩地聲音給了她解答,“走吧,不然今晚趕不到了。”

      現在還是早上,這麼說,他們得在雪地里走一整天?!

      墨家的人動作很快,將船上的東西都卸下來之後,便開始往雪山的位置走去,仿佛這是最普通的事。三條船上下來*十人,他們個個腳步輕健,即使抬著箱子或者扛著東西,依舊在雪地上行走如風。不一會,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之前那幾個墨家人站在墨淵身旁等著。

      墨淵朝著為首的男子點點頭,他才帶著幾人走在前面帶路。

      剛開始走的時候,地面大多還是冰,雖然有點滑,走起來還不算費勁,但是越往里走,雪便越厚,不一會兒,積雪已經漫過了小腿,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一個窟窿。夙素還好,有內力御寒,不時運轉輕功口訣,腳下的雪對她影響不大,一路走得還算輕松,臉色還越發紅潤了。桑暖卻不一樣,她的氣息早已混亂,大冷天的,額頭上布滿了細汗,身體微微發抖。

      夙素停下腳步,說道︰“阿暖,要不我背你吧。”

      桑暖一愣,抬頭看去,身邊的人已經作勢要蹲下,桑暖心里微暖,拍拍她的肩頭,搖頭笑道︰“我可以走的,就是慢點而已,這難得的雪景,我們應該好好欣賞才是。”

      看她不肯,夙素也沒勉強,抓著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笑道︰“那我扶你。”

      “嗯。”這次桑暖沒拒絕,靠著夙素攙扶,兩人勉強能跟上前面的隊伍。

      敖三一直站在兩人身後,墨淵也始終走在離她們一丈遠的地方,走了快兩個時辰了,夙素能感覺到身旁的人已到了極限,桑暖整個身體都靠著夙素攙扶,才勉強站穩,腳陷在雪地里,幾乎太不開步子,她緊咬著下唇,不肯叫停,倔強的向前挪。

      夙素皺眉,果斷停了下來,對著前面走出一段路的幾人大聲叫道︰“喂!都走了這麼久了,能不能歇會?”

      前面幾人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夙素已經扶著桑暖坐在一塊枯枝之上。為首的男子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想開口說什麼,墨淵低沉地聲音已經響起,“休息一刻鐘再走。”

      幾人只能停下腳步,臉上多多少少有些不耐。

      夙素可不管他們什麼臉色,蹲在桑暖身邊,擔心地看著她,問道︰“阿暖,你怎麼樣?”

      桑暖累得說不出話來,只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按照他們的速度,天黑能到雪山腳下就很不錯了,今晚怕是要在雪地露宿了,這麼冷,阿暖可怎麼辦?夙素抬眼盯著還有一大段距離的雪山,心情有些煩躁了。

      “咦?”夙素盯著一處地方,拍拍桑暖的手,說道︰“阿暖,你快看,那是什麼?”

      桑暖坐了一會,氣息漸漸喘勻了,聽到夙素的話,眯眼看去,眼前一片雪白,夙素所指之處,除了幾棵枯樹之外,沒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桑暖搖頭,“我沒看到什麼。”

      夙素又定楮看了一會,忽然激動地拍拍桑暖的肩膀,說道︰“就在樹後面,還會動!”

      桑暖盯著夙素所說的那顆枯樹,看了又看,臉上仍是一副茫然的樣子,夙素急了,說道︰“我抓過來給你看!”說完夙素輕身一躍,如離玄之箭便朝著遠處的枯樹跑去。

      桑暖急忙叫道︰“夙素,別去,小心!”

      敖三反應也極快,夙素跑出去的時候,便緊跟著她身後,但卻沒有要攔她的意思,只在她身後一丈遠的地方跟著。

      眾人只看到那月白色的身影,如一道月光略過,在幾棵枯樹之間來回飛躍,她敏捷的身手帶起雪花一片,像是在追逐什麼東西,但因為她移動得太快了,讓人根本看不清。

      墨淵盯著遠處那人靈動的身影,低聲問道︰“她在干什麼?”

      桑暖很無奈地搖頭,她沒有武功,目力耳力都沒他們好,她實在不知道夙素到底看到了什麼。

      墨家那幾人也很是驚訝,沒想到這女子年輕輕輕,輕功竟如此了得,在幾乎沒過膝蓋的雪地上,只留下淺淺的腳印,以他們的功力,竟也只能看到殘影,根本跟不上她的身法。

      夙素折騰了好一會,忽然一個側身,往後一躍,手在雪地上猛地一抓,然後便站直了身子,高興地笑道︰“抓到了!”

      抓到什麼?眾人看向她舉起的右手,只見她手心白花花的一團,就像是舉著一個雪球?

      夙素笑得燦爛,飛快地跑了回來,將手里抓著的東西遞到桑暖面前,說道︰“你們看,我就說那後面有東西吧,不過這到底是什麼啊?”

      眾人細看,才發現原來她手心里的並不是雪球,白花花的顏色不是雪,而是細軟的毛。夙素微微把手張開了些,那縮在掌心中的東西居然動了起來,短短的小爪子拼命的掙扎,可惜卻抓不到夙素,只能在手心里打滾,它通體雪白,毛色油亮,閃著淡淡的銀光,就連眼楮,也不同于普通動物的黑眼珠,而是呈現銀灰色,像蒙著一層煙霧,濕漉漉的,若不是那雙眼眸 轆地轉得機靈,看起來就跟瞎了似的。

      被一群人盯著,小東西有些怕了,兩只前爪捂住自己的腦袋,縮成一團。說來也有趣,小東西渾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唯獨兩只耳朵的耳尖部分,有一小撮黑色的毛,看起來有些可笑。

      看清這小東西的全貌,之前來叫夙素下船的那名男子倏地瞪大眼,叫道︰“銀狐?!”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3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3 01:45 PM 編輯

第七十章 芭蕉

       看清這小東西的全貌,之前來叫夙素下船的那名男子倏地瞪大眼,叫道︰“銀狐?!”

      銀狐?!夙素捏著那小家伙的脖子,提拉到眼前看了又看。小家伙的兩只前爪還捂在它毛茸茸的腦袋上,兩只後腿蹬啊蹬,夙素搖搖頭,怎麼看,她也沒看出這軟乎乎的一小團是只狐狸,“這是狐狸?好小一只。”真的很小,輕飄飄的重量,感覺就像提著一只剛孵出來的小雞似的。

      夙素一副不信的樣子,男子有些惱,冷聲道︰“銀狐本來就很小,而且這只看起來都沒滿月!”銀狐是這片雪域特有的品種,它極有靈性,也極其稀少,因為它體型小,度快,想要看到它都非常不容易,若不是這只年紀尚小,她怎麼可能抓得住。

     還沒滿月啊,夙素怕弄傷它,又把它捧在手心里,抬眼四處看看,說道︰“那母狐狸呢?”一般小動物年幼的時候,母親都會在附近守護,就算去尋找食物了,也不會走得太遠,但是剛才她抓小家伙的時候,沒看到其他的狐狸啊,連個窩都沒見著。

      墨淵看她的樣子,像是想要為小狐狸找母親的樣子,解釋道︰“銀狐與其他狐類不同,產子後次日,母狐狸便會離開,讓小銀狐自行謀生,所以銀狐非常敏銳,度也快,即使是剛出生的銀狐,一般人也難以抓住它們。”

      銀狐居然是這樣繁衍後代的,冰天雪地的,一出生就要獨自求生,夙素有些心疼手心里的小家伙了。不過適者生存,物競天擇,她也沒什麼可說的。夙素輕輕捏了捏小家伙的耳朵,它終于放下兩只前爪,歪著頭,一雙銀灰色的眼眸像是在打量夙素一樣,夙素哈哈笑了起來,點了點它的鼻子,說道︰“小可憐,那我給你挖個窩吧。”

      夙素拉開披風,將小東西丟進自己衣襟里。這麼小的小東西,夙素怕把它放地上,一個沒注意就把它踩扁了,顯然她已經忘了剛才自己花了多大的功夫才逮到這只小東西。

      銀狐生性敏銳也十分聰明,感覺到這個人不會傷害自己之後,又有這麼溫暖舒服的地方可以待,立刻乖乖的縮在夙素懷里,一動不動。

      墨淵看著夙素的動作,眉頭皺了皺,卻也沒說什麼,桑暖在一旁看著,笑而不語。

      夙素半蹲著身子,認真地給小家伙挖窩,完全不知道背後的人什麼表情。雖然小家伙很小一只,以後總會長大的,夙素挖了一個通道之後,在里面頗費心思地掏了一個空間不小的窩。

      再三確定這窩很結實之後,夙素滿意地點頭︰“好了。”

      夙素從懷里將小家伙提了出來,被冷風一吹,小家伙立刻抖了一下,想往夙素衣襟里鑽。夙素眼疾手快地趕緊把它抓住,放到挖好的洞前面,手還沒收回來,小家伙往前一撲,短短的手腳並用著死死地扒住夙素的手腕不放。夙素抖了兩下手,那毛球就在它手腕上抖了兩下,夙素哭笑不得,“你松開啊!”

      桑暖忍不住笑了,“素素,看來它喜歡你的胸襟,打算賴著不走了。”

      夙素白了桑暖一眼,看著那小白球就像牛皮糖似的,不管她怎麼抖都不松開。夙素只能用另一只手捏著它的脖子,一點點往外拉,眼看那肉肉的小短腿快扒不住了,小家伙忽然亮出了藏在肉墊下的爪子,使勁抓著夙素的手背,立刻在她白皙的手上,抓出了兩道血口子,血珠子沿著傷口往外滾,竟像是被利刃劃出傷口。

      “嘶!”其實那傷口倒不算疼,夙素只是沒想到,這小家伙還這麼小,爪子竟如此鋒利,若是長大了,那還了得。

      夙素倒吸了一口氣,聲音並不大,一直注意著她的墨淵自然還是聽到了。“怎麼了?”墨淵走到夙素身旁,就看到那小東西尖尖的爪子將夙素的手抓出了血口子,它居然還伸出舌頭**流下來的血珠。

      墨淵眼眸一暗,大手一伸,一把扣住小家伙脆弱的脖頸,下一刻,那小白球就被他甩出了七八丈外。

      夙素看著那小白球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然後迅爬了起來,像是閃電般向她的方向猛跑過來,下一刻,夙素只覺得手腕上一重,那小家伙已經吊在自己的手腕上了,若不是雪地上還留著幾個淺淺的小坑,夙素都要懷疑,剛才這小狐狸有沒有被墨淵甩出去。

      夙素無奈的看著自己手背上吊著的小東西,它似乎舔上癮了,小舌頭不斷的往傷口上蹭。

      墨淵盯著轉眼間又溜回來的小狐狸,臉都黑了,眼看它又被墨淵提了起來,馬上要被甩出去了,夙素急道︰“別!”

      小家伙一邊在墨淵手里掙扎著,一邊還用那濕漉漉的眼楮看著夙素,兩只小耳一抖一抖的,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夙素好笑,從墨淵手里把它又拎了回來,小家伙這次很乖,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她手心,夙素蹲下,指著那好不容易挖出來的窩,低聲哄道︰“你不喜歡我給你挖的窩嗎?還是很不錯的,你先看看再決定嘛。”

      小狐狸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裝作沒聽懂,總之它連頭都沒抬,甚至轉了一個方向,爬到她手背上,繼續舔著她的傷口,拿屁股對著夙素辛苦挖出來的窩,夙素又好氣又好笑,“小東西,你就這麼喜歡我……的血?”

      小毛球專心致志的舔傷口,夙素輕拍了一下它的小屁股,感受到那毛茸茸的皮毛掩蓋下,骨瘦如柴的身體,夙素輕嘆一聲,說道︰“好吧,那你就跟著我吧。”

      “夙素……”銀狐畢竟是狐族,生性狡詐凶殘,這麼多年,還沒聽說有人養銀狐的,銀狐數量極少,也不知道什麼習性,這只似乎還對血有特殊的喜好,墨淵擔心養大了,反而會傷了她。

      夙素顯然一點都不擔心,一邊揉著它的小耳朵,一邊對著墨淵嘿嘿笑道︰“雖然傳說都是騙人的,但是我的血不能白留啊,既然都見血了,就勉為其難收了吧,說不定,它還真是個寶貝呢。”

      “對不對?”說著,夙素還拍了拍它的頭,可惜,小家伙注意力完全在夙素手上,其他的,一概不理。

      “……”墨淵想起了之前兩人說過的,寶物認主要見血的笑言,又看她那笑眯眯的樣子,心中一陣無語,卻又不願意再說她什麼,她喜歡就先養著吧。

      夙素掃了一眼墨淵肩膀上得意洋洋卻連個名字都沒有的赤隼,笑道,“我家的小朋友可不能沒名字。”想了想,夙素笑道︰“就叫……芭蕉吧!”

      桑暖休息了一會,精神好了很多,聽到夙素的話,笑道︰“為什麼叫芭蕉?”

      “好聽啊,要不然……叫小銀或者小狐?”

      桑暖嘴角抽了抽,她真的不應該對夙素抱有什麼期待,看了一眼乖乖趴在夙素手背,舔傷口舔得無比專心的小東西,桑暖搖搖頭,嘆道︰“就叫芭蕉吧……”

      夙素也對這名字非常滿意,又揉了揉小東西的腦袋,笑道︰“小東西,你以後就叫芭蕉啦。”

      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小狐狸終于抽空抬了抬頭,給面子的用腦袋拱了拱夙素的手心,看著那軟糯的小白團子,夙素心情好極了,“你也喜歡這個名字對吧,你乖乖的,主人帶你吃香喝辣的。”

      之前那男子看到夙素這樣就把雪山上難得一見的銀狐收做寵物,心中頗有幾分不忿,哼道︰“你這是要去墨家,以為是去玩嗎?還帶上寵物。”

      夙素眼中極快的劃過一抹狡黠,抱著小芭蕉,一邊給它順毛,一邊無辜地回道︰“不去玩是去干嘛?”

      “……”男子被堵得雙目圓睜,卻又不能把夙素如何。

      桑暖卻沒打算給誰面子,直接笑了起來,墨家那幾人的臉色都不好,可惜,他們的少主,不但沒說話,嘴角居然也帶著幾絲笑意,這怎麼不讓人氣惱。

      墨淵輕咳一聲,說道︰“走吧。”

      夙素也知道再拖下去,就真的要在雪地露宿了。把小狐狸扔進衣襟里,夙素扶著桑暖繼續往前走,好在雪沒有越來越深,幾人在不停地走了三個時辰之後,終于走到了雪山腳下。

      夙素抬頭看看天色,晚霞滿天,景色很美,也很殘酷,天快黑了,他們才剛到雪山腳下,雖然這山是一整條山脈,看起來不算高,不過晚上爬山,風險還是有些大。如果一定要露宿,還不如在山腳下找地方休息一晚。

      夙素看向為的男子,說道︰“要不你們派人上去問問族長,就說……穹岳夙氏,夙素為靈石而來,求見墨家族長,我們在山下等消息,若是族長同意,我們明日一早便上去,若是族長不同意,我們也好即刻返回。”

      男子看夙素進退有度,臉色好了些,回道︰“夙姑娘稍候。”

      男子說完,向身後的幾人點了個頭,便轉身朝著山上走去。奇怪的事情也生了,那人不過走出百丈,身影就在眾人眼前憑空消失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29 PM

第七十一章 不可愛

      男子說完,向身後的幾人點了個頭,便轉身朝著山上走去。奇怪的事情也生了,那人不過走出百丈,身影就在眾人眼前憑空消失了。

      夙素盯著那道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心中一震,“墨淵,前面就是守護著墨家的陣法嗎?”

      夙素想起了之前墨淵說過的話,若是還要攀上一座雪山才能到墨家,他應該不會說“再晚就到不了”之類的話了,以桑暖的力氣,沒有三四個時辰怕是攀不上眼前這條山脈的。

      這麼說,他們眼前的山脈都是陣法?若是這樣,墨家的這個守護陣法也太駭人了,她對藏身在這巨大的陣法後面的墨家是越來越好奇了。

      墨淵似乎也沒打算瞞她,低聲回道︰“嗯。穿過陣法,就到墨家了。”

      墨淵看向身後,說道︰“桑暖,你先休息一下,不然一會兒你熬不住。”

      熬不住?夙素皺眉,難道說,陣法里很危險?不應該啊,這不是墨家布下的陣嗎?他們自己的人進入,怎麼會有危險?若是陣法認血脈,那也是她這個外人有危險才對。

      夙素沒想明白,桑暖已經乖乖的坐下養精蓄銳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當晚霞吞沒最後一次陽光的時候,之前去通報的男子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

      “少主人。”男子向墨淵行了禮之後,轉而看向夙素,沉聲說道︰“族長閉關,不見外人。夫人有命,請夙姑娘先到家中休息,一切等族長出關再議。”

      夙素微微挑眉,看來這位夫人在墨家的地位也很高,不然怎麼能壞了“規矩”,把她這個外人請進去。

      “夙姑娘請。”男子從墨家出來之後,對夙素的態度好了很多,夙素自然也識時務,笑道︰“那就勞煩你帶路了。”

      夙素拉著桑暖,跟上前面幾人的步伐,忽然左手一緊,夙素驚訝地看過去,就見墨淵站在她身側,臉上的神色依舊淡漠,聲音卻有些凝重,“跟緊我。”

      他的手極冷,抓得她還有些疼,夙素的手抖了一下,上次在墓穴里,他也是這樣忽然抓住她的手,讓她跟緊他,夙素下意識地問道︰“會很危險?”

      問完夙素又覺得有些怪,難道她心里已經認定,有危險的時候,墨淵就會站在她身邊嗎?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不行,夙素暗暗告誡自己,不能給自己這樣的錯覺,母親說過,隨時都要自己保持警惕和敏銳,不能依賴旁人。

      夙素想掙開墨淵的手說自己會小心,掙了兩下沒掙脫,懷里的小東西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也出來添亂,竟從夙素的衣襟里探出頭來,夙素怕它掉出去,只得低聲說道︰“回去,乖乖的,別亂動。”

      墨淵看著從夙素胸口爬出來的小東西,眸光暗得嚇人,芭蕉不知道是聽懂了夙素的話,還是被墨淵嚇的,立刻乖乖地縮回夙素懷里。

      小東西乖了,夙素又想著掙開墨淵的手,只聽耳邊某人的聲音竟帶著幾分惱意,“別動,里面的路徑一步都不能錯。”

      夙素停頓了一下,倒是真的安分的不動了,若真這般凶險,她倒不會自不量力。右手抓緊桑暖,夙素說道︰“阿暖,一會兒你一定要小心。”夙素不放心的又對身後的敖三說道︰“敖三,你幫忙照看一下阿暖。”

      “是。”敖三的聲音一如往常,仿佛眼前這個巨大的陣法對他來說,並不能造成恐懼。

      桑暖拍了拍緊緊抓著她的手,笑道︰“放心,我會緊緊地跟著你的。”

      幾人只說了幾句話,就已經到了陣法的邊緣,墨淵也沒再廢話,直接帶著他們走了進去。

      夙素以為,所謂的陣法,應該也和墨桑墓穴里的幻境差不多吧,讓人麻痹,然後出其不意。但是眼前的情況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她只覺得前一刻還是寧靜的雪地,在她踏出了一步之後,周圍忽然刮起了颶風,漫天的雪花幾乎遮擋了全部的視線,若不是墨淵緊緊的抓著她的手,她都覺得自己會被風刮走了。

      又走了一刻鐘,耳邊的風聲呼呼的吹過,夙素不知道這算不算幻境,但是她覺得自己呼吸都困難,她的臉也被烈風吹得刀割一樣的疼,更別說那布天蓋地的雪花,天地都成了一片雪白,夙素忍不住靠近身邊的人,在他耳邊叫道︰“這不是你們墨家的陣法嗎?怎麼會這樣,難道走錯了?”

      周圍的風大到夙素都快聽不到自己的話了,她以為身邊的人也不會聽得清,誰知那人居然微彎著腰,將她護在身邊,在她耳邊說道︰“若非墨家的人領路,你看到的會是另一景象,那才是死地。墨氏先人有言,若心智不堅定,連這點苦都熬不過,也就不配進入墨家。”

      夙素苦笑,墨家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別人設陣法,都是為難入侵之人,讓自家人輕輕松松安安全全的回家嗎?這墨家的人,怎麼總喜歡自己和自己較勁?

      風雪太大了,夙素沒辦法回頭,回頭估計也看不清,感覺到右手心里,阿暖的手還和她緊緊的抓著一起,夙素心里安定了一些,憋著一口氣往前走。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候,和進來的時候一樣突然,幾乎是一瞬間,前一刻還吹得夙素頭暈眼楮的颶風已經消失在眼前,漫天的暴雪也不見了,耳邊是墨淵如釋重負的聲音,“到了。”

      夙素也松了一口氣,那感覺太難受了,她現在耳朵都還嗡嗡直響。

      夙素趕緊回頭看去,桑暖還跟在她身後,不過卻是被敖三護在懷里的。桑暖臉色煞白,雙目微閉,看上去一副暈厥了的樣子。夙素急道︰“阿暖,你怎麼樣?”

      “沒事。”聲音雖然虛弱,桑暖還是睜開了眼楮,看她除了脫力之外,似乎沒什麼大礙,夙素才放下心來,開始打量周圍。

      眼清不遠處的情景,夙素有一種傻眼的感覺,“這……就是墨家……”

      前方兩三百丈的地方,一個高高的門樓出現在眾人眼前,或者說,應該叫城樓,有城牆的那種城樓,這那里還是一個家族,算是一個鎮子吧……

      一開始的震撼過後,夙素也慢慢平靜下來,畢竟墨家避世而居數百年,人口肯定不少,建一個小城鎮倒也是正常的。

      夙素回過神來的時候,墨淵已經松開了她的手,走在前面帶領,夙素扶著桑暖跟著他身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夙素覺得墨淵回家了,卻沒有一點喜悅的感覺。

      說是城樓,但是卻沒有人把守,天已經黑了,城門也不關,就這樣敞開著。

      這個鎮子看起來和普通的鎮子也沒什麼區別,有店鋪,有民宅,但是奇怪的是,雖然天色不早了,卻也剛剛過了戌時而已,鎮子里非常冷清,店鋪在已關門,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幾人踩在雪地上,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周圍靜悄悄的,像個空城,讓人毛骨悚然。

      幾人入了城,一路往東走,不一會,便看到了一戶人家。

      夙素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這里應該就是墨淵的家了吧。

      這戶人家的大門很是簡樸,一般門堂都是木質的,這家確實用石料搭建的,看起來古樸又蒼涼,門楣也是石板所制,上面只有一個大大的墨字,看起來不像是斧子一點點雕琢出來的,倒像是指力隨性所為。看那石塊,像是有些年月了,應該是墨家先人留下的。

      夙素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便被引路的男子帶入了宅內。

      天色已暗,宅內之遠遠的點這了幾個小燈籠,夙素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景致,大概的感受就是清冷。

      男子帶著他們來到一間大堂內,里面燈火通明,倒是亮堂。

      屋子里裝飾的很簡單,主位上坐著一個婦人,四十歲的樣子,穿著雖然不華麗,但那料子和做工都是極好的,臉上帶著極淡的笑,並不讓人覺得冷淡,整個人給人感覺端莊秀雅。女子身邊只站了一個侍女,沒有奴僕成群,卻讓人感覺到只有一股尊貴之氣,應該是墨家的當家主母。

      果然,那領路的男子走到婦人面前,行禮道,“夫人。”

      墨淵也行了禮,低聲叫道︰“母親。”

      墨夫人對著墨淵微微一笑,說道︰“回來就好。”

      這笑容恰到好處,既體現了她的溫情,卻又不過于熱烈。夙素暗暗嘆息,這就是大家族當家主母的風範嗎?夙素想了想自己娘親平日里的做派……算了,夙素覺得,娘親也很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她一語既出,將軍府上下莫敢不從……

      “這位就是夙氏的小姐了吧?”

      夙素走神得厲害,耳邊忽然響起墨夫人的詢問,夙素趕緊站直身子,躬身行了一個見長輩的禮,才輕聲回道︰“見過夫人,我叫夙素,家父夙凌,冒昧到訪,打擾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夙素雖然平日里懶散,受家里一群男人的影響,做派也豪爽了些,但也是出生大家,氣質依舊出眾,禮數也很是周全。墨夫人點了點,微笑回道︰“夙氏與墨家甚有淵源,千百年來一向交好,夙姑娘不必如此拘謹。”

      這種場面話夙素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墨夫人的眼光落在桑暖身上,看著她的臉,眼眸中劃過淡淡的傷感,聲音倒是比和夙素說話的時候更為親切了,“你是阿桑的女兒吧?和她長得真像。”

      桑暖微微點了點頭,只回了一聲︰“夫人。”

      按理說,桑暖已經叫墨夫人舅母的,顯然她是不把自己當墨家的人了。夙素現,到了墨家之後,桑暖整個人也顯得冷冰冰的,還真有幾分墨家人的感覺,不過這個她可不敢當著桑暖的面說,免得她飆。

      墨夫人自然也看出了桑暖疏離,也沒再多說什麼,“你們一路走來也辛苦了,我讓人給你們安排兩個院子……”

      “不用麻煩,我和夙素住一個院子就可以了。”

      桑暖打斷了墨夫人的話,她也沒動氣,只是點頭,對著身後的男子說道︰“陳悟,帶兩位小姐去休息。”

      “是。”男子領著夙素和桑暖往外走去,敖三自然跟在後面。

      “阿淵,普善先生那里已經送過拜帖了,你明日辰時過去拜訪吧。”

      快走出房門的時候,夙素聽到墨夫人的話,心里暗暗放心,普善先生的大名她還是聽姨母說過的,看來墨淵的毒應該能解了。

      夙素以為,這對母子這麼久沒有見,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沒想到,幾人才走出沒多遠,墨淵竟然跟了過來。看到墨淵,夙素揉了揉早就餓扁的肚子,小聲說道︰“墨淵,你們家什麼時候開飯?”天都黑了,不會今晚沒飯吃吧?

      夜色下,墨淵的嘴角微微揚了揚,回道︰“一會兒會有人送到你們院子里的。”

      夙素松了一口氣,她可沒忘第一次見墨淵的時候,他可是餓了她一整夜。

      墨家很大,幾人走了一炷香的時候,也沒到墨夫人說的院子,夙素自然不會以為墨淵也住這邊,確定了晚上有飯吃之後,夙素對著墨淵笑道︰“你不用送我們了,快去和家人一起吃飯吧。”

      墨淵深知夙素對食物的執著,于是解釋道︰“一會兒飯菜也會送我房里,不急。”

      夙素驚訝地看著墨淵,說道︰“你們家,不一起吃飯的嗎?”墨淵離家也兩三個月了吧,好不容易回來了,不是應該家里人一起吃頓飯,說說話?剛才墨夫人看起來並不熱絡,夙素只以為是有外人在,墨夫人要維持主母的儀態,不好表露太多,難道是她想多了……

      墨淵也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雖然沒有變,眼中明顯寫著為什麼要一起吃飯幾個字。

      好吧,是她想多了,他們家沒有分家,二叔小叔都和他們住一起,每天都是大家熱熱鬧鬧的一起吃飯,所以她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為,家里人在一起,都是一起吃飯的。

      夙素不太明白,各自在自己房里吃飯?這還叫一家人?

      墨家很冷清,幾人走了這麼久,終于看到對面有人走過來。只是看那身形,像是個孩子。

      待那人走近,夙素才看清,確實是個孩子。

      那孩子也看到了他們幾人,他眼中似乎只看得到墨淵,走到墨淵面前,恭敬地行了禮,叫道︰“大哥。”

      墨淵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夙素眼前一亮,這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穿著一身銀灰衣衫,外面還披著一件墨色小斗篷,頭上束了一個小冠,他皮膚白皙,小模樣長得也很俊俏,眼楮大而有神,就是板著一張小臉,一副冷漠的樣子,簡直就是墨淵的縮小版,夙素好笑地問道︰“墨淵,這是你弟弟?”

      墨淵點了點頭,回道︰“墨域。”

      夙素蹲下身子,笑容燦爛地對著縮小版的墨淵示好,“你好小域,我叫夙素。”

      墨域冷淡地看了夙素一眼,夙素誓,這絕對和墨淵第一眼看她時的那個眼神,一模一樣!而且真的只是看了一眼,他便將目光轉向了墨淵,低聲說道︰“我回房了。”

      說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應,便與他們擦身而過。

      夙素還蹲著,笑也僵在嘴邊,看著前方每一步都努力走得穩健又從容的小身板,夙素有一種想抓過來打一頓的沖動,若是她家的臭小子們敢這樣對她,早不知被揍多少回了。明明就是小孩子,裝什麼大人,這墨家是怎麼教導小孩子的!

      夙素想起了家里的三個小子,雖然性格各不相同,卻個個不是好惹的主,尤其是小叔家的夙宸凡,只比墨域大一兩歲,簡直就是混世魔王,以前她覺得頭疼,現在倒覺得慶幸。

      讓人脫一層皮的陣法,古怪的小鎮,看著親切實在冷情的當家主母,沒禮貌的小鬼……

      初來乍到第一天,夙素已經在心里下了結論,這墨家的人,一點都不可愛!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31 PM

第七十二章 芭蕉不見了

    雪地的早晨來的早,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就昭示了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一方小院,布置得簡單雅致,庭院的雪早已清掃干淨,露出青灰色的石板,院子中央,擺著石桌和石凳。四間木質雅間分布在院落兩邊,兩兩相對,和普通人家的院落布置很不相同。

    院落中間的通道上,一道清麗的身影像只小青蛙似的,一蹦一蹦地往前跳,看起來有些可笑。

    夙素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以前在家的時候,幾乎隔幾天就會被娘親罰蛙跳,那時候避之唯恐不及,此刻居然一大早的不睡覺,自己在庭院里跳了起來,甚至覺得全身熱,雙腿麻的感覺頗好。

    這間小院是墨夫人安排給他們的住處,小院門楣上書著“客居”二字,夙素覺得這名字起得實在太好了,以客為居,一目了然,一點也不會認錯自己的身份。

    小院的門只是虛掩著,剛過辰時,院門傳來兩下叩門聲,之後便被人輕輕推開,進來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一襲白衣,手里捧著一個托盤。女子進來後,一眼便看見在院內蛙跳的夙素,女子眼中極快的劃過一抹驚訝,但也只是瞬間,便收回了落在夙素身上的目光,對她怪異的舉止視而不見,只低聲說道︰“夙小姐,請用早飯。”

    夙素輕“嗯”了一聲,還是跳完了最後一圈才起身。一邊拿衣袖擦著額頭的汗,一邊走向院中的石凳,一點都沒覺得尷尬,畢竟蛙跳是她從小做到大的事情,她實在很難生出不好意思這種感覺來。

    為了方便,夙素的長被她束了起來,也沒穿礙事的長裙,一身素白的貼身勁裝雖然看起來英姿颯爽,但難免還是顯得有幾分粗野。

    夙素認出來了,昨晚也是這個女子給他們送的飯,女子面容清秀,氣質平靜如水,同樣是一身白衣,兩人給人的感覺便完全不同。如果說夙素是空谷幽蘭,那這女子便是水中清荷,夙素不得不承認,墨家確實是人杰地靈,這里的人各個清雅不俗。

    夙素在石凳上坐下,女子已經將托盤輕輕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夙素一早的好心情,在低頭看到托盤里的東西時,徹底的消散了,臉一下子扭曲起來。

    托盤里放著一個小砂鍋,窩里是香氣四溢的白米粥,旁邊放著三碟各種口味的醬菜,還有四個饅頭。

    這早飯並不是不好,只是讓夙素想起了昨晚那幾道清淡的菜式,吃得索然無味。一大早又看到這清湯寡水,夙素只覺得胃一陣陣抽疼。

    女子放下托盤,準備轉著離開,夙素立刻叫道︰“等等。”

    女子停下腳步,夙素揚起一抹笑,問道︰“還沒請教姑娘姓名?”

    女子回以淡淡一笑,“沐雪。”

    “沐雪,我想問你一件事。”

    夙素的樣子很認真,沐雪也隱隱有些好奇這位名門千金有什麼話想問她,面上神色不變,沐雪說道︰“夙姑娘請說。”

    “今天午飯和晚飯吃什麼?”

    沐雪完全沒想到夙素面色凝重,正兒八經樣子,問的居然是吃什麼?好在沐雪也不是大驚小怪之人,錯愕也只是片刻,便低聲回答起夙素的問題來,“午飯吃鮮菇雪菜湯,炒春菜和燉豆腐,晚飯吃冰魚湯,雪耳燴冬筍,蒸水蛋。”

    夙素聽著聽著,眉頭都快打成了死結,只覺得未來的日子都暗無天日了,“你們平日都這麼吃?”,她自然不會認為墨家是故意虧待她才給她送這些吃的,只是不能想象,常年吃這些東西,不會覺得寡淡嗎?

    看到夙素一臉痛苦的樣子,沐雪終于明白她的意思了,微微一笑,說道︰“府中飲食素來清淡,可能不和小姐口味,小姐想吃什麼,可以和沐雪說。”

    夙素點點頭,回道︰“我想吃肉。”如果只是一兩天清清腸胃,她還是可以忍耐的,但是,也不知道那位族長還要閉關多久,若是讓她一直吃這些……

    聽到夙素強調說自己要吃肉,沐雪忽然想笑,覺得這位夙家出來的小姐真是很有趣,但是多年的習慣還是讓她喜怒不形于色,只點頭回道︰“沐雪明白了。”

    確保了以後的菜不會再是青菜蘿卜之後,夙素心情大好,笑道︰“府上有沒有什麼禁地是不能去的嗎?我第一次到墨家,一會想到處看看,怕無意中闖入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就不好了。”夙素之所以這麼問,倒不是真的怕自己不小心闖了什麼禁地,只是好奇這種神秘大家族的所謂禁地一般都在什麼位置。

    “這里沒有什麼禁地,若是有不想讓人進去的地方,小姐自然也是進不去的。北苑是主人的居所,若沒有召見,小姐最好還是不進去為好。”

    沐雪神色恬靜,聲音清朗,說出來的話有些不客氣,但夙素聽得出,沐雪絲毫沒有貶低或者沖撞她的意思,就像在說一個事實,那種言語間展露的自信反倒讓夙素頗為欣賞。

    墨淵今日要去拜訪那位普善先生,夙素想等他回來就去問問那位神醫是如何說的,想到自己不知道墨淵的住處,又問道︰“墨淵住在哪?”

    女子眼中劃過一抹遲疑,但仍回道︰“少主人住在臨淵軒榭。”

    那遲疑夙素看到了,聽到她的答案,也沒細問具體位置,笑道︰“我明白了,謝謝你。”

    “夙小姐客氣了。”沐雪看她沒什麼要問的了,微微點頭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夙素低頭看著那一大鍋白粥,不禁嘆了一口氣,墨家的伙食真不適合她。

    “怎麼了,一大早愁眉苦臉?”

    夙素還在唉聲嘆氣,背後響起桑暖的揶揄之聲,夙素回頭,可憐兮兮地說道︰“阿暖,我覺得我變成了一只兔子。”

    桑暖掃了一眼夙素面前的托盤,再看她一臉哀怨的樣子,桑暖忍不住笑了出來。說起來,夙素的身份,絕對是金枝玉葉,想吃什麼想要什麼,自然沒有她得不到的,但據她平日里觀察,夙素對吃的,並不挑剔,在喚狼島的時候,也沒有什麼精致的飲食,多數都是魚肉和雞肉,她也沒說什麼。想了想昨晚的菜式和今日的早飯,桑暖隱隱知道了,這丫頭,要吃肉……

    桑暖忍著笑,說道︰“好了,快吃吧,一會粥都涼了。”看她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單衣,桑暖皺眉,“吃完進去加件衣服,一會病了就真的只能喝粥了。”

    夙素一點也不覺得冷,不過不想桑暖擔心,還是回道︰“好,吃完就去加衣服。”

    雖然嫌棄清淡,卻也不能不吃早飯,夙素一邊盛粥,一邊叫了一聲︰“敖三,吃早飯啦。”

    “你們吃吧。”

    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桑暖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敖三居然在院子里,抬頭看去,只見一道墨黑色的身影躺在屋頂上,幾乎和暗黑的瓦片融為一體,若是他不出聲,即使是白天,也沒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敖三說不吃,夙素也不管他,兩人草草用了早飯。剛放下筷子,桑暖忽然說道︰“把手拿出來。”

    “干嘛?”夙素不解,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讓我看看你手上的傷。”昨天走了一天,桑暖到後面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很早就休息了,早上起來才想起,夙素的手畢竟是被動物抓傷的,桑暖怕她的傷口沒處理好,留下後患。

    “傷?你說芭蕉抓的傷口嗎?”夙素恍然大悟,抬手看了看,回道︰“好了。”

    好了?桑暖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夙素的手也剛好伸了過來,桑暖看到,那只白皙的手背上,皮膚光滑,哪里有什麼傷口。

    桑暖抓過夙素的手,細細查看,那原本被抓過的地方,還是能看到兩條極細的傷痕的,但是按照昨天傷口和流血的情況來看,怎麼可能才過了一個晚上傷口就愈合了?是夙素的體質特殊,還是別的原因?

    桑暖想了想,問道︰“昨天就好了嗎?還是你的傷口一直都是這樣,很容易愈合。”

    夙素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搖了搖頭,回道︰“我從小也受過不少傷,沒覺得自己傷口愈合得多快。至于手上這個抓傷,我之前沒在意,早上起來洗漱的時候就現一點也不痛了,傷口也看不出來,可能是芭蕉的爪子太鋒利了,所以愈合起來比較快,而且這里又冷,也對傷口愈合有幫助吧。”

    桑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低聲說道︰“能讓它出來,給我看看嗎?”

    夙素點頭,對著身後半開的房門,叫道︰“芭蕉,出來。”

    等了一會,沒看到那只小毛球,夙素起身,站在門邊,叫道︰“芭蕉?”

    又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動靜,夙素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那小東西格外的粘人,幾乎把她的衣襟當窩了,昨晚她幾次把它從懷里拉出來,早上醒來的時候,現它又鑽進她被窩里了,夙素看得心驚肉跳,她真怕自己晚上睡覺一個不小心,把它壓癟了。

    早上出門蛙跳的時候,小東西還沒醒,夙素就把它留在屋里了。按照芭蕉粘人的習慣,這時候它應該飛快的竄過來鑽進她懷里才對,可是叫了這麼多聲,連個影子都不見。

    夙素不死心的又在屋子和院里找了一遍,結果就是,芭蕉不見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32 PM

第七十三章 普善先生

    夙素的臉色不太好看,雖然是這小東西莫名其妙的粘著她不放,相處的時間也還不到一天,可是夙素是真心喜歡這個小家伙,打算把它養在身邊的,現在卻忽然不見了,叫她怎麼不難受。

    桑暖輕拍夙素的肩膀,說道︰“你先別急,它應該不會跑遠,我們去周圍找一找。”

    “好。”夙素點頭,兩人一起出了小院。

    “芭蕉。”

    “芭蕉,快出來。”

    昨天進入墨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周圍的一切都看不太清楚,此刻兩人才感慨到,墨家真的很大,和一般江南人家的亭台樓閣完全不同,兩人站在院門口放眼看起,遠遠的才有一兩個院子,周圍環繞著的,仍是大片雪地。

    雪地上的腳印不多,顯然這里也沒什麼人走動,芭蕉又小又輕,度奇快,想在雪地上尋找它的腳印,是不可能的,兩人只能一邊叫著它的名字,一邊尋找。

     當兩人漸漸走出小院周邊的範圍時,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兩人身後,“兩位小姐在找什麼?”

    夙素回頭,便見到那一抹雪白身影,是沐雪。

    “我在找一只銀狐,大約這麼大。”夙素比劃了一下芭蕉的大小,問道︰“沐雪看見過嗎?”

    “銀狐?”沐雪知道夙素在找東西,但她沒想到,夙素要找的是銀狐,銀狐多數時候只存在于人們口耳相傳的傳說中,很多人一輩子也沒見過,剛才聽到夙素叫的是芭蕉,她竟然給銀狐取了名字?沐雪猜測道︰“夙小姐的意思是,銀狐是您帶來了?”

    夙素點頭,“對,那只銀狐是我昨天在山下遇到的,看它和我頗有緣分,所以就帶在身邊,今天早上它還在屋里,剛剛現不見了。”

    銀狐從出生開始,便是獨來獨往,夙小姐竟想抓來做寵物?以銀狐的敏捷,逃脫了怎麼可能還找得到。若是沒有銀狐,她們只是想借著找銀狐的名頭來打探墨家,那也沒什麼,她之前就說過,不行讓她們去的地方,她們連門都找不著,想通了這些,沐雪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回道︰“我沒看到銀狐。”

    夙素也沒太失望,那小東西狡猾得很,若是真跑出去了,也不會輕易讓人現它。夙素笑了笑,說道︰“好吧,那我們自己找找,沐雪你去忙你的吧。”

    沐雪點了點,便轉身離開了。

    桑暖盯著沐雪的背影,心中冷笑,她雖沒有武功,卻不妨礙她看人,這女子在雪地里留下的腳印比別人淺許多,行走進身姿飄逸,想必功夫不弱。而那不自覺間流露出的冷冽清高,也說明她絕對不是什麼僕人,墨家還真是看得起她們,還派這樣的高手來監視。

    看到桑暖目光冰冷,夙素低聲問道︰“怎麼了?”

    桑暖回過頭,什麼都沒說。

    桑暖看到沐雪之後就變成這幅模樣,夙素哪里會想不通她的心思,更何況,桑暖一點都沒有掩飾她對墨家的厭惡。夙素伸手搭在桑暖的肩膀上,微微偏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這里畢竟是墨家,再說人家也沒限制我們什麼,派個人好好‘照顧’咱們,也是無可厚非。”

    夙素輕拍著桑暖的肩膀,她的臉色緩和了些,“繼續找吧。”

    兩人擴大了尋找的番外,以小院為中心,一點點往外找,夙素再一次感嘆,墨家真的很大,但是奴僕卻很少,她們找了近一個時辰,也只遇上了三四個人,看到她們,那些人也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便各自離開了。

    兩人又找了一會,還是沒有芭蕉的影子,因為沒有人引路,兩人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只覺得這里比之前更加荒涼,一路走來,還能看到相鄰的宅子,但這里卻是空曠無人,抬眼看去,除了隱約能看見深處有一座宅院之外,周圍都是皚皚白雪。

    夙素心里很失望,卻不得不嘆道︰“看來是真的不見了。算了,也快午時了,我們先回去吧,那小家伙看起來挺聰明的,度又快,別人也沒這麼容易抓住它,它若是還想跟著我,自己會回小屋找我的,走吧。”

    夙素剛轉身,手腕上忽然一緊,抬頭看去,只見桑暖目光灼熱地盯著遠處的一座房子,聲音也不似往常溫柔,“我想去那邊看看。”

    夙素一開始就知道,桑暖冒險來夙家,肯定不是單純的為了陪她,雖然她不知道桑暖想要干什麼,卻不妨礙她陪她走一趟,夙素微微一笑,說道︰“好啊。”

    兩人離那座院子越來越近,夙素能感覺到,桑暖抓著她手腕的力道也越來越重。

    很快,兩人便走到了院前。這個院子和之前她們見過的院子都不太一樣,院子沒有院門,門楣上空空如也,倒是旁邊立著一塊大石頭,石頭是最普通的岩石,上面刻著兩個字——殤桑

    夙素盯著這兩個字看了好一會,殤桑?好奇怪的院落名,再看桑暖,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對勁,桑暖松開了她的手,手指在石頭粗糲的表面上摩挲了一會,她身上那種緊張和急切似乎慢慢消退了,看起來有一種別樣的沉靜。

    夙素心中冒出一個猜測,這里不會是墨桑以前住的院子吧?

    這個院落很奇怪,進入後看到的並不是那種方方正正的院子,而是一條通道,通道不算窄,可以五六個人並行通過,但是卻非常的長,起碼有百來丈,夙素覺得這院落透著幾分詭異,還沒等她想明白,桑暖已經走了進去,夙素也只能跟上。

    夙素一路戒備,好在並沒有生什麼奇怪的事,長長的通道後面,夙素以為會是主人居住的屋子,結果,什麼都沒有,是的,什麼都沒有。好像她們走完那條通道之後,就又回到了雪地里一般,入目之處,一片雪白。也正因為這樣,那道站在雪地正中央的身影就顯得格外明顯。

    那是一個男子,他背對著她們站著,一身紫衣,寬袍廣袖,華麗非常。和墨家那種大氣簡樸的風格決然不同。一頭雪白長沒有一絲墨色,這人的白和敖叔叔的銀白感覺不一樣,敖叔叔的銀,讓他看起來張揚肆意,給人一種他天生如此的感覺,不會有人因為他的銀認為他老。但是這人的白,卻透著滄桑,就像是在歲月無情的打磨下,青絲成霜,光看背影,就覺得毫無生氣。

    當夙素以為,這人是一名耄耋老者的時候,他好似也聽到了腳步聲,緩緩轉過身來。

    看清他的面容,夙素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光看那張臉的話,他不但一點都不老,還年輕得過分,狹長的雙眸讓他看起來有點邪氣,可惜眸光黯然,就好像世間萬物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整個人給人一種虛弱不堪生無可戀的感覺。但是奇怪的是,當他的眼光落在桑暖臉上的時候,那雙眼眸倏地睜大,眼眸中的迸的神采,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一樣了。

    “阿桑……”

    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但意外的好聽,那似恍惚又似深情的低語,像一只爪子,輕輕抓撓你的心。

    桑暖從頭到尾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個男人,而那男人就像失了神智一般,盯著桑暖的臉,眼楮一眨不眨。

    夙素覺得這男子很奇怪,不敢離桑暖太遠,怕他忽然對桑暖不利。

    “你們怎麼會來這?”

    就在夙素考慮著怎麼把桑暖帶走時,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夙素回頭看去,果然是墨淵?

    夙素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墨淵早上不是應該去拜訪普善先生的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難道,眼前這個病弱的男子,就是普善先生?不可能吧,按照姨母的說法,普善先生與鬼醫前輩齊名,年紀應該不小了,就算他少年成名,現在少說也四十多歲了吧,可是這男子的臉,看起來甚至比墨淵還年輕……

    夙素的目光落在墨淵的臉色,才現,墨淵的臉色很差,比昨天差很多,眉頭緊緊地皺著,在桑暖之前的治療下,已經恢復正常顏色的唇,此刻又隱隱泛著烏青。

    夙素擔心地問道︰“你怎麼了?毒性又作了嗎?”

    墨淵卻好像沒聽到他的問話一般,“你們怎麼會來這?”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隱忍什麼,夙素回道︰“芭蕉不見了,我們找著找著,就走到這了。”

    “走……”墨淵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低沉的聲音里都帶著顫音。

    夙素自然也看出了現在的情況先離開是最好的選擇,這男子不管是不是普善先生,都太過詭異了。但是看他盯著桑暖的目光,那麼炙熱和迷離,若是現在桑暖動一下,不知道會不會刺激了他。

    夙素目光警惕地看著桑暖和那個男子,只微微側過頭,低聲問身邊的人,“我走很容易,阿暖怎麼辦?不如……”

    夙素話還沒問完,就感覺手腕上一疼,身旁的人忽然往旁邊倒了下去。

    “墨淵?!”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32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4 04:33 PM 編輯

第七十四章 噬骨之毒

       “墨淵?!”夙素趕緊伸手,想扶住他,可是墨淵比她高太多了,夙素實在扶不住,眼看著就要和他一起摔倒下去了,一道黑影疾閃而過,穩穩的扶住了墨淵跌落的身體。

    “主人!”墨淵不僅雙唇烏黑,面色也開始泛青,厲陽在喚狼島的時候被困在墓穴里,沒見過墨淵毒的模樣,此刻也驚得有些手足無措。

    夙素顧得不得那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對著桑暖叫道︰“阿暖,你快來,墨淵暈倒了。”

    桑暖看向昏迷不醒的墨淵,心中疑惑,墨淵的毒明明已經壓制住了,怎麼會忽然呈現毒氣攻心之相。

    桑暖趕緊走到墨淵身邊,拿起他的手腕把脈。桑暖動了,那個奇怪的男人像是也回過神來,眼光掃過墨淵,冷聲說道︰“他死不了。”男子聲音冷酷,哪里還有剛才叫出那句“阿桑”時的溫柔。

    夙素皺眉,“你就是普善先生?”不是說普善先生心底善良,醫術高明,二十多年前經常在世間行走,救助世人,被譽為神醫,也得了“普善”之名嗎?之後雖然隱居了,但多年來仍是被不少人稱頌。怎麼她眼前的男人,滿身的陰郁邪氣,可不像什麼善良之輩。

    男子眼中似乎只有桑暖一人,對夙素的問話充耳不聞,夙素也懶得理他,看桑暖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急道︰“阿暖,他為什麼會這樣?”

    桑暖收回手,卻不是看向夙素,而是看向男子,臉色凝重,“你化了他的內力?”

    男子看著桑暖明亮的眼眸,竟然又開始走神,呢喃道︰“阿桑……”

    桑暖臉色一沉,“別這麼叫我,我不是她。”

    男子狹長的鳳眸微眯,看著桑暖的眼神越復雜,久久才嘆了口氣,“你是,她的女兒吧……”

    桑暖沒有接他的話,只是說道︰“墨淵所中之毒,毒性剛猛,你化了他的內力,若不能在三日內完全清除體內的劇毒,他必死無疑。”

    聽了桑暖的話,夙素的心陡然一跳,那種心像被狠狠扎了一下的感覺夙素很少經歷,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等著男子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不相信他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就敢化去墨淵的內力。

    男子聽了桑暖的話,胸中升起一股久違的興奮感覺,以前他也是這般和阿桑討論毒物的,多年來寡言少語的人難得有興致細細解釋起來,“他所中的,是噬骨之毒‘冥界’,毒性被壓制住只是暫時的,‘冥界’會慢慢吞噬他的內力,進而吞噬他的骨血,這毒一日不解,他便會一日日衰敗,最後屍骨無存。要解毒也不難,藥方我有,只不過解噬骨之毒的方法,便是要先讓它噬骨,解藥才能起作用,內力會阻礙毒性作,只有先化去,讓他毒,才可解。”

    噬骨之毒,光聽名字都讓人心驚肉跳,這毒也太陰險了,有解藥也要先受一番噬骨之痛才能解,夙素沉吟片刻,低聲問道︰“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男子看了一眼夙素,冷聲笑道︰“有,那就是不用治了,他每月都會受幾次噬骨之痛,以他的內力,‘冥界’要把內力侵蝕完也需要一年半載。他既然敢闖阿桑的墓穴,擾她安眠,受這些苦也是應該的。”

    夙素心里猛地冒出一團火,狠狠地瞪著男子,墨淵又不是故意闖去墨桑墓穴的,若不是他,墨桑的遺物早就被人奪取了,這個男人憑什麼指責墨淵?!

    夙素眼眸如刀,男子毫不在意,甚至還笑了起來,“若不是你來打擾,他乖乖呆著屋里化除內力,根本不會痛暈過去。”

    夙素暗暗咬牙,小不忍則亂大謀,她不能在此刻得罪他,不然只會壞了事。

    幾人說話間,墨淵的臉色已經越青灰,厲陽急道︰“先生,能不能先讓主人進去休息?”

    男子擺擺手,厲陽立刻把墨淵背了起來,朝著剛才通道旁的一扇小門閃了進去。

    夙素沒想到,那狹長的通道旁居然有一閃如此隱瞞的小門,沒有多想,夙素也跟著走了進去。

    門內的景色與外面大相近庭,青石板的地面沒有一點雪花,光滑可鑒,放眼望去,是一棟兩層的小樓,小樓旁邊,並排著七八間小屋,這個庭院感覺很擁擠,還充斥這各種藥香。厲陽一進庭院,就把墨淵背進了最靠小門的一間木屋里。

    夙素想跟著墨淵進去,又擔心桑暖獨自面對那個行事詭異的男子,桑暖對她微微一笑,“你先去看著他,我一會就來。放心,我不會有事。”

    夙素也看出桑暖似乎有話要對男子說,看男子之前對桑暖的態度,應該不會傷害她,夙素點了點頭,隨著厲陽身後進了木屋。

    夙素走後,桑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我母親的房間是哪一間?”

    聽到桑暖的話,男子眼神再次灼熱,緊緊地盯著她,問道︰“是她,讓你回來這里的?”

    桑暖冷笑一聲,“她死了十六年了。”

    是啊,她死了。

    男子眸中的光彩暗淡了下來,那種頹敗的死氣再次彌漫了他的眼眸,看向桑暖的眼神,終于恢復了正常,“你叫什麼名字?”

    桑暖皺眉思索了一會,才回道︰“桑暖。”

    “暖。”男子有些失神,隨即竟是毫無預兆的笑了起來,“想不到,她會給你取這樣一個名字。”

    男子的笑聲清朗,本應該很好聽,但是配上他那雙晦暗的眼眸,總覺得他還不如不笑的好。

    男子終于止住了笑,凝望著桑暖的眼楮,一字一句的說道︰“風一青,我的名字。”

    桑暖感覺得出來,他在越過自己,看那個和她血脈相連的人,桑暖覺得很可笑,人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他現在這幅模樣,是要給誰看?

    桑暖別開視線,目光落到那座小樓上,母親的房間,應該就在這座小樓里吧,只是為什麼,風一青會住在母親的院落呢?

    這時,一個小童端著一碗暗紅色的藥汁走了過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桑暖蹙眉︰“猝微草?”

    風一青鳳眸微揚,滿意地笑道︰“果然是她的女兒。”

    其實倒不是桑暖有多厲害,而是這猝微草太特別,在母親的手札中,只有這一種藥草,會出血腥味。她在喚狼島上從未見過,從手札中知道,這藥的藥性極其霸道,都不能與其他草藥同時煎煮,且藥味辛辣,入口燒灼,極難下咽。

    桑暖接過藥碗,往墨淵所在的小木屋走去。

    這木屋和桑暖在喚狼島醫舍里的小間很想,地方不大,屋里只有一張小床,墨淵此刻已經被放在了床上,桑暖走過去,站在床邊的厲陽伸手想要接過藥碗,桑暖卻一個轉身,將碗遞到夙素面前,說道︰“素素,藥已經煎好了,一會你最好還是喂他喝。”

    夙素接過藥碗,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他現在內力盡失,毒氣攻心,每動一下,噬骨之痛都會漲一分,而且這藥與普通藥不一樣,需慢慢服用,你要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對他有好處。”

    藥汁里的血腥味濃得都有些嗆人了,不需要桑暖說,夙素也知道這碗藥非同尋常,只是居然連起身喝藥都是如此痛苦的事情嗎?那天之前他還跑出去……

    夙素覺得自己的心又開始奇怪了起來,把手中的碗捧得更緊了些,藥碗的熱度甚至有些灼人,夙素卻沒有松開,只是低聲回道︰“我知道了。”

    桑暖點點頭,也沒有多留,便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風一青早就算好的時間,桑暖剛出去一會,墨淵醒了。

    迎上他那雙幽深的黑眸,夙素的手不禁又抖了一下,碗里的湯藥差點灑出來,夙素輕咳一聲,掩下剛剛的失態,說道︰“你醒了,喝藥吧。”

    墨淵剛想起身,一直縴手忽然伸了過來,壓在他的肩膀上,“你別動,我喂你喝。”

    墨淵身體明顯一僵,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夙素,夙素可不管他,看他乖乖的躺著沒再亂動之後,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藥汁,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嘴邊。

    墨淵眼楮盯著夙素,嘴邊不自覺的張開,夙素乘機把勺子里的藥灌了進去。

    剛一入口,一股如熱油劃過喉嚨的灼熱感襲來,墨淵眉頭皺了起來。

    “燙?”夙素回想了一下,好像喂藥之前是需要吹一下的,她第一次給人喂藥,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夙素滿眼歉意地看向墨淵。

    墨淵微微搖頭,淡淡地回了一句,“沒有。”

    夙素送了一口氣,再喂第二口的時候,終于記得吹一吹,才送到墨淵嘴邊,墨淵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就這樣,夙素舀一勺,吹一下,喂一口,以一種極其緩慢的度,把藥一點點的送進墨淵的嘴里。

    “還是你厲害。”屋外,風一青看著那兩人,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猝微草藥力極猛,藥味奇怪,放涼了再飲用,也依舊辛辣,熱的時候,更是如熱油入口,這樣一口一口的喝,簡直是折磨。

    看著屋里靜靜喂藥的兩人,一個小心翼翼,一個慢慢吞咽,桑暖冷聲說道︰“你又怎麼知道人家不是甘之如飴。”

    風一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點點白,很是難看。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34 PM

第七十五章 這是人住的地方?

    風一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點點白,很是難看。桑暖已經將目光轉向了不遠處那棟兩層小樓,她要找的東西,應該在里面。

    門外兩人的心思,夙素並不知曉,她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那碗藥上,把最後一勺藥汁送進墨淵嘴里,夙素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笑道︰“好了,喝完了,你休息一會吧。”

    墨淵咽下藥汁,咽喉和胸腔都像被灼燒過一般疼痛,除了喝第一口的時候,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之後送到嘴邊的藥汁他都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默默地等待著那灼熱的感覺慢慢褪去,墨淵才低聲說道︰“厲陽,扶我回去。”不知道是因為那碗藥,還是身體里的毒氣沖撞,墨淵的聲音有些沙啞,不復往日的清冽。

    夙素攔下厲陽,急道︰“不行!”剛才阿暖說的話,她可是聽得很清楚的,他現在輕輕動一下都疼痛難忍,連藥都不能自己喝了,怎麼還能隨意搬動?

    雖然此刻胸口又熱又痛,但夙素眼中的擔憂,還是讓墨淵心情很好,低聲解釋道︰“此處是普善先生的居所,他不喜外人停留,我們還是盡快離去為好。”

    “可是,你不是動一下就很痛嗎?就算普善先生不喜外人久留,讓你在這休息一兩個時辰總是可以的吧。”

    墨淵的內力慢慢散去,毒氣沖撞之下,身體確實疼痛,但是並沒有嚴重到動都不能動的程度,墨淵似乎有些明白剛才她為何會喂他喝藥了……

    墨淵也不點破,本來已經半起的身子又緩緩地靠回床上,沉聲說道︰“我的住處離這不遠,讓厲陽背我回去,我也不需要動,而且這里也不適合休息。”

    夙素掃了一眼那不怎麼舒服的小木床,又想到外面那位陰陽怪氣的普善先生,當機立斷,說道︰“好,走!”

    夙素話音剛落,墨淵朝厲陽使了個眼色,厲陽會意,並沒有背著墨淵,只是扶起他,立刻朝門外走去,厲陽非常高大,扶著墨淵依舊移動得很快。

    夙素跟在兩人身後,走到院子里便看到普善先生面色白的站在院中央,阿暖倒是神色如常地站在他身邊。

    夙素低聲叫了一聲︰“阿暖,我們走吧。”

    桑暖搖搖頭,笑道︰“普善先生醫術高明,我還想留下來討教一二,你們先走吧,晚點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夙素想勸她和自己先回去,可惜還沒開口,桑暖溫和的聲音再次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墨淵的藥我會幫忙看著,煎好了就讓人送過去。”

    夙素皺眉,兩人目光對視,桑暖那雙美麗的眼眸,堅定又執著的看著她,夙素最後只能說道︰“早點回來。”

    桑暖溫柔一笑,“好。”

    夙素和墨淵、厲陽走到院門外,就停下了腳步,低聲說道︰“敖三,你留在這。”

    “我的責任是保護好你。”在她身後不出一丈遠的地方,那道黑色的身影懶懶地半靠在石牆邊,好似他永遠都在夙素不遠的位置,但若他不主動現身,你便永遠不會現。

    夙素當然知道敖叔叔在他們來之前對敖三下的命令。其實敖三根本不用聽她的,就算她現在命令他也是沒有用的,夙素只能好好和他商量,語氣簡直算得上討好,“我知道,可是阿暖一個人在這里,我不放心。而且我和墨淵還有厲陽一起,不會有危險的,我保證你不在我身邊的時間,絕對不會亂跑的,你幫我留在這看著阿暖,好不好?”

    若是夙素用身份命令他,拿主人威脅他,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是這個主人放在心尖上的人卻這般好言相求,倒叫他不知怎麼回應了,再想到那個沒有一點武功卻還總是不安分的女子,敖三那張冷酷的臉上,眉頭難得的地皺了起來。

    某人看到夙素對著敖三一副討好的樣子,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冷聲說道︰“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敖三抬頭看了墨淵一眼,又看了看厲陽,最後還是點頭了。

    敖三肯留下,阿暖應該不會有危險了,夙素終于放心了。

    桑暖不在身邊,厲陽和夙素的輕功都極好,不到一刻鐘的時候,三人便來到了一座庭院前。

    庭院的院門非常大氣,門楣上“臨淵軒榭”四個大字,寫的龍飛鳳舞,張揚霸氣,夙素倒覺得不是很符合墨淵的性格。

    推開院門走進去,夙素看到里面的景致,不由瞪大了眼楮,“你住這?”

    夙素心里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這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夙素這麼說,不是說墨淵的臨淵軒榭不好,相反的,這里簡直就是人間仙境。進入院內,夙素才現,之前墨淵說墨家在雪山頂上,她還不相信,但是站在這里,就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們確實是在雪山之巔。

    站在院中,抬眼就能看到一望無際的冰川,冰霧與藍天相接,遠方雲霧繚繞,好似時刻都能變換出無盡的美景。眼前廣闊的景色,讓人的心境都跟著寬廣了起來。這個地方用來單純地欣賞美景,看日出日落,觀風起雲涌,都再好不過,可惜就是不適合養病!

    因為這個院落里沒有房子,是的,夙素沒有看錯,就是沒有房子!只在最靠近邊緣的地方用漆黑的黑檀木搭了一個亭子,亭子非常大,有一半幾乎是建在半空中的,亭子的正中央,擺著一張石床,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案桌,上面放著幾本書,桌邊是一張簡單的木椅,然後就沒有!

    夙素盯著那張石床,不禁在想,這床估計還沒有普善先生那里的小木床舒服吧?!墨淵為什麼要住在這種地方啊?睡在這里,和幕天席地而眠有什麼區別?夙素想象著晚上睡覺的時候,那冷風呼呼的在身邊吹的感覺就不禁抖!

    “怎麼了?”

    回到院內,墨淵立刻被厲陽扶到了床上。臨淵軒榭,是整個墨家景色最好的地方,墨淵不明白,為什麼夙素一副嫌棄的樣子。

    夙素輕咳一聲,也走進了那亭子,遲疑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還有沒有別的院子了?”

    墨淵劍眉微揚,只是看著她,等她接下來的話,夙素嘆了口氣,說道︰“這里不適合養病吧,風又大,光又強,你想好好休息都不行啊。”

    原來,她是在為他擔心,墨淵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隨即點了點頭,說道︰“嗯,是不太適合,不過墨家的宅院並不多,我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養病。”

    厲陽低頭,默默往後退了好幾步,生怕自己震驚的表情被夙素看到,他以前怎麼不知道,主人說起謊來眼楮都不眨,墨家地廣人稀,什麼都多,宅院就更多了!

    沒有宅院了嗎?夙素想了想,說道︰“那不如……我們暫時用屏風把亭子封起來?這樣你養病的時候,就不怕風吹日曬啦,等你好了,把屏風撤掉,也不影響你欣賞風景!怎麼樣?”

    雖然不是心中原來想聽的答案,不過看她說的神采飛揚的樣子,墨淵好心情地回了一個字,“好。”

    聽到墨淵同意了,夙素在亭子里踱步量了一下,算了算需要的材料,便抬頭對厲陽說道︰“厲陽,你快去讓人搬六七面木質屏風過來,要能遮風擋光的,那種鏤空、絲緞的屏風就不要了。”

    厲陽不動聲色地看向墨淵,只見躺在床上的人目光落在不斷設想著屏風擺在什麼地方好的女子身上,察覺到他的視線,也只是點了點頭,看都沒看他一眼。

    厲陽識相地退了出去,等了一個時辰,十幾個奴僕搬著七面同樣是黑檀木制作的大屏風站在了臨淵軒榭之外。

    在厲陽讓他們搬進去之後,才敢小心翼翼的踏入院中,眾人在亭子外停下,低聲叫道︰“少主人。”

    他們之所以這樣戰戰兢兢,並不是因為怕,而是有些小小的興奮,因為臨淵軒榭這座少主人的宅院,除了厲陽和負責打掃送飯的張伯之外,幾乎不許任何下人進入。他們都是第一次進來,就算表面裝的鎮定,心里也是興奮不已。

    墨淵冷漠的點了點頭,正要起身,那只縴細的手又一次壓著他的肩膀,急道︰“你別亂動!你就好好躺著,一會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用嘴說就好了。”

    說完也不等墨淵說什麼,直接讓幾人把屏風都搬進來,她之前已經想了很久,早就有了主意,指揮著他們把屏風擺放在相應的位置。

    “這扇放這邊。”

    “這扇放那……”

    “還是移過來好一些,能遮一點光。”

    墨淵靠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的女子,聲音清脆地指揮著眾人搬這搬那,他的身邊第一次充斥著這麼多人聲,他卻沒覺得吵,墨淵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屏風很快按照夙素的要求擺好了,靠近院門的這個方向,夙素只放了兩面屏風,其它的都放在了靠外的方向,被屏風這麼一圍,原來呼呼的風都變得輕柔了很多,雪地里的陽光也不那麼刺眼了。夙素滿意地點點頭,回頭看向躺在石床上的人,笑道︰“怎麼樣?你覺得還有哪里需要調整的嗎?”

    “沒有,很好。”墨淵的聲音依舊那樣淡淡的還有幾分沙啞,深邃的目光卻是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夙素也很滿意,對著十幾個站在屋里越局促的人笑道︰“那就好,謝謝你們了,你們去忙吧。”

    眾人連忙告退,不過臨走前,都不忘偷偷看一眼這個在少主人面前也能如此自在的女子。

    幾人剛走,厲陽便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主人,普善先生派人送藥過來了。”

    夙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個下午的時間居然就這樣過去了。

    在墨淵的黑眸冷視下,本來已經端著碗走到石床旁的人立刻轉了一個身,把藥碗遞到夙素面前,厲陽艱難地說道︰“我不會……”

    夙素接過藥碗,並不在意,畢竟和厲陽一個大男人比起來,好像還是她來喂比較好一下,夙素捧著藥碗在躺椅旁邊坐下。

    再次感受到自家主人幽深的目光,厲陽硬著頭皮說道︰“夙小姐,那以後喂藥的事……”

    “我來吧,晚上我問問阿暖,這藥要吃多久,一天吃幾次,明天到了吃藥的時間我就過來一趟。”她陪墨淵來墨家,主要也就是為了靈石和墨淵祛毒兩件事,現在族長在閉關,靈石的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反正她也沒什麼事做,看他這里連個小廝、侍女都沒有,她來照顧一下他也沒什麼,于是夙素就爽快地答應了。

    厲陽暗暗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他們用什麼把藥裝來的,拿到手里居然還這麼燙。夙素這次有經驗了,舀了一勺藥,先輕輕的吹涼了,才送到墨淵嘴邊。

    只是墨淵這次卻沒有張嘴,倒是一雙黑眸直直盯著她,沒有了夙素熟悉的冷漠,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只是被他看的渾身都不自在,夙素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勺子,認真地說道︰“不燙了,真的。”

    墨淵一怔,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奈,同時,又覺得她那副認真解釋的樣子很是有趣,于是,這次的喂藥,墨淵不但沒有皺眉,嘴角還一直保持著微揚的弧度。

    門外傳來幾聲輕而緩的敲門聲,不一會,厲陽的聲音在亭子外響起,“主人,沐雪姑娘給夙小姐送晚飯來了。”

    墨淵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本想不理會,但是一想到某人對食物的執著,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沐雪端著托盤走了進來,還沒走進亭子,就看到少主人躺在石床上,夙素坐在旁邊,正一口一口慢慢地喂他喝藥,而那個素來不讓人近身的人,居然毫不抗拒的喝下。

    那張清麗冷傲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訝……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34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4 04:35 PM 編輯

第七十六章 閑雜人等走開

    沐雪那張清麗冷傲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訝,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眸中的神色復雜難辨。

    夙素覺得,熟能生巧這句話實在是太對了,雖然只是第二次喂藥,加上墨淵非常的配合,一碗藥很快喂完了。將藥碗放到旁邊的案桌上,夙素回頭便看到沐雪捧著一個比早上大了不少的托盤站在亭子邊上,盯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夙素起身,笑道︰“沐雪,麻煩你幫我把飯送到這里,謝謝你了。”

    沐雪斂下眸光,再抬起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清冷,緩步走進亭子,將托盤放在案桌之上,回道︰“夙小姐客氣了。”

    夙素看到托盤里擺了五六個菜,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分量,沐雪一邊把菜從托盤了拿出來擺在桌面上,一邊說道︰“我把少主人的晚膳也一並送來了,夙小姐先用膳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完,沐雪細心地盛了一碗魚湯,走到是床邊,輕聲說道︰“少主人,讓沐雪喂您喝湯吧。”

    “不用。”剛剛喝完藥,墨淵的聲音有些沙啞,和往日比起來,倒是少了幾分冷意。墨淵半坐起身,伸手接過沐雪手里的湯碗,一口口的喝著湯,哪里還有剛才躺在石床上的虛弱模樣。

    沐雪身子一僵,緩緩收回手。

    夙素早上只吃了一碗粥和半個饅頭,餓到現在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她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幾盤菜上,根本沒有想過,墨淵不需要喂湯喂飯,卻需要喂藥……

    “沐雪……”托盤里的才很豐富,但多數都是清淡的菜色。早上沐雪報的菜也在其中,冰魚湯,蒸水蛋,只是把雪耳燴冬筍改成了肉絲燴冬筍,肉絲也算肉?!夙素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夙小姐不滿意今晚的膳食?”沐雪看出夙素神色有異,也看向桌上的幾盤菜,算起來,夙小姐今晚的膳食,三個都是葷菜了。難道……這些都不算肉?

    像她這種一日無肉心慌慌的人來說,這晚膳確實不太滿意,不過想到自己是在別人家做客,是在不該諸多要求,看墨淵的膳食就知道,墨家的口味都清淡,她喜歡吃的那些菜,說不定廚子都不會做。夙素心里已經有了算盤,實在不行,過兩日她自己烤些肉吃就好了,何必為難人家,于是搖搖頭,笑道︰“滿意。”

    剛才她的神色明明就是對晚膳不滿意,後來卻忽然改口,是想在少主人面前顯得自己懂禮數嗎?沐雪眉頭微皺,這時,卻聽到那道沙啞的聲音竟然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說道︰“從明日起,她的膳食都送到我這來,還有,明天送烤雞和醬牛肉過來。”

    夙素一聽到烤雞和醬牛肉,眼楮立刻亮晶晶的,墨淵看著她這幅模樣,嘴角忍不住往後揚,雖然現在笑只會讓他的胸口疼得更厲害,卻止不住那種從心里泛起的笑意。

    耳邊那低沉愉悅的笑聲,聽得沐雪再一次愣住了,她從來都沒見他笑過,他永遠那是那樣冷淡,如雪山上只能仰望的流雲,遙遠疏離,聚散無常,而此刻,他卻因為這個女子的一個眼神,便笑了。沐雪說不出心里忽然翻涌而起的感覺是什麼,只是非常的不喜歡。

    夙素是真的餓了,低頭忙著吃飯,自然也沒注意到,這位每次說完話便優雅轉身離開,絕不會多待的女子,仍是站在一旁沒有離開。

    直到墨淵低聲說了一句“退下吧”,沐雪才回過神來,這次她也依然優雅地轉身走了出去,只是腳步失了往日的飄逸,每一步都走得有些重。

    墨淵剛拿起筷子,又傳來了厲陽略帶遲疑的聲音︰“主人,域少爺在外求見。”

    夙素嘴里嚼著飯,心里忍不住嘆道,這就是別人家的弟弟啊,她家那三個臭小子,什麼時候讓人通報過,都是直接闖進她的院子,小時候還闖過她的房間,結果沒二叔和小叔狠狠教訓了一頓,之後才安分了一些。

    想到家里的弟弟,夙素對那個小大人似的,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的孩子也多了幾份喜愛,笑道︰“小域是來探病的吧?”

    夙素歪著頭,看向院子,卻沒看到那道小身影,墨淵嘆了口氣,說道︰“讓他進來。”

    “是。”

    不一會,墨域跟著厲陽走了進來,看到墨淵正在吃飯,神色有幾分局促,“大哥,我不知道你在用晚膳。”

    墨域今日穿著一件淺藍色小長衫,外面同樣披著墨色的小斗篷,看起來還挺帥氣的,但他那總極力模仿墨淵的小模樣實在太逗趣了,夙素忍不住笑道︰“小域,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墨域微微抬了抬下巴,冷聲說道︰“不用,我用過晚膳了。”

    夙素微微挑眉,嘴角抽了抽,她自然不會和一個小孩子生氣,但也沒再和他搭話。

    在夙家食不言這條規矩大家都不太在意,吃飯的時候偶爾還是會聊聊天,但那畢竟是在家里,在外面夙素還是頗守禮儀的,于是,兩人都安安靜靜地吃著飯,墨淵吃的很少,飯沒吃幾口就停了筷子,夙素想了想,盛了一碗魚湯,輕輕放在他面前,然後繼續埋頭吃飯。

    墨淵看著那碗還冒著熱氣的湯,因疼痛而打算不再進食的人,又一次拿起了勺子。原來,有人陪著,同樣只是安靜的吃飯,感覺是和一個人吃飯完全不一樣的。

    夙素吃飯的度挺快,不一會就吃飽了。放下筷子,抬頭便看到墨域還是站在原來的地方,雙手背在身後,小身板挺得筆直筆直的,只是看著墨淵的眼神有幾分忐忑。

    夙素掃了一眼周圍,除了自己屁股下的這張凳子,亭子里就沒別的可以坐的地方了,夙素對著厲陽低聲說道︰“厲陽,最近探病的人應該不少,不如再拿幾張凳子放在旁邊備用吧,不然客人都站著說話,多別扭。”害得她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都不好意思起來。

    這次厲陽已經不需要看墨淵了,有氣無力地回道︰“是。”

    夙素很開心,因為她覺得,厲陽對她的態度好像好了很多,不像以前,動不動就瞪她,吼她,看來她又交到了一個朋友。

    看到墨淵慢慢地把最後一口湯也喝完了,放下了勺子,墨域才問道︰“大哥,你的身體如何?普善先生怎麼說?”

    墨淵淡淡地回道︰“沒事。”

    “哦。”墨域一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的模樣,墨淵則是沒什麼需要說的樣子,于是,兩人相對無話。

    夙素很疑惑,兄弟倆這樣交流,真的能增進感情?夙家孩子有四個,從小鬧到大,夙素不太懂墨家人的相處之道,所以也不會貿然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在墨淵面前傻站了一會之後,低著頭,小聲說道︰“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夙素撇撇嘴,果然這種相對無言的交流方式不行!看到墨域默默地轉身準備走了,夙素也起身說道︰“你早點休息,我也不打擾了。”

    夙素才走出一步,墨淵低聲叫道︰“等等。”

    墨域不知道他叫誰,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過去,卻見他家大哥的目光落在那個女子身上,聲音也不似以往冷淡︰“你初到墨家,我最近也不能陪你到處逛逛,這里是看日落最美的地方,你不如欣賞一會兒再回去也不遲。”

    “真的?”夙素抬眼看去,從屏風的縫隙之間,確實可以看到外面紅霞漫天,落日如一顆火球般半懸與天空的奇景,眼眸微轉,夙素忽然轉身,看向低著頭,又準備往外走的人,笑道︰“小域,你哥沒騙我吧?”

    墨域沒想到夙素會忽然問他,想也沒想的就回道︰“我哥不會騙人。”說完,在夙素揶揄的目光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低聲回道︰“我……沒看過。”

    夙素嘿嘿一笑,誘拐似的笑道︰“要不要留下一起看?”

    “可以嗎?”墨域猛地抬起頭,眼楮卻是盯著墨淵,雖然極力的想表現出淡然的樣子,但那希冀的小眼神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夙素朝他眨了眨眼楮,墨淵在心里嘆了口氣,只“嗯”了一聲。墨域卻好像得了什麼天大的好處似的。夙素想笑,她收回之前說的話,墨家的人里邊,這個小家伙還是挺可愛的。

    夙素稍微移開一面屏風,坐在亭子的邊緣,腳懸在半空中,拍拍旁邊的位置,對著墨域招招手,笑道︰“小域,過來,我們坐在這里看。”

    墨域看了一眼墨淵,又看了看夙素,最後還是走到夙素身邊坐下,不過離她很遠就是了。

    夙素可不管他,好笑的向他那邊挪了挪,好歹她也做了這麼多年姐姐,對付小孩子,她有的是辦法。

    兩人你挪一點我挪一點,墨淵終于看不下去了,剛要起身,夙素立刻對著他嚷道︰“你就別亂動了!讓厲陽幫你把石床旁邊的屏風搬開一些,躺著看日落,多愜意!”

    墨淵黑著一張臉,盯著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心中涌起一圖無名火在燒。

    墨域忽然感覺到有一股視線如芒刺在背,大哥好像……很不高興?他不敢回頭,只是在心里悄悄問自己,今天是不是不應該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36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4 04:36 PM 編輯

第七十七章 芭蕉回來啦

       夙素覺得墨域很好玩,心里明明很高興,卻還是要繃著一張臉,裝出冷漠冷傲的模樣,眼看著小家伙又要往旁邊挪,她也準備跟過去,可是肩膀上忽然一重,一道墨黑的身影已經落在他身旁,夙素趕緊回頭看去,不是墨淵還有誰!

    “你小心著點啊!”夙素想到中午的時候,他忽然暈過去的樣子,心不禁提了起來,若是他在這暈過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夙素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袖,說道︰“要不,我們退回去一點看日落吧。”

    墨淵任由她拽著自己的衣袖,眼楮看著遠處便變幻莫測的雲層,淡淡地回道“這樣就很好。”

    好什麼好啊!可惜,墨淵固執起來,她也沒辦法。不知道是不是那兩碗藥的緣故,他的臉色好了很多,又恢復了以往的蒼白,青灰之色已然褪去。

    夙素嘆了口氣,只能讓他挨著自己身邊坐下,若是他真的暈過去,自己雖然拉不住他,好歹可以拽一把,厲陽就站在身後,總不會不管的。

    自墨淵坐下來那一刻開始,墨域也一改之前的嫌棄,一動不動用的,他居然能和哥哥一起在臨淵軒榭看日落,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墨域覺得,旁邊這個女人,順眼了很多。

    三人靜靜的坐在亭子邊,看著遠方的火燒雲,周圍的風很大,卻帶著清冽的冰川氣息,讓人神清氣爽。不得不說,這里真的好美,夙素低頭看去,下方是幾百丈的冰川,但是在他們腳下十來丈的位置,有一大塊冰面,中央是一汪冰潭,里面水花波光粼粼,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里邊,夙素問道︰“那是什麼?”

    墨淵低頭看去,眼光落在那幾條游弋的魚身上的時候,柔和了許多,“魚池。”

    “魚?”夙素眼楮倏地睜大,緊緊地盯著魚池,目光實在太過灼熱,就連身邊的墨域都感覺到了,警惕地問道︰“你想干什麼?”

    其實夙素這麼驚訝,是因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在冰川里長大的魚,而且這幾條居然還是淡淡的冰藍色,她只是好奇和驚艷而已,但是看墨域那防賊似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想要逗他。夙素惡劣地一笑,吧唧吧唧嘴,笑道︰“當然是吃啊!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不行!那是大哥……”墨域話還沒說話,就看到自家大哥幽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立刻閉上了嘴。

    “我烤的烤魚可是很好吃的哦,不信你問你哥。”

    夙素輕輕撞了撞墨淵的肩頭,墨淵點頭,肯定地說道︰“好吃。”

     大哥居然說好吃?難道……大哥也想吃掉那幾天魚?墨域糾結了,一張小臉快皺成了包子,“真的……要烤它們……”

    看他那副期期艾艾的小可憐樣,夙素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墨淵,你這個弟弟真可愛。”

    墨域剛想翻臉,卻看到自家大哥那張永遠淡漠,面無表情的臉上,居然也揚起了淡淡的笑?大哥……大哥居然也會笑?!墨域整個人愣住了,自然也就沒心思去反駁夙素,墨域有一種感覺,似乎這個女子說什麼,做什麼,哥哥都不會生氣。

    就在這樣還算愉快的氣氛中,三個人目送太陽落下了地平線,之後夙素和墨域告辭離開,墨淵倒沒再說什麼,只是深深地看了夙素一眼,說道︰“明日記得過來喂藥。”

    夙素干脆的答應了,然後就和墨域一塊走出臨淵軒榭的。按照夙素的猜想,這個小大人肯定一出這個門,就又要擺出一副冷傲孤高的小模樣,理都不會理她,沒想到出了門,墨域卻沒急著走,跟在夙素身後走了一會兒,躊躇了好一會,才開口叫道︰“喂?”

    夙素腳步不停,回道︰“我有名字的。”

    “夙小姐……”

    夙素轉過身,輕搖食指,笑道︰“你和你哥哥是朋友,年紀比你大,你應該叫我夙姐姐。”

    墨域的眉頭都快擰成麻花了,看到夙素又要轉身走了,才支支吾吾地叫道︰“夙……姐姐。”

    “乖,有什麼事嗎?”夙素在心里笑翻了,臉色卻不敢笑得太過分。

    “你,明天還來看大哥嗎?”

    夙素點頭,“來啊。”

    小家伙又不知道在糾結什麼,磨磨蹭蹭半天,才小聲問道︰“那……我也可以來嗎?”

    夙素一愣,他來不來看自己的哥哥,為她做什麼?夙素笑道︰“你忙完你自己的事情,想來就來唄。”

    墨域輕咳一聲,問道︰“那……你什麼時候來。”

    看他這別別扭扭的樣子,夙素終于懂了,原來是不好意思自己來啊,夙素大方地笑道︰“午飯晚飯的時候應該都在吧。”

    墨域問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便又舊態復萌,故作漠然地說道︰“嗯,我知道了。”

    說完,對著夙素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就轉身走了。

    看著那踱著小步子,慢悠悠離開的背影,夙素搖搖頭,笑道︰“真是人小鬼大。”

    夙素看得出來,墨域是很想和墨淵多相處的,墨淵性子冷,怕是也不懂得怎麼和小孩相處,那她就幫幫他們,讓兄弟倆有機會多多交流,培養感情,相信墨淵知道了,也會感激她的。夙素心情頗好,一路愉快地走回“客居”。

    夙素回到“客居”的時候,天色已晚,院門的燈籠已經有人點上了,夙素推門而入,院內卻是一片漆黑。這麼晚了,阿暖他們居然還沒有回來。借著院外的點點火光,夙素走到她的房間前面,剛剛推開門,一道黑影猛地想她撲過來,勢如閃電,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夙素心陡然一震,只來得及微微偏過身體,那道黑影擦過她的衣襟,摔在地上,卻有極快的朝她撲過來,夙素趕緊一手護在胸前,一手摸向靴子里的紫銅鱗扇。

    那東西撞過來的時候,正好落在夙素手上,夙素覺得那東西的觸感,似乎有些熟悉,夙素眯眼看起,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個影子,夙素小聲叫道︰“芭蕉?”

    手里那團小東西動了一下,出一聲極細的嗚咽聲。這些迅又這麼輕,還老喜歡往她胸口蹭,雖然看不清手里的小東西,但夙素已經肯定,它確實是芭蕉。

    夙素走進屋內,一手拎著那毛茸茸的一圖,一手點燈,當燈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切,夙素終于能看清手里的小東西時,卻被它的樣子嚇了一跳。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夙素趕緊把芭蕉捧在手心里,原來還雪白雪白的身子,現在卻被枯葉和泥土弄得灰頭土臉的,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血和毛糾結在一起,小小的身子在夙素手心里蜷縮著,微微顫抖,那雙銀灰色的大眼楮可憐兮兮的看著夙素,夙素既心疼它,又惱它不聲不響地跑了,弄得一身狼狽地跑回來。

    夙素一手托著芭蕉,一手輕輕地幫它清理身上的髒污和傷口,手下動作很輕,嘴上卻沒好氣地低罵道︰“疼吧?叫你亂跑!”

    夙素查看了芭蕉身上的傷口,大多是被劃傷的,可能是出去找吃的,鑽到了什麼枯樹林或者山洞,被枯枝和岩石劃傷了皮毛。

    好不容易把它弄干淨了些,夙素聽了院子了傳來幾聲輕輕的腳步聲,便大聲問道︰“阿暖,是你嗎?”

    腳步聲漸走漸近,不一會,那道輕柔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嗯,我回來了。”

    夙素回頭看去,桑暖的臉色還算好,就是看起來有些疲憊,她身後,敖三黑著一張臉站在門邊,也不知道是誰招惹了他,夙素剛想開口問他怎麼了,那人已經轉身走了,夙素訕訕地閉上嘴。

    “芭蕉怎麼了?”這時,桑暖也看到了被夙素捧在手心里的小東西,雖然比之前趕緊了不少,但是它有傷口不能踫水,皮毛上沾染的血跡還是弄不掉。

    “它自己跑回來了,就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把自己傷成這幅模樣。”

    “讓我看看。”桑暖走到夙素身邊坐下,夙素想把芭蕉放到桑暖手里,誰知那小東西用前肢緊緊的扒著夙素的拇指,不肯動。夙素無奈,只得捏著它的脖頸,把它提起來,放到前面的茶幾上,輕聲說道︰“乖啦,別鬧,讓阿暖看看。”

    桑暖輕輕翻看了它的傷口,然後抬起芭蕉的爪子,笑道︰“芭蕉,把爪子亮出來。”

    芭蕉不理她,甚至還往後躲,夙素沒好氣的抓起它的前爪,哼道︰“爪子!”

    芭蕉看了夙素一眼,終于磨磨蹭蹭地亮出了它的爪子。

    “啪嗒”一聲輕響,原來夾在爪子中的東西掉了下來,夙素眯眼看去,那東西細細碎碎的,很黑,夙素伸手捏了捏,有些濕,感覺像是土。夙素也沒在意,抬眼看向芭蕉的爪子,小小的,卻很尖銳,像一把把帶鉤的小彎刀。桑暖抓著它的爪子在茶幾上輕輕一劃,竟輕易地留下了三條抓痕。

    夙素也暗暗心驚,這麼說,昨天這小東西對她倒算是爪下留情了。

    把桑暖抓著前肢,芭蕉樂意了,收回了爪子,又開始往夙素手里蹭。

    桑暖卻沒打算放過它,按住它的小腦袋,說道︰“小家伙,把舌頭伸出來。”

    芭蕉這次倒是怒了,猛地甩了甩頭,張嘴就要咬傷桑暖的手指。夙素眼疾手快,趕緊把它抓過來,揉了揉它的腦袋,才輕輕掰開它的上下頜。

    芭蕉顯然還是不怎麼樂意,卻沒敢咬夙素,只是不爽地齜牙咧嘴。它著一張嘴,夙素才現,它口中一片嫣紅,那剛長齊的小牙上,還殘留著一縷縷紅絲。

    夙素擰眉,低聲說道︰“不是血。”

    “是什麼?”桑暖離得遠,看不太清楚。

    夙素湊近些看了看,像是某種植物的汁,還能聞到淡淡的甜膩味道,但是具體又不知道是什麼樣,夙素搖搖頭,“不知道,嚼得太碎了。”

    嘴被人掰來掰去,芭蕉不耐煩了,也不管身上的傷,四肢不斷地掙扎,終于趁著夙素手送了送,它便迅地竄了起來,猛地往夙素衣襟里鑽。

    “芭蕉……”夙素無奈地叫了一聲,躲在懷里的小東西動了一下,卻仍是繼續往里鑽,夙素沒辦法,又把它提溜出來,放在茶幾上,不讓它亂動,“它身上這麼多傷口,要不要給它包扎一下?”

    桑暖又仔細看了一遍傷口,說道︰“不用,它的傷口不算嚴重,而且血都已經止住了。你還記得嗎?你手上的傷口,就是它一點點給你把血舔干淨的。”

    夙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光滑的手背,低喃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傷口好的快,和這小東西的口水有關系?”夙素懷疑地看向被壓在茶幾上動彈不得,只能哀怨的瞪著它的小東西。這有可能嗎?口水能治傷?

    桑暖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回道︰“或許吧,這些傷口它自己都舔過,明天早上看看傷口情況就知道了。”

    桑暖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夙素輕拍著她的肩膀,小聲問道︰“是不是累了?找到要找的東西了嗎?”

    “……”桑暖背脊一僵,夙素輕輕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就好像有千斤重,嘴張了張,最終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以前雖然沒有朋友,卻也知道,朋友相交,貴在坦誠,更何況她們還結拜成了姐妹,自己卻對她諸多隱瞞,夙素會不會對她失望?

    看著桑暖那副左右為難,坐立難安的樣子,不禁好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又往前挪了挪,幾乎是趴在她肩膀上,才笑道︰“不想說就不說,我又沒逼你,干嘛緊張成這樣!”

    夙素自認為對桑暖還是有些了解的,今天的情況,一看就知道她是沖著那座宅子去的,估計是為了找尋她母親留下的什麼東西吧。問她只是怕她遇到什麼事情都自己扛著,誰知道把她嚇成這樣。

    桑暖咬了咬唇,看向夙素,認真地說道︰“我以後一定會告訴你的。”

    “好,我等你,只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記得告訴我,不許逞強。”

    “嗯!”看到桑暖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夙素微微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想到明天還要去墨淵那,夙素又問道︰“對了,墨淵那個噬骨之毒要多久才能解完?每日吃幾次藥,什麼時辰吃?那些藥除了祛毒之外,對他的身體有沒有什麼影響?還有,他的內力被普善先生化去了,毒祛除干淨之後,內力應該還是可以恢復的吧……”

    說著說著,夙素的聲音越來越小,桑暖的目光太奇怪了,還有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怎麼回事?夙素抱著芭蕉橫在胸前,咽了咽口水,屁股往後挪了挪,磕磕絆絆地說道︰“你、干嘛這麼……看著我?”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37 PM

第七十八章 少主可憐?

       夙素抱著芭蕉橫在胸前,咽了咽口水,屁股往後挪了挪,磕磕絆絆地說道︰“你、干嘛這麼……看著我?”

    正當夙素被她的笑弄得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時候,桑暖忽然又一本正經起來,問道︰“你覺得,墨家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夙素還沒回過神來,靜靜看了桑暖一會,看她恢復了正常,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夙素才認真想了想,回道︰“這種避世而居的大家族,都是神神秘秘的,再加上和外人接觸得少,又是名門之後,自以為是、孤高冷傲一點也很正常。畢竟久負盛名,應該不差吧。”

    桑暖滿臉的不以為然,不過也沒反駁,只是繼續問道︰“你喜歡墨家嗎?”

    這次夙素倒是不用想,直接回道︰“不喜歡。”這里的人總是冷冷清清的,就像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面具,看著就不舒服。她從小在都城長大,皇城腳下,本來就熱鬧非凡,再加上將軍府里,每天面對的都是熱血男兒,周圍永遠熱熱鬧鬧的,這里的清冷,她真的不喜歡,不過……她喜不喜歡都無所謂,等墨淵身體好了,問清楚紫金八卦盤的事情,她就回家了。

    夙素的答案雖然在桑暖的意料之中,只是她不假思索,直接當了的回答,倒讓桑暖有些意外,眸中探究之色漸濃,桑暖又靠近了她幾分,小聲說道︰“那,墨淵呢?”

    ‘你喜不喜歡他’幾個字,桑暖沒問出口,一是怕嚇著夙素;二是,她可不當什麼紅娘,按照血緣關系,墨淵雖然是她表哥,可是她對墨家的人,沒一個有好感的,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自然不會去牽紅線,她只是好奇,夙素到底喜不喜歡墨淵?

    “他?”夙素眉頭輕顰,“他怎麼了?”

    桑暖在心里嘆了口氣,說道︰“沒什麼,我就想問問,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夙素“哦”了一聲,點點頭,笑道︰“除了人冷漠了點,有時候有些莫名其妙,固執起來不聽勸之外,挺好的。”

    一開口就只說缺點,這叫挺好的?桑暖想起剛才夙素對墨家的評價,低聲說道︰“你是不是覺得生在冷冰冰的墨家,他挺可憐的?”

    可憐?夙素愣了,不解地看向桑暖,回道︰“雖然生在什麼家庭由不得他選,但可憐倒是算不上吧。墨家雖然人情冷淡,但作為墨氏子孫,墨淵也獲得了墨家的傳承,獲得了世人的敬畏和旁人難以企及的武學成就。就像身為皇子,享受了皇室帶給他的尊貴和權勢,就必須承擔起責任,做出犧牲和妥協。就像我,夙家給了我榮耀,也給我一身的本事,身為夙家人,我便會為了家族的榮譽而戰,有得就有失,沒有什麼可憐不可憐的。再說,他應該也不需要任何人可憐他吧。”

    桑暖感覺胸口悶,一股深深的挫敗感襲來,她現在問的是她對墨淵的感覺,不是讓她分析墨家少主這個身份!桑暖嘆了口氣,無力地說道︰“我覺得他……挺可憐的。”喜歡上你的,都很可憐!

    夙素一頭霧水,“會嗎?”

    看到夙素那副完全不明所以的樣子,桑暖想磨牙!“會!”

    “哦……”夙素心里直打鼓,阿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似的,阿暖覺得墨淵可憐,那就可憐唄,瞪她干什麼啊?!

    這簡直就是個榆木腦袋啊!桑暖決定,她以後不會再找墨淵麻煩了,光是一個夙素,已經夠他受的了。這丫頭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其實桑暖是真的冤枉夙素了,她從會走路開始,身邊就圍繞著一大群男子,對她疼愛有加,呵護備至。長大了一些,就和他們一起蛙跳,一起負重攀爬,一起練劍,一起排兵布陣,還經常背著娘親一起偷偷喝酒。夙素自然不會像普通的千金小姐那般,因為和男子靠的近一些,對視個幾眼,就生出旖旎的心思,別人對她獻獻殷勤,就認為是喜歡她,在她的認知里,男女結交,本就是平常之事,她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

    夙素那一臉茫然的樣子看得桑暖倍感無力,擺擺手,桑暖起身往外走,“我回房了。”

    夙素連忙乖乖點頭,“阿暖早點休息。”

     桑暖都沒理她,就走了。夙素訕訕地靠坐在床邊,看著乖乖躺在它手心的芭蕉,低聲說道︰“芭蕉,墨淵真的有那麼可憐嗎?”

    芭蕉自然不可能回答她,伸出前爪捂住自己腦袋,不知是不是之前夙素扒它的嘴,它還在生氣,一副不想理會夙素的樣子。

    夙素撇撇嘴,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芭蕉的小腦袋。她回想了一下,墨淵和墨家大多數人都差不多,一樣冷淡,只是,墨家的其他人,冷淡中總是隱隱帶著一股子清高,好像高人一等似的,但是墨淵不會,他的冷,是完全不理會旁人,似乎什麼人什麼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他就是一個人。

    他中毒這麼嚴重,除了那個別扭的弟弟之外,好像沒其他家人來看他,住的地方也奇奇怪怪的,美則美矣,卻沒有一絲人氣,根本不像家,小時候也住在那個亭子里嗎?他家里人怎麼都不管管他。這麼一想,還真……有點可憐,一手托著芭蕉,一手托著腮幫,夙素把芭蕉捧到眼前,嘟喃道︰“那……怎麼樣,才能讓他開心一點呢?”

    芭蕉把腦袋埋得更深了,挪著小短腿,還想把屁股對著她,夙素惱了,把它轉了過來,手拎著它耳朵上那一小撮黑毛,怒道︰“喂,我和你說話呢,芭蕉!”

    芭蕉估計是怕夙素一生氣把它扔出去,也不管自己一身的血污,一溜煙地鑽進了夙素衣襟里,還手腳並用,死死抓著里衣的衣襟,生怕又被提出來。

    “芭蕉!”

    子時已過,白日里景色瑰麗,宛若仙境之地,此刻卻是凌風呼嘯,被黑暗吞噬之所,今夜雲厚風疾,即使是滿月,也只透出了幾縷斑駁的殘光。亭子里,傍晚幾人欣賞美景之處,一道黑影靜靜地坐在原地,黑眸中,眸光冷淡,似乎對那耳邊呼嘯的疾風,頭頂涌動的暗雲習以為常。但是細看就能現,他此刻眉頭輕皺,薄唇緊抿,心情並不平靜,甚至帶著幾分煩躁。

    他的異常,就連停在他手臂上的赤隼都感覺到了,只敢乖乖地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你說……”低沉的聲音在寒風冷冽的夜里響起,卻沒有被吹散,甚至格外清晰,主人平時獨處時很少說話,赤隼聽到聲音,趕緊轉過腦袋,猩紅的眼盯著墨淵,少了往日的狠戾,顯得有些疑惑。

    “她會喜歡……”墨淵也直直地盯著赤隼那雙厲眼,不知道是在和它說話,還是在和自己說話。

    “這里嗎?”那聲音更低了,除了他自己,估計也就是他身後耳力極佳的厲陽聽到了那幾個字。

    厲陽在心里暗暗腹誹,主人您想問的是,她會不會喜歡您吧?!從主人把羚草交給夙素的時候開始,他便猜到,那女子在主人心中,與旁人不一樣了,之後二十多日乘船回來的日子,他算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家主子喜歡上人家姑娘了。每次桑暖來為主人把脈的時候,明知道會被取笑,還總是要問夙素的事,想見人家,又不肯過去,每次都走到人家房門口,站了一兩個時辰,又一句話都不說的回去了。

    厲陽想來想去,也沒覺得夙素有什麼值得主人上心的地方,忍不住低聲說道︰“主人,您……您到底喜歡她什麼?”

    喜歡她什麼?喜歡她面對危險時的臨危不懼?喜歡她救人時的熱血無畏?喜歡她為求真相的執著?喜歡她開心時肆無忌憚的笑?喜歡她憤怒時毫無顧忌的怒罵?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生在墨家,他的世界,好像永遠都只有一種顏色,單調又乏味,他的心是一口荒蕪冷暗的枯井,所以也就沒有什麼開心或者不開心,更沒有什麼要在意的人和事,就像被禁錮了七情六欲,自然也就沒有了喜怒哀樂。而那個人,她是那麼鮮活,那麼生動,好像只是和她待在一起,心里就會涌動著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以前沒有過這種感覺,所以,他想抓住,但是,要怎樣……才能抓住……

    厲陽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逾規越矩了,主人果然沒有理他,但是主人也沒有動怒,只是就這樣,一坐就是一宿。

    昨晚不知道為什麼,夙素沒睡好,在床上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芭蕉又在她懷里搗亂,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直接把芭蕉拎了出去,所以當她醒過來,在被子里沒找到芭蕉的時候,她有些內疚,小心翼翼地叫道︰“芭蕉?”

    屋里安安靜靜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夙素以為它又耍脾氣,趕緊下床找它,“芭蕉……出來吧,一會我給你找好吃的。”

    夙素叫了幾聲,都沒有動靜,夙素感覺出不對勁了,語氣有些急了,“芭蕉,聽話,快出來!”

    果然,它不在屋里。

    夙素跑到院子里,一邊叫,一邊找,“芭蕉!芭蕉快出來!”

    “怎麼了?”桑暖推開房門,便看到夙素一臉焦急地叫著芭蕉的名字。

    夙素眉頭緊鎖,臉色凝重,“芭蕉好像……又不見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38 PM

第七十九章 有趣還是無趣?

    “怎麼了?”桑暖推開房門,便看到夙素一臉焦急地叫著芭蕉的名字。

    夙素眉頭緊鎖,臉色凝重,“芭蕉好像……又不見了。”若說它昨天是為了找吃的才跑出去的,那麼今天的,在一身傷的情況下,還要跑出去,有什麼這麼吸引它?會是被人抓走了嗎?不可能,她不信有什麼高手能潛進她的房間,在完全不驚動她和敖三的情況下,把這麼靈活的銀狐抓走,那芭蕉到底是為什麼又不見了呢?!

    桑暖輕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說不定晚上就回來了。”

    現在也只能這樣想了,就算她們出去找,也不可能找到。今天起得有點晚,夙素抬頭看看天色,快巳時了,想起昨天答應墨淵的事,夙素趕緊問道︰“墨淵的藥一天服幾次?什麼時辰服?”

    “三次,巳時,未時,酉時。”桑暖心里很納悶,夙素到底是怎麼想的?看她的樣子,明明挺關心墨淵的,那為何對墨淵的感情毫無所覺?這姑娘實在太奇葩了。

    夙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桑暖心中變成了一個奇葩的姑娘,還笑嘻嘻地問道︰“我現在要過去看看他,你和我去嗎?”

    “不了,我要去‘殤桑’。”她要找的東西,還沒有找到。

    夙素知道桑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沒強求,只是說道︰“好,讓敖三陪你去。”

    “不……”用字還沒說出口,桑暖就在夙素的瞪眼和敖三的冷眼之下乖乖地閉上了嘴。

    夙素心里一直記掛著芭蕉,走到臨淵軒榭的時候,也就沒注意那常年對外關閉的院門早早地就敞開著了,厲陽看她的眼神也很是不善。

    夙素走進院內,才現院子正中央,多了幾件物什,一張正方形的黑檀木矮茶幾,幾張木凳,雖然簡簡單單,卻讓這個空曠的大院子有了幾分人味。

    茶幾上面放著一個棋盤,墨淵沒有待在亭子里,而是坐在茶幾旁,一手拿著黑子,一手拿著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穿著一襲黑衣,沒有穿斗篷,在白茫茫都是雪的院子里,他挺拔雋秀的身姿格外顯眼,可能因為是在自己院子里,他沒有束帶冠,絲被他同一支黑檀長簪隨意的束在腦後,修長的指尖輕捏著白子與黑子,似在思考,又似隨意,透著一股慵懶的味道,很是入眼。

    如果不是看到棋盤旁邊還放著一碗藥,而那藥看起來,明顯已經涼了,夙素可能還會繼續欣賞這幅美麗的景象,現在她只想火。

    走到墨淵身邊,一把端起藥碗,果然如她所料,藥已經涼了,夙素瞪著他,怒道︰“你自己不是可以動了嗎?怎麼不喝藥?”

    墨淵連頭都沒有抬,一枚黑子落下,低沉的嗓音也淡淡地回道︰“昨日是你答應會過來喂藥的,我在等你。”

    “我答應了你要過來卻來晚了是我不對,但是你也不能不喝藥啊!”夙素很生氣,這人懂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啊?!

    墨淵手里把玩著剩下的白子,側頭看她,回道︰“我沒有不喝藥,只是等你來了再喝。”

    “你!”對上那雙深邃的黑眸,夙素覺得胸口一團火無處泄,又想到是自己遲到才導致現在的局面,就更加不好對墨淵吼了,只能瞪著手里的藥汁,嘆道︰“也不知道這藥涼了喝會不會影響藥效……”

    就在夙素想著要不要把藥拿回去熱熱的時候,那道讓她有火無處的聲音再次慢悠悠地說道︰“不會,我問過了。”

    墨淵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夙素又想磨牙,“張嘴!”

    墨淵乖乖張嘴,于是滿滿的一勺藥汁灌進了嘴里。夙素喂藥的動作比之前粗魯了不少,但是仍是一口一口來,阿暖說,這藥要慢慢喂她還是記得的。

    不管夙素用什麼力道喂藥,墨淵都默默地把藥吞了下去,喂完一碗藥,夙素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放下勺子,低聲說道︰“芭蕉不見了。”

    “……”墨淵只是抬眼看她,沒有說話。

    夙素繼續說道︰“昨天早上它就不見了,我和桑暖找了很久,沒找到它卻找到了那座宅子,後來就遇到你了,晚上回去的時候,它又自己回來了,只是弄得一身傷。我沒想到今天早上,它又不見了……”

    說完,夙素低下頭,情緒很是低落,墨淵眉頭微蹙,忍著咽喉火燎般的疼痛,低聲說道︰“今晚它也會回來的。獸類有自己的軌跡,你無需擔心它,擔心也是無用。”

    夙素知道墨淵說的是對的,她只是控制不住擔心芭蕉。待心情慢慢平復,她便注意到墨淵的聲音沙啞得厲害,細細想來,墨淵好像每次喝完藥都有一段時間沒辦法說話,就算說了,也非常沙啞,夙素看了一眼手中早已空空如也的藥碗,問道︰“這藥,是不是很難喝?”

    想不到墨淵的嘴角居然揚了揚,回道︰“沒有。”

    夙素其實是不太相信的,不過他自己都說沒有了,她總不能親自去嘗一口吧。

    將藥碗放到一旁,低頭便看到墨淵將手中一直捏著的那顆白子輕輕落在棋局之中。

    夙素看棋局中的形式,黑白子勢均力敵,夙素很是不解,“自己和自己下棋,不無趣嗎?”

    墨淵又執起一枚黑子,不甚在意地回道︰“無趣嗎?”

    在家的時候,二叔也常常自己和自己下棋,她小時候問過一次,二叔好像說,是因為沒人陪他下棋,所以他只能自己和自己下……

    那麼墨淵呢?也是因為沒人和他下棋嗎?想到昨晚她還在糾結怎樣能讓他開心一些,現在機會不是來了!陪他下棋,應該能讓他開心吧?

    夙素按住墨域正要落子的手,笑道︰“無趣是相對于有趣存在的,我先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有趣。來,我陪你下一局!”,

    墨淵輕輕挑眉,卻也沒打斷她收拾自己未完的棋局,一會兒之後,棋盤清空。

    夙素想到“執黑子為敬”,再說黑子先行,她一向喜歡以攻為守,所以爽快的執起黑子,從容落下。墨淵看她朝著自己挑釁的一下,心居然猛地一跳,連忙斂下眸光,也執起白子,緊隨其後落下一子。

    夙素出自夙家,精于攻防,善謀略,墨淵生于墨家,精于卜算,善推算,兩人各有奇招,同時又都覺得對方的下法非常新奇,你來我往間,都為對方的巧思驚嘆。

    墨淵偶爾太頭,便能看到她或凝眉思索,或嘴角含笑,或志得意滿,或陷入苦思,不禁覺得她的臉色變換比棋局沒趣。

    一局下來,居然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夙素看了看自己無子可下的局面,將手中還拿著的黑子放下,爽快的說道︰“我輸了。”

    夙素平日里就不怎麼喜歡安安靜靜地下棋,棋藝在二叔的磨練下,只能算中上水準,按照實力來說,墨淵應該贏得更徹底一些,可惜某人不專心,下著下著就開始各種看,各種走神,能贏已是僥幸了。

    夙素和他下棋本來就是為了讓他開心一些,自然也不在意自己輸了,一手托著腮幫,夙素笑道︰“怎麼樣,有趣吧?”

    “嗯,有趣。”以前,他從來沒想過要和誰下棋,自己和自己下棋,能讓他冷靜,就像昨天,他坐了一宿之後,仍是煩躁,所以他只能自己和自己下棋。就像她說的那樣,以前他不知道什麼是有趣,自然也不會覺得無趣,那麼從今以後,他知道了什麼是有趣,那麼以後沒有她陪伴的日子,就將變得無趣了。

    她不明白,墨淵嘴里說著有趣,表情怎麼這麼凝重?一點也不開心的樣子。

    棋下完了,夙素一抬頭,就看到站在院門外,背脊挺得直直的小身板,夙素笑道︰“小域!”

    墨淵也抬眸看去,墨域對上墨淵的黑眸,立刻抖了抖,怎麼大哥今天的眼神這麼恐怖?

    “你怎麼不進來?”

    “……”墨域悄悄往後退了一步,他還是回去好了。

    夙素對他招招手,笑道︰“快進來啊。”

    于是,墨域在墨淵和夙素一冷一熱的目光洗禮下,磨磨蹭蹭地走進院子,看到墨淵臉色實在太黑了,墨域急忙解釋道︰“大哥,我、我今日的功課已經完成了,一會兒就馬上回去練功!”

    那怕怕的小模樣太有趣了,夙素現在覺得,小家伙比她家的幾個弟弟都可愛,心里喜歡,夙素自然要多方維護,把墨域拉到自己原來坐的地方坐下,說道︰“時辰不早了,馬上就能吃午飯了,小域既然來了就吃了午飯再回去吧,剛才我和你哥下棋,輸給他了,要不小域試試,幫夙姐姐報仇。”

    墨域像被驚到似的,倏地站了起來,連忙擺手,急道︰“我、我肯定會輸給大哥的!”

    “誰說的,少年不屈,要試過才知道。”夙素按著的他肩膀,把他壓在椅子上,夙素想過了,她也不能一直陪著墨域,以後等她回家了,還有墨域可以陪他。

    墨域忐忑地看著自家大哥,遲遲不敢執棋,直到墨淵在夙素期待的目光之下,緩緩拿起白子,墨域才松了一口氣,隱隱地還有些興奮,他居然能和大哥對弈,這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事。

    深吸一口氣,墨域謹慎地落下第一步。

    墨域棋藝其實不差,可惜他年紀畢竟小,和墨淵比起來,就差太多了,再加上這次墨淵可沒打算放水,不過半個時辰,墨域便再也下不去一顆棋子。

    墨淵放下白子,淡淡地說道︰“你輸了。”

    大冬天的,墨域的額間居然布滿了細細碎碎的汗珠,頭也垂得低低的,“對不起……”

    “勝敗乃兵家常事,小域不要難過,多下幾次,總會贏的。”夙素安慰著墨域,但是鼻間去聞到了一股濃郁的烤雞香味,眼前立刻一亮,抬眼看去,果然看到沐雪已經端著托盤,站在院內。

    夙素手腳麻利的把棋盤收好,放在旁邊的地上,對著沐雪笑道︰“沐雪辛苦了。”

    這次沐雪沒和往常一樣回她的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夙素也不在意,因為她已經被托盤里烤得香香的肥雞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這是在不能怪她,之前在船上二十多天都沒能好好吃飯,到了墨家又吃的那麼清淡,現在看到她最喜歡的烤雞,不雙眼冒光才奇怪了。

    沐雪把菜從托盤里拿出來之後,站在墨淵身邊,低聲說道︰“夫人請少主人下午過去一趟。”

    墨淵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只回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沐雪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夙素看到烤雞本來很好的心情在聽到沐雪的話之後,瞬間降到了冰點。墨淵中毒了,為了解毒內力都沒有了,若是三日解不了毒,連命都保不住了,身為母親,就算不親自來看望,派個人開看看總是可以的吧,再不濟,總不能讓自己身體虛弱,毒都沒解完的兒子過去請安吧?!有什麼事,三天後再說不行嗎?!

    夙素火很大,墨淵回頭便看到她雙目死死地盯著烤雞,臉冷得都掉冰渣了的樣子,立刻把那一整盤的烤雞送到她面前,“都是給你的。”

    就算心里再不舒服,又不能對長輩不敬,于是,夙素冷著一張臉,把一直雞腿夾給了墨域,另一吃雞腿夾給了墨淵,冷聲說道︰“吃飯!”

    夙素突如其來的怒火實在太過莫名其妙了,而她身上的氣息也明明白白顯示著,誰惹她誰倒霉。

    墨淵和墨域兩人對看一眼,再看看自己碗里的雞腿,默默低下頭,吃飯。

    門外,那道清雅的身影並沒有離去,只是冷眼看著院子里,那兩個墨家的除了族長外最尊貴的男子,一左一右的坐在那人身邊,乖乖的吃飯!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4 04:39 PM

第八十章 為什麼這麼做?

       三人沉默的吃完了午飯,夙素一直黑著一張臉,放下筷子就對著厲陽說道︰“藥送來了嗎?”

    厲陽指著放在旁邊的一個竹簍回道︰“剛送到。”

    夙素起身,拿起竹簍回到桌旁,打開蓋子,現竹簍里還放著一個大碗,里面放滿了細碎的火炭,藥碗就放在小火炭的中央,難怪能一直保持藥的溫度。

    夙素小心地把藥碗拿出來,舀了一勺藥汁,吹了吹,什麼都沒說,就送到了墨淵嘴邊,墨淵立刻張嘴,把藥喝了下去。

    “!”墨域坐著一旁,眼楮瞪得圓圓的!他昨天來的時候,夙素和大哥在吃飯,今天來的時候,他們在下棋,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一幕,驚得恨不得打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夢。居然有人敢喂哥哥喝藥,而且,哥哥還喝了?!

    這人真的是那個不喜與人接近的哥哥嗎?!第一次,墨域看向夙素的眼神都帶著崇拜。

    喂完最後一勺藥,夙素放下碗,立刻起身,說了一句“我走了”,就要離開。

    墨淵冷眸微眯,低聲叫道︰“夙素……”

    之前下棋的時候,她還是很開心的,今天的午飯,還有她喜歡吃的烤雞,墨淵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火了,除了叫她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說什麼。

    夙素其實是在生自己的氣,人家母子之間的相處之道,她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置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痛快什麼。夙素臉色仍是不太好,語氣倒是稍微柔和了一下,說道︰“酉時的時候,我會再過來的。”

    夙素走了,院子的氣氛瞬間變得不一樣起來,墨域也立刻起身,說道︰“大哥,我也回去了。”

    墨域說完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出了院外,才舒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感覺到了,夙素不在的時候,他大哥還是原來那個大哥!

    夙素剛走出院子,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沐雪,她白衣如雪,神若寒霜,只是站在那里,便已是風景。夙素也察覺到,沐雪看自己的眼神好似不如初見時的友好,但是為什麼會這樣,她也想不明白,更沒打算弄明白,反正她只是客人,墨家的人對她如何,她一點都不在意。

    阿暖和敖三不在“客居”,芭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自己回去也很是無趣,正當夙素不知道去哪里打這兩個時辰的時間時,墨域剛好從院內走了出來,走的還很快,就好像誰在後面追他似的。夙素嘴角一揚,她知道自己要怎麼打時間了。

    夙素沒隱藏自己的行蹤,所以走出不到十來丈,墨域便現了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人,回頭看著夙素,墨域雖然不在裝出那副冷傲的樣子了,但語氣也不算客氣,“你跟著我干什麼?”

    夙素聳聳肩,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剛到墨家,也沒什麼事做,我想去你的宅子看看。”

    “不行。”墨域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我只是隨便逛逛而已,你忙你的,我又不會打擾你。”走到墨域身邊停下腳步,夙素嘆了一口氣,一,臉憂傷地盯著那張和墨淵過于相似的臉,嘆道︰“虧我還在你哥面前誇你對人有禮又熱忱,想不到我現在無處可去,你卻連邀請我去你院子里坐坐都不願意,哎……”

    果然,夙素一提到墨淵,墨域之前還堅定的小臉立刻猶豫了起來,像是做了一番心理斗爭,墨域才大聲說道︰“好吧,只能坐一會,還有,不能亂動我的東西!”

    目的達到,夙素立刻說道︰“我保證!”

    墨域白了夙素一眼,領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不一會,就走到一座院落前,院門中規中矩,門楣上有兩個字,“域城”。

    夙素笑了笑,這名字起得還挺霸氣,墨域推開院門,看到里面的布置,夙素不禁微微挑眉,這個院落也非常的大,和墨域的“臨淵軒榭”比起來,也沒小多少。

    院落的右方,也搭了一個巨大的亭子,但是和臨淵軒榭不同的是,這個亭子並不是墨域的房間,里面有兩長大大的長桌,一張桌子上,放著工具,什麼斧,鑿,鐵片,木頭,刻刀,鉗子,手套應有盡有,另一張桌子上,則放著很多奇奇怪怪的物件,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將軍府出身的夙素,卻是一眼看穿,這些都是各種各樣的改良兵器或者小暗器。

    夙素走進亭子,掃了一眼那些做工還算精致的小玩意,笑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墨域微微昂頭,一臉驕傲但還要裝出一副自己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回答︰“隨便做的。”

    夙素點頭,毫不掩飾自己對這些小玩意的喜歡,贊嘆道︰“小域你真厲害!”確實很厲害,這些東西,她在自家兵器房里見過很多,當然比這些小玩意要更加精細,也更有殺傷力,她自己就很喜歡兵器,像墨域這麼大年紀的時候,也在兵器房里自己做過小東西,老實說,那時候的自己完全比不上他,他小小年紀就能做成這樣,真的夠讓人驚嘆了。

    夙素真心誇獎他,他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低著頭,小聲說道︰“我沒有哥哥厲害,哥哥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可以破長老們布下的玄天陣法了。”

    這孩子到底是有多崇拜自家哥哥?夙素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你家有你哥精于陣法卜算已經足夠了,你在兵器、機關的制作和巧思上,一點也不比你哥差,你們同樣優秀,知道嗎?”

    墨域後退一步,拍開夙素的手,明明心里感動于夙素對他的肯定,但又要裝做自己不在意的樣子。

    夙素早就習慣了他的別扭,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開始認真地看著長桌上的物件,其中一把長弩引起了她的注意,夙素剛伸出手,墨域立刻緊張地說道︰“你小心點!別弄壞了。”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他也沒阻止她踫自己的寶貝。

    夙素嘴角抽了抽,單手拿起長弩,她好像有些明白這孩子之前緊張什麼了,這把弩很重,比一般的弩要重很多,夙素細看,原來小家伙把弩中間的部分,全部換成了鐵,這樣能讓弩更耐用,同時一次三支箭的時候,也能承受使用者的力道,只不過太重了,用起來不方便。

    若說什麼兵器是夙素最熟悉的,除了紫銅鱗扇,就是弓弩了,這把長弩既然放棄了輕便,那就應該要更注重攻擊力,不管是出弩箭的力量和度都應該提上來,夙素彎下腰,把弩遞到墨域面前,指著弩身六寸之地,說道︰“小域,你這個彈片若是能在前面多設一組,便可六支弩箭連,比現在威力要大一倍。”

    “我看看!”墨域聽了她的話,眼前忽然一亮,立刻雙手接過長弩,研究起來。

    她能理解自己得意之作若還能改良,心里那種迫切的心情,看墨域雙眼冒光的樣子,說不定他還想到了什麼更好的主意,夙素也沒有打擾他,如她之前所說的一樣,慢慢地逛起墨域這座小院。

    和臨淵軒榭不同,院子里除了亭子,還有兩間木質房間,其中一間看起來很大,另一間要小很多。那間大的,應該是墨域生活起居的房間,夙素興致不大,倒是旁邊那間小木屋,看起來很是特別,木屋真的很小,而且沒有門,只有一扇竹簾隔著,小木屋里的光線也很不錯,隱隱約約能看到里面非常的空曠。

    夙素掀開竹簾走了進去,空空的房間里,一眼就能看到放在正中央的東西。

    那是一支養在白玉花瓶里的植物,是的,沒看錯,是花瓶,不是花盆,花瓶大約**寸高,形狀細長。夙素不知道那植物叫什麼名字,以為她從沒見過,它枝干縴細,大約只有拇指那麼粗,露出花瓶的部分還有七八寸。枝條微彎,最上端有大概五六片細長如柳葉的葉片。最奇特的是,這株不知道是什麼的植物根睫是白色的,但不是純白,上面有一絲絲紅絲穿插其中,頂端的葉片則是淡淡的紅色,幾片葉子紅的程度還不一樣,有深有淺。

    夙素好奇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腳不自覺的就往前走。

    白玉花瓶旁邊,還有一個黑色的瓦罐,不算深,也不大,就和一個喝湯的碗差不多,離得近了,夙素隱約能聞到血腥味,還想再靠近些看清楚瓦罐里有什麼,只聽身後竹簾響動,那道小身影猛地向她沖過來,一把將她推離花瓶附近。

    “住手!”墨淵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吵著誰似的,但是他的目光很凶悍,眼中透著焦急和驚慌,“你走開,不許踫我的羚草!”

    “羚草?”墨域不說還好,這一說,就把夙小姐所有的好奇心都挑起來了,這就是能避百毒,還能通過墨家護家陣法的羚草。夙素也不在意墨域推了她,又往前挪了幾分,好奇地問道︰“原來羚草長這樣的,那墨淵那個黃紙里包的,就是這種羚草磨成的粉末嗎?”

    墨域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瞪著夙素,說道︰“你見哥哥的羚草?”

    我不僅見過,我還拿過,不過在墨域不善的眼神之下,低聲笑道︰“見過一兩次而已……”

    墨域又瞪她,夙素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一句又惹到這位小祖宗了,于是決定還是問別的好了,夙素微微側頭,瞄了一眼那個黑陶罐,問道︰“那個又是什麼?”

    夙素一副極感興趣,不問出個所以然就不罷休的樣子,墨域想到既然大哥都把羚草給她看過幾次了,和她說說羚草應該也沒什麼吧,畢竟這在墨家也不算秘密。

    墨域稍稍側過身,讓她看清陶罐里的東西,聲音還是壓得很低,說道︰“這株叫寂雪草,瓦罐里的叫羚蟲,它們合起來,才是墨家的‘羚草’。”

    夙素恍然大悟,羚草原來不是一種草的名字啊,夙素伸頭看向那個黑瓦罐,倒也沒什麼奇特的,瓦罐里有一層淺淺的水,或者說不是水,有點粘稠的樣子,卻沒看到什麼羚蟲。

    看出夙素的疑惑,墨域白了她一眼,回道︰“羚蟲細若絲,你是看不到的。”

    看墨域對羚蟲和寂雪草如此小心守護,夙素笑道︰“看你這麼謹慎,羚草很難練成嗎?”

    “那當然了。”墨域的小臉上,神色都凝重了起來,“寂雪草是長在靈境幻境中的草,草長出來之後,根睫的部分就會伴生著一條羚蟲,待寂雪草四十九日之後,將其采下,把草和羚蟲分開,分別用制練者的血供養,等到制練者長到十六歲時,就可以將羚蟲種入體內,將寂雪草和墨家的符咒一起,制作成羚草了。十六年的時可不短,若是其中稍有差池,寂雪草或者羚蟲死了,羚草就練不成了,每個墨家的血脈,一生也只有一次機會。”

    把羚蟲種入體內……那不就像是在身體里養蠱蟲?天啊,夙素又看了一眼那黑乎乎還隱隱散出的血腥味的陶罐,那里面不會就是血吧?此刻夙素再看寂血草那漂亮的紅葉子,也不禁抖了一抖,那都是血養出來的……夙素咽了咽口水,小聲說道︰“你們……墨家為什麼要弄這麼恐怖的東西?!”

    “你懂什麼!”聽到夙素居然批評墨家的羚草,墨域心里很是不痛快,他自己都沒現,自己的聲音比之前高了很多,“墨家的禁地就在靈境幻境里,只有練成羚草的人,才有資格進入!”

    原來羚草不僅僅能進入墨家護家陣法,還能進禁地?!夙素嘟喃道︰“那也太危險了,要是被人盜了羚草,豈不是就能闖進你們的禁地了?”

    “靈草哪里是這麼容易盜取的,羚草只要離開主人身邊,羚蟲就會有反應,若是真的被盜了只要使用血卦,天涯海角,都能找到羚草的所在,所以就算有人想要盜取羚草,也是很快就會被抓住的。不過,羚草離開主人身邊,一定範圍內是沒事的,但是不能離太遠太久,不然主人就會被羚蟲反噬……”

    “等等!”夙素盯著墨域,臉色一沉,“你說羚草不能離開主人身邊太遠太久,不然羚蟲就會在身體里反噬?”

    看她臉色怪怪的,墨域低聲回道︰“是啊……”

    夙素只覺得腦子有些亂,在喚狼島上,墨淵手上那麼大的傷口就是用了血卦嗎?難怪他那麼快就找到她。而且墨域所說的太遠太久指的的多遠多久,如果當時澹台夜冽抓她,目的不是墨桑的墓穴,而是直接把她虜走,出了海,當時墨家的船又不在島上,墨淵哪里還追的上?那他豈不是要被羚蟲反噬?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實在太過冒險啊……

    夙素臉色有些白,墨域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夙素回過神來,搖搖頭,說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墨域不知道她怎麼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奇怪,夙素說完話,也不管墨域,轉身出來小屋,離開了小院。

    從小院一路走出來,夙素心里在後怕,若是當時她真的被帶到燎越,那墨淵就有可能被羚蟲反噬,反噬會怎麼樣?會死嗎?

    夙素心不在焉,一道流光向自己沖過來的時候,她也沒反映過來,低頭一看,居然是早上失蹤的芭蕉!

    芭蕉就在她腳步,夙素蹲下身,驚喜地叫道︰“芭蕉你回來了!”

    芭蕉身上,又是一身狼狽,夙素輕輕翻看它的傷口,它現在身上的傷口和昨天並不是同一個地方,昨夜傷的比較嚴重傷口居然已經愈合了,難道芭蕉的口水真的有愈合傷口的作用?今天的傷比昨天更嚴重,泥土、枯葉、血跡到處都是。夙素低喃道︰“你到底干什麼去了。”

    平時這個時候,小東西早就往她懷里竄了,但是此刻,它只是咬著夙素的裙擺,一直往後拖,那小身材肯定是拖不動夙素的,夙素低聲問道︰“你是想讓我跟你去?”

    芭蕉嘴里出低低的嗚咽聲,現一點都拖不動夙素後,芭蕉松了口,往前跑出了兩三丈,回頭看向夙素,她不動,它就停在原地看著她,夙素猜想芭蕉應該是想帶她去什麼地方,夙素往前走了幾步,芭蕉立刻興奮地跳了兩下,往前又跑了七八丈之後繼續回頭看著夙素,直到確定夙素一直都在它身後兩三丈的時候,才開始飛快的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夙素運足的功力,追了上去。

    它要帶自己去哪?那個地方就是這兩天它無故失蹤的原因嗎?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5:56 PM

第八十一章 澹台氏

    墨淵剛走進北苑,就被沐雪引到了會客的正廳,走過去的路上,墨淵就猜到,母親此刻找他來,並不是簡單的詢問。果然,走進正廳,墨淵便現正廳中央,還有幾個陌生男子。

    其中為之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男子,身形健碩,眉目冷峻,那雙鷹目暗藏鋒芒,就算他已經可以收斂,但是那一身殺伐之氣仍是讓人心驚。他的身邊,兩名男子垂立于一個簡易的軟轎旁,說是軟轎也不妥當,那是一把躺椅上用薄竹片搭起了一個架子,外面用薄紗遮蓋,隱隱能看到里面躺著一個人。

    墨淵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冷眸中既沒有好奇也沒有探究,只是走到墨夫人面前,微微躬身,行禮道︰“母親。”

    “阿淵來了。”墨夫人回以淡淡一笑,同時看向站在正中央的中年男子,說道︰“這位是燎越國的澹台將軍,也是澹台氏的下任族長。”

    墨淵回過身,臉上絲毫沒有驚訝之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澹台將軍。”

    澹台封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這位墨家少主一眼,爽朗地笑道︰“墨少主,果然英雄出少年。”澹台封並非說的場面話,這人從進來開始,便是一身大家氣派,看得出他身體有恙,氣息不穩,但他行走間絲毫不顯虛浮慌張。墨淵與夜冽在島上的事情,他也聽項關河說了,但墨淵剛才看向他時,卻好似從未聽到過澹台氏一般,眼楮里沒有一絲起伏,甚至都沒有看一眼躺椅上的夜冽,年紀不大,卻做到沉穩不露,藏而不顯,這墨家果然不可小覷。

    墨淵仍是那樣淡淡地回了一句,“澹台將軍過獎了。”

    澹台封又看了他一眼,才轉而看向墨夫人,嘆了一口氣,說道︰“墨夫人,老夫這次實在是迫不得已上門叨擾,犬子夜冽在喚狼島身中奇毒,老夫尋遍名醫,也未能化解,聽聞只有普善先生能解此毒,夜冽是家族後輩中最出眾的孩子,若是就此亡故,老夫實在……”

    搖搖頭,澹台封雙手抱在胸前,一向如鐵般的背脊竟是微微彎曲,朗聲說道︰“還請墨氏念在與我澹台一族還有些交情的份上,求犬子一命,澹台封感激不盡。”

    那慈父護犢之情,尋常人看來,怕是要紅了眼眶。可惜墨夫人仍是那副溫柔大方的樣子,低聲嘆道︰“澹台將軍不必如此,並非我墨家不肯相救,只因普善先生雖久居墨府,但也只是我墨家的客人,救人之事,還需征得先生同意,我只能幫將軍送上拜帖,最後救不救,還得看先生的意思。”

    墨家之人看起來禮數周全,實則油鹽不進,澹台封鷹眸微斂,眸光微冷,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只回道︰“如此就有勞墨夫人了。”只要能進得墨家,就一定有機會。

    “澹台將軍無需客氣。”墨夫人對著身後的僕人低聲說道︰“來人,送客人去休息。”

    “是。”僕人領命,帶著澹台封一行出了正廳。

    屋里只剩下墨夫人,墨淵和沐雪,一時間有些安靜,不過也只是一瞬,墨淵低沉地聲音依舊淡漠,卻帶著幾分質問,“為何放他們進來?”

    墨夫人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嘆息一聲,頗有幾分無奈的樣子,回道︰“澹台氏與墨家確實有淵源,他們既然前來求助,總不能擋在門外,再說,來的還是澹台氏的下任族長。”

    墨淵冷眸一暗,難得的閃過一抹嘲諷,和墨家有淵源的何止澹台氏,這麼多年,墨家可曾放什麼人進來?

    不說便罷了,他也並非那麼想知道。墨淵冷冷的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開,墨夫人忽然問道︰“阿淵,你與那位夙小姐,很親近?”

    墨淵邁出的腳步一僵,抬頭看向自己那永遠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的母親,又看了一眼站在母親身側的沐雪,眼中竟閃過一抹堅決,索性停下腳步,直視主位上的人,冷聲回道︰“是很親近。”

    墨夫人臉上的笑終于掛不住了,說道︰“你可知自己的身份?還有,她的身份?”墨氏避世而居,不與外人來往,娶個外面的女人,也不是不行,但是這個女人如果是夙氏唯一的千金,那就是大大不妥。夙家不可能同意她入了墨家便不出去了。

    墨淵嘴角微勾,卻不是在笑,竟帶著幾分嘲諷,“當然知道,這不正好門當戶對嗎?母親不滿意的?”

    墨夫人對他這般不冷靜的表現似有不滿,說道︰“阿淵……”

    “若沒事,我就告退了。”墨淵似乎在盡力壓制自己的情緒,只留下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看著那道快步離去的墨黑身影,墨夫人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的問道︰“沐雪覺得那位夙小姐如何?”

    沐雪抬眸,眼眸微涼,聲音清亮,“她沒什麼不好,只是不適合墨家,也不適合少主人。”墨家素來就是安靜的,她太過于喧鬧了,墨家飲食一貫清淡,她卻只愛葷腥,少主人本就該清冷孤傲、冷淡沉穩。她卻破壞了少主人這份特別。她的存在,就是對墨家規矩的挑釁。

    沐雪所說,正是她所想,只是阿淵他……墨夫人搖搖頭,說道︰“委屈你了。”

    “沐雪沒什麼委屈。”爹爹是族中長老,她本來就是墨家為少主人選的妻子,所以她從小就跟在夫人身邊,學習怎麼成為一個合格的女主人,怎麼管好墨家,怎麼教導優秀的子女,怎麼成為夫君的賢內助。夫人當年也是這樣學習過來的,最後也與族長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那麼她和少主人,也應該如此。

    若是那個叫夙素的女人,比她更適合墨家,那麼讓她做墨家的女主人,也沒什麼,但是她並不適合,所以,墨家的女主人就應該是自己。

    最近事情實在太多,墨夫人都覺得有些疲累,嘆道︰“一切等族長出關再議吧。”

    “是。”沐雪安靜地站在墨夫人身邊,優雅從容。

    墨夫人苦笑,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夫君為何在閉關前交代自己,他出關之前,無論是誰來拜訪,都迎進府來。她當時還不明白,墨家三五年都未必會來一位訪客,夫君不過閉關一個月,何須特別交代,誰想到,就這短短的半個月,人還真是來了不少。

    墨家生的一切,夙素都不知道,夙素只是跟在芭蕉後面一路急奔,芭蕉的度越來越快,夙素覺得自己已經盡了全力,才能勉強跟上它,這是怎麼回事?幾天前抓它的時候,它好像沒有這麼敏捷。

    夙素來不及多想,因為芭蕉已經把它帶出了墨家,剛才越過的圍牆足有兩丈多高,而且出了圍牆之外,雪明顯比牆內要厚得多,周圍的溫度也越來越低。天空甚至開始飄起了雪花,她已經漸漸看不清芭蕉小小的身影了。

    夙素一邊提氣猛追,一邊叫道︰“芭蕉?芭蕉你要帶我去哪?”

    前面撒腿狂奔的小東西不僅沒停下來,聽到夙素就跟著它身後,反而更加興奮了,跑得更快。雪越來越大,天也馬上要黑了,夙素聲音里帶著怒火,叫道︰“快給我回來!芭蕉!”

    夙素喊得太急,冷風和著雪花涌進咽喉,夙素被嗆得猛烈地咳起來,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好不容易緩過起來,眼前那里還有芭蕉的影子。

    夙素急了,又大叫了幾聲芭蕉的名字,仍然沒有一絲回應。

    夙素停下腳步,仔細打量四周,雪還在下著,夙素不知道這里是哪里,因為天地間一片茫茫之色,“靜”是她唯一的感覺,夙素抬起頭,看向天空,雪花一點點地落在她臉上,她也毫不在意。這一盯就是一刻鐘,夙素終于低下頭,拍了拍臉上的雪花,不僅苦笑,“又是幻境嗎?”

    之所以認定這里是幻境,一是這里太靜了,就和上次她在墓穴里那次一樣,靜得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而且剛才她抬頭看天,天空中漂浮的雲,一刻鐘內居然一點變化都沒有,就像是靜止了一樣,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天象時刻都在變化,哪怕再細微,卻不可能不變。

    自己怎麼這麼倒霉,一而再再而三的入幻境,這個該死的芭蕉,把她帶到什麼鬼地方來了,等她找到它一定讓它好看!

    夙素警惕地看著周圍,上次她在幻境里看到的是娘親,這次不知又是誰,夙素也不再亂走,這是靜靜的等待著。不一會,前方果然出現了幾道影子,夙素將紫銅鱗扇抓在手里,雙眸微眯,試圖看清到底是何人。

    影子越來越近,夙素終于看清了,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幾道影子不是人,是四頭體型巨大的雪狼!

    雪狼目光陰森地盯著夙素,健壯的爪子落在雪地里,打出啪啪地聲音,那蓄勢待的樣子,似隨時都會撲過來,一口咬住她的咽喉,將她撕吞入腹。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幻境里的一起是不是都是假的?那麼如果自己不抵抗,當做它們是幻影,自己在幻境里被雪狼啃噬,會不會死?如果自己與這幾只雪狼對抗,贏了是不是幻境就破了?只是僥幸贏了這幾只,幻境里的雪狼會不會是無休止的,如果是這樣,她絕度耗不起!

    夙素不敢退,也不敢冒進,雙眼盯著四只慢慢向自己靠近的雪狼,夙素腦子里飛快地分析著,她到底應該怎麼做?這個幻境,要如何破解?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5:57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8 05:57 PM 編輯

第八十二章 找到你   

       雪山上常年落雪,冬日雨雪最為頻繁,如今已入冬了,天氣逐漸嚴寒,墨家的人早已習慣。平日里就是大雪連降三日,厲陽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只不過是落了點小雪,他卻覺得自己仿佛落入了冰窖!始作俑者正是那個說了酉時出現,但是此刻仍然不見影子的女人。

    臨淵軒榭里,墨淵坐在院中,雪花落了他一身,可見他坐在那里已經很長時間了,檀木茶幾上,竹簍里的小木炭已經熄滅,放在中間的藥,也早就涼透了。

    “厲陽,什麼時辰了?”低沉地聲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

    自家主人從夫人那里回來之後,一身的戾氣不但沒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回來這段不長的時間里,他已經問了五次什麼時辰了。厲陽第一次這麼希望那位夙家的小姐快點出現。

    厲陽不敢有一刻遲疑,回道︰“酉時三刻。”

    墨淵猛然端起那碗都快結冰的藥汁,一口飲盡,將藥碗扔回竹簍,起身朝著院外走去。主人現在的身體,根本不能勞累,可是厲陽不敢出聲,因為說了也沒用,只能寸步不離的跟在墨淵身後守護。

    墨域正在擺弄著長弩,想著夙素剛才的提議,院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力道大得門都被撞得咯吱咯吱作響,墨域眉頭皺了起來,是誰敢這麼沒有規矩,墨域走出亭子,剛想呵斥,結果看到站在門外的人,立刻驚了,“大、大哥?”

    “她人呢?”

    “夙素?”墨域試探地說了那人的名字,大哥那雙冷眸中的寒氣更盛了,一副他將人私藏的樣子,墨域趕緊說道︰“她申時一刻就離開了!”

    “有沒有說什麼?”

    她是在問過羚草的事之後就變得奇怪了起來,然後匆匆離開了,但是他可不敢這時候和大哥說這些,大哥的臉色太嚇人了,墨域忙不迭地搖頭,回道︰“沒有,她說時候不早了,就走了。”

    墨淵盯著墨域看了會兒,就在墨域怕得腳都抖了的時候,他終于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墨淵離開域城不到百丈,忽然停下腳步,胸口猛然涌起的劇痛,如雷擊般襲向他的四體百骸,讓他幾乎站不穩。厲陽連忙上前,急道︰“主人!”

    墨淵想運功壓下那股痛意,卻現自己的內力早已無法聚集,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能說話,“派人去客居和殤桑看看她在不在。”

    “是。”厲陽早就已經明白夙素在自家主人心中的地位,生怕主人因為太過擔心而傷身,立刻喚人去尋找夙素,一刻鐘之後,消息便傳了回來。

    厲陽站在墨淵身後,低聲回道︰“夙姑娘不在客居,也沒去過殤桑,其他地方也找不到人。”果然,主人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竟又隱隱泛起了青灰之色,不會是毒氣又攻心了吧?!

    墨淵此刻完全沒有心思顧及體內沖撞的怒氣,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她到底去了哪里?!

    按照她的性格,既然答應了他酉時過來,就不會無故失約,就算真有急事要辦,臨淵軒榭離域城不遠,回去給他留個紙條並不難,或者隨便找個僕人給他留個口訊也可以,但她卻這樣無聲無息的不見了。

    有什麼事能讓她走得這麼急?還是說,她是被人擄走的?!

    會是澹台家嗎?應該不可能,且不說他們剛到墨家,就算真要擄走夙素,也應該是在澹台夜冽的毒祛除之後。墨淵忽然想到夙素說,芭蕉不見,若是芭蕉……她確實有可能追著它出去了。

    銀狐最喜各種珍貴的藥材,藥力強大的果實也是它的最愛,但是因為墨家外面有陣法,各種活物都進不來,銀狐自己也進不了墨家的範圍,但是芭蕉被夙素帶進來了,墨家各種奇珍異草都在禁地里,芭蕉會不會……

    墨淵心猛地一沉,她不會是去了禁地吧?!

    ——////——////——

    漫天風雪之中,夙素只覺得背心一陣陣涼,四只雪狼在她前方十丈的地方停了下來,陰冷的狼眼緊緊的盯著她,鋒利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拍打在雪地上,雪和著碎冰飛濺,爪子刨過的地方都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刮痕。夙素死死地抓緊手中的紫銅鱗扇,極力壓制著心中一點點升起的恐懼,狹路相逢勇者勝,她一旦怯懦,就必定會敗!

    不管這幾只雪狼是不是真實的,她都不會任由幾只雪狼啃噬自己,既然如此,那就唯有戰了!

    夙素運足內力,手腕一抖,紫銅鱗扇每一根扇骨倏地又伸出了四五寸,如寶劍出鞘,鋒芒畢露,劍鋒紫中泛著銀光,凜冽的殺氣自夙素身上彌漫開來。

    或許是夙素身上的氣場生了巨大的變化,四只雪狼也開始有了動作,它們慢慢分開,想將夙素圍在中間。

    它們一動,夙素就明白了它們的意圖,哪里會讓它們得逞。若真被包圍,她必定腹背受敵,夙素率先出手了。

    只見一道快若疾風的白影以破竹之勢,朝著前方沖去,試圖沖出它們的包圍圈。正面對著夙素的雪狼也絲毫不退,朝著她猛地撲過來。夙素敏捷地往旁邊一閃,躲過了這全力的一撲,可惜她還未站穩身子,旁邊的兩只雪狼居然同時朝她撲過來,她只能往後一仰,讓它們從眼前撲過去,鋒利的爪子離她的臉都不到一寸,夙素甚至能感覺到爪子帶出的疾風割得臉生痛。好在她腰力不錯,有驚無險的躲過了這一擊。

    夙素深知,只躲不攻,她的內力支持不了她多久,眼中閃過一抹堅決,夙素目光鎖定四頭雪狼中最強壯的頭狼。不管另外三只狼的威脅,猛然逼近它,頭狼也很敏銳,感覺到這人瞬間迸的殺氣太過凌厲,在夙素的紫銅鱗扇劃過他脖子之前,已經朝著旁邊滾去,夙素哪里會讓它逃了,也立刻跟了過去。

    在頭狼翻滾露出腹部的那一剎那,夙素將手中的紫銅鱗扇狠狠地刺入它的腹部,利刃入腹,雪狼哀嚎一聲,垂死之際,一爪子狠狠地抓向夙素的胳臂。夙素連忙抽回紫銅鱗扇,往旁邊滾去,可惜她似乎不夠快,因為她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肩膀上一陣劇痛。

    夙素低頭看去,只見自己從肩膀到手肘的位置,被抓住了幾道血口子,好在冬日穿得衣服厚,衣服被抓破了,傷口倒不見骨,但是創口很大,血還是染紅了整個手臂。溫熱的血液沿著指尖浸濕了紫銅鱗扇,夙素手勁更重了幾分,死死地握緊手中的武器。

    這里是什麼幻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些傷口都是真的!她若不拼命,今日死在這里的,就是她!

    頭狼已死,剩下的三只雪狼非但沒有亂,看向夙素的眼神更為陰鶩,夙素這次不敢掉以輕心,趁著它們離得近,夙素手腕再次用勁,隨著金屬錯落相擊出的嗡鳴聲,紫銅鱗扇的扇骨全部張開,夙素催動內力,扇面往前一揮,如暴雨般細密的銀光飛掠而出,銀針勁力剛猛,度極快,離得最近的雪狼直接被射成了篩子,連嗚咽一聲都不出來,直接死了。旁邊的雪狼也被十幾只銀針射中,疼得嗷嗷亂叫的同時,看向夙素的狼眼似乎都透著血紅色。

    夙素這一招暗器,是徹底惹惱了剩下的兩只雪狼,它們瘋了似的朝夙素撲過來,夙素合起扇骨,想如上次一樣,趁著它們撲過來的時候直取腹部,將它們刺殺。其中一只雪狼已經撲到夙素面前,夙素抓住機會,刺出手中的利刃,沒想到這只雪狼居然一點也沒有躲,似乎就是為了把夙素撲到。利刃刺入雪狼腹部的時候,它的爪子也撲到了夙素的肩膀上,夙素也沒有躲的機會,一狼一人就這樣重重的砸在地上。

    夙素不知道自己砸到了什麼,只覺得密密麻麻的疼痛猛地襲來,就好像背後被無數根長針刺入一般,她覺得自己幾乎要痛暈過去,也就在此時,她似乎聽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夙素!”

    因為疼痛,夙素幾乎睜不開眼,只覺得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自己被一雙顫抖的手扶了起來,落入了一個並不溫暖的懷抱里。

    “夙素,你醒醒!你睜開眼楮和我說話啊,夙素!”

    “別怕,不管你之前看到什麼,都過去了,你快醒過……”

    那人似乎不敢用力的擁著她,只是讓她靠在懷里,耳邊的聲音低沉而黯啞,很像某人的聲音,不過,他可沒有這麼聒噪。

    慢慢習慣了背後鑽心一般的疼痛,夙素終于能睜開眼楮了,眼前一片墨色,她動了一下,才現自己被人抱在懷里,夙素抬眼看去,那張臉是墨淵沒錯,不過,他眼中的神色讓夙素心一沉,那毫不掩飾的心疼和焦急,怎麼會是墨淵應該有的眼神呢?那個人的眼中永遠都是冷淡的顏色,淡然又冷靜,這個人,不是墨淵!

    夙素不動聲色的起身,從那人懷里退了出來。掃了一眼周圍,眼前哪里還是空無一物的雪地,她站在一大片荊棘之地,腳邊全是鋒利無比的棘刺。

    夙素瞬間明白了,那幾只雪狼確實是幻覺,她身上的傷並不是雪狼抓傷和咬傷的,而是她在幻境中與雪狼打斗,自己在荊棘地里翻滾造成的!好歹毒的幻境,若是一直不出來,她最後不是累死就是失血過多而亡。

    夙素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再次看向眼前這個滿眼焦急,緊張地盯著自己的男人,夙素目光更冷了。又退後了幾步,夙素才站直身定,眸光冷厲的盯著墨淵,寒聲問道︰“你是誰?”

    墨家的幻境如此厲害,這可能是陣中陣!夙素響起了上次幻境中,那個反常的母親,心中更加堅定,眼前這個人不是墨淵,只是幻境的另一個把戲而已。

    自己費盡心力,忍著毒氣肆虐地疼痛來找她,結果得到的就是一句你是誰?!墨淵的臉是徹底黑了,“你問我是誰?”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5:5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4-8 11:20 PM 編輯

第八十三章 喜歡

    自己費盡心力,忍著毒氣肆虐地疼痛來找她,結果得到的就是一句你是誰?!墨淵的臉是徹底黑了,“你問我是誰?”

    墨淵這幅冰冷的模樣在夙素看來,倒是正常了許多,他臉上出現太多的表情,實在讓人很不習慣。夙素暗暗打量著他,心里揣測著現在所處的環境到底還是不是幻境,沒有確定之前,她不敢離眼前這個人太近,她現在背後和手臂還疼得要命,她可不想再因為一時疏忽,又著了幻境的道。

    墨淵的滿腔怒火在看到她那染血的肩膀和手臂時,就立刻消散了,她的整個手臂上都是血漬,幾乎看不到原來的膚色,背後也是一片血紅,墨淵想起之前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躺在荊棘叢里,像是在掙扎,又像是掙扎不開的樣子,他不知她在幻境里看到了什麼,光看她那時的模樣,就知道無比凶險。

    “你是不是還傷了哪里?”夙素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戒備的盯著他,樣子很古怪,墨淵擔心她除了手臂和背後,還有什麼地方有傷,伸出手想拉她過來查看一下。墨淵剛一動,夙素立刻抬起紫銅鱗扇隔開了他的手,同時又極快的退後了兩步。

    就在她考慮接下來是先下手為強還是靜觀其變的時候,一道熟悉的白影朝著她沖過來,然後肩膀上便是一重。

    “芭蕉?”

    夙素低頭看去,芭蕉身上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大大小小劃痕無數,白毛都快變成紅色的了。它此刻正趴在她的肩頭,抓著她破碎的衣料,小舌頭努力地舔著肩膀上的傷口,夙素不禁抖了一下,很癢。

    芭蕉忽然出現,讓夙素莫名地松了一口氣,除了肩膀上癢癢的觸感太清晰,不像幻覺之外,還有就是上次在幻境里,好像除了她和母親,並沒有其他人了,那麼現在她是不是已經出了幻境呢?

    夙素再次看向冷眼看著他的墨淵,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兩步,他沒理她,只是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巡查,就如他之前說的一樣,像是想看出她是不是還有別的傷。

    夙素暗暗咬了咬唇,提醒自己不要掉以輕心,若真的是墨淵,厲陽肯定也在附近,夙素不放心地問道︰“厲陽呢?”

    墨淵朝她身後看了一眼,夙素回頭看去,果然看到厲陽就站在離他們七八丈遠的地方,厲陽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夙素沒理他,細細地感受了一下周圍,雪仍是落著,風比之前大了許多,耳邊能聽到風聲和細雪落地的聲音,天空的雲也在緩緩流動,她,好像真的出了幻境。

    夙素走近墨淵,盯著他那雙已經恢復往日淡然的黑眸,問道︰“你真的是墨淵?”

    這一刻,墨淵真的被氣笑了︰“那你以為我是誰?”

    夙素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嘟囔道︰“我、我之前以為還在幻境里……誰讓你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再說,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在……”

    “不對!”夙素瞪著墨淵的眼楮目露凶光,此刻哪里還是之前諾諾的樣子,天地間,只聽到她凶悍的聲音低罵道︰“你為什麼在這里?你現在沒有內力了知不知道?毒還沒解呢,你亂跑什麼啊!還有,藥喝了嗎?你別告訴我你又沒有喝藥就跑出來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你看看自己的臉色,比鬼還難看!”

    面前的人,身高才到他的胸口,細細的胳膊還在滴血,之前在幻境里,怕是遇到了極大的危機,而現在,她卻還有力氣責怪他,只因為他出來找她,有可能沒有喝藥。他第一次被人這樣罵,很多人是不敢罵,還有些人,是可以罵,卻從來不會花那份心思在他身上,連話都不會多說,又怎麼會罵他?

    耳邊聽著她的數落之聲,墨淵嘴角微揚,“我喝過藥了。”

    “……”夙素被他的話噎了一下,不明白他無緣無故地又笑什麼?藥喝了就喝了,有什麼值得笑得,還笑得這般……快樂,夙素覺得,今天的墨淵太不對勁了,而且,她自己好像也不太對勁,看到他嘴角那抹極淺,卻如冬雪初融般的笑容,她的心居然噗通噗通跳得很急。

    為了掩飾自己的異樣,夙素扭過頭,不再看他,說道︰“好了,別說這麼多,先回去吧。”

    芭蕉一直賣力舔著肩膀上的傷口,夙素知道它是想幫自己止血,奈何它實在太小了,她的傷口都是被荊棘劃出的口子,創口比較大,看起來嚇人,其實傷口都不算深,也沒有傷到要害。夙素把它從肩膀上拎下來,抱在懷里,柔聲說道︰“芭蕉,你舔舔自己身上的傷就行了,我沒事,一會兒回去搽藥就好。”

    剛剛還乖乖地窩在夙素懷里的芭蕉,看到她要轉身回去,忽然從她懷里跳了出來,又朝著荊棘深處跑去,夙素眼見那小東西已經傳進了原處的荊棘叢,立刻惱了,“芭蕉你又去哪?快給我滾回來!”她現在全身都痛,又冷又餓,這小家伙還不聽話,夙素現在只想逮到它,好好教訓一頓!

    夙素準備追過去把那個小混蛋從荊棘叢里拎出來,手腕上忽然一緊,夙素回頭,便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正扣在她手腕上。

    厲陽在墨淵眼神示意下,跑進荊棘從里幫忙捉芭蕉去了。越往里,荊棘越密集,在這里芭蕉的度受到了很大限制,厲陽想要抓它應該不難,夙素總算放下心來,這時才現,墨淵抓著她手腕的手並沒有松開,夙素不解,低聲問道︰“怎麼了?”

    墨淵並沒有說話,只是另一只手在腰間摸索了一會,然後一個熟悉的黃色紙包再次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夙素盯著手里的東西,想到之前墨域所說的話,不禁驚道︰“羚草?”

    墨淵沒注意她驚恐的表情,沉聲說道︰“拿著,有了這個,你再遇上墨家的任何陣法,都不用怕了,最多也只會被困住,不會有危險。”以她對芭蕉的寵愛,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被芭蕉引到什麼地方去。這座雪山上,墨家布下的陣法太多了,下次就沒有這次這麼走運了。眼光再次落到夙素染滿鮮血的手臂,墨淵萬分後悔,他就應該在進入墨家之前把羚草給她,她今天就不會傷成這樣。

    “不行。”這次夙素很是堅決地立刻拒絕,仿佛那小小的黃紙包比最炙熱的火炭還燙手,將紙包用力地塞回墨淵手里,夙素急道︰“我不能要,你收好,以後也別隨便拿出來。”

    墨淵好不容易緩和了一點的臉色,在夙素這個動作之後,徹底毀了。墨淵一把拽過夙素的手,動作粗魯地將羚草又一次塞她手心里,甚至還用大手緊緊地抓著她的五指,不許她松手,更不許她把羚草塞回來。

    “我給出去的東西,不會再要回來。說了是你的,就是你的。”冷酷的聲音,惡狠狠的眼神,一點也不像送別人東西,更像是強迫人家接受。

    “你瘋了?!”羚草都敢隨便送?他不怕反噬嗎?夙素想抽回手,墨淵卻握得更緊,他的手好冷,冷得夙素覺得被她緊緊握著的手,都有些麻了。而且,她居然從那雙往日淡漠,今天格外幽深的眼楮里看到了威脅,惱怒,甚至還有……委屈?

    夙素覺得不是墨淵瘋了,就一定是自己瘋了!這真的不是幻境嗎?真的不是嗎?!

    手抽不回來,夙素只能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這是羚草,對你和墨家都很重要的羚草!”不知道為什麼,夙素手里捏著羚草,她的心竟然奇異的慌亂。

    墨淵仍是那樣,一聲不吭,但是手上的力道不減反增,將她的手捏得疼。

    夙素不懂墨淵心里到底在想什麼,之前不知還有反噬這回事,只當他是擔心朋友,所以將羚草借給她,但是她現在知道了,羚草不在身邊,他可是會被反噬的啊!看他現在的意思,他還想把羚草送給她,難道他能一直和她在一起不成?

    爹爹說過,父母不可能永遠陪著她,兄弟姐妹也總有天各一方的時候,沒有人可以一直陪伴在她身邊,除非是……

    夙素的眼楮倏地睜大,瞪著墨淵的眼神像是見鬼似的,臉色也一會白一會紅,好一會兒,她好像冷靜了下來,皺著眉盯著墨淵,嚴肅地說道︰“墨淵,我問你。”

    夙素的表情太過怪異了,那雙大眼楮直勾勾地看著他,好像要看進他心里似的,不知道她要問什麼,墨淵竟莫名的緊張,心也跟著提了起來,然後就聽到那道清冽的女聲說道……

    “你是不是喜歡我?想一直和我在一起?”

    兩人面對面的站著,墨淵一只手還抓著夙素的手,風在耳邊呼呼地吹,大雪中,兩人就像是冰雕似的一動不動。剛剛逮到芭蕉走回來的厲陽,也正好聽到了夙素那句話,驚得停在了原地,抓著芭蕉的手不自覺的收緊,痛的芭蕉嗷嗷叫。

    這一切的聲音,都入不了墨淵的耳朵,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的聲音,他從來沒想過,這句話,居然是由對面這個女孩子說出口,他說不清此刻心里的感覺,像是被什麼猛地擊中了一般,又悶又痛,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涌。

    他的身體里,毒氣本來就在肆虐,而這一刻,他血氣翻涌,心思浮動,結果就是……

    夙素看著他的臉越來越紅,然後一口血竟沿著他的嘴角溢了出來!

    “墨淵!”這是怎麼回事啊?夙素連忙上前扶著他,急道︰“不喜歡就不喜歡嘛,不至于吐血吧!”

    夙素覺得自己沒說什麼,可是墨淵原本只是嘴角溢出的血,在聽到她的話之後,竟然一口血噴了出來,夙素是真的被嚇到了︰“你……你這是怎麼了?!”

    厲陽也上前扶著自己主子,心里一聲聲哀嘆,姑奶奶,你能不說話嗎?!主子怎麼就喜歡上了這位呢?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5:59 PM

第八十四章 沖突

    “你……你這是怎麼了?!”

    厲陽也上前扶著自己主子,心里一聲聲哀嘆,姑奶奶,你能不說話嗎?!主子怎麼就喜歡上了這位呢?

    為了撐住來找他,墨淵將已經散去的內力重新聚于丹田,剛才血氣翻騰,毒氣攻心,他此刻強忍著胸口和丹田處的劇痛,想要開口說話,卻現喉頭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墨淵只能用一雙黑眸,緊緊地盯著她,似要將她看進心里。

    夙素扶著他,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而且冷得像一塊冰,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卻異常的灼熱。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再想到自己之前問她的話,夙素的臉也紅了起來,但她也沒有別開眼,看到他嘴角那抹暗黑的血漬,夙素迅冷靜了下來,抬頭看向厲陽,說道︰“厲陽你背他,我們立刻回去。”

    厲陽沒有二話,立刻點頭,將墨淵背上。

    夙素知道墨淵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夙素低聲說道︰“先回去,有什麼話都回去再說!”說完夙素將手抽了回來,從厲陽手里接過芭蕉,小家伙還想掙扎,夙素拎著它的後頸,把它提到自己眼前,冷聲說道︰“安分點,不然我就拿根繩子拴著你!”

    不知道芭蕉是聽懂了夙素的威脅還是看出了她態度的堅決,在夙素將它扔進衣襟里之後,沒敢再鑽出來,乖乖的一動不動。

    雪雖然越來越小了,天色卻完全暗了下來,若不是厲陽熟悉這里的路,他們三人也不能這麼快就回到了墨家,厲陽想背著墨淵回臨淵軒榭,夙素卻攔住了他,低聲說道︰“直接去普善先生那里。”

    厲陽搖搖頭,說道︰“不行,不先送上拜帖得到他的準許,普善先生是不會見外人的,更別說治療了。”

    墨淵閉著眼,伏在厲陽身後,唇色烏黑,不知是醒著還是暈過去了,夙素那雙總是充滿陽光的眼眸此刻也布滿了陰霾,沉思片刻之後,沉聲說道︰“沒關系,他會救的,走。”

    厲陽不知道她的自信從哪里來的,卻也知道此刻不是反駁的時候,主人的情況很不好,若真的得到醫治,那就再好不過了。

    三人趕到“殤桑”的時候,現門前站著幾個人,為的男子四五十歲,一身華服氣勢驚人,他身後站著兩個男子,手里舉著火把,旁邊還有一張用白紗籠著的躺椅,夜色下看不到里面的人是誰。

    夙素心里記掛著墨淵的情況,也沒多理會那幾人,想要進去,才現本來並沒有院門的門口,竟然多出了兩扇大木門,門口關得死死的,里面非常安靜,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夙素上前,一邊拍著木門,一邊叫道︰“普善先生,您在不在?”

    看到她敲門,為的男子後退了兩步,讓出了大門的位置。

    夙素拍了好一會,手掌都紅了,門內依然一定動靜都沒有,她這麼喊,里面的人沒有理由聽不見,夙素不死心,聲音更大了幾分,“普善先生,墨淵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毒吐血了,您能給他診治診治嗎?”

    夙素還想繼續拍,門里終于傳來了一聲既冷且低的男聲,“不治。”

    聽到意料的答案,夙素並不驚訝,按照昨天桑暖回客居的時間來看,這時候她應該還在這里,夙素知道這些所謂高人的怪癖,也沒求他開門,只是大聲說道︰“您不治就算了,麻煩讓阿暖出來一下。”

    “滾!”

    這聲怒喝比之前的聲音要冷冽凶狠得多,夙素心驚了一下,不過這也讓她確定,阿暖果然在里面。夙素眸光微亮,嘴角的笑越狡黠,夙素往後退了一步,沒再敲門,而是用更大的聲音叫道︰“阿暖姐姐,我受傷了,流了好多好多好多血,你再不出來,我就撐不住了!”

    叫完夙素側耳傾聽,里面果然傳出了細碎的聲音,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不過比起之前的寂靜無聲要讓人舒服多了。

    只等了一會,門便被人猛地從里面拉開,出來了兩個人,但都不是桑暖。

    敖三走出來,看到夙素一身的血時,那雙時而懶散時而冷酷的眼,倏地眯了起來,她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夙素抬眸看了一眼他身後,那抹扎眼的白已經顯示了來人的身份。

    敖三擔心她,跑出來她可以理解,另一個出來的人,居然是普善先生,這就讓她驚訝了,她可不相信他會因為自己的苦肉計而現身。

    但是事實就是,他確實是沖著她來的。風一青走到她面前,手扣在她脈搏上,只停留了一會兒就收了回去,眼中滿是厭惡和不耐煩,“不過就是些皮外傷而已,拿去擦。”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個藥瓶,甩到夙素懷里,冷聲說道︰“你走吧。”

    風一青說完便轉身往回走,夙素急忙上去,攔住了他的去路,一臉討好地懇求道︰“普善先生,墨淵他的毒又作了,您給他看看吧。”

    風一青只看了墨淵一眼,便不再理他,冷哼道︰“不知輕重,自作自受。”說完,身形一閃,直接繞過了夙素,往門內走去。

    夙素微微挑眉,又大聲嚷道︰“阿暖姐……”

    夙素才喊出三個字,那道已經離去的身影竟飛快的向她沖了過來,一直蒼白的手直取她的咽喉,夙素倏地瞪大眼,沒想到他居然直接動起手來,只來得及往後退了兩步,眼看著那只手就要抓住她的脖子,閉著眼的墨淵猛地睜開眼,竟想要迎上去,但他空虛的內力根本支撐不住他的動作。好在此時,一道更快的黑影沖了上去,一把隔開了風一青的手,夙素也趁機往後一躍,躲了過去。

    風一青這一出手,很是嚇人,可惜夙姑娘是被嚇大的,回瞪了他一眼,繼續叫道︰“阿暖……”

    “閉嘴。”風一青低呵一聲阻止了夙素的叫聲。

    不知怎的,今日阿暖居然就像是風一青的死穴一般,為了不讓夙素叫下去,他居然走到了之前他已經說了不治的墨淵面前,面無表情地抬起他的手,給他診脈。然後他又拿出一個赤紅色的藥瓶,倒出了一顆藥丸,塞進墨淵嘴里,冷聲說道;“你若再強行聚集內力,莽撞行事,就算保住小命,你也廢了,好自為之。”

    夙素離得他們很近,風一青也沒有壓低聲音,所以她一字不漏的都聽到了。他居然又用了內力,是……因為去找她嗎?夙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走到風一青面前,微微低頭,頗有幾分認輸的意味,說道︰“普善先生,有沒有什麼藥是可以讓他吃了以後就不能再強行運功了?”

    “沒有。”風一青本就對夙素剛才所作所為很是不悅,聽她開口,直接一口回絕。

    余光卻看到墨淵那雙黑眸冷冷地看著他,風一青心下忽然又改了主意,“不過,我倒是有藥可以讓他渾身無力,只能躺著。”

    夙素想了想,又問道︰“對身體有害嗎?”

    “沒有。”

    夙素聽後立刻說道︰“給我一些。”

    這次風一青非常地爽快,又掏出了一個白紙包著的小紙包,丟給了夙素。夙素接過,小心的藏在腰間小兜里。

    厲陽看著眼前這一幕,真的很想說,夙小姐,就算您是為了主人的身體著想,也別當著他的面,這般肆無忌憚的拿藥準備對他下手吧,這完全是當他不存在啊,厲陽真怕自家主子又被氣得吐血。

    顯然厲陽太小看墨淵了,他現在除了覺得無奈之外,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

    就在夙素準備帶著墨淵離開,風一青也已經走進門內的時候,一道低沉而洪亮的聲音忽然響起,“普善先生請留步。”

    夙素看到,那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普善先生背脊居然一震,一股凌厲的殺氣從他身上迸出來,“我不想在這里殺人,趁我沒動手之前,滾。”

    夙素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但那中年男子卻好似沒感覺到那股殺氣似的,繼續說道︰“老夫今日為救犬子夜冽而來,得不到救治,自然不能離去,普善先生,相信不會見死不救才是。”

    夜冽?!夙素連忙看向白紗里的人,夜色太暗,實在看不清。夙素又看向那中年男子,只見他,身姿挺立,面色沉穩,就連求人,都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夙素暗暗驚嘆,這位就是被家里長輩常常提及的燎越名將澹台封啊,果然名不虛傳。

    雙方的氣勢都很凌人,就在空氣都快凝結在一起的時刻,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輕松的打破了僵局。

    “怎麼回事?”桑暖在里面等了很久,只聽到外面的聲音不斷,實在擔心夙素,便走出來看看。

    “阿暖。”夙素感覺上前把她拉到一旁,身旁她被波及。

    看到桑暖出來,風一青臉色大變,眼中竟有一絲恐懼,“我已應你救她之事,你還出來做什麼,跟我回去。”

    說著,他竟又想對桑暖出手,夙素趕緊拉著桑暖退後數步,風一青也又一次被敖三阻了去路。

    桑暖已經被夙素拉出了門外,外面火把的光芒很亮,桑暖看清夙素此刻的樣子,不禁臉色一白,“夙素,你怎麼傷成這樣?!”夙素的樣子確實很嚇人,身上頭上全是雪花,衣袖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撕得破破爛爛的,肩膀到手臂的位置,血肉模糊,背後更是血紅一片,她今天又剛好穿著一身白衣,看著就像是一個血人。

    說實話,現在傷口已經止血了,天氣又冷,夙素並沒有感覺到太疼,就像風一青說的,她就是皮外傷。因為自己的緣故,害桑暖這麼擔心,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滿懷歉意地說道︰“我……說來話長,不是什麼嚴重的傷,阿暖你別擔心。”

    桑暖哪里信她的話,正要拉著夙素進去屋里處理傷口。一道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她們的去路,“你是……阿桑的女兒?”

    這道聲音很低,卻讓聽到的人,能都感覺到說話之人的激動和顫抖。

    夙素抬眼看去,說話的正是澹台封,此刻他的眼楮正緊緊地盯著桑暖,眼中的神色很是古怪,像是激動,又像是害怕。

    澹台封居然認識阿暖嗎?夙素還在心里疑惑,忽然感覺剛才那股殺氣又起,竟是比之前更加凶猛,夙素連忙扭頭看去,果然風一青目瞠欲裂,視線同樣也落在桑暖身上,卻不再是第一次見到桑暖時的目光繾綣了。

    夙素緊張地握桑暖的手,慢慢地往後退,敖三先一步來到二人身旁,厲陽也覺察出了不對勁,同時站在了敖三身邊,墨淵吃了那顆藥,臉色顯然好了很多,上去了一步,也將二人護在身後……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00 PM

第八十五章 鑰匙

       風一青率先動手,眾人只見那抹夾著殺氣的白影一閃,他的身影已經躍出去三四丈,他的武器像是一柄軟劍,卻比普通的軟劍要寬,也更長,揮動起來,竟有幾分像白綢,軟劍如一條靈蛇,朝著澹台封的臉面纏繞過去。

    澹台封鷹目一揚,眼中瞬間溢滿戾氣,只見他沉穩的後退數步,躲過劍鋒,並順手把身後男子腰間的長劍拔出,迎了上去。軟劍的靈動對上長劍的剛猛,一時間劍氣四溢,凡是二人周圍兩三丈以內的東西,都無一幸免。

    夙素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里好歹是墨家,兩個還真的動手?!

    阿暖沒有武功,墨淵又身中劇毒,這兩個人都不能有所損傷,夙素當機立斷,左手牽著桑暖,右手拉著墨淵,拉著兩人又後退了五六丈,才停了下來。

    墨淵身為墨家的少主,本打算上去制止二人在墨家動手,剛想上前,手心忽然一暖,墨淵的心陡然一跳,接著便感覺到那個被自己護在身後的女子將他往後拉,墨淵感覺到她抓著自己的手很緊,這一刻,他竟然不舍得動,怕驚動了手心這抹溫度。于是墨家少主就那樣沉默地站在夙素身旁,冷眼看那兩人打得天翻地覆。

    兩人都是功力深厚的前輩,打起來完全不像是高人間的切磋,倒是一副要置對方于死地的架勢,尤其是風一青,招式凌厲又狠毒,雪白的絲,白的臉色以及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簡直像是暗夜的厲鬼一般,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死氣沉沉。

    “兩位都是我墨家的客人,就算想切磋,也不用黑燈瞎火的在這個小地方比試,墨家有的是比試場,二位若有興致,墨某願意為兩位安排。”

    就在兩人幾乎毀了“殤桑”院旁一大片圍牆的時候,一道夾帶著強勁內力,如清泉擊石般清冽的男聲忽然響起。

    聲音由遠及近,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一抹黑影已經置身于兩個打得正酣的兩人中間,只見他只是揮動了一下衣袖,一股霸道的內力從他袖間溢出,將兩人分開。

    這個人就這樣無聲無息間,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一招便將快殺紅眼的兩人分開。而風一青在看清來人是誰後,也只是冷哼一聲,便將軟劍收了回去。

    還有一向誰也不放在眼里的厲陽,在那人出現之後,便立刻恭敬行禮,道︰“族長。”

    族長?!夙素瞪圓了眼楮,若不是時機和氛圍都不太對,她真想叫一聲“天啊”,來顯示自己心中的驚訝。這就是墨家的族長,墨淵的父親,不可能吧……

    眼前的人身材高大,面容雋秀,黑如瀑,一襲寬大的黑袍穿在身上,衣袂紛飛,很是肆意,頗有道骨仙風的感覺,眉目確與墨淵有幾分相似。他嘴角難得的帶著一抹極淺,卻分明還是存在的笑意。他和其他的墨家人相比,倒是溫和友善許多。

    但是這些都不是夙素驚訝的地方,她完全沒想到,這位墨家的族長看起來居然這麼年輕,如果說他是墨淵的哥哥,她都相信!夙素又想到那個看起來也異常年輕的墨白叔叔,又有些釋然,可能墨家的男人都不容易顯老,這麼想著,夙素偷偷看了一眼身側的墨淵,卻見他薄唇緊抿,眼眸幽深,只是微微低頭,冷聲叫道;“族長。”

    夙素微微皺眉,墨家果然和普通世家不一樣。爹爹將來也是要接任族長的,但她完全不能想象,叫自己親爹還得和其他人一樣叫族長,那會是什麼心情。夙素剛才對這位族長的欣賞和好奇,不知道為什麼,在墨淵那一聲冷淡的“族長”之後,莫名其妙地消減了不少。

    在朝堂沉浮多年,澹台封早已練就一身處變不驚之能,此刻臉色已沒有了剛才與風一青搏命時的戾氣。只見他微微拱手,舉手投足間盡顯大氣,“墨族長,久仰大名,今日聽墨夫人說,您在閉關,本以為無緣相見,還頗感遺憾,想不到這麼快便有緣得見。”

    墨遮面上還是保持那淡淡的笑意,絲毫不提剛才二人的打斗,聲音清冽語氣淡然地笑道︰“家中有貴客到訪,墨某怎能不出來相迎,不知澹台將軍此處來訪,所為何事?”

    看墨遮居然毫不客套,澹台封也收起了那副虛應之態,朗聲說道︰“我這次來墨家,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自然是為了犬子的身體,希望能在墨家得到醫治;這第二件嘛,說來也巧,年輕時,我有幸與阿桑相識相交,她贈我一件東西,多年來一直小心收藏,現年事漸高,想到這終究也是墨家的東西,還是因為物歸原主為好,所以此處前來,就是想將東西歸還墨家。”

    澹台封話音剛落,那好不容易收了軟劍的人忽然冷笑一聲,說道︰“阿桑恨不得你死,怎麼可能會送什麼東西給你,怕是被無恥之徒盜了她的東西吧。”

    澹台封面上雖然不惱,看向風一青的目光卻毫不掩飾的諷刺和挑釁,“普善先生說笑了,你當年忙著濟世救人,受世人敬仰,自然沒有時間關心一個小丫頭的事情了,我和阿桑的私交你又怎麼會了解。”

    “澹!台!封!”風一青眼中劃過一抹痛苦之色,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咬牙切齒。

    眼看兩人又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劍出手之勢,墨遮忽然開口,打破了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澹台將軍,不知墨桑留在你那里的,是什麼?”

    澹台封也不再贅言,只見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錦袋,打開袋口,輕輕一倒,一塊白若凝脂的物件便落在了他手中。

    “靈石之匙?”離得最近的風一青最先看清楚他手里的東西,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可能!阿桑不可能把它給你……不可能……”

    夙素微微挑眉,澹台封手里的東西她雖然只看到了隱約的輪廓,可是她還是認出來了,那是一把白玉鑰匙,和他們在墨桑墓穴里現的很像。

    夙素細看眾人臉色,現墨淵仍是面無表情,而墨遮則是一臉凝重,看來這東西對墨家來說,確實很重要。

    澹台封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又將那鑰匙收入了懷中,嘆道︰“夜冽這孩子,是我澹台家年輕一代的希望,我來就是為了治好他身上的奇毒,事情未能解決之前,我也無心處理其它事。”

    夙素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之前就很奇怪,澹台封和風一青一看就是仇敵,他居然還來求醫,原來是手里捏著能要挾眾人的寶貝。

    果然,風一青在看到那把鑰匙之後,整個人再次頹廢起來,沉吟片刻,竟願意與澹台封談條件了,“治他也可以,但是治好之後,靈石之匙必須給我。”

    澹台封無所謂地回道︰“我來這本來就是將東西歸還墨家,若是墨族長沒有意見的話,鑰匙給誰我都沒意見。”

    墨遮面色沉靜,沒有回話,風一青也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兩人都不說話,澹台封將視線再次落在了桑暖身上,“你叫桑暖?”與上次相比,他的聲音依舊平靜許多,只是一雙鷹眸還是過于犀利,夙素站在桑暖身邊,都能感受到那股深深的探究之意。

    “她叫什麼都和你沒有一絲關系。”好不容易沉默下來的風一青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一般,再次暴躁了起來,對著桑暖吼道︰“你還不快走!”

    今天的風一青實在太反常了,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都在了桑暖身上,就連墨遮,也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難掩淡淡的沉痛之色。

    桑暖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目光如水,極其平淡,就好似這幾個名動天下的人物,在她眼中,不過是些跳梁小丑罷了。她最後將實現落在了夙素身上,目光溫暖,低聲說道︰“走吧,你傷的不輕,回去我給你處理傷口。”

    “哦。”夙素點了點頭,因為桑暖的緣故,連帶的,她也成了眾人的焦點。感受到來自墨遮的目光,夙素對著桑暖笑了笑,便回過頭,迎上了那抹視線,笑道︰“墨族長,久仰了,我是夙素,家父夙凌。”

    墨遮沒想到這小姑娘竟這般大方,微微點頭,看到她那一身的血,還是低聲問道︰“夙家姑娘果然英姿颯爽,你的傷……”

    夙素爽朗的一笑,回道︰“皮外傷,沒有大礙,只是第一次與您見面就這般狼狽,實在是失禮了,夙素就先告退了,改日再好好拜訪墨族長。”

    傷成這樣叫皮外傷?還能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墨遮暗暗贊嘆,真是個性格爽快,進退得宜的女子。墨遮微微點頭,笑道︰“去休息吧。”

    夙素看了眾人一眼,同時也對澹台封點了點頭,說道︰“各位,告辭了。”

    夙素剛要轉身,卻現墨淵又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在看她,夙素輕咳一聲,假裝沒看見,轉身離開。走到厲陽身邊的時候,夙素忽然放慢了腳步,在他身邊低聲說道︰“看好他!”說完夙素便跟著桑暖和敖三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厲陽愣了一下,忽然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要是能管得住自家主人哪怕一點點,今天也不會是這般景象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00 PM

第八十六章 情敵(上)

       “客居”的房間里,點了七八根蠟燭,照得屋內非常明亮,角落的位置,放著兩盆火炭,驅散了初冬的嚴寒。茶幾上凌厲地擺放著幾塊干淨的白棉布,茶幾下,一盆清水早已經被染成了暗紅色。

    芭蕉難得乖巧的蜷縮在躺椅邊,一雙濕漉漉的眼楮緊緊地盯著夙素。夙素趴在躺椅上,背後的傷已經得到了處理,肩膀上的傷口也包扎好了,只是這手臂……

    夙素無奈地看著身邊顯然開始魂不守舍的人,桑暖一手拿著藥膏,一手給她抹藥,卻不知道在想什麼,藥一直抹在同一個位置,力道也越來越重,夙素疼得咧了咧嘴,干脆往後挪了挪,桑暖還是保持著抹藥的動作。

    “你很不對勁。”

    “什麼?”安靜的房間里,夙素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桑暖還是像被嚇了一跳般驚得差點將手里的藥膏打翻。定了定心神,桑暖看向夙素,才現她已經坐直了身子,正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而自己居然還傻傻的在空無一人的地方做著抹藥的動作。

    桑暖尷尬地放下手,夙素搖搖頭,嘆道︰“我說,你很不對勁。”說完,夙素直接拿過她手中的藥膏,利落的把藥抹勻,再拿起旁邊的棉布條,熟練地纏繞之後,單手打了一個結,匆匆披上放在躺椅旁邊的棉袍,總算結束了這大半個時辰的上藥折磨,若是沒有屋里這兩盆火炭,夙素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凍死。

    桑暖看著夙素縮在袍子里,身體還是冷的抖了抖,再想到自己剛才居然還走神,心里很是內疚,“小素,對不……”

    夙素攏了攏身上的袍子,打斷了桑暖的話,繼續說道︰“準確的說,是你看到那白玉鑰匙之後,就很不對勁。”

    桑暖一愣,隨即苦笑,她怎麼忘了,這丫頭的眼有多利,之前那般混亂的情況之下,她還是現了自己的異狀,罷了,本來也沒想瞞著她,桑暖點了點,坦然回道︰“我來墨家要找的東西,就是它。”

    折騰了一天,夙素覺得渾身疲累,靜靜地靠在躺椅上,夙素也沒催促,等待著桑暖理清頭緒,告訴她事情的始末。

    桑暖沉默也只是片刻,很快便恢復了往日淡然的模樣,低聲說道︰“母親去世得很早,我根本不記得她是什麼樣子,喚狼島上,也沒有人敢提及她。但是,她卻以一種特殊的方式,伴隨著我成長。她給我留下了滿滿一箱的手札,手札中大多數是母親總結的用毒之術和醫術,剩下的,都是關于墨家。這就是為什麼,我會知道靈草,會討厭墨家的原因。”

    桑暖停頓了一會,又繼續說道︰“你也看到了,墨家就像是一個冰窟,里面的人,說得好聽點,就是清心寡欲淡定安然,說得難聽,就是冷酷無情。當年只不過因為墨白舅舅和之前那個所謂叛徒一樣,有一雙藍色的眼楮和乎常人的能力,便心生怨恨和恐懼,對他諸多刁難,而我的母親,為墨家找到了叛徒當年拿走的靈石之匙,卻因為墨家幾個長老用秘術佔卜出母親持有靈石,就逼著她必須交出來,母親百口莫辯繼而叛出墨家,他們還對她趕盡殺絕!”她一直在想,若是墨家沒有這麼冷酷,母親是不是就不會離開,而她和阿冷,是不是就不用來到這個世上,受這麼多苦楚。

    夙素敏銳地現桑暖的情緒不太對勁,立刻坐直身子,抓緊她的手,說道,“阿暖,別這樣,都過去了。”

    手上驟然一痛,桑暖看到夙素眼中的擔憂,慢慢壓下心中的憤懣,微微一笑,回道︰“我沒事,母親手札里多次提過靈石之匙,但是我喚狼島上,卻沒有找到,所以我以為,以母親的聰慧,有可能是將鑰匙留在了墨家,就當東西放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卻永遠也找不著。我這次來,也是想從母親以前住過的房間里找找有沒有留下線索,沒想到,母親居然會把鑰匙交給澹台家的人。”

    關于墨家和墨桑的事,桑暖所說的和敖叔叔所言略有些不同,不過夙素心里更偏向桑暖,覺得她說的,或許更接近事實。至于那白玉鑰匙……夙素低聲問道︰“你母親有沒有說過,白玉鑰匙有幾把?”

    “幾把?”桑暖皺起眉頭,疑惑道︰“不就是一把嗎?”

    看來墨桑手札里並沒有說明有幾把鑰匙,夙素想了想,在桑暖疑惑的目光中,坦誠道︰“不,我和墨淵在前輩的墓穴里找到了一個盒子,里面有兩樣東西,一樣是羚草,還有一樣,就是白玉鑰匙。而現在澹台封也拿出了一把鑰匙,那就是說,要不就是白玉鑰匙其實不止一把,要不就是澹台封故弄玄虛,他那把是假的。”

    桑暖臉色倏地一沉,“母親墓穴里的鑰匙現在在哪?”

    “在墨淵那里,而且看墨淵的樣子,好像並沒有打算告訴墨家的人關于白玉鑰匙的事情。”早就猜到桑暖會變臉,但是夙素覺得還是應該讓她知道,畢竟這件事關系到她的母親。

    “看來明天我要去看望看望墨少主了。”該死的墨淵,擅闖母親墓地,拿走了里面的東西,居然還敢不告訴她!

    桑暖臉色陰沉,一副明天要去找墨淵算賬的樣子,夙素急道︰“不行!”

    桑暖眉角微挑,夙素連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是說不許你去看望他,我是說,關于白玉鑰匙還有墨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等三日後再和他說,這三天無論如何要讓他好好把毒給解了。”

    深怕桑暖不答應,夙素抓著她的手,強調道︰“就三天!”

    手被夙素拽得緊緊的,一副自己不答應,她就不松手的架勢。桑暖失笑,就算她真的去找墨淵,也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還能把墨淵怎麼樣嗎?大小姐犯得著這麼緊張,桑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道︰“我本來也只是想去看望他而已,他好歹也是我表哥,你這麼激動干什麼?心疼啊?”

    “瞎說!我……是擔心!”夙素瞪著桑暖,義正言辭地說道︰“他是因為去找我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我自然不能讓他解毒之事再有差池,不然豈不是忘恩負義!”

    嘖嘖,看來英雄救美都是俘獲美人心的絕妙招數呢,只怕夙素自己都沒現自己的語氣有多急躁吧,桑暖柔柔一笑,晃了晃夙素還緊抓住她不放的手說道︰“是是是,夙小姐一向恩怨分明,那現在能放開我了嗎?”

    阿暖臉上的笑容又開始怪怪的了,夙素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連忙放開她的手,同時也不忘轉移話題,“對了,你說,普善先生和澹台封兩人看到你都這麼激動,會不會他們當年都被你母親的風采所折服,用情至深又求而不得……”

    桑暖冷哼一聲,打斷了夙素接下去的猜測,冷聲說道︰“我不知道當年生了什麼事,但是‘用情至深’四個字,或許風一青擔得起,澹台封卻不配。”

    夙素一愣,轉念一想,她好像也明白了阿暖的言下之意,也是,不管當年如何,留在墨家守著墨桑居所,一生未娶的人是風一青;而澹台封,據她所知,他可是有妻有妾有子,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在世人眼中也是個意氣風的當世英雄。更別說,那把白玉鑰匙,對墨桑來說如此重要,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拿它來換他的兒子。

    夙素打了個呵欠,說道︰“好了,不說他們了,情敵也好,仇敵也罷,都是上一輩的事了,我們早點休息吧。”

    桑暖點頭,離開前還不忘交代道︰“嗯,睡吧,小心傷口,不要踫水。”

    “知道了知道了。”夙素白了她一樣,她都把自己包成這樣了,她想踫水都難!

    夙素趴著睡了一宿,天還沒亮,被子里的某個小東西又開始不安分起來,蠕動著從被子里挪出來,芭蕉正準備往外跑,脖子上倏地一緊,就被人提了起來,慵懶的聲音帶著幾分陰森,在它的耳邊響起,“小家伙,你以為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從我被窩里跑掉?”

    芭蕉舉起前爪,蓋住自己的眼楮,一副不敢看夙素的樣子,夙素心里好笑,臉色還是冷冷地,“我說最後一遍,你給我安分點,不然……”

    小家伙渾身抖了一下,夙素很滿意它的反應,不管聽沒聽懂,知道怕就好!

    將芭蕉隨後又扔進被窩里打算再睡一會,院外忽然響起了一聲男聲,“夙姑娘。”

    夙素心有疑惑,起身穿好衣服,拉開房門,說道︰“什麼事?”

    門前站著的,是一個男孩子,聽到她的問話,男孩低聲回道︰“我家主人請您到‘殤桑’去一趟。”

    這個人是?夙素回想了一下,是風一青身邊的藥童。風一青找她干什麼?夙素還沒想明白,聽到外面的動靜,桑暖也推開門走了出來。

    男孩看到桑暖,神色變得更為恭敬,甚至還對她行了個禮,才說道︰“主人說,桑暖姑娘今日就不用去了。”

    夙素和桑暖對看一眼,桑暖對她點點頭,夙素笑道︰“我過去一趟,你去墨淵那等我。”

    “好。”桑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夙素跟著男孩走到昨晚差點被毀掉的小院前,看到完好的院牆,干淨的院門,不禁一愣,墨家人還真是厲害,只一晚上,居然把一切都恢復如初,就好像昨晚生的那場打斗都是夢境一般。

    “主人,夙姑娘來了。”男孩領著夙素進了上次來的那個小門,看清小院里的人,夙素不禁要感嘆一聲,風一青的醫術,真是了得。

    “小樹,我們又見面了。”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01 PM

第八十七章 情敵(下)   

       “小樹,我們又見面了……”

    還是昨晚看到的那張躺椅,上面遮擋的白紗已經被掀了起來,說話的人,確實是夜冽,只是他現在的樣子,早已不是初見時的陽光俊朗,他的臉和手都呈現一起灰紫之色,和墨淵之前毒時的青灰色相比,更為恐怖,而且他整個人非常消瘦,若不細看,她真的認不出這人是曾經意氣風的澹台夜冽。

    他嘴角的笑十分勉強,但那語氣,卻一如既往的輕快,似乎還帶著一點調侃的意味,夙素不得不佩服這人,都這副模樣了,還能有心情和她打招呼。

    其實她與澹台夜冽之間,也沒有什麼仇,喚狼島上的事,只不過是兩人間的的一次較量吧了。夙素對著他微微一笑,回道︰“是啊,又見面了。”

    夙素掃了一眼昨晚那兩個幾乎搏命的男人,他們似乎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風一青的臉色仍然不好,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已不再劍拔弩張。

    夙素能感覺到從她進入院子開始,澹台封便一直看著她,夙素迎向那抹審視的目光,抱拳行了禮,大方笑道︰“夙素見過澹台將軍。”

    澹台封鷹眸微眯,嘴角揚起一抹和善的笑,點頭道︰“我與你父親相識多年,叫澹台伯伯就好了。果然虎父無犬子,我聽說,之前在喚狼島上,夜冽可是輸給你呢,夙凌有你這個女兒,想必也是此生無憾了。”

    夙素倒也不糾結稱呼,坦然一笑,回道︰“澹台伯伯過獎了,喚狼島一戰,夜冽可沒有全力以赴,不過是小打小鬧,讓您見笑了。”

    澹台封臉色仍然掛著笑容,心里卻暗暗嘆道,本以為夙凌膝下只有一女,已不足畏懼,想不到此女不過十六七歲,不僅武功謀略不弱,更重要的是進退有度,態度傲而不驕,謙而不卑,舉手投足間頗有大家風範,而且她似乎和那墨家少主,關系不一般,若是夙墨兩家聯姻……萬萬不可!

    與澹台封客套了一番,夙素也不想再浪費時間,轉而看向一旁神色不耐的風一青,問道︰“普善先生,您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風一青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指了指澹台夜冽,命令道︰“從今天開始,直到他康復,你照顧他。”

    “什麼?”夙素瞪著風一青,她沒聽錯吧?!

    夙素的臉色驟變,澹台封呵呵一笑,如長輩般上去拍拍夙素的肩膀,笑道︰“因為要來墨家,伯父不好帶太多人過來,夜冽在此治療,沒有人照顧,我們兩家也算世交,你是女孩,心細一些,伯父想麻煩你這段時間幫忙照顧照顧夜冽。”

    原來是澹台封的意思,夙素簡直不敢相信,風一青絕對是個瘋子吧,昨晚還和澹台封拔劍相向,今天卻言聽計從了?為了得到那把白玉鑰匙,他什麼都做得出來吧,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若是她不答應,說不定風一青會直接綁了她留下吧……

    正當夙素不知如何搪塞為好的時候,一道冷中覆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澹台將軍既然是我墨家的客人,照顧澹台公子的事,墨家自然會好生安排,澹台將軍無需擔憂,一會兒就會有十個懂事又伶俐的丫鬟過來,澹台將軍可以慢慢選,全留下也可以。”

    看清走進來的人,夙素眼前一亮,“墨淵?”隨即想到他應該好好待在臨淵軒榭才對,夙素立刻又小聲質問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別亂跑嗎?萬一又毒怎麼辦?”

    墨淵因為剛才在門外聽到的話而黑下來的臉,又因為夙素的幾句質問稍稍放晴了些,聲音卻還是冷得掉渣,“我是來解毒的。”

    “哦……”夙素覺得自己有點傻,風一青在這里,墨淵就算在這毒也不會有事,她瞎操心什麼!

    夙素覺得還是閉上嘴比較好,而這時,澹台夜冽的目光在墨淵和夙素身上打了一個轉時候,忽然說道︰“小樹,你誤會父親的意思了,父親是想說,你我同為客人,我們……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我在這沒什麼認識的人,小樹若是有空的時候,能來……陪我說說話,聊聊天,小樹會答應嗎?”

    澹台夜冽的聲音很虛弱,一下說那麼多話,對他來說顯然是很大的負擔,說完之後,他的氣息以及亂得不成樣子。

    夙素總有一種感覺,澹台封這個人城府很深,他來墨家說不定並非為了給澹台夜冽解毒這麼簡單,反正有空的時候來和澹台夜冽說說話也沒什麼,說不定還能看出這兩父子的其它打算,心里盤算了一番,夙素爽快地回道︰“好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夙素覺得身後那人身上的氣勢陡然冷的幾分,擔心他的身體,夙素回頭看去,只見墨淵好好地站在那,只是看著她的眼神莫名的讓她 。

    夙素趕緊移開視線,省的被他凍死,無意中視線掃過墨淵身後,卻現桑暖的身影。按理說,桑暖不可能一個人留在臨淵軒榭,而且她根本就不怕風一青,自然也不會把他的命令當回事,那麼,阿暖去哪里了?夙素不知為什麼,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阿暖呢?”

    墨淵雖然惱她,但還是回道︰“我今天沒見過她。”

    沒見過?!不可能,她們幾乎是同時離開客居的,糟了!夙素急道︰“敖三!快去找她。”

    因為昨天她受了傷,敖三雖然沒說什麼,但她感覺得出來,他很惱火,所以今天他跟在自己身後,夙素沒敢說什麼,本來還擔心他又會像那天那樣不理會她的命令,沒想到他話音剛落,那道黑影已經如流光般極快的躍出了小院,身影瞬間消失在眼前。

    “還治不治了?不治就都滾!”

    眾人回過神來,才現風一青已經不在院子里了,聲音是從兩層小樓的一樓傳出來了,澹台封一行幾人加快了腳步,朝小樓走去。

    夙素剛邁開步子,手腕上忽然一痛,夙素回頭,便對上墨淵那雙幽深復雜的黑眸,“為什麼答應他?”

    夙素眨了眨眼,不解地回望著他,問道︰“為什麼不答應?”只是有空的時間和他聊聊天而已,又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隨你。”

    手被忽然甩開,夙素覺得剛才她好像聽到了墨淵磨牙的聲音,他,生氣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但是他生氣了這一點,夙素還是看出來了,揉了揉被捏的有點疼的手腕,夙素低語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與她擦身而過的厲陽聽她的喃喃自語,不禁搖了搖頭,連瞪她一眼的心情都沒有了。

    夙素輕哼一聲,決定不理會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小樓的一層很寬敞,沿襲了墨家一貫的風格,比較簡單。墨淵坐在右邊的長椅上,澹台夜冽則被抬到了小樓的左側,風一青抱著一個湯碗大小的瓦罐站在他身邊,風一青盯著手中的瓦罐,嘴角的笑很是詭異,看的夙素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之前和墨淵鬧得不太愉快,免得觸霉頭,夙素走到了澹台夜冽身邊,其實她也挺好奇風一青要怎麼給他治這個陰毒的噬骨之毒。

    風一青命兩個小童抬來一張矮幾和一個大木盆,放在澹台夜冽身側,然後把瓦罐放在矮幾上,打開瓦罐的蓋子,一股腥臭味從瓦罐了傳來出來,奇臭無比。

    夙素皺眉,卻沒有往後退,甚至還往前走了一步,終于看清了瓦罐里裝的東西。那東西個頭不大,長得像懶蛤蟆又像蜥蜴,通體紅,背後像癩蛤蟆似的皮膚一突一突的,像是有什麼在皮膚下蠕動一般,它的尾巴細長,不時吐著舌頭,不知腥臭味是來自于這東西還是來自于瓦罐底部的水,總之看起來挺惡心的。

    夙素咽了咽口水,小聲問道︰“這東西是什麼?”

    風一青瞟了夙素一眼,看到她沒有臉色白尖叫嘔吐,還敢上前細看,對她到時有了幾分好感,說道︰“他的毒,已經進入奇經八脈,想要解毒,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以毒攻毒。若是挺得過去,便好,挺不過去,就只有死。”

    夙素不知道說什麼,風一青也沒心情繼續解釋,對著澹台夜冽說道︰“把手放進去。”

    澹台夜冽倒是爽快,沒有廢話,直接將手伸進了瓦罐之中。剛伸進去的時候,還沒什麼動靜,之後聽到瓦罐里傳來一聲水聲響動之音,澹台夜冽渾身猛地一抖,目瞠欲裂,頭上,手上,凡是有筋脈的地方,全都暴起,像是隨之都要爆開似的。

    又過了一會,澹台夜冽終于疼得忍不住叫出聲來,那痛苦又壓抑的聲音,聽得夙素渾身冷。又如此痛苦的熬了一刻多鐘,澹台夜冽忽然全身抽搐,一口黑血從他口中嘔了出來,風一青見狀,一腳將木盆提了過去,抬手用力拍在澹台夜冽背心之處,他身子一歪,血剛好吐之木盆之內。

    風一青將他的手從瓦罐了拿了出來,然後像是抱著什麼寶貝似的,將瓦罐又抱了回去。而這時,澹台夜冽的放入瓦罐中的那只手,完全變成了黑色,抽搐和嘔血卻一直沒有停止。

    夙素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澹台夜冽身邊的澹台封,他臉色凝重,眼中隱隱有痛惜之色,卻不見一絲一毫的慌亂,她不知道澹台封在想什麼,她只知道,要是今天這樣吐血的,是她的話,她爹爹肯定不會是這般模樣。

    澹台夜冽此刻的樣子簡直生不如死,夙素倒吸了一口氣,想到之前風一青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容,夙素背後一陣陣冷,雖然不得不救治澹台夜冽,但風一青一定是選了最痛苦的方法來治療他,男人的報復心,真的好恐怖啊!

    實在不想再看夜冽一邊抽搐還一邊嘔血的樣子,夙素別開頭,卻看到風一青已經走到了墨淵那邊。

    夙素趕緊走過去,只聽到風一青冷哼了一聲“自找苦吃”便甩袖離去。他身邊的小童正在收拾之前用于治療的東西了。夙素納悶,這麼快就好了嗎?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送了一口氣,若是墨淵也要收澹台夜冽剛才那般苦楚,她不知道自己敢不敢在旁看下去。

    夙素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墨淵閉著眼楮,一語不地坐在那里,夙素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得罪這位少主了,看她不理她,夙素也不敢打擾。

    墨淵知道夙素就站在身邊,他並不是不想理她,若是他此刻既說不了話,也動不來,怕她看出異常,只能閉上眼楮不理她。剛才看到她看著澹台夜冽解毒,臉色蒼白的樣子,不想讓她之後又為他擔心,所以選擇了金針入穴的方式將他的內力全部封死了,這次和上次用藥化去內力不同,金針一日不拔出,他每動一下,都是入骨之痛,好在這樣的治療之法,外人看不出痛苦之處。

    夙素覺得自己站在這里也幫不上墨淵什麼忙,剛想去問問風一青,這時院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緊接著屋外傳了一聲低吼,“風一青,你快出來。”

    是敖三?她從未聽到敖三這般慌亂的聲音,夙素心口猛地一跳,飛快的奔了出去,果然,看到敖三抱著一個人,朝著小屋奔了過來,那抹美麗的嫣紫色的衣衫,除了阿暖,還會有誰!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4-8 11:21 PM 編輯

第八十八章 陪你一起(上)

    夙素剛剛迎上去,還沒來得及看看桑暖的情況,只感覺到一道白影從身邊劃過,風一青已經沖到了過來,若不是夙素敏捷的往旁邊閃開,肯定會被他撞到。

    “桑暖?!”風一青迅地抓起她的手腕把脈,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放開桑暖的手,一邊往里走,一邊對敖三說道︰“把她抱進去。”

    敖三緊跟著風一青的腳步,將人抱進小樓,放在了一面絹絲屏風後的小床上。

    看到敖三抱著桑暖進來,澹台封的臉色微變,比起風一青那毫不掩飾的焦急,內斂了不少。

    看到風一青開始幫桑暖診治,夙素放心了一些,輕拍了一下站在絹絲屏風外的敖三,低聲說道︰“出來一下。”

    敖三點頭,跟著夙素出了小樓,兩人剛走到小院內,夙素便立刻問道︰“怎麼回事?”

    敖三微低著頭,一臉的冷酷,聲音也壓得極低,“我回到客居的時候,就看到她倒在她自己房門口。”

    阿暖倒在客居里?當時他們敖三離開的時候,阿暖明明也準備出門了,是什麼原因讓她由回到客居?還是說,凶徒是在外面綁了她,再把她帶回客居?

    “怎麼會這樣?”

    夙素和敖三雖然在院子里說話,但是注意力都還是放在小樓里,聽到風一青的聲音,兩人立刻跑會小樓,進去便看到桑暖還是安然的躺在屏風後,風一青算神色緊張,又帶著幾分興奮的在屏風前走來走去,嘴里一直叨念著“不可能”“怎麼會這樣”幾句話。

    夙素直接上前,堵在風一青面前,問道︰“她怎麼了?”

    澹台封居然也走到了屏風外,關心地問道︰“是不是也中毒了?”

    中毒嗎?夙素臉色也難看了起來,阿暖曾說過她幼年多次試毒,以致身體百毒不侵,難道說,凶徒竟然有能讓桑暖也抵抗不了的毒物?

    聽了澹台封的話,風一青終于從失神中回過神來,低喝道︰“不是中毒!”

    聽到風一青否認不是中毒,夙素的臉色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凝重,急道︰“那是什麼?”能讓普善先生直呼不可能的病癥,必定棘手。

    風一青又看了桑暖一眼,狹長的眼眸中滿是困惑,低聲嘆道︰“我一時也看還不出她是怎麼了,她脈息時急時緩,有時還幾乎停滯,但每次停滯過後,又會猛然急跳……我要再想想,再想想……”

    風一青像是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夙素懶得管他,直接繞過屏風,走到桑暖身邊。桑暖神色平和,呼吸輕淺,臉色也白皙紅潤,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而且做得還是美夢的樣子。

    夙素輕輕抬起她的手指,十指干淨,宛如白玉,指甲修飾得很整齊,輕輕撩高她的衣袖,雙臂雪白,別說傷口淤痕,就連一點斑點瑕疵都沒有。在夙素的手撫上桑暖的後頸的時候,澹台封的聲音從屏風外響起,鷹目中難掩好奇之色,“你在干什麼?”

    雖然隔著屏風看不真切,但是還是能看到夙素對桑暖做得一些舉動的,夙素默不作聲,在確認桑暖後頸和頭部也沒有傷痕的之後,緩緩收回手,把桑暖整理好衣衫才淡淡地回道︰“沒什麼。”

    說完夙素從屏風內走了出來,卻不像眾人一般在小樓里等,而是朝著院外走去。

    在她快出門檻的時候,夙素被敖三攔了下來,“你去哪?”

    “回一趟客居。”

    敖三劍眉緊擰,夙素身上還有傷,而且她還是主人交代要好好保護的人,他應該跟著她才對,但是把那個人獨自留在這里……

    夙素看出他的猶豫,微微一笑,低聲說道︰“你留在這,守著阿暖,這里的人我都不放心。”雖然風一青和澹台封都表現出非常在乎阿暖的樣子,但是夙素一點也信不過他們。

    夙素輕輕推開敖三看著她的手,可惜敖三仍是死死地攔著,眉頭都快打成了死結。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二人身後,低聲說道︰“我陪你去。”

    夙素回頭看去,居然是……厲陽?!

    厲陽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心里卻一直在嘆氣,剛才自家主人一直用冷眼瞪著他,若是還不明白主人的意思,那他真是白跟在主人身邊二十多年了。

    夙素歪頭,越過他看向坐在原處的墨淵,他仍是之間她看到時候的樣子,連衣服上的褶子都沒有變化,夙素感覺到了不對勁,就算墨淵因什麼事情而生氣,也不可能在阿暖出事的情況下,連動都不動一下,那麼……他是不能動?

    夙素走到墨淵身邊,果然他只是看著她,黑眸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擔憂,身體依舊一動不動,連話都沒有說一句。

    夙素半蹲下身子,低聲說道︰“你不要擔心,好好解毒,我和厲陽一起去,很快回來。”

    說完,夙素還輕輕拍了拍墨淵的肩膀,看到他黑眸微微眯了起來,才訕訕收回手。

    夙素雖然昨天收了傷,但好在都是皮外傷,用上了輕功,夙素和厲陽只花了半柱香的時間,便回到了客居。

    客居的門是開著的,夙素沒有急著走進去,站在院門外細細觀察了一番,院內擺設如初,地上的雪早上的時候顯然有人已經清掃過,沒有留下腳印之類的痕跡。夙素走進院內,現除了桑暖房間的門開著,其他幾個房間的門都是關閉的。

    走到桑暖的房間,立刻能現,里面很凌亂,茶具全都翻倒在地,一張小木椅子還被踢到了大門的位置,書架上的書很凌亂,整個房間像是被人搜藏了一遍。

    厲陽看到夙素在房間里站了一會,然後看是沿著那些翻到的家具,書籍一點點的看過去,在喚狼島上他就知道這位夙姑娘還是一位破案的高手,只是她一直面無表情,所以從她臉上,厲陽也看出什麼來,能守在門外等她,沒過多久,她便走了出來,轉身走向以為一個房間。

    夙素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看向那團凌亂的被子,低聲叫道︰“芭蕉。”

    夙素暗暗磨牙,正當她以為那個小東西又跑了的時候,被子忽然動了一下,不一會,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從被子里鑽了出來。看向門口,現是夙素,芭蕉濕漉漉的大眼楮一亮,飛快的撲向夙素胸口。

    看它還算聽話,夙素心情不錯,摸了摸它的腦袋,把它丟進衣襟里,轉身朝著厲陽說道︰“走吧。”

    于是,兩人只用了半個時辰,便回來了。再次走進小樓的時候,夙素現澹台封和澹台夜冽都不見了,想必是毒解的差不過了,回去休養了吧。夙素也沒興趣問那兩父子的事情,走到屏風內查看桑暖的情況,只見她還是那樣安靜的躺著,臉色卻比之前還要紅潤,尤其是唇色,居然泛起胭脂紅,看著很美,但是絕對不是什麼好現象。

    夙素看向旁邊正在翻閱一捆捆卷宗的風一青,低聲問道︰“阿暖的情況怎麼樣?”

    風一青看起來比之前要冷靜了很多,一邊翻閱著手中的卷宗,一邊說道︰“不知道,她的脈息瞬息萬變,我暫時也不能給她用什麼藥,她必須留在殤桑。”

    夙素明白,以桑暖現在的情況,留下是必然的,想了想,夙素說道︰“阿暖可以留下,不過,我也要留下!”

    風一青頭也沒台,哼道︰“隨你。”

    “夙小姐。”

    夙素回頭看去,沐雪一襲白衣,如一輪皎月,出現在小樓門前。

    夙素迎上去,微微點頭,回道︰“沐雪姑娘。”自從上次感覺到沐雪對她沒什麼善意之後,夙素對她便客氣也更客套了幾分。

    “族長請夙姑娘到書房小談。”沐雪聲音始終平靜如水,聽起來也很悅耳,只是夙素聽清她所說的內容之後,眉頭卻皺了起來。

    她來墨家,確實也是希望能和墨家的族長談一談紫金八卦盤的問題,但是在現在墨淵中毒,阿暖昏迷,她自己也受著傷的情況下,實在沒什麼心情談這些。不過一族之長說要見她,即使是她不怎麼情願,卻也知道不容拒絕,夙素點點頭,回道︰“麻煩姑娘帶路吧。”

    “等等。”一道黯啞得幾乎聽不出聲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夙素嚇了一條,回頭看去,居然是之前他認為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的墨淵!

    沐雪看到墨淵,只是淡淡的叫了一聲,“少主人。”

    “走吧。”墨淵沒有多少,走到夙素身邊,夙素之覺得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不禁一愣,他這是要……陪她去嗎?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03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8 06:03 PM 編輯

第八十九章 陪你一起(下)

       “走吧。”墨淵走到夙素身邊,她感覺到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不禁一愣,他這是要……陪她去嗎?黯啞低沉的聲音聽得人耳朵很難受,夙素在聽到這難聽的聲音那一刻,心抽了一下,也很難受。

    厲陽跨出門檻前,回頭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帶血的三寸長針,雖然主人只是把主穴上的長針逼出體外,並未聚集內力,但畢竟還是妄動真氣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留下後遺之禍。

    厲陽嘆了口氣,跟在主人身邊多年,主人是什麼性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韜光養晦隱忍不沒什麼不好,但是這次的情況和以前的都不一樣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倒是求啊!就算要用苦肉計,也要讓人家姑娘知道吧……

    厲陽滿腹牢騷,卻無人可說,看著前面的兩人相互扶持著往前走,厲陽也算聊有安慰。

    世間萬物萬象,大多數人總是容易被表象所惑,例如現在,這兩個緊緊挨著一起走的人,哪里是互相扶持,分明就是在死命較勁。

    “……”夙素瞪著墨淵的眼楮都能噴出火來,走出小院沒幾步,這個人居然又把羚草塞到她手里人,他到底在想什麼啊?還有,墨域那混小子是騙人的吧,這哪里是什麼墨家的寶貝,其實是路邊的大白菜吧。

    “……”墨淵完全無視夙素凶悍的目光,只是固執的把羚草往夙素手里放。

    兩個人手上你推我擋,嘴上卻沒出一點聲響。

    大冷天的,夙素額頭都冒汗了,沐雪就走在前面,若是讓墨家的人知道墨淵把羚草給她,必定又會生出事端。考慮到羚草的重要性,夙素最後還是妥協了,沒在這個時候和墨淵較勁,麻利地把羚草塞進腰間的小兜里,狠狠地瞪著墨淵一眼,低聲哼道︰“回頭再和你說!”

    墨淵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她只要接下了,他就不會讓她再有退回的機會。

    兩個人的心情可謂大大不同,一個郁悶一個愉悅,不過兩人的腳步都走得很慢。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兩人才走到了沐雪說所的書房。

    入眼的倒不是一間房,而是一座兩層的小樓,兩扇大門敞開了,還沒走進去,就能看到里面滿滿的都是書。

    沐雪目不斜視,將兩人帶進屋內,便恭敬地說道︰“族長,夙姑娘請來了。”

    溫和中不失清冷的男聲在一面書櫃後響起,“你退下吧。”

    “是。”沐雪行了禮便退了出去,期間都沒有再看夙素和墨淵一眼。

    夙素打量著這座小樓,不得不感慨,墨家不愧為大家,這里不應該叫書房,應該叫藏書樓。四面牆上全都是一排排的書,本來寬敞的房間,也被一個個高聳的書架隔成了小塊的空間,書架上不僅有紙質的藏書,還有竹簡,絲帛,卷軸,看起來應有盡有。夙素對這個地方挺好奇,也挺有好感的,空氣中特有的書卷氣味和墨香交錯,讓人心境都寧和不少。

    “阿淵也來了,你們倆都坐吧。”低沉又好聽的男聲再次響起,同時那道墨色的聲音也從書架後走了出來,他手里拿著一本卷軸,墨色長袍上掛著一塊白玉佩,長身玉立,更顯風雅不俗。雖然已經是第二次看到墨族長了,夙素還是不太能接受,族長不都是一把年紀的老爺爺嗎?這麼年輕的族長,她真的很不習慣。

    墨淵自顧自的走到小樓中間的木椅上坐下,夙素輕咳一聲,也跟了過去,訕訕笑道︰“多謝墨族長。”

    墨遮將手中的卷軸放到案桌之上,笑道︰“夙姑娘……”

    夙素微微一笑,回道︰“墨族長,您叫我夙素就行了。”

    墨遮眼眸中劃過一抹淡淡的笑,點點頭,說道︰“好,夙素也是爽快的姑娘,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今天請你來,是為了靈石的事。”

    夙素早猜到墨族長找她是為了靈石,墨遮開門見山,她覺得很好,那些客套寒暄她一點都不喜歡。

    墨遮從袖間拿出那面絢紫色的紫金八卦盤在手中摩挲,語氣輕松地問道︰“昨晚阿淵已經和我說了你們是怎麼找到靈石的,只是有一事我還是沒聽明白,靈石為何會變成八卦盤?”

    夙素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墨淵既然說了尋找靈石的過程,怎麼會沒說清楚八卦盤本身就藏在靈石里這件事呢?還是說,墨族長今日本來單獨找她來,是為了從她口中證實自己兒子的話?她不清楚昨天墨淵說了什麼,便避重就輕地回道︰“我與墨淵是在聚靈島的一處山洞里找到靈石的,它本來的樣子是一塊黑漆漆的石頭,後來石頭碎了,我們就看到了里面的紫金八卦盤了。”至于後面在墨桑墓穴里找到的東西,夙素選擇閉口不談,因為她總覺得,墨淵似乎另有打算。

    “靈石怎麼會忽然碎裂?”

    夙素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地回道︰“咳,是……被我砸裂的……”

    墨遮捏著八卦盤的手微微一頓,臉上仍是不動聲色,問道︰“那夙素是用什麼砸裂它的呢?”

    “用手……”夙素更加尷尬了,干脆直言道︰“我就是一時沒拿穩,把靈石摔了出去,然後,它就裂了。真是對不起,墨族長,全都是我的過錯。”萬一墨族長因此怪罪墨淵保護靈石保護不力,那就不好了。

    夙素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墨淵,只見他神色淡然,又恢復了初見時死水微瀾波而不驚的樣子,感覺到她在看他,墨淵也側頭看過來,墨黑的眼眸終于有了些許波瀾,薄唇輕動,說了四個字︰沒事別怕。

    他只是動了嘴,沒出聲音,夙素卻是愣了一下,臉色微紅,趕緊坐直身子,她是不想連累他,結果卻讓他誤會自己在害怕,好丟人!

    這兩人的小動作,墨遮完全沒有現,因為此刻他心中又驚又喜,靈石在墨家供奉千年,又在外界流轉百年,都未曾有損,哪里是一個姑姑家砸一砸就會碎裂的。靈石此時碎裂,還是在這小丫頭手里碎裂,其中必有大機緣。這也剛好與他今年所卜之卦相符,這次或許就是解開靈石之秘的最好機會。

    墨遮看向夙素的眼神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甚至臉色還掛著格外溫和的笑意,說道︰“既然靈石在你手中碎裂,那麼一切便皆有因果,天道自有定數,夙素不必自責。”

    什麼因果、天道的,夙素不懂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只覺得墨族長的笑讓她沒來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咽了咽口水,夙素只能扯扯嘴角笑了笑。

    墨遮將手中的八卦盤放在案桌之上,正好有一束陽光落在八卦盤上,絢麗的紫色讓看到的人都覺得一陣眩暈,墨遮靠坐在木椅上,笑道︰“如果沒記錯,夙氏的族徽,是一面黃金八卦盤,與這面紫金八卦盤倒是頗為相似,夙素可知,夙家黃金八卦盤有何作用?”

    夙素掃了一眼桌上的紫金八卦盤,怎麼覺得它的顏色好像比之前在喚狼島上看到的更加耀目了,是因為那時是晚上,而現在是白日的緣故嗎?夙素收回視線,對上墨遮的眼,笑道︰“這面紫金八卦盤確實與我家那面黃金八卦盤很像,除了顏色之外,大小、紋飾幾乎都一樣,所以這也是我好奇紫金八卦盤,跟著墨淵來墨家的原因。至于我家的黃金八卦盤,它在夙家的人心目中,大多就是圖騰的作用,帶給夙家人勇氣和信念,若您想問的是八卦盤具體有什麼用處,這個恐怕只有族長爺爺才會知道。”

    墨遮眼眸微閃,小丫頭的眼楮明亮透徹,態度坦誠又大方,只有一股光明磊落的氣勢,讓人信任。他倒要相信這小丫頭說的是實話,黃金八卦盤的秘密又怎麼會是一個小丫頭能知道的,他只是沒想到,這個夙家的小女孩居然會與靈石產生聯系。

    紫金八卦盤在陽光下閃耀出的紫光,墨遮都不敢直視,而剛才他看到夙素盯著紫金八卦盤看了好一會,絲毫沒有難受的感覺。拿起案桌上的卷軸,輕輕蓋在八卦盤上,墨遮嘆了口氣,說道︰“靈石內居然隱藏著一個八卦盤,這實在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歷經百年,靈石終于重回墨家,將靈石送回禁地,已是刻不容緩,靈石與夙素似乎頗有緣分,不知道夙素可願一同前往?”

    一同前往?所謂禁地,豈是什麼人都可以前往?夙素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像是前方有一個大大的陷阱,等著自己往下跳。

    夙素笑了,笑得很燦爛,這是她從小的習慣,當她面對暫時不能解決的問題,心里又驚慌的時候,她就會笑,這能讓別人看不透她,也能讓自己有時間思考,緩緩抬頭,夙素嘆道︰“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去之前,我還有事放心不下。”

    墨遮笑道︰“夙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我已經和桑暖結拜為姐妹,她在我心中,就是我的姐姐,今天早上不知什麼緣故,阿暖暈倒在‘客居’的房間里,至今昏迷不醒,我知道墨家千年傳承,各種靈藥妙法無數,我是想肯求墨族長能對阿暖施予援手,夙素必定心懷感激。”

    墨遮一臉驚訝,“桑暖昏迷不醒?”

    夙素一邊暗暗觀察著他每一個細小的表情,一邊回道︰“對,目前普善先生也束手無策。”

    墨遮眉頭也微微蹙了起來,低沉的聲音比往常更低了幾分,“夙素不必太過擔心,風一青醫術群,必定能找到在治療桑暖的方法,而且桑暖她……怎麼說,也是我墨家的血脈,我自然不會對她置之不理。”

    目的達到了,夙素也不願多留,說道︰“如此就多謝墨族長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

    夙素起身,墨淵也站了起來,墨遮像是這時候才想起,墨淵也在場似的,笑道︰“阿淵,送夙素回去。”

    墨淵點頭,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如來時般,兩人走得極慢,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夙素忽然停了下來,說道︰“墨淵。”

    墨淵也停了下來,低頭看她。

    這時候,她臉上沒了在書房面對墨遮時的輕松笑容,一臉的凝重,“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我能幫你什麼嗎?你願意告訴我,他們到底想干什麼?你,又想干什麼嗎?”墨家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如一團墨色,什麼都看不清,細想靈石碎裂時的情況,她自然也想到了蹊蹺之處,靈石是在她用帶血的手抓過之後,甩出去才碎的,她與那所謂靈石間,有著莫名其妙的聯系,這讓她覺得很危險。而墨家的人之中,墨淵似乎是她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不知道為什麼信他,但就是信他。

    “我……”

    黯啞到幾乎聽不清話語的嗓音如一根針,一下扎在夙素耳膜上,她心頭一怔,急道︰“停!別說話了,聽到你這個的聲音就難受,一切都等你身體好了再說!”

    她剛才是怎麼回事,只因為墨遮幾句話,心就慌著這樣了嗎?她怎麼能忘記風一青說過,墨淵這三天若是不好好解毒,便會後患無窮。

    禁地又不是馬上就去,她要冷靜下來。想到禁地,夙素又想到腰間的羚草,夙素正想伸手去掏,手又被墨淵抓住了,夙素覺得自己都麻木了,在羚草這件事上,墨淵真是固執得出奇。

    不過,這回和前幾次好像不太一樣,墨淵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抓住她的手不讓她掏羚草,而是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慢慢攤開她的手心……

    白皙的指尖落到她的掌心,緩慢地寫著字,夙素沒有抽回手,只是抖了一下,小時候她也和姐姐、弟弟們玩過這種在手上寫字的游戲,當時沒覺得有什麼,現在這種又癢又麻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夙素強迫自己不要去在意手心上的感覺,專注于墨淵在手中所寫的字。

    我……

    喜……

    歡……

    你……

    夙素瞪著自己的手,第一次覺得好像不認識這簡單的四個字似的。夙素愣愣地抬頭,墨淵也在看她,那雙墨色的眼眸仍像是一汪深潭,只是這次,眸光中暗潮洶涌,如一個漩渦,看久了便會陷進去。

    夙素的臉刷了一下紅了,從脖子到耳朵都紅成一片,手心的感覺不再是又麻又癢,簡直就像是要燒起來一般。夙素忽然猛地收回手,叫道︰“這個、這個也等你好了再說!”

    尾音還在空中飄蕩,那抹靈動的身影就已經跑出了十幾丈外,怎麼看都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她的輕功似乎太好了,這樣……也不好。墨淵的嘴角,揚起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暖笑意。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04 PM

本帖最後由 絲玥 於 2015-4-8 06:05 PM 編輯

第九十章 到底是誰喜歡誰?(上)

    尾音還在空中飄蕩,那抹靈動的身影就已經跑出了十幾丈外,怎麼看都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她的輕功似乎太好了,這樣……也不好。墨淵的嘴角,揚起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暖笑意。

    憋著一口氣,夙素跑出了好遠,才停下腳步,做了幾次深呼吸,那種快窒息的感覺才稍稍褪去。夙素輕輕張開手,看著自己的掌心,之前灼熱的感覺似乎又來了,同時,心也砰砰地跳亂了節奏。

    夙素伸手捂上自己的胸口,胸口處忽然動了一下,夙素心下一驚,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衣襟里探了出來,濕漉漉的眼楮帶著迷茫之色,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夙素哭笑不得,“芭蕉……你這麼乖,我都不習慣了。”

    芭蕉聽到聲音,側過頭來看她,還伸出爪子來抓她放在胸口上的手,被這小家伙這麼一鬧,她的心似乎平靜了一些,長舒了一口氣,她決定暫時還是先別想了,回去看看阿暖再說。

    回到“殤桑”,藥童把她帶到了最靠近小樓的一間木屋里,房門半開著,屋內布置的還算簡單雅致,一塊雕花屏風將房間隔成外間和里間,外間擺著幾張木椅和茶幾,夙素繞過屏風,便看到里間居然有兩張床,桑暖正躺著其中一張床上,而敖三則半倚在牆角的位置,眼楮盯著桑暖,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敖三?”

    敖三的警覺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直到夙素叫他,他才像似猛地回過神來,看到是夙素,眼中劃過一抹懊惱之色,沒等夙素說話,他已經轉身走出了屋外。

    夙素看看桑暖,又看看早已不見人影的敖三,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那里不對勁,嘆了一口氣,夙素直接在桑暖床邊坐下,半趴在床榻邊,抓著桑暖的手,低聲說道︰“阿暖,你怎麼這時候暈啊,我有事想和你說都不行。”

    桑暖自然不可能回答她,夙素也沒繼續說下去,本來只是覺得腦子嗡嗡的有些亂,想趴著休息一會,不知不覺間,夙素居然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不知是誰在外間點了一盞油燈,微弱的燈光透過屏風映進來,夙素看了一眼桑暖,她仍是那樣靜靜的躺著,神色安然,嘆了一口氣,夙素站直身子伸了一個懶腰。

    可能是她動作太大,躲在衣襟里的小東西又探出頭來,夙素把芭蕉從懷里拎了出來,只見它的眼楮還是半眯著,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夙素現,今天芭蕉似乎特別的乖,乖得反常。

    夙素將它捧在手里,帶到外間。桌子上拍著一個食盒,夙素此刻沒什麼胃口,也懶得去打開,就著油燈的光,細細檢查起這個乖巧的小東西,它身上的傷口已經全部愈合,體溫也很正常,看起來似乎除了困,也沒什麼別的問題。

    捏了捏小家伙的耳朵,夙素暗暗嘆息,同樣是受傷,她到現在背後和手臂還在疼,這小東西就幾乎全好了,真讓人氣悶!

    夙素想去找風一青問問桑暖的情況,剛走出木屋,就看到一張躺椅擺在院中央,躺椅上的人一派悠然的樣子,夙素皺眉,“你怎麼在這?”

    澹台夜冽回頭看去,看到是夙素,眼前一亮,笑道︰“在這解毒啊,我已經昏迷不醒一個月了,現在終于能動彈了,就出來看看月色,小樹也是出來賞月的嗎?”

    夙素搖搖頭,真不知道是風一青的醫術真的這般了得,還是這條泥鰍命硬,早上還被折騰的要死要活,現在看起來,卻已恢復了不少,起碼皮膚上灰紫的顏色已經褪去。

    夙素懶得理他,走進小樓找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風一青,就連他身邊的藥童也沒看見,沒辦法,夙素只能退了出去,剛走回院子,那道總是帶著幾分痞氣的男聲又響了起來︰“今晚的月色真的不錯,小樹真的不欣賞欣賞?”

    夙素抬頭過去,漆黑如墨的天空中,一輪滿月當空,瑩光皎潔,旁邊繁星閃耀,星月之美,確實讓人迷醉。心里起了幾分欣賞之意,夙素也就不急著回房了,在石桌旁的矮凳上坐下,一手撫摸著芭蕉的腦袋,一手托著腮幫賞月。

    石桌離躺椅不遠,澹台夜冽一抬眼,就能看到夙素手心里的小東西,稍稍側過身,澹台夜冽問道︰“很可愛的小東西,是你的寵物?”

    夙素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澹台夜冽似乎毫不介意她愛理不理的態度,仍是興致勃勃地問道︰“它叫什麼名字?”

    “芭蕉。”夙素隨口回了一聲,看他一臉沒聽明白的樣子,夙素又說了一遍︰“它叫芭蕉。”

    澹台夜冽嘴角抽了抽,笑道︰“好名字。”

    夙素滿意地點頭,臉色滿滿地寫著“算你有眼光”幾個字。就連原本乖乖躺在手心的小家伙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一臉的驕傲,和它的主人還真是像極了。

    澹台夜冽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很可愛。”就是不知道是說芭蕉,還是在說她的主人。

    聽他笑得這般開心,夙素白了他一眼,正想起身回房,澹台夜冽忽然說道︰“還在生我的氣?”

    夙素一愣,回道︰“我沒有生你的氣啊。”

    澹台夜冽撐著躺椅的把手,緩緩坐直身子,看著夙素,認真地說道︰“那我們這算是化敵為友了?”

    對上那雙專注而深沉的眼,夙素覺得好笑,回道︰“在燎越和穹岳沒有正式開戰之前,我們還算不上敵人,至于友,應該更算不上了。”

    “既然我們現在還不是敵人,那交個朋友總可以吧。”夙素剛想開口拒絕,澹台夜冽忽然收起了剛才嚴肅的神色,摸摸自己的臉,一副苦惱的樣子,問道︰“莫不是我現在沒有以前俊了,你便不願意理我了?”

    看他那副自艾自憐的樣子,夙素哈哈笑了起來,點頭回道︰“是不太想理,你現在的樣子實在慘不忍睹。”

    澹台夜冽搖頭,不可置信似的嘆道︰“小樹,你在我心中可不是這樣膚淺得只看外表的人。”

    夙素微微挑眉,嘴角的笑越的狡黠,“你搞錯了,我一直是這樣的人。”

    夜色下,她一手抱著芭蕉,一手托著下巴,那懶散又俏麗的模樣,看得澹台夜冽眸光更深邃了幾分。余光瞟到院外那抹黑影,澹台夜冽忽然一手撫在心口,故作痛心疾狀,哀怨地看著夙素,笑道︰“小樹你不能這樣對我啊……”

    看他這般作態的表演,夙素忍不住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在院內回響,只是下一刻,當那抹墨色的身影出現在院內的時候,夙素嘴角的笑有些僵。因為她此刻的心又開始砰砰亂跳,手倏地抓緊,掌心中似乎還能感覺到那似有若無的癢意。迎著他墨黑的眼眸,夙素說話都有些不太利索,“墨、墨淵,你怎麼來了?!”

    夙素說完這句話,墨淵周身的氣息更冷了,那雙能讓人深陷其中的黑眸微微眯了眯,深深的看了夙素一眼,什麼都沒說,便轉身走進了身後的木屋,“砰”的一聲,房門死死地關上了。

    夙素愣愣地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楮,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了?白天的時候他不是才說了喜歡她嗎?那……現在是什麼意思?

    夙素也有些惱火,拎著芭蕉立刻回了房間,同樣“砰”的一聲,用力關上門。

    澹台夜冽看著兩扇緊閉的房門,若有所思,最後似了然般笑了笑,心情頗好的繼續看著天上的星月。

    夙素氣悶地回到里間,坐在床上,總覺得心里堵著什麼東西,非常難受。夙素覺得自己太奇怪了,其實以前墨淵也是這樣冷冷的,誰也不理會,那時她也沒覺得怎樣,更加不會一次就生氣,但是為什麼他剛才沒理她,她就這麼不開心呢?

    還有,早上明明就是他自己拉著她的手,在上面寫什麼“我喜歡你”的,可是剛剛自己主動和他說話,他還不搭理她,到底什麼意思嘛?!難道他說的喜歡,和自己理解的喜歡不一樣?!害的她一整天都心緒不寧,簡直可惡!

    夙素生著悶氣,看到桑暖靜靜地躺在旁邊,忍不住嘟囔道︰“阿暖,你表哥真是莫名其妙!不止,還可惡得很!討厭極了!”

    桑暖還是那副安睡的模樣,夙素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似的,氣悶的倒在床上,抓起被子蓋在身上。

    一進來就被夙素丟在一旁的芭蕉見狀立刻倏地竄進被子,乖乖地趴在夙素胸前。

    夙素揉著芭蕉的腦袋,將它一把抱緊懷里,哼道︰“芭蕉,還是你最好!那些討厭的人,以後我們都不要理他了!”夙素難得睡覺的時候主動抱它,芭蕉興奮地嗚嗚叫。

    夙素還是覺得心煩,拉起被子捂住腦袋,決定再也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睡覺!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06 PM

第九十一章 到底是誰喜歡誰?(下)

       翌日

    “開門!快開門!”

    夙素昨晚上翻來翻去折騰了大半宿才睡著,一大早就被叫醒,頗有些不爽快。不過待清醒一些之後,看到旁邊的桑暖,又聽出門外是風一青的聲音,夙素立刻起身跑去開門。

    門才剛打開,風一青便像是一陣風似地沖了進來,跑到桑暖床前,急急忙忙給她把脈。風一青眼底青黑,一看就是一整夜沒睡過的樣子,本就白的臉色變得更差了。

    他剛進門時還顯得激動又欣喜的表情,在給桑暖把了一會脈之後,漸漸變得陰郁起來,嘴里喃喃自語道︰“不對啊,她這時候應該脈息微弱才對,怎麼會這般平靜,難道……難道我想錯了?”

    是的,桑暖的樣子很奇怪,不僅神色平靜,還面若桃花,膚色紅潤,若是平時這樣的面色,足可以說明這人身體好,可是在不吃不喝一天一夜之後,呈現出這樣的狀態,就顯得很詭異了。

    “你到底會不會治?!”一聲低喝忽然響起,夙素回過神來,才現不知什麼時候,敖三竟然也進了屋內,就站在屏風旁邊,一臉森冷地看著風一青。

    風一青的手還搭在桑暖的手腕上,狹長的眼眸微眯,看向敖三的眼神也頗為冷厲,“我不會難道你會!滾出去!”

    敖三眸光倏地一冷,夙素總覺得,敖三和風一青之間氣氛不太對,好像一點就著似的,夙素一把按住敖三的肩頭,低聲說道︰“敖三,不要急,阿暖一定會醒的。”

    夙素手上加重了力道,敖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桑暖,才斂下眼中的冷意,轉身走出了門外。

    夙素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再回頭的時候,風一青已經收回了搭在桑暖手腕上的手,從一個木盒里拿出一瓶藥,扶起桑暖的頭,想把藥喂進去,奈何桑暖人事不省,藥汁沿著她的唇角全都流了出來。

    夙素上去扶著桑暖,一邊幫她把流出來的藥汁擦掉,一邊輕聲說道︰“普善先生,我相信,給您多一點時間,任何疑難雜癥都能攻克,但是阿暖這樣不吃不喝,只怕撐住不多久。昨日我與墨族長說了桑暖的情況,他說墨家不會對桑暖置之不理,您不妨與墨族長商議商議。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救醒阿暖。”

    風一青盯著桑暖的臉看了好一會,夙素看到他的手緩緩握成了拳頭,下一刻,他已經如進來時那般又沖出了屋外。

    夙素剛幫桑暖擦干淨臉,將她的手放回被子里蓋好,就聽到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

    夙素繞過屏風,便看到澹台夜冽靠在半開的房門上,對著她揮揮手,笑道︰“早,小樹。”

    “早。”

    澹台夜冽看了屏風一眼,問道︰“桑暖怎麼樣了?”

    “還好。”夙素打量了著澹台夜冽,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懶散,不過精神倒是挺好,“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

    “我也覺得身體好了不少,胃口也好了,可惜……”像是刻意把聲音壓低了幾分,澹台夜冽聳聳肩,小聲抱怨道︰“墨家的飯菜實在太寡淡了。”

    雖然夙素也很認同他的說法,但他剛剛才從鬼門關轉了一圈,竟然還有心情抱怨伙食不好,這人也夠可以的。夙素笑道︰“你的毒還沒完解呢,居然敢嫌人家的飯菜寡淡,難不成你還想吃大魚大肉不成。”

    澹台夜冽嘿嘿一笑,回道︰“大魚大肉倒是不想,就是很懷念小樹烤的魚而已。不知道,這次還有沒有機會嘗到那樣的美味?”

    他倒是打起烤魚的主意來了,夙素白了他一眼,“這冰天雪地的,上哪找魚……”

    澹台夜冽立刻站直身子,笑道︰“這個不用你擔心,我讓人馬上去準備魚,一會兒就麻煩小樹了。”

    這人還真會打蛇上棍,夙素好笑,“我可沒說……”

    看到忽然出現在澹台夜冽身後的墨色身影,想到昨晚某人黑臉摔門的樣子,夙素臉色一僵,斂下嘴角的笑,連話都懶得說。

    看到夙素變了臉色,澹台夜冽才好似感覺到背後有人般回頭,對上墨淵的冷臉,還頗為熱情地問道︰“墨少主,早啊,小樹一會兒烤魚,你要不要吃一點?”

    “不吃。”墨淵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目光一直看著夙素,說道︰“你過來一下。”

    夙素懶得理他,正準備走回內室,那人居然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外拉。

    夙素想甩開他的手,但看到澹台夜冽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的看,不想在別人面前拉拉扯扯,夙素默默地跟著墨淵回到了他暫住的木屋。

    進到屋內,夙素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沒好氣地說道︰“你拉我過來干嘛?”

    夙素話音剛落,就看到墨淵拿起茶幾上的碗,塞到了她的手中,夙素看著手里的藥碗,愣了一下才回頭神來,不敢置信地瞪向墨淵,他把她拉過來,就是為了讓她喂藥?豈有此理,她又不是他家的丫鬟,夙素咬牙啟齒的怒道︰“你現在能走能動,自己不會喝嗎?又不是手斷了,還要人喂!”

    夙素怒火中燒,墨淵坐在椅子上,只是淡淡地說道︰“風一青說,這碗藥要趁熱喝,涼了藥效就差了。”

    他的嗓音倒是恢復了平時的低沉清冷,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夙素聽得想磨牙,把手里的藥碗往他面前送,夙素一字一句的說道︰“那、你、還、不、喝!”

    墨淵坐的很安穩,沒有要接的意思。藥碗上的溫度已經不燙手了,這大冷天的,再拖下去,就真的涼了,但是墨淵仍是不動如山地坐著,大有你不喂我不喝的架勢,夙素很想把這碗藥潑到墨淵臉上,但是最後,她只聽到自己惡狠狠地說了兩個字︰“張嘴!”

    墨淵眼中劃過一抹極淡的笑意,乖乖張嘴。夙素走到他面前,直接把藥碗放到他唇邊,對,這次不是一勺一勺的喂,夙素就著墨淵張開的嘴,把藥灌了進去。

    墨淵一如既往的配合,雖然夙素粗魯的動作導致藥汁濺出來不少,墨淵喝完了藥,白皙的手指劃過唇邊,輕輕擦掉嘴角的藥汁,眼眉中隱隱的透著愉悅。

    看著他這副滿足的樣子,夙素越想越惱,之前說喜歡她,然後晚上就給她甩臉色,現在自己還得給他喂藥,怎麼弄得好像自己在對他獻殷勤似的?!到底,是誰喜歡誰啊!

    夙素把藥碗重重地摔在茶幾上,瞪著墨淵,問道︰“墨淵,你到底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她最討厭說話不清不楚的,早點說明白也好,免得落到最後變成自己自作多情。

    看著夙素氣勢洶洶的模樣,墨淵眼中劃過一抹疑惑,“昨天說的不夠清楚?”

    他還好意思提昨天,夙素瞪著他,怒道︰“不清楚!你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是對朋友的喜歡,還是……”夙素的臉又有些燙了,久久說不出後面的話。

    看著她的耳朵也開始慢慢染上粉色,墨淵終于開口了,“我沒有朋友,也不會對朋友說喜歡。”

    聽到墨淵說自己沒有朋友,夙素心里有些為他難過,但一想到昨晚他對她的態度,肚子里的火又冒了出來,哼道︰“那你昨晚是什麼意思?忽冷忽熱……”

    “我……”輕咳一聲,墨淵別開視線,低聲回道︰“我昨晚不舒服。”

    不舒服?從來都說自己沒事的人承認自己不舒服?那肯定很嚴重!難怪昨天他的臉黑成那樣,夙素彎下腰,想看清墨淵此刻的臉色,急道︰“昨晚是又毒了嗎?那現在呢?還有哪里不舒服?”

    夙素擔憂又焦急的目光,看得墨淵胸口有些悶,看來,她根本不知道他昨晚是在生氣,更加不會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但是卻因為他一句不舒服,立刻便熄了怒火。

    “夙素。”

    手再一次被他抓住,夙素渾身一僵,這一次,他只是抓著她的手,明明沒有在她手心寫字,但是掌心卻總有一種麻麻的感覺。夙素抬眼看去,他神色嚴肅,眸光深沉,在眼光交匯的瞬間,她心里一陣緊張,總覺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或許很重要,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

    “羚草是我的命,只能給相伴一生的人,這樣,夠清楚嗎?”

    ——羚草是我的命,只能給相伴一生的人——

    他的手很冷,但是抓得她很緊,她以為他會再說一遍他喜歡她,會和她解釋,是哪種喜歡。卻沒想到,聽到的,是這句話。

    羚草是他的命嗎?可是,羚草早已經在她手里了啊,是這個人不止一次,硬塞到她手里的,不管她推卻多少次,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她手中。

    相伴一生嗎?夙素這次不僅覺得自己的臉頰又燒了起來,連同胸口也燒得慌,砰砰的心跳聲簡直大到她都不敢看墨淵,夙素低下頭,嘟囔道︰“你這人真霸道,也不問別人想不想要。”

    “那你要不要?”

    自兩人進屋以後,便幫他們關好門守在門外的厲陽聽到這句話,差點一個踉蹌摔出去,主人,您這樣問,要人家姑娘怎麼答……不過他也很想知道夙素的答案,厲陽第一次貼近門板,豎起耳朵,聽里面的動靜。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07 PM

第九十二章 要!

    房間忽然很靜,墨淵問完那句話之後,便有些後悔了,因為,以她之前的行事風格,只怕……是不會要的吧。他從來都不知道,只是等一個答案而已,每一秒竟可以那麼煎熬。

    只見她從腰間摸出了那個被兩人來回推拒過無數次的紙包,墨淵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的冷了下來,下一刻,她就應該要把羚草塞回到他手里了吧。

    夙素並不知道墨淵在想什麼,只是摩挲著那小小的紙包,問道︰“羚草離你多遠多久,你會被羚蟲反噬?反噬會怎樣?”

    墨淵臉色一沉,“誰告訴你這些的?”就算夙素很聰明,猜出羚草對他的重要,也不可能知道羚蟲和反噬的事,到底是誰和她亂嚼舌根!

    “回答我。”夙素可不管他變臉,她一定要知道答案。

    原本是他抓著她的手,可是這一刻,墨淵感覺這個女孩忽然反手抓住他的手,手上的力道還不輕。

    他怎麼忘了,這個女孩固執起來的時候,是必須要一個結果的。嘆了一口氣,墨淵沉聲回道︰“千丈之內,羚草與羚蟲都會有所感應,過千丈,羚蟲就感應不到羚草了,若是百日內仍是找不回羚草,羚蟲就會反噬。”

    “反噬會怎樣?”

    迎著夙素執拗的目光,墨淵眸光微閃,淡淡地說出兩個字,“會死。”

    果然!從墨淵說羚草是他的命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猜到,所謂的反噬想必是要命的。夙素低著頭,盯著手里小小的紙包,冷聲說道︰“這太冒險了。”

    墨淵的心倏地一緊,生怕下一刻,這個人真的會將手中的羚草塞回自己手中,一向低沉淡漠的聲音明顯不穩,“我不會讓你離我千丈之外的,就算真的出了什麼差錯,百日之內,我也必定能尋到你!”

    這次,夙素倒沒像之前那樣被羚草還給墨淵,只是盯著羚草,像是要把它盯出洞來,漂亮的眉擰在一起,一邊搖頭,一邊說道︰“萬一我沒保護好羚草,羚草被別人搶走了,豈不讓你受制于而人?若是他們毀了羚草,你不是……”

    “若只是羚草被人搶走,就更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沒有人可以用羚草威脅我,羚草與羚蟲的感應,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而且羚草根本沒有這麼容易毀掉。”墨淵自己都沒有現,他第一次那樣著急的解釋,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夙素也沒有現墨淵聲音里的急切,不管他如何解釋,她想到的,是羚草的存在對于墨淵來說,就代表著危險。她不懂,墨家為什麼要弄出這種東西來禍害自己的子孫,為什麼要把墨淵至于這種危險的境地,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很憤怒,因此她的臉色,也便越來越冷。

    看著夙素的臉色冷了下來,墨淵的心也跟著冷了,是啊,羚草是他的命,但是誰又會願意無緣無語的背負別人的性命呢?他又何必強人所難。墨淵緩緩松開了她的手,仿佛力氣被抽空了一般,冷聲說道︰“看來,你是不想要。”

    說完,墨淵伸出手,想要拿回羚草。

    夙素瞪他一眼,將羚草抓在手心里,惡狠狠地說道︰“我要!”

    墨淵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那種明明已經到了絕境,竟然峰回路轉,絕處重生的感覺讓墨淵只能看著夙素,一句話也數不出來。

    “干嘛這幅表情?”墨淵滿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讓夙素的臉再次紅了起來,只是這次不是因為害羞,是因為懊惱,之前她那麼問,是想知道羚草對墨淵到底有多大影響,得出的結論就是,這東西確實太危險了,不過即便如此又如何,她是夙素,若是她想盡心護著一樣東西,便也沒什麼護不住的。

    剛才墨淵忽然說那麼一句,她當時心里想的就是要,所以她也就沒有多想,就說“要”了,難道是因為自己不夠矜持?嚇到他了?那……其他女孩,面對這樣的問題都怎麼回答的?

    夙素的臉又一次紅到耳根,墨淵終于看出了她的羞惱,此刻胸口涌動的感覺很陌生,他的生命中似乎從未體驗過這樣極致的快樂,他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揚,低聲笑道︰“那還不收好。”

    “哦。”夙素低著頭,第一次乖乖的被羚草貼身收好。

    然後,屋子里又一次安靜了下來,她能感覺到墨淵在笑,即使沒有一點聲音,但是她就是能感覺到他一身冰冷的氣息慢慢消散,夙素也微微揚了唇角。

    “傷口還疼嗎?”

    夙素一怔,這……是墨淵嗎?他的聲音除了冷淡之外,居然還可以這麼溫柔?!夙素愣愣地看著墨淵輕輕抬起自己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掀開衣袖想要幫她查看傷口,夙素連忙抽揮手,說道︰“沒事了沒事了,上次阿暖幫我上了藥,現在已經不疼了,就是要完全愈合還需等一段日子。”

    墨淵看了她一眼,再次伸手拉出她背著身後的手臂,輕輕掀開衣袖,一邊解開纏繞的棉布檢查傷口,一邊問道︰“桑暖現在如何?”

    墨淵的動作很輕,棉布已經被他松開了,其實傷口真的已經慢慢愈合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臉又黑了,不知道他從哪里拿來了一瓶藥膏,一點點給她上藥,夙素不敢在這時候亂動,只能別開視線,低聲回道︰“不知道,她現在還昏迷不醒,我看風一青也沒有辦法,墨家到底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就阿暖啊?”

    “墨家確實有靈藥,不僅可以解百毒、治病續命,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墨淵嘴里說著話,手上的動作沒停,夙素覺得讓墨淵上藥簡直是一種煎熬,疼倒是不疼,就是好癢,她剛動一下,墨淵的臉又黑了幾分,最後她還是沒敢亂動,忍著那奇怪的感覺讓他上藥。

    墨淵終于把藥上完了,目光掃過夙素的肩膀,夙素抖了一下,趕緊後退一步,急道︰“其他地方你不能動!”

    墨淵捏著藥瓶的手一頓,那常年蒼白的臉色居然也泛起了一抹不太正常的紅色。

    夙素撫額,她都在干什麼啊!

    懷里的氣氛越來越尷尬,就在夙素再一次想要溜的時候,墨淵忽然說道︰“靈果長在禁地旁邊,而且靈果摘下必須在立刻服用,不然便會失效,所以想要用靈果救人,就要把人帶到禁地,墨家的禁地從來不讓外人進入,所以,即使有此靈藥,也沒有幾個人有機會服用。”

    聽到這話,夙素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急道︰“這麼說,墨家是不會願意用靈果救阿暖了?”

    墨淵搖頭,之前好不容易褪去的冰冷再次覆上那雙黑眸,“風一青一定不會讓桑暖出事,澹台封也會趁此機會利用手里的靈石之匙,要求墨家救人,再加上一個你,族長會同意用靈果救桑暖的。”

    看來,想要進入禁地,靈石之匙很重要,夙素問出了一直以來想問的問題,“說起這個靈石之匙,我記得我們在墓穴里面也找到了一把,難道鑰匙有兩把?”

    “不,從始至終都只有一把。”

    “這麼說,澹台封手中的靈石之匙其實是假的,可是澹台夜冽看到我們把木盒拿走了,就應該知道你拿了鑰匙,澹台封怎麼還敢拿假的冒充?不對,那時候澹台夜冽可能已經昏迷了,他拿出假鑰匙的時候,並不知道你手里有真的鑰匙……”夙素看向墨淵,低聲問道︰“你為什麼不揭穿澹台封呢?墨淵,你到底想做什麼?”

    墨淵身為墨家的少主,實在沒有理由這麼做,但是他又確實這麼多了,是為什麼呢?

    墨淵沉默不語,夙素想到此時可能關乎墨家秘辛,自己這樣追問也不太好,尬尷得揉了揉鼻子,夙素笑道︰“不能說嗎?不能說就算了。”

    夙素想往後退一步,手上忽然一緊,她沒想到墨淵會忽然拉她,腳下一個不穩,完後跌了下去,墨淵伸手撫上她的腰,于是她沒摔倒在地上,卻半坐在墨淵腿上,耳邊也響起墨淵低沉帶笑的聲音,“沒有不能說,只是,不想讓你看到墨家那些讓人惡心的舊事而已。”

    此刻夙素卻沒有心情聽這些,剛摔下來的時候,她沒反應過來,此刻她只能一手撐著墨淵的肩膀,一手扶著茶幾,腰還要用力,不讓自己坐在墨淵身上,這個姿勢,真的太難受了,簡直比扎馬步還累啊!

    墨淵看著她那極度扭曲的姿勢,似笑非笑地回道︰“你不是想聽我說嗎?你這樣我怎麼說?”

    “我……我難受,能不能讓我先起來。”她的大腿快抽筋了,腰也很痛。

    墨淵不僅沒松手,反而更加用力的環住她的腰,低聲說道︰“不能,隔牆有耳,這事只能悄悄說。”

    悄悄說……也不能這樣說啊?!墨淵一副必須靠近點才能說的墨淵,夙素欲哭無淚,轉念一想,以前她扎馬步都能扎半個時辰一聲,這個姿勢雖然費勁些,但是一炷香的時間她應該撐得住吧,深吸了一口氣,夙素點頭,說道︰“好吧,那你快說!”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09 PM

第九十三章 再甜

    悄悄說……也不能這樣說啊?!墨淵一副必須靠近點才能說的樣子,夙素欲哭無淚,轉念一想,以前她扎馬步都能扎半個時辰以上,這個姿勢雖然費勁些,但是一炷香的時間她應該撐得住吧,深吸了一口氣,夙素點頭,說道︰“好吧,那你快說!”

    看著她咬緊牙關憋著一口氣,真的打算用這個姿勢聽自己說話,墨淵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夙素一臉莫名地看向墨淵,哼道︰“笑什麼笑,快說啊!”雖然墨淵笑起來確實很好看,可是她真的很辛苦的好不好!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又倔強的姑娘,墨淵嘴角的弧度越揚越高,抬腳輕輕地踢在她腳踝的穴道上,手也順勢往下拉,夙素只來得及低叫一聲,便結結實實地坐在他腿上,“你干什麼?!”

    手上的力道更緊了幾分,墨淵在她耳邊低聲笑道︰“你不累嗎?這樣不是會舒服一點?”

    是比之前舒服沒錯,可是,感覺好奇怪啊!她小時候確實被爹爹和長輩們抱在腿上坐過,但從她滿十歲之後,就再也沒有被人像這樣抱在懷里了,這種完全依靠著別人的感覺……真的……太……怪異了,鼻間能聞到的,都是他的氣息,而且,他的手不是一直很冷的嗎?為什麼她覺得那雙環在她腰上的手,這般燙人!

    “我、我還是……”夙素想起身,只是她現在整個人被他抱在懷里,根本沒有著力點,每動一下,只會讓環在腰上的手更緊幾分。

    “別動,你背後還有傷,桑暖暈了,你要是這個時候傷口裂開了,那我就只能親自幫你上藥了。”想到她背後的傷口,墨淵也怕弄疼她,只能雙手緊緊地扶著她的腰,不讓她亂動。

    夙素背脊一僵,隨後又瞥了他一眼,哼道︰“不是還有沐雪嘛。”

    墨淵微微挑眉,“你這麼相信她?”

    夙素白了他一眼,說道︰“雖然我不知道沐雪姑娘對我為什麼沒有好感,但是我在她身上也沒有感受到惡意。而且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就算要對我做什麼,也不會選在上藥這種事上動手。”

    墨淵好笑,她對沐雪倒是了解,到底應該說她是敏銳好呢,還是遲鈍好?

    墨淵笑而不語,夙素有些不耐,反正動不了,她干脆坐直身子,不斷地告誡自己,就當墨淵是張椅子!待臉上的熱度褪了些,夙素一本正經地說道︰“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

    夙素又等了一會,墨淵還是沒有說話,夙素側頭看去,只見墨淵面色微沉,眸光冷暗深不見底。若不是撫在自己腰上的手,還透著溫熱,夙素都覺得,他此刻的樣子,像一座冰雕。夙素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等待著,小半柱香之後,墨淵終于開口了,“墨氏一族,自上古開始,族人皆善佔卜,通曉天道,能卜算天機。也因此,墨家在千年前,便名震天下,無人不避其鋒芒,但之後墨家便開始避世,並非因為清高,也不是什麼順應天道,而是……不得不避。”

    不得不避?夙素眉頭微微皺了皺,卻沒打斷墨淵的話,墨淵忽然冷笑一聲,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墨家的族長太年輕了?”

    夙素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點頭,墨淵也沒等她問,繼續說道︰“天機哪里是隨便可以窺視的,天機窺視得多了,便會損其壽元。墨家以前可不是什麼清心寡欲的族群,就是因為野心太大,所以才肆意窺探天機,妄圖成為天地之主。可惜,不僅霸業未成,還差點滅族。當時為了不絕後,他們才選擇了不問世事,避世而居,休養生息,但是即便如此,墨氏族人的壽命也不長。而一百年前,靈石丟失,沒有靈石的庇護,族人的壽元就更短了。”

    什麼?夙素倏地瞪大眼,墨家避世的原因居然是這個?!那……那墨淵……夙素想開口問,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墨淵撫在她腰上的手輕輕拍了拍,聲音比往日更加低沉了幾分,“也是那時,墨氏族長和長老們想到了煉制羚草。你一直很好奇,墨家的人,為何要煉制羚草吧,因為,羚草便是為了續命用的。寂雪草長在靈境幻境中,靈境幻境其實也就是墨家的禁地,寂雪草十年才能孕育出一棵,整個幻境里,也不過十幾株,墨家宣稱,只有族長和長老們的嫡親血脈才可煉制羚草,只不過是因為羚草數量有限,怕族人知道後爭搶而已。那些沒有羚草的墨氏後人,最多也活不過知天命之年。”

    “活不過五十嗎?”夙素覺得,墨家的事情簡直不可思議,完全出了她的想象,她又一次更深刻的明白了那句“羚草是我的命”是什麼意思,用力咬了咬唇,夙素看向墨淵,低聲問道︰“那有羚草的人是不是就能活得久一些?”

    她,這是在擔心他嗎?墨淵黑眸微斂,掩下了眼中的暗涌,有羚草而不妄動佔卜之術窺天機者,壽元自然無損,只是在認識她之前,活多久對他來說,真的沒有什麼區別。原來,有人擔心和牽掛的感覺,是這樣的。真好。

    墨淵沉默,在夙素眼中卻是另一個意思,有羚草壽元也不長嗎?等等,如果按照這樣算的話,那墨白叔叔,桑暖和桑冷也活不過五十?!墨無塵和墨無雙都活不過五十?!

    夙素猛地抓緊墨淵的手,急道︰“有沒有解救之法?”

    “以前沒有……”

    墨淵還沒說完,夙素又急道︰“那就是說現在有?靈石!紫金八卦盤對不對?!”

    墨淵看著她急切的模樣,沉默了好一會,才繼續說道︰“對。墨氏典籍中有記載,靈石乃天地瑰寶,擁有改天逆命的力量,當時墨氏先人避世而居,墨家也漸漸沒落,聲望遠遠不及夙氏,現在就連澹台家和守護山林的永穆一族都比墨家名聲顯赫,墨氏的族長和長老的們,又怎麼會甘心就此隕落。他們這些年,一直在尋找開啟靈石之力的方法,只要獲得改天逆命力量,便可成就長生之術,只是能長生的,又能有幾人?我藏起靈石之匙,只是希望能用靈石的力量,解開墨家壽元之禍。”

    夙素聽完墨淵的話,心頭就像壓著一塊石頭,一口氣梗在胸口,吞吐都是難受,久久才搖搖頭,說道︰“你是說,若是墨族長和長老們得到改天逆命之法,不一定是用在扭轉墨家壽元之事上?這不可能吧……”

    墨淵輕笑一聲,聲音既淡且冷,“你沒真正見識過墨家的冷酷,見識過了,便會知道沒什麼不可能的。”

    夙素盯著墨淵,他眸光平穩,甚至還對著她淡淡的笑,好似剛才說的,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這就是他的家?他的族人嗎?他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呢?剛知道的時候,心里也會很難過吧?

    夙素稍稍軟了身體,輕輕地依在他肩膀上,小聲問道︰“那你知道要如何獲得改天逆命的力量嗎?”

    “不知道,紫金八卦盤的出現,或許是一個契機。”

    夙素感覺到環在腰上的手倏地收緊,抬頭看去,墨淵之前還波瀾不驚的眼眸,此刻正直直地盯著她,毫不掩飾眼中的擔憂,“夙素,我第一次見你,就在你身上感受到靈石的氣息,而且八卦盤也是在你手中現世,你與它之前必定有某種牽連,我為你卜過一卦,什麼也看不到。所以進到禁地,你就跟在我身邊,千萬不可妄動,有羚草在你身邊,幻境困不住你,總之答應我,要保護好自己!”其實他更想說,讓她不要去禁地,可是墨家不會放過她,那麼只有把她帶在身邊,才能更好的保護她。

    糟糕,她的心又開始不受控的怦怦亂跳,別開眼,夙素輕咳一聲,回道︰“知道了,我也是很惜命的好不好,若真有危險,我當然會跑啊,難道還迎上去不成。”

    嘴上雖然這麼說,夙素心里卻是對這件事上了心,之前想去禁地,其實只是為了好玩,想著要是能弄清楚紫金八卦盤和自己黃金八卦盤的聯系就好了,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它關系到墨淵,墨白叔叔,阿暖和桑冷,還有無塵、無雙的性命!這改天逆命之力,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到!

    兩個人各懷心思,一時間又是相對無語,等夙素回過神來的時候,現自己還坐在人家腿上,甚至還靠在人家肩上!這……這也太過分了!在臉頰再次燒起來之前,夙素趕緊說道︰“說完了吧?那……現在可以讓我起來了嗎?”

    環在腰上的手剛剛松了一些,又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倏地收緊,墨淵冷著臉,說道︰“還有一件事,你也要答應。”

    又有什麼事?!看他那副嚴肅的模樣,夙素身體微微靠過去些,側過頭,低聲問道︰“什麼事?”

    “以後不許隨便烤魚給別人吃。”

    “……”

    什麼跟什麼啊……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12 PM

第九十四章 搶人

    “以後不許隨便烤魚給別人吃。”

    “……”

    什麼跟什麼啊,這個人也未免太霸道了吧。夙素剛想反駁,屋外傳來了幾聲奇怪地響聲,兩人對看一眼,仔細一聽,那動靜顯然是前腳相斗的聲音,但是這里是風一青的地方,誰會在這里動手?不會是風一青和澹台封打起來了吧?!

    夙素趁墨淵也在愣神的時候,趕緊撐了一下他的肩膀借力,一躍而起,逃脫了那讓她無所適從的懷抱,朝著門外跑去。

    墨淵看著那道比兔子還靈活的背影,微微挑眉,跟著她身後出了木屋。

    夙素打開門就看到厲陽守在門外,而院子里打得熱鬧的兩人中,確實有一個是澹台封,另外一個卻不是風一青,而是……敖三?!

    兩人動手,招招都是殺招,可不像是切磋武藝,夙素不禁有些懵,這兩個人是怎麼打起來的?夙素挪到厲陽身旁,小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厲陽雙手抱在胸前,欣賞這兩個高手過招,本不想理夙素,可是看到自家主人就站在門口,冷眼看著他,厲陽連忙站直身子,老實回道︰“澹台封想搶人,敖三連門都沒讓他進,結果就打起來了。”

    “搶、搶人?”夙素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搶誰啊?”

    “阿暖?!”夙素心陡然一跳,立刻朝著桑暖的房間跑去,退開門,看到屋里的一切都和自己離開的時候一樣,桑暖也好好地躺在床上。夙素松了一口氣,退出屋外,關好房門。

    這時夙素才有心情好好看向院子里打得起勁的兩人。敖三是殺手出身,伏擊和偷襲是他的強項,招式狠毒,招招要命,只是不適合久戰。而澹台封恰恰相反,他的招式大開大合,每一招都力透千鈞,而且他內息綿長,兩人再打下去,只怕敖三要吃虧。夙素上去一步,卻沒打算動手勸阻,只是朗聲說道︰“澹台將軍有什麼事,不妨好好說,您好歹也是一代名將,與小輩動手,實在不好看。”

    澹台封臉色一僵,這丫頭是要給他扣上以大欺小的帽子,院子里都是一群小輩,他再打下去,確實不妥。夙素看出澹台封有停手之意,連忙低聲叫道︰“敖三,住手。”

    殺手素來最會把我時機,看澹台封退了,敖三也毫不戀戰,退了回來,繼續守在桑暖屋前。

    澹台封雖然也收了手,卻是一臉怒容,夙素微笑著迎了上去,問道︰“不知生了何事?竟勞煩澹台將軍動手?”

    澹台封拂了拂衣袖,冷聲哼道︰“我不過是關心桑暖,想看看她身體如何而已,誰知這小子忽然難,動起手來。”

    只是想探視一下桑暖的病情敖三便動手了?夙素不太相信,不過此時也不好追究,只是笑道︰“將軍的好意,我替阿暖領了,只是她現在昏迷不醒,您雖然是前輩,但是畢竟男女有別,阿暖此時的情況,只怕不適合探望吧。”

    澹台封鷹眸微眯,目光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忽然笑道︰“桑暖是我的女兒,父親探望女兒,有何不可?”

    什、什麼?!女兒!

    夙素目瞪口呆,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桑暖會是澹台封的女兒?!不止夙素,院里的每個人都被澹台封的話震得一時無語,就連一直站在角落處冷眼旁觀的澹台夜冽,也是一副驚愕萬分的樣子。

    “放屁,桑暖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女兒,大言不慚!”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充滿戾氣地怒喝,終于將眾人驚醒。

    夙素抬眼看去,風一青正滿臉怒容地沖進來,他身後還有一道墨色身影,那寬大的墨袍,豐神俊朗的容貌,一看就知道是墨族長,相較之下,他臉上雖然也有一絲驚訝,卻仍頗為淡定,並未失態。

    看到風一青和墨遮進來,澹台封神色如常,非但沒顯現出一點驚慌怯場,反而冷笑一聲,對著風一青說道︰“我與阿桑之間的情事,你知道多少?桑暖不是我的女兒,難道是你的女兒?阿桑最需要人陪伴和照顧的時候,你在哪里?普善先生可是忙著兼濟天下,哪顧得上兒女私情?!”

    風一青不知被說到了什麼痛處,竟面色青白一臉痛楚地呆立當場,連一句話也回不上來。

    當年生了什麼,夙素自然不知道,只是澹台封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說自己是桑暖的父親,身為桑暖舅舅的墨遮,卻只有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實在讓人費解。

    風一青和墨遮都不說話,澹台封再次轉身,朝著桑暖的房間走去。夙素皺眉,在澹台封的手快要踫到門栓的時候,抬手一攔,將他擋了回去。

    “怎麼,難道夙素要阻止父親探望女兒?”

    澹台封鷹目微瞪,低喝一聲,一股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那是常年征戰縈繞于身的殺伐之氣,夙素呼吸一滯,但挺拔的身姿卻未曾有變,爹爹說過,縱然千軍萬馬立于前,也不可退一步,退就是輸!夙素強壓下心頭的懼意,迎向那道鋒利的視線,輕輕一笑,說道︰“澹台將軍說笑了,據我所知,阿暖生在喚狼島,長在喚狼島,墨桑前輩也從未與澹台將軍婚配,阿暖與澹台家,似乎沒有什麼關系。今日總不能因為澹台將軍一句話,說阿暖是您的女兒就是您的女兒吧?”

    澹台封看著這個在自己刻意施壓之下,還能微笑以對的女孩,心里是有些嘆服的,不愧是夙家的人。神色緩了緩,澹台封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和桑暖是好朋友,她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她的福氣,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很為她高興,只是現在她昏迷不醒,為人父者,探視女兒,你作為她的朋友也應知道進退才是。”

    他這話是要說她是個外人管不了他們父女之事咯?夙素看了一眼還在失魂落魄中的風一青,又看了一眼始終沉默不語的墨遮,胸中涌起一股怒意。阿暖最需要他們的時候,這些人都在哪?!澹台封是仗著阿暖母親已死,自己又昏迷,沒有人為她撐腰所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是嗎?!哼,今天他怕是要打錯算盤了。

    夙素眉峰微挑,聲音清朗,笑道︰“澹台將軍此言差矣。我與桑暖,並非朋友。”

    澹台封臉色一沉,不知為何,他感覺到這個女孩接下來要說話的,會讓他無力招架。

    夙素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與桑暖已經焚香起誓,結為姐妹,禍福與共。此事有聚靈島島主作證,這次桑暖之所以會來墨家,完全是為了陪我,之後她就要與我回夙家。我已寄書信于父母,他們都很喜歡阿暖,待回到夙家見過家中長輩,爹娘也會收她為義女,到時候阿暖就是夙家的女兒了,這樣算起來,我這個妹妹好像比您這位自封的爹爹要親近吧?”

    澹台封心陡然一沉,這怎麼可能?!桑暖不過是海盜窩里的孤女,夙家怎麼會讓夙素真的與她結拜?

    其實他並不能肯定,桑暖就是自己的女兒,只是算算桑暖的出生時日,她確有可能是他孩子,即使他認了這個女兒,也不可能讓她認祖歸宗,夙凌又怎麼會真的認桑暖為義女?!

    澹台封搖搖頭,一副你還小不懂事,我不怪你的樣子,說道︰“夙氏乃是名門大家,認義女之事,豈能兒戲,哪是你一個小丫頭說的算。你這一家之言,何以取信?”

    夙素也不爭辯,只是笑問道︰“那澹台將軍所言,不也是一家之言,我與桑暖結拜,有人為證,這樣都不足取信,那墨桑前輩已逝去多年,您說的話,就更無從證實了吧?”

    好個牙尖嘴利的女子!澹台封滿目厲色,夙素也不示弱,就在兩人僵直不下之時,墨淵緩步走到夙素身邊,低聲說道︰“夙素所言非虛,在喚狼島上,她倆結義之時,桑暖還將姑姑的遺物,一把白玉鑰匙,贈與夙素為信物。”

    “墨桑的白玉鑰匙?”一直沉默不語的墨遮忽然變了面色,一雙冷眸盯著墨淵,急道︰“鑰匙在何處?”

    墨淵之前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便通過寬大的袖口將一樣東西塞到她手中,當時她還不知道是什麼,此刻自然明白了,回道︰“阿暖所贈,自然是在我這里。”

    “可否拿出來讓我看一看?”墨遮終于將目光從墨淵臉色移開,看向夙素,神色頗為急切,卻又努力壓制的樣子,頗為可笑。

    夙素還未想好要不要此刻把鑰匙拿出來,澹台封卻忽然說道︰“墨桑的白玉鑰匙只有一把,在我這,你那把必定是假的。”

    夙素好笑︰“我未曾說澹台將軍手中的鑰匙是假的,將軍又為何一口咬定,我手中的鑰匙是假的呢?”

    澹台封被夙素的話語噎得無言以對,他手中的白玉鑰匙確實是假的,他在二十多年輕見過那把鑰匙,當時還將它的紋飾花了下來,仿造出來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和原來那把一模一樣,他讓夜冽去喚狼島,就是為了那把鑰匙,誰想到夜冽未能成事還弄得身中劇毒。

    若不是猜想那把白玉鑰匙有可能在桑暖手中,他今天也不會冒險進桑暖的房間尋找而被敖三現,萬萬沒想到,鑰匙居然被桑暖送給了夙素!

    澹台夜冽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在墨淵提到白玉鑰匙的時候,眸光閃了閃,隨後歸于沉寂。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13 PM

第九十五章 我會害怕!

    澹台夜冽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在墨淵提到白玉鑰匙的時候,眸光閃了閃,隨後歸于沉寂。

    墨遮嘆了口,似乎不想兩人起沖突,從中調停道︰“二位不必為此爭吵,暫且不論真假,還請二位把鑰匙都拿出來,比對比對便知。”

    夙素眼眸微轉,不但沒拿出手中的白玉鑰匙,反倒是往袖子里收了收,笑道︰“墨族長可曾見過那把鑰匙?就算讓您比對,您又分得出真假嗎?”她記得阿暖說過,當年墨桑找到了鑰匙,卻被墨家長老要求拿出靈石,繼而逃出了墨家,這麼這位墨族長對那把白玉鑰匙只怕也不了解吧。

    果然,聽到夙素的話,墨遮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雖然很快消失,卻也足夠夙素看清楚。

    風一青本就不願意相信澹台封與墨桑之間的感情,現在聽到澹台封手中的鑰匙有可能是假的,心中痛快,看向澹台封的眼中滿是譏諷,哼道︰“桑暖手中的鑰匙是阿桑遺物,那麼自然是真的,而某人手中的鑰匙,只怕是當年趁著阿桑不注意,仿造的吧?”

    澹台封雙目圓瞪,像是受到污蔑羞辱而急怒攻心的樣子,指著風一青和墨遮大喝道︰“胡言亂語,這鑰匙是阿桑二十年前贈與我之物,怎麼可能有假,若是你們認為是假的,那想必也不屑要,這次算我多事,東西我還是自己珍藏罷了!”

    夙素和墨淵對看一眼,同時感嘆,這澹台封還真是厲害,若不是這把鑰匙是二人從墨桑墓穴中所得,看他此刻這般作態,都要相信他手中的鑰匙才是真的了吧!

    墨遮微微皺眉,事關靈石之鑰,不敢大意,只得上前安撫道︰“澹台將軍莫急,此事事關重大,墨家必定不會等閑視之。”

    澹台封怒極甩袖,背過身去,似不願再理會他們,風一青卻不買他的帳,仍是一臉嘲諷,小院內幾人臉色各異,氣氛有些僵冷。

    幾聲低咳聲響起,站在角落的人看到眾人都向他看去後,才笑了笑,說道︰“聽聞這白玉鑰匙名為靈石之匙,應該是用來開啟某物的吧,那麼要辨別真假就不難了,只需用兩把鑰匙分別試試便知。”

    墨遮若有所思,並未說好,也未說不好,倒是澹台封對自家兒子的提議甚是滿意,說道︰“如此甚好,我與夙丫頭各自拿自己手中的白玉鑰匙前去一試,誰真誰假自然明了。”

    原來如此……夙素算是看出來了,澹台封就是想去禁地!側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夙素搖搖頭,說道︰“阿暖是我的姐姐,她一日不醒,我可沒功夫去試什麼鑰匙。”

    墨遮沉吟片刻,說道︰“夙素不必擔心,我已經與風一青商議過了,禁地里有一味靈果,其汁液能解百毒療百病,只要將其采摘,讓桑暖服下,必定能藥到病除。而靈石之匙開啟之地,正是禁地,如此夙素可願前去?”

    “好。”目的達到,夙素爽快地答應了,反正她本來也想去禁地。

    墨遮點點頭,臉上又恢復了那淡定從容的模樣,說道︰“那容我去準備準備,明日一早便出。”目光不經意般看向墨淵和澹台夜冽,嘆道︰“阿淵和澹台公子就不用去了,留在這里好好解毒療傷吧。”

    “不行!”夙素急道︰“澹台夜冽去不去我管不著,但墨淵必須去。”墨家的禁地到底是什麼樣的她根本不懂,墨淵若是不去,萬一讓墨家那些長老什麼的得到了改天逆命之力,豈不糟糕?!

    “哦?”墨遮黑眸掃過墨淵,隨即又看向夙素,笑道︰“為何他必須要去?”

    “因為……”夙素一時語塞,她總不能說,為了和你們爭改天逆命之力吧?!輕輕咬唇,余光瞟了墨淵一眼,想了想,說道︰“因為他不去,我會害怕。”

    “……”

    小院里倏地靜了下來,眾人神色各異。

    澹台夜冽想到在喚狼島時,某人驗屍破案,一人力戰毒蛤蟆,兩軍交鋒,以弱戰強,可都沒退縮過,這樣的她,會知道怕是什麼?

    夙素覺得這個理由應該還可以吧,她在這人生地不熟,就是和墨淵熟悉一些,說他不去會害怕應該沒問題吧……但是現在是什麼意思,院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很怪異。尤其是墨淵,她明顯感覺到他呼吸一滯,猛地看向她,那雙黑眸盯得她渾身不自在,夙素有點忐忑,難道她說錯話了?

    墨遮看著自家兒子,那雙面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從未有過半分波動的眼楮,此刻居然因為一句話,便像著了火似的,盯著那個低頭不語的姑娘。墨遮眼中神色復雜難辨,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再次打破這怪異氛圍的,仍然是那道帶笑的低沉男聲。澹台夜冽從角落里走了出來,走到夙素身邊,笑道︰“小樹不必害怕,雖然不知道禁地之中會不會有危險,但你我兩家乃是故交,又一同為客,父親與我都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夙素尷尬地扯扯嘴角,她又不是真的怕……

    夙素感覺到手上忽然一緊,自己的手已被身邊的人隔著衣袖握進了掌心之中,“放心,我會陪著你的。”

    夙素的心陡然一跳,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也不敢動,院子里還站著這麼多人呢,其中還有不少長輩,寬大的袖子遮蓋下,墨淵抓著她的手的動作還不算明顯,若是她一動,反倒惹人注意了,只能低低地回了一聲“哦”。

    墨遮輕咳一聲,淡淡地笑依舊掛在唇邊,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大家便一同前往吧,今晚各位好好休息。”

    聽到墨遮這般爽快,夙素反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怎麼說那也是墨家的禁地,墨遮怎麼就這麼好說話,放這麼多閑雜人等進去?想起墨家厲害的幻境,夙素心里已經認定明日之行肯定不太平了。

    手不自覺的撫上腰帶,那里有墨淵送給她的羚草。

    ——羚草是我的命,只能送給相伴一生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忽然就想起了這句話,心跳便又亂了節奏。

    “阿淵,你隨我來。”

    墨遮的聲音一如往常便平和,夙素的心卻是一震,墨族長不會是要找墨淵麻煩吧,自從剛才在屋里聽了墨淵的話之後,她對墨家是完完全全沒了好感。

    夙素擔憂地看著他,墨淵卻只是淡淡一笑,回道︰“沒事。”

    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墨淵才松了手勁,跟著墨遮身後走出小院。但是在經過澹台夜冽身邊的時候,他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夙素,認真地說道︰“記得答應我的事情。”

    什麼?夙素想了想,她答應什麼了?抬起頭對上澹台夜冽含笑的眼,夙素腦弄靈光一閃,他說的,不會是……烤魚吧!

    夙素看著那道已經走遠的背影,不禁笑了起來。

    看到她嘴角那抹愉悅的笑,澹台夜冽心中不知為何涌起一抹不快,低聲笑道︰“小樹現在不怕了嗎?”

    “啊?”夙素回過神來,搖搖頭,笑道︰“不怕,我先回房了。”說著便真的不理他轉身朝房間走去。

    夙素推門而入,看到敖三半靠在門邊的柱子上,一雙眼盯著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夙素停下腳步,說道︰“敖三,你進來一下。”

    敖三背脊一僵,眼中劃過一絲極淡的慌亂,久久,緩緩吐出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已恢復如常,轉身進了屋內。

    廣闊的雪地上,兩道墨色的身影一前一後,行走在這片銀白天地間,一個如潑墨畫般寫意,一個卻如墨松般固執挺拔,走出很遠,兩道墨色的身影同時停了下來。

    寒風凜冽,吹得兩人衣袂獵獵,墨遮對上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搖搖頭,嘆道︰“你早慧多智,自幼便不需要人費心,但是現在,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淡漠的眼眸中仍是沒有一死波動,只聽到那低沉地聲音回了堅定的連個字,“知道。”

    久久無語,墨遮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丫頭聰明,果敢,還挺可愛,你傾心于她,沒什麼好奇怪的,只是,你想和她在一起,總應該卜算過與她的姻緣吧。”

    墨淵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聲音依舊淡漠平穩,回道︰“沒有。”

    “好!”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墨遮忽然笑了,說道︰“我替你們卜算過了。你與她,前路渺茫,如此你還要堅持嗎?”

    墨遮本以為墨淵就算不變臉,起碼總會驚訝或不行吧,可惜,他卻仍是那副讓人猜不透的冷臉。墨遮怒道︰“怎麼,難道你還不信墨家的佔卜?還是要天真的說命運由你自己掌握?”

    墨淵終于嘴角勾了勾,不像笑倒像是嘲諷,“族長這麼相信佔卜之術,難怪此刻如此失態。渺茫?您應該說,關于她的一切,您什麼都看不到,一片迷茫才對吧!”

    墨遮臉色大變……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14 PM

第九十六章 一件寶貝

       墨淵終于勾了勾嘴角,不像笑倒像是嘲諷,“族長這麼相信佔卜之術,難怪此刻如此失態。渺茫?您應該說,關于她的一切,您什麼都看不到,一片迷茫才對吧!”

    墨遮臉色大變,墨氏一族,佔卜之術通天徹地。因為都是以壽元為引,所以墨氏佔卜幾乎沒有算不出的事,阿淵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他定然也是為她佔卜過的,若是之前墨遮還能安慰自己,只是一時疏忽,未能算清,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女子,確實是不同的。

    墨遮嘆了一口氣,久久才又說道︰“她……是個變數。墨家確實需要一個變數,對于解開墨家的僵局或許是一個希望,但是你,阿淵,你的人生不需要變數,未知的一切都只會害了你。”

    墨淵靜靜地站著,並未反駁他的話,墨遮卻知道,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看著這個被長老們譽為百年不遇之奇才的兒子,墨遮心情很是復雜,終是忍不住勸道︰“你這般固執有何益處?你可知那丫頭是怎麼想的?你們的事,別說墨家不會同意,就是夙氏,也不會同意你們倆在一起,之後的路只會是一片泥澤,莫要到了深陷的時候才來痛苦後悔,不如早日掙脫吧。”

    寒風中,兩人相對不語,半晌之後,墨淵搖搖頭,輕輕地說了一句,“來不及了。”

    就像在暗夜里行走的人忽然看到了光明;在無盡的孤寂之中找到了生趣;被寒冰籠罩的心,忽然觸踫到了溫暖。即使往前走是萬丈深淵,他也不願再退回那片冰冷黑暗的荒蕪之中,所以,已經來不及了。

    ——///——///——

    “說吧。”

    敖三剛走進屋內,就聽到夙素淡淡地問了一句,腳步一頓,繃著一張冷臉,回道︰“說什麼?”

    夙素拉了一張木椅坐下,拍拍身邊地空椅子,笑道︰“說說你為何與澹台封動起手來?”

    原來她問的是這個,敖三緊繃的神色緩了緩,回道︰“我看到他鬼鬼祟祟地想進屋里來,一看就不懷好意,所以就打起來了。”

    夙素嘴角抽了抽,嘖嘖笑道︰“就因為這個,需要打得那麼凶?”不想澹台封進來,把他擋出去就是了,犯得著動手?她剛看到這兩人打得那般不留余地,還以為是有多大仇怨呢。

    敖三不自然地別開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回頭瞪著夙素,怒道︰“不是你讓我保護她的嗎?!”

    “好好,是我是我行了吧!”被他這一吼,夙素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道︰“敖三,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脾氣這麼差。”

    “……”

    若是眼刀可以殺人,夙素覺得自己肯定已經橫屍當場了,夙素嘿嘿干笑兩聲,敖三直接轉身朝屋外走去,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夙素趕緊叫道︰“別走啊,和你說正事。明日要去墨家的禁地,我很擔心你和阿暖,墨家的幻境很厲害,若是他們沒有歹意,到還好,若是另有所圖的話,只怕我們應付不了……”

    “那也要闖一闖。”夙素話還沒說完,那個已經走到門邊的人忽然轉過身,一臉冷色地對她說道。

    夙素白了他一眼,“我又沒說不去,我的意思是,你明天背著阿暖,盡量和我待在一起,到時我們見機行事。”

    不知是因為剛剛的失態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敖三聽她說完話,只留下一句“知道了”,便快步走出了門外,活像有什麼東西在追他似的。

    盯著那道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夙素撐著下巴,低喃道︰“吃錯藥了這是?”

    伸了伸腰,想到早上怎麼叫都不願醒過來的芭蕉,夙素起身朝內室走去。繞過屏風,只看到自己的床上空空的,哪里還有小家伙的影子,夙素皺起眉頭,小聲叫道︰“芭蕉?!你在不在?快出來!”

    它不會又偷偷跑出去了吧?就在夙素心里又是擔心又是生氣的時候,就看到桑暖被子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夙素快步走過去,輕輕掀開被角,果然看到一團白毛窩在桑暖手臂的位置,正在費力地往外爬。拎著它的脖子將它提起來,夙素好笑,“你躲在這干什麼啊?”

    芭蕉揮舞著兩只小爪子,也不知道比劃什麼,夙素嘆了口氣,將它放回自己床上,轉身想幫桑暖把被子蓋好,卻現她衣袖的位置有幾縷血紅的顏色。夙素一驚,連忙抓起桑暖的手臂查看,只見她小臂內側,赫然是三條長長的抓痕,夙素瞪著那窩在床上裝無辜的小東西,低聲罵道︰“你把阿暖抓傷了!真是個小壞蛋。”

    好在傷口都很淺,只是滲出了幾滴血珠,夙素拿起放在矮幾上的小藥箱,想幫桑暖包扎一下傷口,哪知才拿起棉布,原本還乖乖窩在床上的芭蕉忽然沖了過來,跳到自己手上,不停地蹦來蹦去,差點把棉布扯爛。

    夙素盯著反常的芭蕉,小聲問道︰“你怎麼了?”

    芭蕉又蹦了一會,看夙素好像沒明白,又跑到桑暖身邊,在她手臂上蹦來蹦去,夙素想過去把它拎起來,它還對著夙素齜牙咧嘴。

    夙素看了看芭蕉,又看了看桑暖手上的傷口,隨即微微一笑,揉揉芭蕉的小腦袋,說道︰“我知道她的血有毒,我會小心的,別擔心。”

    說著夙素也不管小家伙還在鬧騰,直接把它塞進自己的衣襟里,芭蕉一時爬不出來,夙素終于可以給桑暖好好包扎了。將傷口包好後,夙素盯著桑暖白皙漂亮的手指出神,忽然想到了什麼,夙素伸手在桑暖的衣袖和腰間摸索了好一會,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

    夙素坐在床邊,盯著桑暖平靜柔和的臉,若有所思……

    ///——///——///

     早已經入冬了,再過一個多月,就是新年了,夙素坐在門檻上,眼楮盯著天空中那輪明月,不禁在想,爹娘他們現在在干什麼?會為她離家出走這麼些日子擔心嗎?會想念她吧,她也好想他們……

    墨淵看著夜色里只穿了單薄的衣衫便坐在門外傻傻地盯著夜空看的女子,腳步不由加快,“怎麼坐在這?”

    夙素正想的出神,忽然聽到一聲不悅的男聲響起,抬頭看去,就看到墨淵已經站在她面前,一手拎著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來。

    夙素拍拍裙擺上的雪花,笑道︰“你回來了。”

    “你,在等我?”

    夙素感覺到墨淵拉著她的手一頓,輕輕掙開他的手,夙素點頭回道︰“對啊,你爹沒有為難你吧?”

    墨淵黑眸幽深地看著她,也不回話,夙素有些局促,以前不覺得,現在每次被這雙眼楮盯著,她總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扯了扯嘴角,夙素輕咳一聲,笑道︰“你沒事我就回去睡了。”

    腳都沒來得及抬,手腕再次被人抓住,那冰冰涼涼地觸感,不用想都知道抓住她的人是誰,夙素懊惱自己剛才怎麼不動作快點,現在被抓住,還不知道墨淵又要干什麼呢。

    “若是前路迷惘,看不到未來會如何,一切都是未知之數,你會怎麼辦?會放棄嗎?”

    啊?低沉地聲音冷冷地問出這樣一段話,夙素一時愣住了,待回過神來,明白他在問自己話的時候,便笑了起來,清冷的聲音一貫地帶著笑意,卻說得字字清透,“世間的事情,有什麼是能看的清清楚楚的?就算現在看清,難道未來就不會變了?別說前路迷茫,就算布滿荊棘又如何?看準了方向,走下去便是了。”

    “是嗎?”墨淵認真地盯著她,不想放過她一絲一毫的神采。

    “當然了!”夙素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太好回答了,“未知讓人恐懼,卻同樣讓人期待。若是未來的一切,真的都看的清清楚楚,每走一步,都知道接下來會生什麼事,前路倒是不迷惘了,但卻了無生趣,形同傀儡,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墨淵點點頭,“是沒什麼意思了。”

    今日在族長面前,他鎮定自若,其實,他心中也很彷徨,族長有一句沒有說錯,其實,他並不知道夙素心里是怎麼想的,前路未知,就算他不懼,那夙素呢?是否如他一般?她本身就是光,是溫暖,是生機,她根本不需要和他一般,在泥澤中掙扎。所以,他怕了。

    可是就在剛才,他忽然明白了,未來一無所知,對墨家的人來說,是一種極致的恐懼,但對她來說,卻是習以為常,甚至也是一種生趣,原來一直都是他作繭自縛。墨淵心中豁然開朗,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夙素看到他這般模樣卻皺起了眉頭,“我說了什麼好笑的事了?你又笑?”

    墨淵此時心情極好,拉著她往院內走去,臉色的笑容卻始終沒有斷過。

    大半夜的,忽然笑得這麼開心,太奇怪了,夙素拉拉他的手,小聲說道︰“墨淵,你總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笑,很不好!”

    墨淵微微挑眉,“我笑得莫名其妙?”

    夙素很肯定的點點頭,“嗯。”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笑?”

    呃……看著那越靠越近的人,夙素往後挪了一小步,剛想搖頭說自己不想知道了,那人卻不放過她,忽然靠近,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因為……我撿到了一件寶貝,很開心,所以笑。”

    夙素眼前一亮,一臉好奇,“你撿到什麼了?”

    看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眸,墨淵再一次笑了起來,拍拍她的肩膀,留下一句“去睡吧”,便轉身進了木屋。

    夙素瞪著那人的背影,恨不得上前踹一腳,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勾起人家的好奇心,又不解釋清楚!

    簡直可惡!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15 PM

第九十七章 阿暖,醒來(上)

       “早,小樹。”

    夙素昨兒一晚上都沒睡好,想到今日的禁地之行,心中既忐忑又有幾分期待。一大早的剛剛開門,就看到一張笑得滿臉陽光的俊顏與自己打招呼,不禁愣了一下,點頭回道︰“早。”

    夙素呵呵笑著,心里卻暗自腹誹,這澹台夜冽果然是屬泥鰍的,昨天看著還奄奄一息,今天就能這般生清氣爽,真是奇人。

    “早。”同樣帶著笑意的卻有些低沉的男聲在院內響起,夙素抬眼看去,竟然是墨淵。他今日穿著一身銀灰長袍,腰配煙灰色流雲腰帶,一塊墨玉懸于襟前,襯的他膚色更顯白皙,外面披的墨色斗篷也與往日的不同,雖然都是墨色,但這一件的衣襟和下擺處手工精繡了大片流雲圖案,一眼望去盡顯奢華。

    夙素從沒見過他打扮得這般講究,不禁多看了幾眼,果然人靠衣裝,這樣看上去,他倒還真的挺俊的,雖然比不上曦哥哥,但也足夠惹眼,只是這人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卻打破了他平日籠著于身的淡漠之氣,顯得整個人都柔和的不少。

    肯定是昨晚上撿到的寶貝太稀罕了,才讓他心情好成這樣,一想到他小氣得連寶貝是什麼都不舍得告訴她,夙素心里就有氣,白了他一眼,直接背過身去。

    墨淵劍眉微挑,嘴角卻是越揚越高。

    “各位都準備妥當了嗎?”

    當眾人都在小院內聚集的時候,墨遮那清潤好聽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就好像他一直就站在門外似的,時間把握得剛剛好。

    早點去也能早點回,夙素深吸了一口氣,率先走向院門,笑道︰“我們準備好了,走吧。”

    敖三背著桑暖,緊跟在夙素身後。風一青看到這一幕,臉色一僵,怒道︰“軟轎已經備好了,你把桑暖放下。”

    可惜敖三根本不理他,身子微微前傾了一些,讓背後的趴得更舒服一點。

    “男女有別,你這樣背著她,成何體統?!”澹台封也皺起了眉頭,第一次和風一青意見一致。

    夙素朝敖三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出門,自己迎上兩個怒的男人,笑道︰“咱們此次要去的地方是禁地,里面的路怕是不好走,讓敖三背著也沒什麼,江湖兒女,何必拘此小節?”

    此時敖三早就已經出了殤桑,人影都不見了,他們倆就算想說什麼也來不及,只能瞪了夙素一眼,便前後出了小院。

    墨遮看了一眼墨淵,見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小丫頭的身上,嘆了口氣,真是孽緣,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讓阿淵去那喚狼島。可是當時卦象顯示,阿淵前去定能尋到扭轉乾坤之物,誰想到靈石是尋回了,卻賠上了這小子的一顆心。

    搖搖頭,墨遮什麼也沒說,走出了院外。澹台夜冽將墨遮的神色看在眼里,眼中劃過一抹了然的光,輕笑一聲,跟著墨遮身後出了小院。

    夙素看到大家都走了,快步走到墨淵身邊,問道︰“墨桑前輩的羚草是不是在你那里?”

    夙素一開口,墨淵就知道她想問什麼,低聲回道︰“姑姑已逝,羚蟲已死,羚草便沒了作用。”

    “哦。”

    不忍看她失望的表情,墨淵又說道︰“別擔心,沒進到靈石之匙所在之地,他們都不會有事的。”

    這話讓夙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話什麼意思,也就是說,到了地方,他們的死活就不能保證了?敢情墨家這禁地還真是龍潭虎穴了!

    墨淵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那張漂亮的小臉都快皺成了包子,輕輕牽起她的手,笑道︰“還在生氣?”

    夙素眼眸微眯,斜睨了他一眼,哼道︰“要我不生氣也行,那你告訴我,你昨兒撿到什麼寶貝了?”她實在好奇,能讓墨淵心情這麼好的寶貝到時是什麼,就算不讓看,說說總可以吧。

    墨淵一怔,被那雙滿是好奇和期待的大眼楮盯著,心里止不住地想笑,這種從心底涌上來的愉悅之情,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輕咳了一聲,壓下嘴角的笑意,墨淵搖頭,一本正經地回道︰“這個不能說。”

    “不說算了。”夙素猛地抽回了被把抓著的手,哼了一聲便跑了出去,夙素跑得太快也從沒想過回頭,自然就錯別了某人溫柔凝然的眼神。

    這一行人的武功都不弱,就連澹台夜冽和墨淵在風一青的治療下,也都恢復了五六成功力,只用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們便來到了一處雪域廣闊的地方,墨遮忽然停下腳步,說道︰“前面便是進入禁地的範圍,各位務必小心。”

    抬眼看去,皆是白雪皚皚,除了更寬闊一些之外,並無特別之處。聽了墨遮的話,眾人都提高了警惕,更加小心的前行。

    “你怎麼把它也帶來了。”本來擔心她,特意走到她身邊,哪想到會看到一團白毛在她衣襟里鑽來鑽,墨淵面色一冷。

    “為什麼不能帶?就算我不帶它一起,它也會自己跑出來。”芭蕉聽到夙素說話,兩只小爪子抓著她的衣領,腦袋在她胸前一個勁的蹭。白毛劃過脖頸的皮膚,癢癢地,夙素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很是好聽,“好啦,知道你乖啦。”

    夙素終于笑了,這回輪到某人笑不出來了,冷眸微眯,墨淵攔下夙素的腳步,低聲說道︰“把它給我,我幫你帶著它,禁地里機關幻境不斷,到時它被幻境所迷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你不是要照看桑暖和敖三嗎,你顧及得了這麼多。”

    夙素一怔,“芭蕉也會被幻境迷惑?”

    “只要是活物,都會!”

    也是,幻術針對的是人的神智,動物也有神智,更何況芭蕉還這麼聰明。夙素看了一眼走前面前的敖三和桑暖,她確實照顧不了這麼多,咬了咬牙,夙素只能忍痛點點頭,將芭蕉從懷里拎了出來,遞給墨淵,“那好吧,你幫我好好照看它。”

    “好!”突然被夙素拎起來,芭蕉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一只大手捏著脖子,直接塞進了衣袖里,等它想到要掙扎的時候早已經來不及了,脖子被修長有力的手指扣著,眼楮也被衣袖遮著,芭蕉動不了,只能老實了。

    一行人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夙素看到了一叢叢的荊棘林,正是上次自己受傷的地方。

    難怪上次她會遇到幻境,原來芭蕉帶著她闖進了禁地,夙素看著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荊棘林,背脊涼。上次若不是墨淵,她怕是要死在這里了吧。

    夙素稍稍偏頭看去,墨淵面色沉冷,目光看向荊棘林的盡頭,不知道想到什麼,一身的森冷之氣。

    這次或許是因為羚草的緣故,她並沒有看到上次見到的幻境,但是走在前面的敖三忽然停下了腳步。

    夙素快步走過去,只見敖三滿臉警惕,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駭之色,夙素心中一緊,難道敖三遭遇了幻境?

    夙素不敢動手踫他,只能站在他身旁,隨時準備應對他對自己出手,嘴里低聲地叫道︰“敖三,敖三!”

    敖三剛剛看到前方雪山崩塌,冰雪如海浪般撲過來,敖三正準備轉身疾奔離開,忽然聞到一股極淡的異香,眼前立刻一片模糊,隱約中,聽到夙素在叫自己的名字。

    夙素看到敖三的臉上有一瞬間的迷茫,眸光越清明,趕緊問道︰“怎麼樣?”

    敖三定楮看去,眼前那里還有雪崩的景象,入眼的是一大片荊棘林,若是剛走自己往前沖,那豈不是背著桑暖沖進鋒利的荊棘林?!

    敖三眼神一暗,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血腥之氣迷漫口舌,劇痛之下,靈台清明,敖三將身後的人往上托了一下,對著夙素搖搖頭,腳步堅定地往前走去。

    夙素擔心敖三再次被幻境所惑,想要追上去,身旁那道總能讓人安心的聲音再次響起,“別擔心,幻境已解。”

    夙素腳步一頓,側頭看去,才現那人始終站在她身旁不遠處。

    似乎果然如他所言,不知道墨族長做了什麼,之前面色也很怪異的澹台父子,此刻也恢復了神智。只是不知道他們在幻境里看到了什麼,即使幻境已除,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這片荊棘叢比夙素想象中的要大,若不是墨族長在前面帶路,就算沒有幻境,外人想進去也是不容易吧。

    好在荊棘林只是難走了一些,倒沒再遇到什麼凶險的情況。越過荊棘林,應該就是禁地了吧?夙素以為,所謂禁地,大概也是一個山洞之類地方的,但是真正的跟著墨族長走到禁地前的時候,夙素還是有些傻眼。

    眼前不是山洞,也不是冰窟,而是一條足足有七八十丈的遠的冰淵。對面冰霧繚繞,根本看不清是什麼,連接兩頭的,是只有一條繩橋,與其說是橋,還不如說,就是兩根手腕粗的麻繩還恰當一些。

    夙素往前挪了幾步,低頭看去,一眼都看不到底是肯定的了,冰壁上,各種冰稜看起來就十分鋒利,若是從這里滾下去,都還沒摔死,就已經被這些寒冰利刃割碎了吧!

    夙素咽了一口口水,正準備離那冰淵遠一點的時候,卻忽然看到深淵冰壁凹陷處,似乎有一小簇的紅色,很小,但是那比血還艷麗的顏色在一片雪白之中格外扎眼。

    夙素眯眼看去,好不容易才看清,那長在極險之處的紅色,是一顆顆比拇指還小一些的圓果子。

    夙素腦子嗡嗡直響,冷聲說道︰“你們別告訴我,那些就是靈果……”
作者: 絲玥    時間: 2015-4-8 06:16 PM

第九十八章 阿暖,醒來(下)

    夙素眯眼看去,好不容易才看清,那長在極險之處的紅色,是一顆顆比拇指還小一些的圓果子。夙素腦子嗡嗡直響,冷聲說道︰“你們別告訴我,那些就是靈果……”

    “對,長在冰崖峭壁上的,就是能治白病的雪靈果。”墨遮看向冰壁上的雪靈果,心中也很是疑惑,雪靈果一株雙生兩枚果實,長于冰岩縫隙之間,但是它喜光,一般都長在離冰淵十丈以內的地方,有時候在冰淵旁邊就有,為何今年的雪靈果,放眼望去,居然只有十幾株,而且都長在異常險要的位置。

    夙素聽到肯定的答案,不禁搖了搖頭,這果子生長的地方實在太刁鑽,這要怎麼去拿?假如吊一根繩子垂下去的話,繩子與冰壁上凸出的冰稜摩擦,很快就會斷掉,那只能靠輕功……她下去的話,倒是不成問題,就是摘果子的時候,必須要停在冰壁之上借力,若是冰稜不結實,她只怕會摔死,就算夠結實,要摘那冰岩夾縫中的果子,被劃傷是在所難免的。

    要不,試試在腰上綁幾根繩子,再跳下去摘,應該就能……

    “嘶!”

    夙素正想著對策,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吸氣聲,夙素回頭看去,便看到墨淵手指正在流血,罪魁禍顯然是那個從袖子里飛快逃出來的小家伙,而它奔跑的方向,居然是那絕壁懸崖之處。

    “芭蕉!”

    夙素大叫一聲,想上前截住它,可惜小家伙形若閃電,眾人只看到一抹雪影俯沖而下,身體輕盈得好似一片羽毛,在幾乎垂直的冰壁上飛竄跳躍,不一會就到了最近的一處冰岩夾縫中,一口咬下一株靈果的根睫,輕輕甩頭,靈果便被它餃在嘴里。

    同樣是幾個起落之間,那抹雪影已經回到了冰淵之上,一頭撞進夙素懷里。

    夙素將它捧起來,芭蕉立刻將兩枚鮮紅欲滴的果子輕輕放到她手里,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小爪子更是死死揪住她的衣襟不放,生怕自己下一刻又被丟出去。

    夙素驚喜地抓著靈果,拍拍它的小腦袋,笑道︰“芭蕉謝謝你,真乖。”

    芭蕉乖乖把在夙素衣襟上不動了,周圍的人才看清,它是一只小狐狸,風一青對它很感興趣,問道︰“居然是銀狐,你養的?”

    夙素尷尬地笑了笑,看芭蕉剛才那熟練的動作,再回想前段時間它無緣無故失蹤,回來的時候嘴里還殘留的紅色汁液,不用想也知道,這小家伙肯定偷吃了多少靈果。夙素都不敢看墨族長的臉色,于是默默地轉身,走到墨淵身邊,芭蕉渾身一抖,猛地一竄,便躲進了夙素衣襟之中。

    夙素好笑地搖搖頭,也沒再把它拎出來,看向墨淵剛才受傷的手,問道︰“你的手怎麼樣?”

    墨淵把手往衣袖里收了收,回道︰“沒事。”

    夙素看他的動作就覺得不對勁,想拉他的手出來看看,就聽到他低沉地聲音在耳邊響起,“趕快把靈果給桑暖服用,它在變色了。”

    變色?夙素低頭看向手中的果子,只見它真的已經變了顏色,不再是一開始的血紅色,此刻它慢慢地變成了艷紅色,而且還有越來越淺的趨勢。夙素趕緊看向風一青,問道︰“普善先生,現在要如何救治桑暖?”

    風一青伸手接過夙素手里的靈果,拿出一個小葫蘆,然後將兩枚果子放了進去,蓋上瓶塞用力搖晃了好一會,又拿出一個白玉小杯。他剛打開塞子,一股淡淡的清甜氣味飄散開來,同時粉紅色的汁液也從葫蘆里流了出來,全部倒空,只堪堪得了小半杯。

    夙素迎上去,說道︰“我來喂她。”

    風一青搖搖頭,“還是我來吧,你一個人只怕不能讓她將這汁液全數服下。”他可還記得昨天早上給桑暖喝藥的時候,一口都喂不進去。

    “不用,我自有辦法讓她喝下。”在夙素自信滿滿地笑容中,風一青有一瞬間愣神,也就這算算的一瞬,白玉杯已經被夙素奪了過去。

    夙素朝敖三使了個眼色,敖三背著桑暖在離幾人兩三丈遠的地方停下。

    “敖三,幫我扶她坐起來。”敖三點頭,動作輕柔的將人放下,輕輕扶著桑暖的肩膀,讓她半靠在他懷里。

    夙素在桑暖身邊蹲下,擋住了身後所有人的視線,但是卻沒有將手里的白玉小杯送到桑暖唇邊,而是從懷里掏出了一顆與黃豆差不多大小的黑色藥丸,在敖三驚疑不定的目光下,將手中那顆小小的藥丸塞進了桑暖嘴里。

    夙素從來沒這麼緊張過,眼楮死死得盯著桑暖的臉,生怕看到什麼可怕的畫面,心里也不斷的安慰自己,別怕,手中還有靈果,它不是能解百毒療白病嗎,若是她錯了,靈果應該也能救阿暖!

    就在夙素幾乎把手里的白玉小杯捏碎的時候,桑暖的睫毛終于顫動了一下,夙素立刻伸手握住桑暖的手,感覺到她的指尖也在微微抖動,看樣子馬上要醒過來了。夙素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緩緩歸了位。

    夙素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桑暖身上,等回頭神來低頭看去,便看到芭蕉不知什麼時候,從衣襟里探出頭來,兩只前爪抓住她的手腕,一個勁的往白玉杯的方向湊。

    夙素剛想將它扔回懷里,但眼光落到那小半杯粉紅汁液時,又停了下來。阿暖馬上就要醒了,那這杯汁液該如何處理?周圍都是雪地,倒掉是不可能的,給芭蕉喝下去倒是個好辦法。這麼一想,夙素也沒遲疑,立刻將杯子送到芭蕉面前,小東西開心地都快把頭塞進杯子里了,不一會,小半杯汁液便被芭蕉喝的一點不剩。

    將空杯子放在旁邊,抬眼看去,真好看到桑暖睜開眼楮,那雙美麗的眼眸中,沒有恍惚和迷惘之色,反而盈滿了復雜的情緒,絲毫不像是昏迷幾日之後醒來的樣子。夙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你總算是醒了!”

    “素素,謝謝你。”桑暖忽然坐起身邊,伸手抱住了夙素。

    “嗯?”夙素愣了一下,桑暖抱著她的手很用力,她能感覺到她的心情似乎有些激動,但夙素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只能愣愣的讓她抱著。

    久久,夙素耳邊才響起了那道獨有的溫柔嗓音,只是比以往更加柔和,輕得讓人心疼,“澹台封有一句話沒有說錯,能結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福氣。能與你成為姐妹,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她從小看著母親的手記長大,對母親,她是既恨又愛,這種感情太過復雜,她說不清。每每抱著為了保護她遍體鱗傷的弟弟枯坐到天明的時候,制毒出錯疼得恨不得死去的時候,差點被人侮辱不得不躲進密林與黑暗為伍的時候,她恨墨桑,恨她既然不能保護他們又為什麼要生下他們,讓他們收這無盡的苦楚。但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又忍不住一次次的看,一點點的讀那個女人寫下的每一個字,渴望從那冰冷的手記里,找到一點屬于那人的氣息和溫暖。

    也正因為這樣,她恨墨家,恨這個讓她母親顛沛流離,最後郁郁而終的家族,所以,她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看看,那被墨家奉若聖物的靈石是什麼樣,那神聖不可侵犯的禁地又是什麼樣!

    最後她用了險招,下藥讓自己昏迷,她知道,風一青不會讓她死的,澹台封也不會放過這次可以利用的機會,墨家禁地的靈果在母親手記上早有記載,最後她一定能來禁地。只是她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在她昏迷的時候,厚顏無恥的說自己是她女兒!

    當然,她也很感謝澹台封,讓她自己,自己究竟有多幸運……

    聽到桑暖在耳邊輕輕地低語,夙素連忙抓下她摟著自己的手,急道︰“你昏迷的時候,聽得見也感覺得到?對不對?”那……自己抱怨墨淵的話,阿暖不是都聽到了?!

    夙素的聲音很小,但是聽到的兩個人,同時變了臉色。敖三原本扶著桑暖肩膀的手猛地縮了回去,一向冰冷到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劃過一抹驚慌,對,就是驚慌,下一刻,他甚至立刻起身,往後退出去了好幾步才停下,只是將她們護在身後,卻再也沒有回過頭來,只留給了她們一個背影。

    而桑暖就更奇怪,臉上的膚色莫名的紅,還拉著她的手,語氣急切地回道︰“沒有,我、我什麼都聽不見也感覺不到!”

    這兩個人……似乎……

    夙素的目光在桑暖和敖三兩人之間來回的流轉,像要把兩個人看穿似的,桑暖的臉更紅了。

    “桑暖可是醒了?”

    夙素本想問桑暖她到底在搞什麼鬼,就聽到澹台封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桑暖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夙素也沒再問下去,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聲哼道︰“等回去我再慢慢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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